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娇俏三月[展昭同人]》作者:新鲜的苹果 文案 迷信的三月姑娘凭借一身三脚猫功夫和一本黄历,攻陷了英明神武,名满汴京的展大人。 咦?你问是怎么办到的? 三月姑娘说,展大人喜欢珠圆玉润的姑娘。瞧这肥美的身段,人生的真谛满满的。 三月姑娘说:我夜观星象,查阅黄历,又在街头神算的帮助下参透天机寻到你,怎么可能有错?展大人,你就是我的命中贵人!就算到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命中贵人!不必自谦! 展昭难得地调侃道:“三月姑娘,你且回去再练练功夫,展某在天涯海角等你,不见不散。今日就先在此别过,再会!” 内容标签:七五 江湖恩怨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昭,三月 ┃ 配角:陈瑾玉,于瑞 ┃ 其它:   ☆、命中贵人   隆冬的深夜,漫天鹅毛大雪纷扬飘下,将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茫之中。人们畏寒,早早就关门闭户,守在各自温暖的家中。寂静的街头,一个蓝色身影独行,许是感到寒冷,不时地紧紧被寒风吹起的墨青色披风。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须臾之间就被雪覆住。   这个在雪夜独行的人正是调用开封府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   两三个月前,开封府辖下州县连续出现幼失窃的案件,深入调查之后发现幼儿失窃案件早在半年前已有发生,却被县衙压下。因此,包拯派展昭前往查看。展昭离开府衙,在周边各县微服查访,果然发现了凶险的踪迹,一路追踪至太康县,遇到连天的大雪,也断了线索。   “啊!孩子!我的孩子!”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雪夜的寂静。展昭警觉的跃上旁边的房顶,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掠去。   不多时,就在前方看见一道人影,背负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迅速疾行。展昭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时提起纵身,紧紧跟随而下。   前边的人影察觉到有人跟踪,在屋顶上四处辗转,大有兜圈子掩饰行踪的意图。眼见那人兜兜转转,渐渐不耐烦起来。展昭在江湖上号称南侠,剑法袖箭轻功被传为三绝。几个起落间,已经把人堵在穿城而过的河中石桥之上。   那人一身黑衣,遮住面容,背负着布袋,单手持刀,警惕的看着展昭。不停蠕动的布袋中传来小孩的哭声。   展昭将巨阙横在身前,明亮的双眼中蓄满正义凛然,“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深夜劫持小儿?”   黑衣人不认识展昭,猛然间挥刀砍来。展昭生平最见不得鸡鸣狗盗之辈,尤其是这种伤害幼童的无耻行径。巨阙沉吟而出,剑风扫过之处隔阻了风扬的大雪。只是顾及了孩子的安危,手起剑过之处难免有些束住手脚。   “住手!你若再苦苦相逼,我就把这孩子丢下去!”黑衣人看出展昭的顾及,抽身跳出一丈之远,回手将装着孩童的布袋悬在石桥之外。   桥下冻结了三尺有余的厚厚冰层,幼童坠下必定凶多吉少。   展昭冷冷的抬剑,“你若敢将这孩童扔下去,展某定能把你碎尸万段!你大可一试!”黑衣人没想到展昭会如此反应,迟疑了一下,还是挥刀隔空砍向冰面,内力激荡着兵刃的戾气,生生将坚冰震裂了一大片。紧接着冷哼一声,将布袋抛出,转身往远处腾空疾行。   展昭一惊,顾不得追击,飞身险险接住布袋,旋即足尖轻点,借着浮冰跃回桥面。这一耽搁早已失了黑衣人的踪迹,无法,他只能先将幼童送回去。解开布袋,只见那幼童不满周岁,哭的满脸通红几近喘不过气。展昭心中极是不忍,轻轻擦去幼童的眼泪,柔声哄道:“乖,不哭,这就送你回家找娘亲。”   展昭将幼童送回后,立即往黑衣人逃脱的方向追赶。虽知多半是徒劳,仍不死心地前去一探,想寻着些蛛丝马迹。然而,这一来一去间,满天的雪花早已又覆上厚厚一层,入眼的只有白茫一片和零星灯火,展昭心想只能作罢了。   夜色沉沉,展昭踏雪缓缓前行,忽而有影影绰绰的哭喊声传来,他立即辨了方向赶去。他万万没料到竟然又是深夜劫持幼童,莫非是那黑衣人心有不甘,又折回来从别处下手?展昭不由握紧拳头,这些人心肠竟如此狠毒,不得手誓不罢休!可惜,他来迟了一步,线索又断了。   线索再次中断,那黑衣人也已得手,今夜怕是再无动静,他只好寻家客栈暂歇。客栈门口的灯笼在风雪中飘摇,昏黄的光亮也在黑夜里飘忽不定,这个时辰极少有客人上门,小二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展昭轻叩柜台,叫醒小二:“一间上房。”   小二揉揉眼,打了个哈欠,不甚清醒地取了一旁的油灯,示意展昭随他去。就在这时,门外跌跌撞撞地进来一个姑娘,姑娘浑身泥泞,额头磕破了,大概是用沾着泥巴的袖子擦过脸,脸上也蹭着泥,样子极为狼狈。姑娘嘴里嘀嘀咕咕地走进来,展昭隐约听到她说出门不看黄历果然诸事不顺。   小二被姑娘的模样吓了一跳,清醒了不少,凑上前来:“姑娘这是怎么了?瞧你这伤……可要请大夫?”   姑娘摇头,拍落肩头的雪花,连道不碍事,复又指着展昭道:“小二,我要住他隔壁。”小二一愣,回头看了看展昭,点头道:“二位请随我来。”   展昭侧了侧身,让小二和姑娘先行,自己缀在后头悄然打量那姑娘,她身量娇小,又穿得多,显得圆鼓鼓的,步子倒轻巧,似是练过点功夫。到了客房门口,姑娘摸摸肚子,道:“厨房可还有吃食?”小二回说有几个肉包子,姑娘犹豫了半晌:“今天初一,我吃素……嗯……肉包子就肉包子吧,我不吃肉就是了。”   小二又是一愣,随即堆满笑容:“好的,姑娘稍后。姑娘可要热水梳洗一番?小的一并去准备。”谁知,姑娘摇了摇头,很是认真地道:“黄历上说今日忌沐浴。”闻言,小二探究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姑娘脑子没问题吧?   展昭推门的手也因她的话顿了顿,天下之大,不乏奇人奇事。就在展昭要关门之际,那姑娘顶着一脸的血污和泥巴朝他笑了笑,道:“我叫三月,敢问大侠尊姓大名?”展昭此行有任务在身,不想节外生枝,便冲她微微笑道:“姑娘,夜已深,早些歇息为好。”语毕,关了房门,隔了她的凝视。门外隐约传来她的自言自语,展昭本不欲多听,怎奈耳力好,还是听得一字不落。那姑娘说——命中贵人好冷淡哦。   没多久,小二送肉包子到了隔壁。展昭又听了几句闲扯,直到三月向小二说起她跌倒经过,他才猛得睁开眼。三月说,她见着一个黑衣人背着一袋子的小猫在房顶跳来跳去,这才失神掉到泥沟里去的。那小猫的叫声就跟婴儿哭声似的,怪吓人的呢。   翌日,展昭在房中待到了日上三竿才听到隔壁房间响起动静,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三月姑娘总算是起了。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到脚步声朝门口而去,展昭也提了剑推门而出。只见前头的三月手中捧着一本旧书在翻看,嘴里还念念叨叨,对展昭的靠近毫无所觉。展昭也不急,一个早晨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静静地立在她身侧垂眸打量。   昨夜他就知晓她身量娇小,近了在身侧一对比才发现她还不及他下巴,个头只到他肩膀略高一些,然而,她虽娇小却不瘦弱。因低着头看不清五官,只觉得她脸上肉嘟嘟地透着一团和气。终于,她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亦好奇地看向那本旧籍,这一瞧,愣了——黄历?还真的出门看黄历?   三月仔细查阅了今日的禁忌,又将禁忌念叨了几遍,确定记牢了才将黄历合上,装回随身的挎包中。这会儿终于是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抬头一瞧,立即笑开来。她脸圆又肉嘟嘟的,笑起来显得一团圆润,一双杏眼挤成弯月,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清脆的声音飞扬:“贵人!”   展昭心中那一丝因她娇憨模样而生出的亲切之意因这一声贵人荡然无存,直觉这姑娘古里古怪。然而,萍水相逢,他不欲多事,欲直接询了昨夜之事离去,清了清嗓子,道:“三月姑娘,在下昨夜偶然听闻姑娘同小二提及黑衣人和……小猫,能否劳烦姑娘详细说说?”三月偏头狐疑地看着他,他打听这个做什么?不过,既然贵人想听,说给他听便是了。   不多时,展昭同三月便在大堂落座。三月姑娘大约是真饿坏了,吃了两个大肉包之后又开始喝粥。思及她昨夜关于吃素的言论,他嘴角微抿,昨夜她真的没有吃肉包里的肉?三月喝了半碗热粥,身子暖和了起来,圆润小巧的鼻头甚至微微冒出汗珠子,双眼晶亮地看着展昭:“贵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尊姓大名?”唔,命中贵人生的好俊,眼睛炯炯有神,又大又亮。   展昭淡淡一笑:“在下展昭。”他不知她为何称他为命中贵人,亦不想知道,打听过消息便要分道扬镳,不必深究。见她喜欢吃肉,他将那碟酱牛肉往她面前推了推,道:“姑娘昨夜在哪遇见黑衣人的?”三月轻声念着展昭二字,心想贵人不但长的俊,名字也好听,但是展昭是何人她并不知晓。至于展昭后头问的问题,她有些为难:“我昨夜才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遇见黑衣人。反正,那黑衣人背着一个袋子,里头不知道是装了小猫还是什么的,叫得跟孩童哭声一样,好吓人。”   展昭不觉锁了眉,原本她能提供的线索就有限,眼下她连在哪遇见都说不清,这真是雪上加霜。外头的日光自窗子撒落在脚边的地面上,冬日里的阳光即便灿烂也并无多少暖意,反倒更衬得天气冷寒,犹如他此刻的心境。这两三个月来失窃的幼儿不计其数,各地皆有,且都是一岁以下的幼儿。随着调查的深入才发现幼儿失窃案并非这两三个月才有,偏远地区早就有不少案例,只是被压了下来。真细算起来,盗窃幼儿案件最早是始于半年前,粗略统计出来数据都叫人心惊,竟有一百余名幼儿下落不明。   三月见他面色凝重久久不语,不由好奇道:“贵人你找那黑衣人做什么?他是你的仇人?还是说他偷了你家的——小猫儿?”展昭的思绪被她打断,对她的疑问置若罔闻,自腰间摸出一块碎银搁在桌上付了饭钱,执剑而起,淡淡道:“多谢姑娘告知黑衣人一事,展某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天涯海角之约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夜观星象,又有祥瑞如梦,知道今日定又贵人来访。   贵人,跪求2分!!!!如果您看的还顺眼,就收了我吧!   诶?这就走了?三月赶忙跟着起身,欲拦住他,“等等,我虽说不清是在哪遇见黑衣人,可我能带你到那去。”展昭收住脚步,似是在思量,复又旋身落座,道:“那便待姑娘吃好了一道去瞧瞧。”三月多少能看出他心急,匆匆几口将粥喝了,又叫小二打包了余下的酱牛肉,这才同展昭一道出了客栈。   下了一夜的雪,四处皆白茫茫一片,地上的积雪有寸余,踩上去沙沙作响。展昭步伐稳健,动静也小;三月跑跳着在前头领路,每一步都带起雪沫来。她边走边辨认方向,嘴里直嘀咕白日里的景色和夜间不一样,叫她分辨不清东西南北。展昭见她如此,心想多半要无功而返,却强迫自己耐着性子跟在她后头。这巷子他们已经走过第二回了,这姑娘到底有多迷糊?   在三月即将第三次拐错方向之际,展昭忍无可忍地出言提醒:“三月姑娘,左手边的方向我们已经走过两回,是不是该走右边才对?”三月左右瞧瞧,恍然大悟:“对呢!难怪总找不到地方,原来是方向错了,那我们走右边。贵人,你好聪明呢,就好像知道在哪一般。”   展昭对她的夸赞置若罔闻,只留心四周的景物。这一片民宅稍显破旧,越往前越稀疏,已是城镇的边缘。经过一夜的雪,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掩盖,不留蛛丝马迹。那黑衣人会将孩子带去哪儿?连夜出城还是窝藏在某处?下次他又会在哪作案?失踪的幼儿如今可还安好?一连串的疑问压得他胸口沉甸,吐了一口气,继续不紧不慢地跟着三月身后前行。   渐走渐偏,房屋稀疏起来,也更显得破旧残败,且路上连个行人都难见着。三月突然惊呼一声,往前头跑了几步,四处张望着自言自语:“好像就是这儿。”展昭亦驻足观望,这里?这里僻静,且由这条道一路向外不多时便可出城,从这脱身倒是方便。这个方向是前往毛庄镇,那黑衣人若是从这脱身,会是往毛庄镇去吗?   正沉思着,又听见三月兀自言语:“昨夜我就跌在这个泥沟里,今天都被雪盖住了。”展昭偏头见着她正用树枝拨着沟中的积雪,露出底下的冻土。缓缓踱到她身后看着泥沟,又侧身回望着屋顶,在心中勾勒着当时的情形,忽然道:“道路如此宽阔,姑娘为何会跌下泥沟?”   三月抓着树枝比划着:“我当时从那边过来,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突然听到既像小猫儿叫唤声又像婴儿啼哭的声音,还以为遇见鬼怪,可把我吓坏了。战战兢兢地找了一圈才发现有人在屋顶上疾行,可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迎面有来了辆马车。马车驶得急,为了避让,我就跌了了下去。”   马车?展昭在心底暗自琢磨,这一带皆是普通民宅,多半是没有财力购置马车的,那马车可是接应黑衣人的?看来花一早晨的功夫等三月姑娘不算冤枉。赶忙抓住这重要线索追问:“姑娘可看清了是什么样的马车?”三月皱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呢。当时天那么黑,又飘着雪,她的注意力全在屋顶上,马车突然冲过来,她躲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细看?   看她的表情便能预测答案,展昭抿了唇,这姑娘或许是瞧见了什么,可要问她的话实在太难。早先他就让她将昨夜的情形详说,可她就提了黑衣人在屋顶,若不是在现场看出疑点,她压根就不会告知马车一事,脑子还真是一根筋。   三月愁苦纠结了一阵,她是真没瞧清马车什么样,可贵人眉头紧锁,一幅事关重大的模样,她又不忍让他失望,讷讷道:“我回过神时马车都快到跟前了,来不及细看就跌了下去……”果然!展昭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遥望大道尽头,线索又要断了吗?三月见他这样,绕到他身前,抬头望着他,小意讨好道:“我虽没看清马车,可拉车的马匹我看得真切,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漂亮得很。”   展昭顿时觉得胸中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不知该恼还是该喜,简直哭笑不得!这姑娘说话怎么一半一半?他的心情因她的几句话跌宕起伏,就不能给给痛快?面对展昭阴晴不定的脸色,三月无辜地眨眨眼,嘟嚷着:“当时那么黑,白色马匹最显眼不过了,我记得真切。”展昭点点头,虽还不能确定马车与黑衣人是否有关,但好歹也是一条线索,不过,“姑娘再仔细想想,除了白色马匹,可还有其他的不同寻常?”   听他这么问,三月又开始仔细回想,过了半晌,她忽然问道:“贵人,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展昭这回是暗中查访,不便暴露行迹,随意扯了个家中宝物被盗的理由搪塞。三月不疑有他,立即斗志昂扬,贵人的事就是她的事!这回不必展昭细问,一股脑儿地将疑点如数倒来:“马车从我身边经过时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姑娘家身上的脂粉香味。”   脂粉香味?莫非驾车的是女子?展昭下意识地嗅了嗅,并未闻到香气。他离她不过三步之遥,却丝毫闻不到她身上的脂粉味。呃……他定睛细看,她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润,不似涂了胭脂水粉。目光再触及她额头上的伤,依他看,以她的迷糊性子怕是不会涂脂抹粉。但就他以往同姑娘家接触来看,也极少闻到对方身上的脂粉香气,除非是用了大量的香粉。她是如何闻到马车上的香味的?故而他再向她确认:“你确定是脂粉的香气?”会不会是马车上装着香料?   三月嘿嘿一笑,得意地揉揉鼻子,道:“我的鼻子可灵了!唔……我也说不准是不是脂粉的香气,闻着怪舒服的,应该是姑娘家才会用的东西。”展昭思忖着梳理线索,她说她被啼哭声吸引才留意到屋顶的黑衣人,而后险些被马车冲撞,跌落泥沟。若是这般,马车应该就停在这条道上的某处,在黑衣人出现后才行驶的,否则啼哭声多半会被马车的声响冲淡,三月亦不会被啼哭声勾去全部的注意力。如此看来,马车和黑衣人多半是有关联的。   既然有了些眉目,展昭打算即刻沿着黑衣人可能去的方向前往毛庄镇。当即抱拳向三月行了个礼,道:“多谢姑娘相助,展某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三月一惊,急忙张开双手拦在他身前,嚷道:“贵人,你这是要去哪?我随你一块去可好?”想到他打听黑衣人的事,又说传家宝被盗,猜想他是要去追回宝物,急忙表示:“说不准我能帮上你的忙呢。”   展昭浅浅一笑,缓缓道:“三月姑娘,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来贵人一说?展某眼下有要事在身,时间紧迫,实在不容耽搁,还望姑娘海涵。改日若有缘再见,定当好好答谢姑娘今日仗义相助。”说罢绕过三月径直离去,三月咬了咬唇,急急追上去,跟在他身侧,“我夜观星象,测算生辰八字,查阅黄历,又特意去寻了有名的神算半仙,这才寻到命中贵人你,你就不必自谦了!”   自谦?这种事何来自谦一说?展昭不禁摇头失笑,若不是时间紧迫,他倒是能好生劝解,奈何有要务在身,容不得拖沓。见她紧随身侧喋喋不休,他索性跃上房顶避了她。三月见状不服气,在底下叫嚷着:“贵人,就算到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命中贵人!我是一定要跟着你的!你从屋顶上走,我也能跟上!”   展昭顿住脚步,低头俯视着在底下跳脚的小姑娘,只见她离远了些,小跑着跃离地面往屋顶而来。却只是堪堪扑上屋檐,双手费劲地巴在屋瓦上,不上不下地挂着,双脚蹬了几下,终是不支地四脚朝天摔落在地。展昭微微瞪大眼探头望去,这姑娘未免太过花拳绣腿,这样矮的屋子都跃不上来,还敢孤身行走江湖?简直匪夷所思!   三月穿得多,只是挂在屋檐上掉下来,离地面也就一人多高,地上又有积雪,故而摔得并不重。一骨碌翻身起来,又退得更远些打算再上屋顶。展昭饶有兴致地蹲下身看她要如何上来,要他说,她不如搬把梯子来反倒快些。   如他所料,她仍是挂在屋檐上,只不过这回多挂了片刻,最终还是摔了下去,更扯落了两块瓦片,险些砸在脸上。展昭被她的笨手笨脚逗得发笑,难得地调侃道:“三月姑娘,你且回去再练练功夫,展某在天涯海角等你,不见不散。今日就先在此别过,再会!”   待三月自地上起身,屋顶上哪还有展昭的身影,不禁挫败地踢起一团雪沫。可恶!好不容易才寻到贵人,眨眼的功夫就让他给跑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寻到他。唔……没关系,师傅说了,有志者事竟成。就算是天涯海角,她都要追去!   他不是说了吗?不见不散。      ☆、迷尘宫 作者有话要说:  2分,2分!永永远远的2分!   贵人,你懂的!   展昭抵达毛庄镇时暮色已沉,择了间客栈暂且住下。多年查案的经验告诉他欲速则不达,心浮气躁只会自乱阵脚,查案有时候还需要一点运气。他在角落落座,要了一壶酒几个小菜,静静自酌。在人声鼎沸的大堂中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却并未听得有用的消息。最后一杯酒下肚,他才缓缓回了客房。   推开半扇窗户望着外头清冷的街道,兀自发着愣,思绪不可避免地又转到案上。此案始于六个月前,陆续有一周岁以下的幼儿被窃,却被地方官员压了下来没有上报,直到事态严重,才爆发出来。失窃的幼儿至今生死不明,且线索实在太过稀少,他甚至觉得自己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找不到头绪。   忽然一阵马蹄声打断他的思绪,循声望去,是一辆马车。引得他注意的是拉车的是白马。白马?他蓦地想起三月所说的马车,立即自窗户跃出,无声地尾随马车而去。马车在一处铺子前停下,车上下来两个穿着一样的白衣姑娘,捧着几个盒子进了铺子。展昭自暗处走出,抬眼看了看铺子的招牌——迷尘宫?再瞧里头,分明是胭脂水粉铺。   他所知的迷尘宫是江湖教派,眼前这铺子是其产业?迷尘宫教徒清一色全是女子,经营胭脂水粉倒也说得通。若那夜的马车是迷尘宫的,那三月闻到的香气便是脂粉味了。思及此,他特意从马车旁边走过,却并未嗅到任何香气。压下心头疑惑疾步远去,在事情未明朗前不宜打草惊蛇。   接下来两日展昭都在镇上探听迷尘宫的消息,迷尘宫在毛庄镇有几家胭脂水粉铺子,还有几家首饰铺子。其中最大的那一间铺子似有活动,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留心听了几句路人的谈话,摸清了来龙去脉,原来是迷尘宫的铺子开业十年庆贺。提及迷尘宫,展昭也略知一二,听闻宫主柳忘尘长相美艳动人,甚为爱惜容颜。这样爱美的一个人,怪不得会经营胭脂铺子。   正待要离去,一辆华美的马车缓缓而至,瞥见拉车的白色骏马,展昭不由驻足。一个身穿白色裙装的美艳女子自马车上缓缓下来,引得围观的人惊叹,无一不为女子的美貌倾倒。展昭混在人群中自然也瞧见了女子摄人心魄的美貌,从她的样貌和阵势来推断,应该是柳忘尘。这样一个女子,这样一个一追求美貌为宗旨的教派跟劫婴案会有牵扯?她们似乎毫无理由去窃取婴儿。然而,从三月提供的线索来看,迷尘宫确实有可疑,这当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柳忘尘娉婷地进了店,人潮也随之涌入。展昭夹在其中,也只能身不由己地随人流而动进了店。店内宽敞明亮,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幽香。他原本没有进来的打算,眼下既然来了,转一圈再离去也好,不想却被热情的店员唤住:“公子,可是要给心仪的姑娘买钗饰?那您可来巧了,刚好有时兴的新样式,你可要瞧瞧?”   展昭心中一动,停在柜台前,目光一一滑过托盘中的钗饰,店员机灵,笑问:“不知公子的心上人喜静还是爱动,左手的钗饰典雅柔美,最适宜文静的姑娘,右手边的这些则讨活泼姑娘的喜爱。”展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随意道:“不知迷尘宫在别处可有分号?”目光却落在右边的托盘之中,相较而言,这边的钗饰透着一股活泼劲。   “自然是有,太康县就有好几家分号呢。”店员眼尖,顺着他的目光将一只迎春花造型的发钗取了递给他,赞道:“公子好眼光,这发钗可是费了工匠诸多心血才打造出来的,统共就这么一支。”展昭微微转动手中的发钗,但见花瓣细腻逼真,花蕊里的细珠活泼生动,花拖下垂着两道寸余长的流苏,末端上还坠着两粒水滴银珠,转动间摇晃碰撞,好不热闹。不由令他想起在太康县遇见的三月姑娘,也不知那迷糊的小姑娘如何了。   兀自笑了笑,道:“劳烦替我包起来。”店员欢喜地应下,手脚麻利地包装妥当送回他手中,还附赠了一盒胭脂。展昭随意地将东西收入怀中,道了声谢,径直离去。   出了铺子,天色又开始泛沉,透着一股压抑。然而这并不影响市集的热闹,展昭穿梭在其中缓步往客栈方向去。忽然,道旁的算命测字摊上的争吵声引得他侧目,那清脆的嗓音听着像极了那个迷糊的三月姑娘。回头一瞧,还真是她!她是追着他来的?还是误打误撞地蒙对了方向?左右无事,他不禁隐身在树后听着那头的争论。   “你这丫头还讲不讲理?我刘半仙在此地算命测字三十余年,谁不说我神机妙算?算个吉神方位还能出错?就是西南方向!你可以不信!可这推算定位的银子姑娘可以别想赖!”刘半仙气得山羊胡直颤,这丫头是来砸场的吗?一会儿说他算的不对,一会儿说他算的不准,现在好了,居然想赖账!   三月也极为气恼,蹭得站起来:“我就是从西南方向的太康县来的,贵人早就离了那,你少哄我!算不准我是不会给银子的!”刘半仙气结,也站起身来,中气十足道:“你也说你那贵人两三日前就已离了太康县,他难道不能折回去吗?你又是测展字,有是测昭字,姑娘若是要找展昭,大可直接前往汴京开封府!在这胡搅蛮缠个什么劲?”   三月一愣,眼里的恼怒立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激动,急切地抓住刘半仙的衣袖道:“你知道展昭?你认识他?”刘半仙拂开她的手,冷哼一声:“南侠展昭声名远扬,谁人不知?”三月立时眉开眼笑,若知晓贵人的底细,她也不必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撞墙,赶忙追问:“半仙,你快同我说说展昭的事!方才说他在汴京什么府?在那可以找到他吗?”   刘半仙整了整衣衫,端坐好,摆出一幅道骨仙风的架势,又清了清嗓子,道:“告诉姑娘也无不可,不过,小老头儿摆摊糊口,可不能白说。”三月频频点头称是,刘半仙朝她伸出手,道:“这南侠的事不急,劳烦姑娘先把先前推算定位的银子付了再说。”这丫头一幅难缠的憨样,先把辛苦钱要到手了再谈其他,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月这回倒干脆,取下腰间的荷包低头数着铜板。突然被人一撞,眼前晃过一道黑影,手中的荷包就被人抢了去。这可了不得,三月惊呼一声撞翻凳子拔腿就追。刘半仙稳住险些被三月推翻的桌子在后头疾呼——“姑娘!姑娘!你还没付钱呐!姑娘!姑娘!”三月早就追着偷儿去了,哪里顾得上刘半仙。刘半仙啐了一声,真是晦气!好不容易开张,却遇上这倒霉事!   扶好桌子,将上头歪七倒八的笔墨纸砚摆正,但见有人将几枚铜板搁在桌上,又听来人道是替那姑娘付的。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蓝衫青年疾步往着那姑娘离去的方向追了去。刘半仙此刻心情大好,总算是没白忙活。贵人?这蓝衫青年倒有几分贵人的模样。嗯?莫非他就是南侠展昭?这,怎么可能?   话说那头三月追着偷儿一头扎进了人群中,拥挤的人潮丝毫不影响她的速度,灵活地左躲右闪。前头的偷儿几次回头都见她紧咬不放,暗骂这丫头难缠,她一个初来乍到的憨妞还想追回荷包?干脆把她引去偏僻处教训一番,叫她知道江湖险恶。偷儿引着三月到了僻静处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妈的,好久没遇着这么能跑的丫头了!差点没累死他。掂了掂荷包的分量,心中暗气,轻飘飘的根本没多少银子,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吗?   三月也气喘如牛,跟她比跑步?她可是在山中疯跑着长大的,简直自取其辱!再有,她可是有功夫在身的,胆敢抢她的荷包,今天要让他知道她的厉害!偷儿见三月大步踏来,有些不明所以,她想做什么?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三月出其不意地一拳打在眼眶上,哀嚎一声捂着眼后退了两步。紧接着手上一松,荷包被她夺了回去。   瞧她不过是个姑娘,却不想竟然胆子这么大,手劲更大……若不是他一时不查,哪里能被她伤到?偷儿顾不得疼痛的眼睛,上前欲擒住三月。三月灵巧地旋身避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顺势将他丢出去摔了个狗 □□。展昭在暗处静观,见三月的步伐身形皆干脆利落,确是习过武的,只不过都是些花架子。然而,对付不懂武的市井混混足以,确定她安全无虞,他便悄然离去。   三月姑娘还沉浸在除暴安良的情境中难以自拔,浑然不知她苦苦追寻的命中贵人已经将她归到女汉子那一挂,安心离去办正事去了。不过也无妨,都追到这了,再相遇也不是难事。      ☆、深夜的热汤面 作者有话要说:  2分不够一碗拌面,所以多给2分吧,我吃碗面,加个茶叶蛋……   迷尘宫位于毛庄镇南面十里外的湖中岛上,湖中岛困于水中,只有一条宽三丈有余的通道直达岛上。通道在涨潮时分没入水中,退潮时才浮出水面。涨潮时出入湖中岛就要依赖船只,故而湖畔停泊了不少船只。   夜风凛冽,夹杂着雪花纷纷扬扬,不消片刻展昭蹙起的眉上就挂满了白霜。通往迷尘宫唯一的通道前有人严密看守,想突破并不容易。迷尘宫中又皆是女子,他难以蒙混过关,看来要寻其他方法靠近。今夜只能无功而返。   待他踏雪而归已是丑时过半,客栈的喧哗已然退去,大门前的两盏灯笼迎风飘摇,寂静昏暗。才步入大堂,小二就迎了上来,指着角落里一个趴在桌上睡得正酣的人影道:“客官,你可算回来了,那位姑娘自傍晚开始就一直在那等你了。”小二瞧瞧那身影,不由摇头,他一再劝她回房歇息,待她寻的客官回来他定会知会她。她偏不听,这么冷的天非得枯坐在冷冰冰的大堂枯等。   到了夜间客栈大堂也仅有两三盏油灯照明,展昭眯了眯眼,瞧不真切,心中却有了模糊的答案。朝小二道了声谢,稳步朝角落里的人影而去,越过摆在中央桌上的油灯,越往角落光线越昏沉。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较小的身躯之上,不禁叹了叹——果然是她,那个三月姑娘!   三月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微张的嘴角似乎还有口水印记。天寒地冻的,她就这么睡在这?他实在不愿招惹麻烦,可又不好置之不理,几经思量,只得无奈地晃着她的肩膀,轻声唤道:“姑娘,三月姑娘,醒醒。”三月睡得沉,展昭唤了好几声才将她唤醒。她打着呵欠,揉着眼睛,一幅困极的模样。可待看清是他之后,即刻清醒了大半,雀跃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堂里显得异常清脆响亮:“贵人!”   展昭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面对晶亮的眼眸,他笑得艰难,迟迟不敢开口,深怕愈发难以脱身。三月对他的不自在毫无所觉,几乎兴奋地手舞足蹈:“贵人,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呃……”展昭咳了咳,心想时间这般迟了,先将她劝回去为宜,“三月姑娘,不想竟这般巧,又遇着了。不过今日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三月摇头,哪里是巧?她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这来呢!“时辰是不早了,可我刚才睡了一觉,精神着你。贵人,我有好多话要同你说呢。”   展昭默然,她刚睡了一觉精神了,他却刚从冰天雪地里归来,冰冷疲惫。加之案情胶着,线索不明,暗探迷尘宫困难重重,实在有些烦闷,无心应付小姑娘的胡搅蛮缠。叹了叹,“姑娘,听小二说你在这等了展某许久,可是有急事?若无急事,那便早些回去歇息吧。”三月眉头一皱,有些委屈,扁着嘴:“可是人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找毛庄镇,又一家一家的客栈找,才找到这,饭都没吃等了大半宿……”   听她如是说,展昭垂眸,不过是个小姑娘,安抚了让她回去便是。想着,暂且将胸中的那团烦闷压下,唤来小二。小二机灵,提了壶热茶并点了盏油灯送来,笑道:“客官有何吩咐?”说话间手脚麻利地将油灯放到桌上,到了两杯热茶等候吩咐。   油灯驱散昏暗,在展昭英挺的五官上镀上一层暖暖的昏黄,三月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暗想,亏得贵人长得俊,她一说身着蓝衫,浓眉大眼,身材颀长,小二哥就知道她找谁了。展昭未曾留意三月的目光,只是摸出一块碎银递于小二,道:“劳烦小二哥请厨房下两碗面来,深夜多有不便,还望多包涵。”小二得了银子,暗暗掂量,眉开眼笑地应着去了。   展昭这才回身落座,对一脸呆憨的三月道:“天寒地冻的,姑娘吃过面便回房歇息吧,有事明日再说。”三月抿嘴一笑,欢快地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腮,双眸放光,语调轻快:“贵人,想不到你竟是鼎鼎大名的南侠展昭,皇上亲封得御猫!叫我好生意外呢。”展昭眉心一紧,他微服查访劫婴案,若是因她暴露了身份就不妙了,喝口热茶暖了身子,低声道:“展某的身份和行踪不宜暴露,还望姑娘莫要声张。”   闻言,三月瞪大眼,捂着嘴左右看看,继而倾身向他,压低的声音里透着难以压抑的兴奋:“你是微服私访来查案的?”展昭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她也并非全然不懂世事,微微一笑,道:“展某同姑娘说过,此行是为追回被盗的传家宝,并非公务。不过,即便如此也望姑娘能替展某保密。”   “嗯!嗯!嗯!一定一定!打死我也不说!”三月用力点头,贵人的吩咐是一定要听的。此时此刻她浑身上下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动,一双眸子几乎要迸出火花:“你这几日可寻到那黑衣人的线索?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吩咐。”展昭浅笑:“多谢,姑娘的好意展某心领了,只是此事姑娘怕是帮不上忙。”   三月不免有些失望,还待再说,恰巧小二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她一下便被面条勾起了食欲,忘了后话。展昭以为她吃了面条便能安静,奈何三月姑娘话多又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在吃了小半碗面条之后又说了开来:“贵人,你接下来打算去哪?我同你一道去。”展昭一顿,抬眼瞧瞧吃得津津有味的三月,心想初见时她便说他是她的贵人,不由问道:“姑娘为何说展某是姑娘的贵人?”若此结不解,她势必要一再纠缠,平添无谓的麻烦。   提及寻贵人的经过,三月显得愈加起劲。自她八岁上山跟这师傅学武之后,她可是头一回独自下山呢。师傅说她学成了,可以下山了,她便收拾了包袱下山来寻失散多年的爹娘。她三岁时同爹娘走失,一晃眼十四个年头悄然过去,幼年时对爹娘的记忆早已浅淡无痕,想要凭借依稀分不清是真是梦的印记寻人,实在太过渺茫。   然而三月天性乐观,一派天真又自有一套行事准则,于她而言寻找爹娘是毕生追求。她这些年跟在师傅身边学得最多的不是武功,确切来说,师傅的真传她丝毫未曾学到。倒是在书房里无意中翻到一本老黄历,从此沉迷于此,不能自拔。   她的行事皆以黄历为准,深信不疑。黄历上详述了吉时,吉神方位和贵人时!既是吉是贵,那必然是好的。她所要做的事那般困难,总是要多寻些助力为宜。都说凡事有贵人相助那便可事半功倍,那她就寻个贵人来相助。寻常的贵人不顶事,要寻就要寻那能佑她一世的命中贵人!今日贵人既然问了,她定要同他细说,让他知晓她寻到他不易,千万别再像上回一样丢下她独自跑了。其实,命定的事,是跑不掉也躲不掉的。   从她絮絮叨叨,条理不甚清晰的述说中,展昭算是明白了两件事——头一件,她拜别了师傅,下山寻找失散多年的爹娘。第二件,这姑娘迷信!用莫须有的荒唐法子指了个方向,一路到底,瞧见客栈便往里蹿,见着人便是命中贵人。而他恰巧在那,便成了她的命中贵人。面对这样一根筋认死理的人,他失了言语。无论他如何言说,她都不会听的吧?一时间他也没了主意。   为难之际,又见她凑向他,嗅了嗅,道:“贵人,你身上的味道好熟悉。”展昭一愣,他身上有什么味道吗?三月偏头想了想,恍然道:“是那夜马车上的味道!虽然不尽相同,却很像。”展昭正了脸色,他今日去过迷尘宫的胭脂铺子,铺子里确实弥漫着淡淡的幽香,那么一会儿便沾染上了?还是说是……他摸出怀中的那一小盒胭脂放到桌上,道:“你闻闻可是它的味道?”   咦?胭脂?三月狐疑,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随身携带胭脂?是给心仪的姑娘买的?开启胭脂盒,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令她不禁面露微笑,这味道她喜欢。不过,“你身上的味道和这胭脂不一样。”展昭点点头,将胭脂收回。看来遇见她并非全无好处,她的嗅觉确实灵敏,又给他提供了线索。眼下大致可断定那夜的马车是迷尘宫的,至于迷尘宫同劫婴案是否有关联,还要待他探过才能知晓。只是迷尘宫位置特殊,要潜入怕是难为,还需费些周折。   展昭知道有些时候查案也需要一点运气,就好比他遇见她,她又恰巧提供了线索。抬眼看看三月,她正好奇地盯着他瞧,不由问道:“何事?”三月摇头浅笑,其实心里在想他心仪的姑娘会是什么模样的。若她说,一定要是个出尘的美人才配得上贵人。如是想着,她笑得愈加地开心。   展昭一脸茫然,他本就不懂姑姑娘的心思,而这三月姑娘的心思就更难推测了。      ☆、迷尘宫的面脂 作者有话要说:  方便的话,给个2分吧!!   三月是无忧无虑的孩子心性,一觉醒来已是晌午,睁着眼愣了片刻,突然大叫一声急吼吼地冲到隔壁拼命拍门。呜……她睡过头了,贵人不会又丢下她跑了吧?砰砰的拍门声引得诸多住客侧目,她又拍嚷了片刻无人搭理,意识到展昭不在,又急冲冲地往柜台去。   不必她开口,小二边便猜到她是为展昭而来,果然,她一开口便是:“小二哥,我隔壁的那位公子可退房了?”小二摇头,挂着笑:“姑娘莫急,那位公子并未退房,只不过一大早便出门了。”   三月松了一口气,没走就好,复又追问:“他可说去哪了?”这个……小二为难了:“这我就不知了。”略迟疑了一下,八卦道:“姑娘,那公子是你什么人?瞧你紧张地。”他瞧着那公子似乎同眼前的姑娘不甚熟悉,她为何追着人家不放?三月一边想着展昭会去哪,一边道:“他是我命中贵人。”命中贵人?小二张了张嘴,他还当是命中良人,否则哪里值得她这般穷追猛打?摇了摇头,自顾自忙活去了。   贵人同她说他在追查失窃的传家宝,可她哪知道他会去哪找线索。烦闷地扯扯头发,她一点忙都帮不上,又不够聪明,怪不得贵人不喜欢她跟着。这么一想,难免心里恹恹地,虽然没有头绪,她仍是出了门。现在是午时,正是今日的吉时呢,这会儿出门一定会有好事!翻翻黄历,唔……贵神在东南方向,那就往东南方向去吧。   说是往东南方向去,可走出一段之后她就被街市上琳琅满目的各色小玩意儿勾去了心思,分不清东南西北地乱转。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似曾相识的香味,不就是那夜闻到的味道么?贵人那么费心打听那夜的事,她不如帮他探个究竟。想着,便四下张望起来,看了一圈,发现香气来自右前方的两个白衣姑娘。   三月单是看着那两位姑娘的背影就有些呆愣,大冬天的,她们怎么穿这么少还不冷?定睛一瞧,她们穿得也不少,一样是棉衣,可人家怎么穿得纤细婀娜,摇曳生姿?反观自己,唯有臃肿二字最为传神!当即,香气线索一事皆被她抛之脑后,痴痴地尾随两位姑娘而去。直到两位姑娘进了一家铺子,她才停下脚步。   她们进的是胭脂铺,三月虽是姑娘家,却对这些东西毫无所知。山中生活简单,又没有人跟她提过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此刻竟踌躇起来。抬头看看胭脂铺的招牌——迷尘宫?昨夜贵人给她看的胭脂好像也出自迷尘宫,难道就是在这买的?要不她也进去瞧瞧?怀着忐忑又兴奋的心情进了铺子,挤在柜台前看着颜色缤纷的胭脂水粉,鼻间混着各种香气,真的是看花了眼。   店员见她憨憨地,迎上来笑吟吟地招呼道:“姑娘可要试试我们店里最时兴的面脂?冬日里用再好不过呢。”说话间白玉一般的手指从盒中挑了点面脂在三月的手背上抹开来,淡粉色的面脂缓缓地抹开,散着清香,滋润了肌肤。三月有些不敢相信,一点面脂竟能让她不甚细嫩的手看起来白净透亮多了几分细腻。   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三月自然也不例外。她在山中长大,谁也不曾同她提过胭脂水粉,对这些是一窍不通。如今见了这面脂,简直爱不释手。店员见她喜欢,抿嘴一笑,拉着三月的手翻来覆去的瞧,似是惋惜,叹道:“姑娘这双手生的好,只是疏于保养,失了该有的光彩。”   三月看看自己因为劳作和练武而略带薄茧的双手,再瞧瞧店员白玉一般的双手,突得生出一丝自卑来。这铺子里的姑娘各个美貌婀娜,说话轻声细语,身上香香的,更是连棉衣都能穿出仙子的味道,叫她好羡慕。见她心动,店员适时道:“姑娘不必忧心,带一盒面脂回去,早晚各抹一回,不出一个月,保管姑娘这双手比上等的羊脂玉还白皙细嫩。”   一句“比上等的羊脂玉还白皙细嫩”成功忽悠了三月姑娘,当下就决定买一盒回去滋润肌肤。旖旎的美梦在掏银子的时候被惊醒,这么一盒的面脂竟然要八百八十文!这还是优惠价格,原本要一两银子呢!肉疼银子之后,她的脑子多少清明了些,想起自己是追着那夜的香味而来的。凑近店员嗅了嗅,确定是同一个香味,好奇道:“姑娘身上好香呢,用的是店里的胭脂吗?”   三月的憨态逗得店员又是抿嘴一笑:“我们用的是迷尘宫特制的胭脂,不外卖。”三月眨眨眼,有些不明白:“我闻着这香味很是特别,怎么不外卖?”店员笑而不语,忽然门口呼啦啦地涌进一群人来,三月被勾去注意力,回头瞧见一个美得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被人簇拥着上了二楼的厢房。三月被她的美貌震得半晌不能回神,喃喃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她是不是仙女下凡?”   店员噗嗤一声笑出来,许多人初见宫主都是这反应,宫主可不就是九天仙子下凡?颇为得意道:“那是我们的宫主,店里的这些胭脂水粉都出自她的手呢,”闻言,三月又瞪大了眼,那人长得美就罢了,还这般手巧能干,定是仙女下凡了!   三月姑娘就这样晕乎乎地带着对迷尘宫主柳忘尘的盲目崇拜回了客栈,傍晚展昭归来,她又赶忙缠上去絮叨不停。展昭今日一早便前去迷尘宫外盯梢,可惜柳忘尘今日只到铺子中去了一趟,再无其他行程。而迷尘宫中的情况他又探听不到,着实棘手。他在脑中理着思路,好半晌才留意到三月嗔视着自己,一愣,有些歉然:“呃,姑娘方才说什么?”   “你可知道迷尘宫?”三月嘟嚷着,她说了好半天的话,他都兀自出神,一句也未听进去!展昭回说略知一二,三月见状兴致勃勃地追问迷尘宫的事。他不由一叹,心想她意在找寻失散多年的爹娘,应该不会在此地多做停留,过几日应该便会离去吧?还能跟他一辈子不成?既然左右不过几日,暂且由着她吧。遂敛了心神将所知的关于迷尘宫的事详细说于她知道,末了问道:“你打听迷尘宫做何?”   “我今日去了迷尘宫的胭脂铺,闻到了那夜的香味。铺子里头的姑娘告诉我那香粉是迷尘宫特制的,不外卖。”所以那夜的马车是迷尘宫的!如三月所料想的那般,提到这个,贵人就来了精神。她不免有些小得意,献宝似的向展昭说了自己瞧见柳忘尘一事,直夸她漂亮。展昭的心思却在迷尘宫和黑衣人是否有牵连上打转,对她后头的话置若罔闻。   待他回过神,只见她正气鼓鼓地坐在桌前瞪他,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弄得像是他欺负了她一般?在她对面落座,斟酌着开口道:“姑娘寻亲一事可有头绪?不知可有展某帮得上忙的地方?”还是让她尽早离去为好,有她牵绊,总归觉得不便。   三月还在恼,恹恹地回道:“我走失时才三岁多一些,不记得什么事。只隐隐记得跟爹娘走失后一直哭一直哭,后来我被一对无子的农家夫妇领了回去。”展昭眉头一紧,她大约连自己是走失,还是被人诱拐了都弄不清楚,又问:“你可有信物?或是别的什么可用于认亲的物件?”   三月摇头,极为丧气:“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知道自己叫三月。”   线索就只有一个名字?三月,会取这样名字的人家多半是小门小户,这样的人家走失了女孩儿多半也不会太费周章去寻。思及此,展昭无声地叹息一声,她的寻亲之路艰难着呢。   “一开始,我在那户人家的日子也算好过,后来他们生了个儿子,就渐渐开始厌弃我。再后来我不堪他们的责骂毒打,跑到山中迷了路,遇见了师傅,从此就跟了师傅。”她仿佛说别人的事一般,面上一片平静,不见悲喜。展昭心中颇不是滋味,她的遭遇算不得凄惨,却也曲折。抿了抿唇,道:“你打算如何寻亲?”   三月揪着头发,想了又想,最后叹了口气:“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没爹没娘的日子,我也习惯了,不着急。”不料她竟这般回答,展昭顿感不妙,这姑娘嘴上说要寻亲,可似乎并不是太上心,他是不是该劝劝她正事要紧,莫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却又听三月道:“当年我走失了,我爹娘可会去官府报失?也许会登记在案也说不准。贵人,你不是官吗?等你追回传家宝,我同给你一道去开封府,你帮我查查可好?”   展昭傻眼,这下好了,原想提醒她尽快动身寻亲去,怎么反倒被缠得更紧了?这都要跟他回开封府了!可这要求似乎不好拒绝,眼下事情正棘手,再多她一个……无法,只能苦笑着点头应下。她也帮着寻了不少线索,权当是答谢她吧。   三月心思单纯,并未往深了去想,更猜不到展昭的心思,见展昭应了自己的请求,很是欢喜。又取出今日买来的面脂献宝,兴冲冲地洗了脸,端坐在那涂抹起来。展昭倚窗而立,望着街景出神,对三月孩子气的行径视而不见,直到三月唤他才回头。      ☆、深夜访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无话可说……2分……   她刚刚洗了脸,刘海上还有几缕湿发,水汪汪的眼弯成了月牙,笑眯眯地:“贵人,你可觉得我变漂亮了?”呃……展昭一窒,三月虽处处透着娇憨,又不甚懂人情世故,可终归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有些话他不好说。若说长相……他目光在她脸上来回,只觉得可爱中带着娇俏,还有一些婴儿肥,水灵灵的,却算不得漂亮。踌躇片刻,讷讷道:“恕展某眼拙……”   三月眉头一皱,举着面脂:“我今日花了八百八十文买了这一盒面脂,抹了这么贵的面脂怎么可能不变漂亮?”展昭挑眉,这是什么道理?她倒也不甚在意他的眼拙,小心地收起面脂,道:“我今日还见到了迷尘宫的宫主,铺子里的姑娘跟我说,这些东西都出自她之手。她都那么美了,怎么还那么能干?”忽然,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展昭,问:“咦,那宫主年方几何?”   “听闻柳忘尘痴迷于驻颜之术,且深谙此道,故而不显年纪。至于年岁……应该有三十出头。”展昭回想着柳忘尘的绝尘美貌,她的美貌在江湖上早已闻名,细算下来,她应该不止三十出头,恐怕年近四旬。   三月听闻如此,甚为吃惊,三十出头?难以置信道:“我还以为她才双十年华,这得抹多少面脂才能像她一样保持年轻呢?”她话中的艳羡令展昭失笑,不论她如何娇憨迟钝,终归还是姑娘家,自然也是爱美的。不由想逗逗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道:“你怎知她是靠抹面脂驻颜的?”   三月被他问得一愣,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驻颜这样的事果然不是抹几盒面脂就能办到的,那……“那你说她是用什么方法来驻颜的?”转了转眼眸,见展昭正气定神闲地喝茶,他眼眸低垂,睫毛洒下阴影,当真称得上是眉目如画。不禁道:“贵人,你也俊得紧呢,你是如何驻颜的?”展昭抬眼,瞧见她眼里闪着好奇,毫不作伪。静默了片刻,他薄唇微启,一本正经道:“展某何来驻颜一说,全凭天生丽质。”   什么?!三月傻眼,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双颊,似乎大受打击,喃喃着:“那我该怎么办呀?”展昭见此,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实心眼的憨姑娘!   然而笑过之后他亦深思起柳忘尘的驻颜之术,即便是宫中的娘娘,养尊处优悉心保养,也就瞧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个五六岁,多则七八岁算是极好的了。柳忘尘年近四旬,却有着双十年岁的模样,这绝不是涂脂抹粉能做到的!她是如何驻颜的?不知不觉间,由劫婴案所牵扯出的迷尘宫也扑朔迷离起来,突破口究竟在哪呢?   三月本就是天真无邪且话唠的性子,展昭又答应待他追回传家宝之后带她一道回开封府帮她寻亲,如此一来,她更不把自己当外人,愈加地对展昭无话不说。因知晓展昭一早要出门,她也早早起身,睡眼惺忪地要随他一道去帮忙。   展昭几次好言相劝让她不必费心,他自己一人绰绰有余,奈何她执意要跟随,逼得他不得不冷脸相对。本就不易且毫无头绪的事,她再掺和进来岂不是添乱?三月多少还是惧他冷脸,停了脚步,讷讷道:“我就是想帮忙嘛。”   “不必!姑娘的好意展某心领了!”展昭断然拒绝,再无先前的耐心与温和,可瞧她委屈的小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略软了语气,“姑娘若闲来无事,可到集市上逛逛。”三月丧气一叹,集市有什么好逛的?再者一个人逛也没意思呀!可贵人冷着脸,是绝对不会让她跟了。一阵犹豫之后只能悻悻地认了现实。可展昭才转身,她又巴巴地扯住他的衣角,小意讨好:“既然你不让我跟去帮忙,那我帮你算算吉门方位,尽尽绵薄之力。”   展昭从来不信怪力乱神这一套,原想拒绝,复又想到若不让她说上几句,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便点了头,定在原地耐着性子看她从随身的小挎包里取出两本破旧古籍一阵翻阅。须臾,煞有其事地指了个方向,道:“贵人,吉门在正北方,你朝正北方去准没错!”展昭朝她只的方向静默了半晌,叹息:“那个方向是西南向!姑娘,你还是好生在客栈里呆着吧,莫要寻思别的,万一迷路,我还得费心去寻你。”话毕,在三月目瞪口呆中大步离去。   三月在寒风中驻足了一炷香的功夫,脑子才缓缓转过弯,她又弄错了方向?唔,就算指错了方向,吉门还是在正北方,贵人这是朝南而去?呀!那个方向可是大凶呢!往大凶方位去,寻宝谈何容易,贵人的追宝之路真是困难重重。不行,她一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她连他丢失了什么宝物都不知晓,该如何着手帮忙?她得好好想想,黑衣人,小猫的叫声,迷尘宫的马车,这几样东西能有什么关联?黑衣人神神秘秘的没有头绪,袋子里的小猫咪更叫人摸不着脑袋,唯有从迷尘宫入手了。她都能想到这点,那贵人也是在暗中调查迷尘宫?   她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迷尘宫皆是女子,府邸又位于湖中岛,唯一通往岛上的通道涨潮时没入水中,进出需依赖船只。这么看来颇为难办,他一个男子想混进去更是不易。可她不同,她若能混进去同他里应外合,定能事半功倍助他早日追回宝物,也能早日回开封府帮她寻亲。她几乎要为自己的妙思喝彩,巴巴地跑去胭脂铺子寻上回招呼她的姑娘去了。   且说毛庄镇南面的迷尘土宫外,展昭藏身在隐蔽处耐心等待,寻着契机混进去之前,他只能在这守株待兔。在冰天雪地中守了将近一日,手脚早已发木。冬日日短,加之天气不好,此刻时辰尚早天色却已开始昏暗,展昭不免在心中苦笑,难不成今日又要无功而返?   幽幽地叹口气,沉着性子继续等候,直到夜幕低垂,由远及近传来的马蹄声打破了僵闷,带来一丝契机——迷尘宫有访客!因隔的远,又被夜色掩盖,他只能模糊地看到来者是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男子似是常客,在湖边利落下马,同身旁接待的女子交代了几句,便将马匹交与她,继而登上船之往湖中岛去。   展昭的精神为之一振,深夜男子来访?可是有急事?一日累积下来的疲累因男子的来访一扫而空,令他又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却不料那男子竟一夜未离去,这更勾起了他的疑惑,迷尘宫皆是女子,那男子到底是何人?又为何事而来?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地守在雪地中,直到隔日戌时,才见男子趁着夜色自迷尘宫策马离去。   当即,展昭就沿着马蹄的痕迹悄然尾随。行至一个岔道口,他不禁眉头皱紧,在心中道了声可恶。这里有三个岔道,除了往迷尘宫方向的这条道行人稀少,其余两条道上的积雪早已被踩踏得凌乱不堪,哪还能分辨醒来过往的马蹄印?   守了几近两个日夜,好不容易寻着的线索戛然而断,这令他身心俱疲。不由地重重地叹口气,呼出一团白雾,望着如勾弯月心情越发沉重。稳了稳心绪,只能先回客栈再做打算。那男子不似有急事,又夜宿迷尘宫,想必同迷尘宫关系匪浅,应该还会再出现。   现下估摸着已是亥时过半,街道上难见行人,展昭便这样就着月光,踏着积雪,步伐略显沉重地往客栈方向去。忽然,右前方隐隐传来嘈杂的犬吠声,展昭眉头一紧,朝那头凝望片刻,疾步寻声而去。犬吠声渐低,哭喊声清晰了起来,隐约可分辨“孩子”二字。   孩子?劫婴的黑衣人又出现了?展昭不敢耽搁,连忙提气使了轻功赶去。上了屋顶,视野顿时开阔,一眼便望见前方不远处的屋子透着亮光。几个起伏到了近处,却突然转了方向——屋顶上的积雪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应该是歹徒留下的!   循迹而去,不消片刻就瞧见一个黑衣人抱着一个幼儿踏雪疾行。展昭凌空而至,落在黑衣人前方,挡住去路。黑衣人不料有人横插一手,抱紧啼哭不止的幼儿略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展昭,似在判断形势。展昭执剑而指,厉声质问:“你是何人?为何要夺人骨肉?”黑衣人见来者不善,亦不多言,眼眸一沉,自腰间抽出软剑,直取展昭心窝。   展昭以剑格挡,不想巨阙竟被软剑缠缚紧束,动弹不得。他正暗诧,但见软剑似活了一般又弹跳着松弛开来,折着冰冷月光,沿着诡异的轨迹袭向他的颈项。寒光近在眼前,迫使他本能地眯了眼眸,侧身躲过。心中有些忌惮黑衣人的诡异招式,立即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黑衣人动了杀念,一击不中又紧迫而来,软剑柔中带刚,既能如水柔韧又能如钢坚挺,刚柔并济千变万化。而在招式上干净利落,招招刁钻,直取要害,皆以夺命为旨。连过十数招,两人势均力敌。展昭心中暗忖,此人武功招式很绝毒辣,招招致命,极尽诡异,瞧不出是何门派的武功套路。这劫婴案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操纵指使?其目的又是什么?   幼儿的啼哭在寂静的深夜尤为令人揪心,方才被黑衣人抱着一番打斗,已是惊得哭声嘶哑。展昭一颗心悬着难安,深恐一个不慎伤了孩子,故而在方才缠斗中也多有放不开手脚。黑衣人似是看出展昭的顾虑,猛地将手中的幼儿用力抛向天空,引得展昭惊心分神,欲腾空追去。却被如同疾风流光的软剑拦住去路。相交的剑刃摩出刺耳的噪音,刮擦耳膜直刺心底。黑衣人紧缠不休,丝毫不将幼儿的生死放在眼中,幼童是生是死,死在这或是死在别处对他而言都无甚差别。   展昭的心随着幼儿嘶哑的哭声焚烧不已,几次意摆脱纠缠去救人却都不得脱身。情急之下只能以身犯险,任凭软剑直取颈项,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微侧,让软剑割破衣领划出血痕,同时手腕翻转射出袖箭。黑衣人暗惊,旋身回避已迟,短瞬的停滞让展昭寻到机会,聚力在掌中,猛力拍向他肩头,震得他后退数步,跌落屋顶。   此时幼儿即将跌落,展昭飞身而至,堪堪接住,化险为夷。待确认幼儿安然无恙之后才回身去寻那黑衣人,却早已不见人影,想来是负伤之后不再恋战。幼儿哭的几乎喘不过气,展昭不敢多耽搁,急欲送他回去。忽感脚下踩到异物,低头一看,竟是块刻着“迷尘宫”的腰牌。他从未听闻迷尘宫有男子,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鲁莽的三月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羞于启齿……2分……跪求!   回了客栈,小二又颠颠地迎上来,展昭想到自己有一夜未归,此刻又已是深夜,小二该不是受三月所托特意在等他吧?不禁有些头疼,那姑娘难缠的紧。小二先是问了声好,继而道:“客官,您可回来了!住您隔壁的那位三月姑娘托小的给您带句话。”展昭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果然是她!面上不甚在意地边听便往二楼客房去,在听闻三月已退房离去时才稍顿了顿脚步,疑惑道:“你说三月姑娘离开了?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可有说去哪?”她怎么会突然主动离去?昨日晨间还想跟他一道去查案来着。   小二听闻三月要退房离开时也吃了一惊,他记得她说过展昭是她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命中贵人,且她也着实缠得紧,故而就多嘴问了几句。这会儿展昭问起,他便答道:“三月姑娘是昨日傍晚走的,说是要去迷尘宫。”   “迷尘宫?”又是迷尘宫!展昭一阵困惑,她去迷尘宫作何?   小二在毛庄镇土生土长,对迷尘宫本就了解颇深,又在客栈这样鱼龙混杂的消息集散地讨生活,因而对迷尘宫的一些秘闻也有所耳闻。见展昭似是不解,笑道:“客官是外地人可能有所不知,迷尘宫在我们这声望颇高,宫主柳忘尘的美貌是一个传奇,更有姑娘因艳羡她的美貌和驻颜之术加入迷尘宫。三月姑娘同小的说她也是冲着驻颜之术而去的,姑娘家爱美,人之常情。”   为驻颜术而加入迷尘宫?这……展昭眉心微皱,她意在找寻双亲,又怎么会为所谓的驻颜术改变初衷?沉吟片刻,问道:“她走时可开心?”   “何止是开心?简直欢呼雀跃,要飞上天一般乐呵着。”小二笑着替展昭开了房门,手脚麻利地擦了桌面,给他倒了杯热茶。心想这位客官是外地人,不清楚迷尘宫的威信,穷苦人家的姑娘若能进迷尘宫,那比在地里刨食嫁给庄稼汉不知强多少倍。三月姑娘那模样能进迷尘宫是她的造化,哪能不高兴?   展昭听小二这么说才略定了心,既是她自愿去的,那应该自有她的缘由。眼前的小二倒是个机灵的,或许能从他口中探得些什么。想着,摸出块碎银打赏,“多谢小二哥传话,有劳了。”小二得了好处,眉开眼笑:“这都是分内事,应该的应该的!客官,您有事尽管吩咐。”展昭笑笑,喝了一口茶,缓缓道:“你将迷尘宫主夸得如同仙子下凡,可我听闻她年岁已然不小,即便再天人之姿,恐怕也已是美人迟暮了吧?”   “客官,您有所不知。那柳忘尘虽将近四旬,却驻颜有术。尤其近半年来,越发的光彩照人起来,真真是越活越年轻。您若不信,大可去镇上最大的那一家迷尘宫的胭脂铺去守着,她常来巡视铺子。”   近半年来?这个时间点有些玄妙,追问道:“近半年来柳宫主越发光彩照人可有缘由?”小二有些迟疑,可想着展昭方才丰厚的打赏,定了定神,连忙掩了房门小声道:“客官,这话我也是无意中听得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牵扯其中的人不好惹,您听听就罢了,切莫外传。”   这是有内mu?展昭面上虽一派闲适不甚在意的模样,心里却警醒,深怕错过任何一丝线索。但闻小二压低嗓音:“传言柳忘尘同墓杀的当家高贤关系暧昧。大约半年前,高贤替她寻了一个驻颜的秘方,柳忘尘这才得以返老还童。当然,这只是小的在客栈中道听途说,其中真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柳忘尘确实是自半年前开始越发显得年轻娇媚起来。”   展昭被墓杀震得面色一凛,其他的话都全然听不进去!墓杀,是以手段凶残而闻名的杀手组织。柳忘尘竟同墓杀的首领有这层关系,若非小二提及,他是万万想不到的。莫非与他交手的黑衣人是墓杀的人?怪不得招式诡异,身上还带有迷尘宫的腰牌!   很快,他敛了肃色,淡淡一笑:“柳宫主爱美,就连喜欢的颜色亦是无暇的白色,想来容不得有人在背后议论是非。”小二点头应和:“可不是?客官您听听便是,切莫外传,免得招惹无谓的麻烦。”再看展昭似没了说话的兴致,便识相地退了出去。   展昭陷入沉思,自小二那得知的秘闻大大破了僵局,给他指了方向。墓杀的首领和迷尘宫主有染,确实出人意料,柳忘尘在江湖上一向以冰清玉洁的形象示人,不想私底下竟也这般……而半年前高贤替她寻得驻颜秘方,在时间上与劫婴案吻合,莫不是驻颜秘方要用到幼儿?高贤为博佳人一笑,特意派人去劫幼儿给柳忘尘驻颜?   事情越发的扑朔迷离,支离破碎的线索在看似无关的人和事上牵出千丝万缕难以捉摸的关系。各种推测搅得他头疼,揉揉额角,拖着疲惫的身躯沉沉睡去。此事急不得,且急也急不出结果,还需要从长计议。   几日后,正当展昭为案子一筹莫展之际,竟迎来了多日不见的三月。三月已然改头换面,一袭胜雪白色衣裙,一改先前的圆胖臃肿的憨样,多了份清丽。她蹦跳着闯进客房,像只麻雀儿一般叽叽喳喳没个停歇,原地转了两圈,朝展昭道:“贵人,你瞧我这身打扮可好看?”   展昭将她上下打量,少女的明眸中盈着喜悦和期盼,像个等待夸赞的孩童,让他觉得自己若敢说个不字,她便要哭给他看。不禁莞尔,反问道:“姑娘这是入了迷尘宫?”   “嗯!嗯!嗯!”三月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你都不知道,迷尘宫里的姑娘们都生的极漂亮,又惯会打扮。这才几日,我觉得自己在她们的教导下都脱胎换骨了呢!”闻言,展昭笑而不语,小姑娘的心思简单,爱美又图新鲜,兴奋是难免的。可三月的心思却没被他带歪,还惦记着方才的问题,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我这样穿可好看?是不是同迷尘宫的其他姑娘一样标志?”   见实在逃不过这问题,展昭唯有点头:“都穿得一样,瞧着差不离。”话虽模棱两可,却听得三月眼笑眉舒,见她展笑颜,他又问:“姑娘不是要寻亲吗?怎么突然想进迷尘宫?”被他一提,三月想起此行的目的,探头到门外张望了一番,关了门窗。展昭不明所以,做何要这般神秘?但见她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是为了你才进迷尘宫的。”   嗯?此话怎讲?为他进迷尘宫?   三月得意一笑,端坐在他对面头头是道地推理分析他所谓的传家宝失窃一案,最后得出结论,迷尘宫多半有可疑,她要潜伏在里头替他寻找线索。末了,她问:“贵人,你家的宝贝是什么?你跟我说说,我也好找。”   展昭盯着她久久不能言语,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她甚至对他一无所知,怎好这样鲁莽行事?那迷尘宫不仅同劫婴案脱不了干系,更和墓杀牵扯不清,她这样冒失,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当真叫人不省心!长叹一声,道:“姑娘不必如此,这是展某的私事,万万不敢将你牵扯进来。”   “你是我的命中贵人,分什么你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了,你忙完了这事就能回开封帮我找爹娘,我自然要帮忙。”她早将他当成自己人看待,忙打断他欲出口的推脱之词,抢着道:“你同我说过迷尘宫里尽是女子,你一个大男人要怎么混进去?不如我替你去,有什么事你吩咐我去做就成。我可以当你的眼睛耳朵,替你去听去看。”   展昭摇头,又是一叹,这姑娘天真烂漫,对人心不设防,如何能应对迷尘宫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且不说让她去当卧底,只怕她在其中连自身安危都难保证。眼下她既进了那地方,想抽身离去怕也不易。无端地,他觉得肩上的胆子又重了几分,除了案子,还有她的安危要他操心,这真是……越帮越忙,无端添乱啊!   三月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觉得他小题大做杞人忧天,也太小瞧她了!有些不服气:“我办事牢靠靠着呢,保管能找到线索,你家丢了什么宝贝?你不说我怎么找?”   “姑娘——”半晌,才听见展昭无奈道:“你来的时候可有人知道你来找我?”这是松口让她帮忙了?三月喜出望外,得意地咧嘴一笑:“没有,我才没那么傻呢!不过我也不能走开太久,一会儿就得回铺子去。”   展昭点点头,正色道:“姑娘行事鲁莽了,怎能这样不管不顾地就加入迷尘宫?你若真心想帮忙也应该先问过我的意思。”三月张嘴想反驳,她哪里没找他商量过?若不是他给她冷脸,她有怎么会自作主张?展昭抬手示意她莫要说话,“你且听我说完!眼下你既已入了迷尘宫,就先安心待着,待我忙完手头的事再想办法带你走。你自己万事小心,切莫再鲁莽行事,尤其不可透露你认识我一事!”   三月不想自己的先斩后奏仍是得不到他的首肯,甚至被他更为严厉地拒绝,不禁既委屈又气恼。她一片好心,他怎么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横竖她都进了迷尘宫,明摆着方便打探消息,傻瓜才不抓住机会,他是不是傻啊?当下赌气地起身打算离去:“不认识就不认识!哼!好心没好报!”说着径直往门口去,圆润的脸气鼓鼓地,却又沉不住气地小声嘀咕:“我就不信我自己查不出来!”      ☆、迷尘宫的牢院   “姑娘!”展昭唤住她,大步踏到她身前,有些恼火,更有些无奈,怎得就是听不进去?她当是儿戏吗?“我是为你好,此事牵扯众多,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将你牵扯进来,令你身陷险境。”   三月睨他一眼,偏头不理他,说什么她都要插手,不能让他小瞧了去!展昭见说不通,一阵为难。瞧她赌气的模样,似乎非要跟他对着干不可。意气用事最容易出事,倒不如交代她一些无关痛痒的事,省得她横冲直撞坏事。沉吟片刻,缓了语气:“其实姑娘言之有理,姑娘既已身在迷尘宫,不利用这个便利确实可惜。”   三月喜出望外,抬头望向他,眼中难言喜色:“我就说嘛,我们里应外合,找回宝物就如同探囊取物。”说着急急推他入座,一幅共商大计的模样。展昭却只问她在迷尘宫中的日常,尽是衣食住行之类的与案件无关的细碎。三月虽困惑,却也一一道来。她作为一个刚入教的小教徒,每日所做之事不过是洒扫跑腿之类的杂事,别的她也接触不到。   展昭略略思忖,道:“我不得上岛,对岛上的地形一无所知,你若能简单描绘一份迷尘宫的地图,那便帮了大忙。”   “地图?只要地图就够了?你就说说丢了什么宝贝嘛,也许我能顺手牵羊带出来。”三月觉得这样的任务太过简单,湖中岛不大,迷尘宫的府邸也算不得多大,她趁洒扫时候走走逛逛,一日便可记下。展昭肃色道:“就地图!你若任性妄为,我定不再见你!”   唔……三月眉头一皱,什么都逃不过贵人的眼睛,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瘪嘴嘀咕着:“地图就地图,说不准我无意中能发现重要线索。”闻言,展昭才松开的眉头又拧死,根本就没听进去!只得再强调:“三月,你听着,此事比你所想要复杂得多。你万万不可因玩心而轻率鲁莽!你只需将地形默记于心,寻找稳妥的机会告之于我即可,其他的事不必费心,你可记住了?”   三月凝视着他,只见他眼里透着认真和焦急,也只能乖顺地点了头:“记住了,听你的便是。”如此,事情才算有了定论。展昭见她来了有些时间,不敢久留,让她回去的时候小心些。切莫透露认识他一事,也要多留些心眼,不可轻信与人。这姑娘憨,心思又单纯,他极怕她傻呆呆地被人套出底细来。然而,三月临出门时,他犹豫再三,终还是开口道:“若是在迷尘宫中遇见——”顿了许久都未道出下文,她不禁好奇:“遇见什么?”   展昭定定地望着她,心想,若嘱咐她避开迷尘宫中出现的男子,只怕她会更往前凑。罢了,且不说了,当即改口:“没什么,不管遇见何事都莫要强出头,低调行事。”三月狐疑,可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刨根问到底,约好过两日再来寻他,便匆匆离去。   冬日里洒扫就是扫雪为主,飘了一夜的雪,踩上去松松软软,一步一个脚印。看着有趣,却在不知不觉间被雪水缓缓沁湿鞋袜。因一直在动,倒也不觉得什么,但潮湿冰冷却一分不减,滋味并不好受。三月就这样在小道上扫扫停停,努力分辨着方向,将地形默记于心。其实迷尘宫的布局也简单,中央位置是主院,东北面是自作胭脂水粉的工坊,西南面是教徒的居所,西北面——三月朝西北面望去,听老资历的姐姐们说,西北面是地牢,用于关押违反宫规的教徒,阴森可怕。   自这个地方隐约可看到院落的屋顶,确实显得破败。三月忽然觉得有些心痒难耐,那个地方阴森鬼气,大伙都避讳不提,会不会有什么秘密藏在那?瞧这四下无人,便拖着扫帚悄然往西北的牢院而去。   西北面的牢院偏远,但这一路的积雪却已被扫除。三月不解,都说这人际罕至,怎么还有人打扫?再前行了一段,瞧见两个姑娘在前头并排着打扫积雪。她认得这二人,是住她隔壁的金桂和金枝两姐妹。金桂金枝听到脚步声双双回头,见是三月,有些诧异。   “三月?你怎么到这来了?”金枝停了手中的活,新进的教徒都要做这些洒扫的杂事,之后再渐渐转去工坊帮忙学做胭脂,或是根据资质来习武。而打扫的活计也是有分配的,三月不负责这一片,怎么跑这来了?三月打着哈哈,抓抓头:“那个,我迷路了。”   金桂噗嗤一笑:“三月,你的脑子怎么这么笨呐?这地方又不是非常大,且随便哪条道都能通道宫主的主院,你怎么就记不清呢?再不然,一路上那么多姐妹,你就不会问问?居然能瞎转到这儿来!”   三月憨笑,她来了几日,同这对姐妹还算交好。她们入教时间比她早了近半年,很多事都得她们提点。金枝善解人意,忙道:“别听她的,你才来几日,不熟悉也是常理。不过下会可别冒失地到这来了,宫主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随意靠近牢院。”三月探头朝紧闭的院门张望,好奇道:“里头都有些什么呀?这么神秘?”   金桂拿起扫帚继续打扫,语气颇为郁闷:“牢院牢院,听光名字就知道不是好地方!牢里头还能有什么?我们被安排到这来打扫都嫌晦气,你还往这凑!”金枝急忙拉回往前凑的三月,劝道:“金桂这回可是说真的,这地方邪门这呢!没事少来!不如去工坊那边多走走看看,说不准能学到点什么。若能得宫主赏识,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邪门?会有什么邪门的事?”三月迷信,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移,一句邪门让她立时觉得阴风阵阵,连天光都黯淡了几分。不觉咽了咽口水,很是有些浑身不自在。金桂似故意要吓她,凑过来压低嗓门,声音还有些发颤:“听说在夜间,里头会传出婴儿的啼哭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头皮发麻。”   什,什么?三月的脸刷地白了,婴儿的啼哭声?难道是婴灵?书上说婴灵最为难缠的游魂,他们眷恋尘世,四处飘荡着找寻娘亲。会幻化作婴儿的模样,发出啼哭来吸引过往行人的注意,一旦有人上当,他们就会缠缚而上。一旦被他们缠上,他们会吸光人的精气阳寿。牢院中有婴灵?宫中又没有孩子,怎么会有婴灵?   金枝见三月吓得脸都白了,扯了一下金桂,安抚道:“那哭声我在白日里也听见过,大约是有野猫在里头安窝,下了几只奶猫,独自饿了乱叫罢了。哪会是什么婴儿啼哭,岛上都是未婚女子,哪来的孩子?”猫?三月觉得有些混乱,怎么又成了猫?困惑到:“你是什么时候听到那……猫儿叫的?在哪听到的?”   金桂和金枝对视一眼,说起那啼哭声,他们也说不准到底是猫儿叫还是婴儿啼哭。只是听闻其他姐妹也曾听过那啼哭,大伙都说这地方邪门,渐渐的就成了鬼怪流言。这儿毕竟是牢房,冤魂厉鬼少不了,流言传得神乎其神。后来流言闹得凶,柳忘尘大为恼火,惩治了一些人,这才打压了下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三月越发迷糊,啼哭声白天晚上都有,是人是猫也尚无定论。是婴灵的可能性大大排除,三月这才稍安了心。只要不是灵怪,她便不那么惧怕。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宫主都说是捕风捉影,那便一定是猫儿在里头叫唤了。金枝欲言又止,金桂哼了一声:“你还真傻!宫主说什么便信什么。要我说迷尘宫里一定有大秘密!什么奶猫半年都长不大,三五不时地叫唤一下?我们两人在这打扫了两个月余,连根猫毛都不曾见着过。”   三月一愣,事情视乎没比她想象的复杂呢,金枝却转了话题:“好啦,反正这地方宫主也不让人随意靠近,我们管他里头是不是有猫。三月,我送给你回去吧,雪若是没及时扫除可是要挨罚的。”三月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哦了一声,跟着金枝往回走,更用心地默记地形。今日原只是想来记地形,不想竟意外听到这样的秘闻,那似猫非猫的声音和黑衣人可有关系?她记得黑衣人的袋子里也传出过类似猫儿的叫声,难道其实那是婴儿的啼哭?   唔,好乱!贵人的传家宝究竟是何物?怎么这般的错综复杂?搅得她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好在贵人说了,她只需记住地形即可,其他不必她费心。幸好如此,否则,她还真应付不来。   到晚间时候,三月已经将迷尘宫各处逛了个遍,将地形牢记于心。她以为宫主居住的主要院最有可能藏着宝物,可惜她不得随意进出,她琢磨着是不是混在负责洒扫主院的姐妹中进去瞧瞧。这般想着,一路抹黑回了房。进屋却瞧见和她同一屋的采红和青英正在床铺地板上找这什么东西。   这两个姑娘入教的时间比她早,年纪却小了她三岁,故而她便以大姐姐的态度自居。见两人面露焦急之色,忙问:“你们找什么呢?”青英举着油灯一处一处照着各个角落,回道:“采红的手钏不知丢哪了。”三月知道那手钏,那是采红的娘亲留给她的遗物,不值几个钱,可总归是一个念想,丢了心里难受。   三个姑娘将不大的屋子抄了个底朝天,仍一无所获。三月环视一圈,心想,既然不在屋里,那便是丢在外头了。对采红道:“采红,你是何时发现手钏不见的?可是丢在外头了?”采红摸摸空荡荡的手腕,回想道:“傍晚时我把工坊里的废料那去牢院附近掩埋时手钏还在,刚刚洗手的时候发现不见的。”说着说着,她面上染了惧意,她那之后就径直回来了。当时天色尚早又有人同行,她便抄近道经过牢院回来的,莫非是丢在那条路上了?那里阴森可怖,又有各种鬼怪流言,她实在不敢夜间回去找。   青英也是一脸为难,现在天都黑了,她也怕怕地不敢去那个地方。三月也有些拿不准主意,她心里对牢院好奇,可早先听闻里头传出不明的啼哭,她怕是婴灵,另一方面又觉得里头必定有事关贵人家宝物的线索。贵人叮嘱她莫要鲁莽行事,这帮人寻东西算不得鲁莽吧?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2分!!   ☆、深夜啼哭   下了决心,她回身从墙上取了灯笼,点亮:“趁现在时辰还不算晚,我们三个一起沿路找找看。”采红有些意动又有些迟疑:“现在?我听说那一带邪门,要不明天再去?那手钏也不值几个钱,应该不会被人捡去。”   三月却已经开了门:“晚上怕是要下雪,到了明日被雪盖住,那可真找不着了。”至于邪门,“我们三个一起去,妖魔鬼怪哪敢来犯?再说,或许出门便找着了呢。”采红和青英对视一眼,觉得三月的话也在理,如果不去找一找,这心里总有事情记挂着,难受的紧。横竖三人一起去,也不是那么吓人。于是三个姑娘结伴出了门,一路往牢院方而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认定那地方邪门,连带着通往那儿的路都变得可怖起来。灯笼微微的亮光在黑暗中如同鬼火飘摇,四周静得叫人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三月有些后悔,如果真有猛鬼,别说三个人,就是三十个也不顶用!又想着黄历上说今日西面大凶,心中暗道不妙,胡思乱想着,牙齿都有些打颤。   担心自己泄露了情绪影响两个小姑娘,也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打破了沉默:“很多姐妹来尘宫都冲着宫主奇绝的驻颜术而来,你们也是吗?”她的话打破了沉默也缓了采红和青英的紧张,青英松了紧绷神经,笑道:“宫主的驻颜术哪是我们能学到的?那可是宫主的秘密。”   采红也道:“我家里穷,饭都吃不饱,哪顾得上什么驻颜?是听闻这里收女教徒,在铺子或是工坊帮工有工钱可拿,多少能补贴点家用,比卖身给大户人家当奴婢强多了。”卖身契一签,命就捏在主人手中,若不能赎身,往后有了孩子也要世代为奴为婢。而在迷尘宫若是能得宫主赏识,学得胭脂制作,或是在打理铺子上得力,那可真的是风光无限,年纪大了还可婚配。   这样得脸的人在婚配上也是极抢手的,因而,进迷尘对穷人家的姑娘而言简直比是享福。自然,想进迷尘宫也不是那么容易,宫主爱美,对教徒的样貌身段皆有要求,若是样貌入不了她的眼,一辈子在下头洒扫也是有可能的。   话匣子一开,便热闹了。青英道:“我和采红同村,家里也穷。三月姐,你又为什么来迷尘宫?”三月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因为羡慕教中姐妹漂亮又会打扮才来的。”虽说主要是为贵人找线索,可私心里也有一部分愿意是因为艳羡宫主美貌,跟她们因生活所迫比较起来,她着实汗颜。   青英抿嘴一笑,三月姐虽年长她们几岁,可却是孩子心性。三人就这样一路聊一路找,终于在绕过牢院之后找到了那个手钏。采红一阵欢喜,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了!三月却有些失望,她原想趁人多到牢院附近看看是不是真有啼哭的怪声,今夜是什么都不曾听到。   东西既然已找到,三人便匆匆往回赶。小姑娘们都畏惧牢院的阴森邪门,谁也不愿意原路返回,这么一来便打算从工坊那头绕远路回去。回去时大伙的心情都松泛了不少,一路说笑不断,话题自然离不开宫主的驻颜术。采红寻回了手钏,满脸笑意:“三月姐,你若是冲驻颜术而来,那可要同工坊里的管事搞好关系,进了工坊机会就大了。”   三月回头瞥了眼黑乎乎的工坊,好奇道:“宫主仙女下凡似的,该抹多少胭脂水粉才能像她那样美?”青英乐道:“宫主天生丽质,哪还需要涂脂抹粉?不过,我听闻宫主在服食一种名为血珀的丹药,效果极好,不到半年就越发年轻貌美肌肤胜雪。那才是驻颜的根本,胭脂水粉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血珀?”三月惊诧,她当宫主是涂脂抹粉保养得宜才貌若天仙,不想竟是服食丹药驻颜。她记得师父说过,丹药之法逆天伤身,效果越佳反噬越厉害,一旦服食便万劫不复,万万沾不得。宫主服用驻颜血珀丹当真无妨?   三月想不出所以然,青英和采红也一知半解,只道驻颜秘方是宫主半年前寻得的。教中姐妹对宫主的返老还童有目共睹,大家都十分好奇。奈何宫主瞒的密不透风,谁都窥探不到分毫。   忽然前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辆马车随声而至,呼啸着奔驰而过。三人急急避让到道旁,衣角被马车扬起的冷风牵扯不定。熟悉的香气蹿入鼻尖,三月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夜在太康县的见闻——同样地香气,马车,唯独少了啼哭声。蓦地,身后传来似猫似婴的啼哭声,那声音随着马车渐行渐远。   采红和青英刷得白了脸,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惶恐不安,传言中的啼哭声又来了!三月也被哭声惊到,几乎想要转身追去一探究竟,马车里是什么?总不会是一车奶猫吧?不是猫,那是婴儿?马车径直驶过工坊,是朝牢院去?这么晚了,去牢院做何?   牢院里一定有秘密!这一刻,三月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张巨大的隐形的网蒙在其中,摸不着头绪,找不到出口,而诱她入网的正是她的命中贵人!   昨夜的事谁都不再提及,仿若未曾发生,可心里都清楚迷尘宫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掩藏得深,不可触及,否则恐会招来灭顶之灾。采红和青英是穷人家的孩子,入迷尘宫只为求个温饱,面对这样的事自是不敢声张。而三月却挂心展昭失窃的传家宝,心如猫抓,恨不得即刻到牢院里一探究竟。   因为心中记挂着事,三月这一整日都魂不守舍,呆坐在台阶上兀自出神,脑子里来来回回尽是杂七杂八的线索。不禁叹了口气,师傅说的对,人心最为复杂,不是她能参透的。回过神采发现坐得屁股都快冻僵了,正打算回屋去暖暖,却见金桂匆匆而来唤住她:“三月,你眼下可得空?”   “正闲得发慌呢,有急事?”   “嗯,你随我来。”金桂一边应着一边扯了她往外去,“今日金枝身子有些不爽,可偏又安排了我和她去宫主书房打扫。你既得空,便替她去吧。”三月被她拽得有些踉跄,嘴里道:“打扫宫主的书房?我笨手笨脚的,行吗?万一碰坏了什么可会挨罚?”   金桂脚下不停,随意地挥挥手:“就掸掸灰尘,擦擦桌椅,能出什么乱?快点,迟了可要挨骂。”三月撇撇嘴,还没什么大不了,迟到一点就要挨骂,出错了铁定要挨罚。果然,到书房时,宫主身边的侍女已经面露不满,冷冰冰地道了句怎么来得这样迟叫她好等,之后就寒着脸交代了几句离开。三月暗暗吁了口气,她还当宫中的姐妹都和善,今日才知道原来也有不好相处的。当下便心里忐忑地跟在金桂后头进了书房。   进到书房,三月不由惊诧这儿的藏书众多,张着嘴半晌都合不拢。金桂抿嘴浅笑,她和金枝头一回来书房时也是这幅表情,彻底被这一面书墙震住。将鸡毛掸塞到三月手中,交代她掸书架上的灰尘,自己则去外头取水。   三月浑然未觉金桂离去,在书墙前踱了一圈,发现藏书五花八门,其中不乏古籍。心中一动,随手抽了一本。她当年随师傅学武没学成,学艺也未能成,就跟师傅识了字。将师傅的藏书看了个遍,其中尤为喜爱玄学古籍,更抱了本旧黄历着了魔。她抽出的这本古籍上沾有淡淡的香气,想来是经常被宫主翻阅,信手翻开来——这是一本描绘奇闻异事的抄本,瞧着倒有趣。翻了几页,一张书签赫然入眼。   她不禁好奇,是什么奇趣之事让宫主夹了书签在此?取了书签细细看来,这篇故事讲的是长生不死之术。三月心中困惑,长生不死之术自古就有人追寻,可不见成功者,如何能信?宫主竟喜爱这样的故事,当真是出人意料。没了看完的心思,将书签夹了回去,正欲合上书页,却不经意地瞄见几个字眼——云顶仙果!   云顶仙果?三月愣住,随即撇撇嘴,嘀咕了句无稽之谈,便将书放了回去。见金桂未归来,又抽了几本古籍翻阅,结果又发现几张书签,夹书签的地方皆有云顶仙果的记载。饶是她再迟钝也隐约觉察出不对劲,难不成宫主在寻找云顶仙果,意图寻求长生之术?   展昭再见三月时,明显感觉到她愁眉不展满腹心事,当即心中一沉,莫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实则,三月这两日有诸多发现,更是一肚子疑问,被绕得晕头转向,连着两晚梦到被婴灵缠身。只要眼睛一闭上,婴儿的啼哭就清晰起来,仿佛婴灵如影随形环绕身侧。因而见着展昭的第一句话便是迷尘宫闹鬼,听得展昭满头雾水,一脸茫然。   三月一脸正色,将牢院的怪声以及马车上的啼哭声告知,至于是不是婴灵她不能确定。她深信世上有鬼神精怪存在,也留心过古籍上的压制之法,但那终归是之上谈兵,真遇着这样的事,她肯定第一时间逃命,哪敢上前?不过,以贵人的一身正气和过人的胆识,精怪也会畏惧三分,他前去收妖必定能成。   仔细回想了书中记载的关于婴灵的收压之法,缓缓道:“贵人,古书上说,想要超度婴灵需用百日幼童的的肚兜为饵,诱婴灵附身其上,而后压上符纸一同烧毁。可要诱婴灵附在其上却不是易事,书上说……”   展昭抬手阻了她的话头,“这世上何来鬼怪?姑娘多心了。想来这些事都是有人为之,迷尘宫大有秘密,只是不为人知罢了。”从她所言可知那些被劫去的幼儿均被送去了迷尘宫,关押在牢院之中。夜间的马车便是运输之用,有啼哭声传出便说明他们尚在人世。可迷尘宫劫走这么多幼儿作何?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2分!   ☆、云顶仙果   三月急忙点头,甚至激动地抓住展昭的衣袖:“迷尘宫确实有秘密!宫主不仅服食驻颜丹药,我还怀疑她在求长生之术!”展昭吃惊之余仍不忘将她的手从衣袖上扯开,心里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她都能扯上鬼怪之说,丹药和长生之术恐也有臆想的嫌疑。“你从何得知宫主服食丹药?又因何怀疑她在寻求长生之术?”长生之术?未免荒唐。   “我听资历深的姐妹说的,宫主服食的是一种名为血珀的驻颜丹药,半年不到就越发年轻貌美起来。唔……亏我还当她是涂脂抹粉驻颜呢。”三月显得很是失望,她还当进迷尘宫能变漂亮,结果全是哄人的!   展昭陷入深思,时间上又指向半年前,迷尘宫涉案是毋庸置疑了。血珀应该就是高贤为柳忘尘寻来的驻颜秘方,大约是炼制血珀需用到幼童,故而他们半年前开始四处劫持幼童,暗中送往迷尘宫炼丹。生老病死理应顺应自然,柳忘尘为了一副皮相逆天而行,残害无辜幼儿,简直天理难容!   三月不知展昭心中所想,见他面色凝重,亦叹道:“师傅说过,服食丹药者必备丹药反噬,丹药是万万沾不得的东西。”展昭回了神,问:“如何反噬?”   “不知道,师傅只说一旦开始服食便停不下来。一是因为丹药确实有效,而是因为反噬来势汹汹,迫使服食者不得不加大药量对抗反噬。”   展昭心中一动,虽然三月瞧着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可她师傅却似懂得炼丹之法,莫非是世外高人?遂道:“姑娘的师傅亦懂炼丹?”   三月摇头,“师傅是个采药人,终年在深山老林中寻些奇怪的草药,哪里会炼丹。只是家中有一些藏书,丹药之事大约是从书中看来的。”提及藏书,她想起宫主书房里的书墙以及诸多关于云顶仙果的记载。又紧紧揪住展昭的衣袖:“贵人,我昨日去宫主书房打扫,偷偷翻阅了她的藏书,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不知……”这他如何能知晓?忽然,眉头一紧,“你怎得又擅作主张?迷尘宫危机重重,你夜遇马车就已经大险,竟又胆大妄为!你可曾想过万一遇险,就凭你那两下功夫可能全身而退?又有谁能救你于危难?”   诶?说着说着怎么又训起话来了?贵人真爱训话!她嘟了嘟嘴:“我相信贵人你一定会救我于危难的,可对?”展昭板着脸,他连岛都上不去,如何救她于危难?干脆略过这话题,道:“你方才说发现了什么?”   三月瞪着眼,一字一顿道:“云、顶、仙、果!”   “云顶仙果?”是何物?他从未听闻过。   “传说在高耸入云直插天际的云顶山上有一棵仙树,这株仙树原本只是云顶山上一株普通植树,因为常年累月地吸收日月精华而枝繁叶茂,华盖如伞生机勃发,引得鸟群无数。而云顶山与天宫相接,常有仙人到此品茶会友。仙人们也喜爱在树下抚琴弄文,渐渐地,这棵繁茂的树有了仙树之称。就这般,仙树在山顶上屹立百年,直到有一日一位仙人不慎在树下洒了一杯酒,这棵树因此沾染了仙气。从此仙树开始二十年一次开花结果,结出的果实便是云顶仙果。”说到这,三月顿了顿,“云顶仙果凝聚天地日月精华,吃了便能长生不死。”   展昭回以沉默,实在难以接受长生不死之说,云顶仙果的传说更是无稽之谈!三月在尴尬的冷场中皱眉:“你不信?”   “你叫我如何相信?直达天际的云顶山,二十年开花结果一次的仙树,吃了能长生不死的仙果。你打哪听来的这些传说?”展昭忽然想起年幼时娘亲同他说的那些乡野奇闻,仙怪鬼魅千奇百怪。他也曾一度信以为真,随着年岁增长童真退去,便再也不信。三月姑娘长到这般年纪却还能保有这份童真,实属难得。   他一副你是傻孩子的口吻叫她很是不服气,这些可不是空穴来风,她是有凭据的:“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许多古籍上都有关于云顶仙果的记载,书上说的总更不会有假吧?”   展昭失笑,且不说书上所言未必就是真理,单她口中的古籍就有待考证,是何古籍?游记?杂谈?志怪?戏说?野史?不他也不欲在此事上与她争辩,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真有那么一座云顶山,山上真有二十年开花结果的仙树也说不准。至于长生不死的功效,虽不可信,却可当做一份念想让她留于心中,保有一丝童真。   见他仍旧不信,三月再搬出证据:“若无此事,宫主怎么会收集那么多关于云顶仙果的古籍,并在记载之处皆夹入书签做下记号?若不是确有此事,以她的聪慧哪会轻信?”   这真是扯不清了,柳忘尘收集载有云顶仙果的古籍虽也有可疑,可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事,当下要紧的是弄清血珀,便又细问了一些问题。三月因未能说服展昭显得有些丧气,加上展昭所问及的血珀之事她皆一无所知,不禁更加丧气。她丝毫帮不上忙呢,叹了叹:“她们说血珀是宫主的秘密,谁也不知道血珀是怎么制成的。但是,我猜秘密一定藏在牢院当中!”   展昭点点头,听她所言牢院大有嫌疑,遂取了笔纸让她将岛上的地形简单勾勒出来。岛上布局简单,因地理优势,也并未安排多少人巡逻,若能上岛,探查牢院于他而言易如反掌。只是即便有了那腰牌,上岛也是冒险,一个不慎就打草惊蛇,选在何时上岛需谨慎。   三月见他又默不作声地皱眉思索案子,原想自告奋勇夜探牢院,有怕他斥责她鲁莽,只得乖乖闭了嘴,想这回去后寻个机会去探了再说。展昭自沉思中回神,将她暗自盘算的得意表情尽收眼底,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又开始活泛了。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转了向,笑道:“姑娘说展某是姑娘的贵人,展某倒觉得姑娘才是展某的贵人。若不是得姑娘相助,此事当真是千难万难。但宝物尚未追回,还需姑娘继续潜伏,且不可暴露身份。”   他这一通话将三月吹捧得飘飘然,美mei地点头应下。她年幼时同爹娘走失,被人收养了几年又遭人虐待,后来遇见了师傅,日子才好了起来。她心里渴求亲情,展昭在他眼里就是个宽厚的大哥,再也没有什么比得到他认可更令她开心的事了。这一番话让她觉得他把她当自己人了。   既是自己人,她自然要关心“自家”到底丢了什么宝物。“贵人,你到底丢了什么宝物?就告诉我嘛,说不准我能发现什么线。我办事你放心,保管你满意。”   展昭嘴角微翘,在他看来她就像个急于邀功讨赏的小孩儿,若不给她点事做,只怕浑身难受。也罢,她若能帮忙暗中留意迷尘宫的动态也好。“宝物是展家私密,其中曲折不便言说,但能得姑娘相助实乃展某之幸。还劳烦姑娘回去之后帮忙留心有关血珀的消息,这是关键。”   虽然这其中似乎有些说不通的地方,血珀和他的传家宝有关?可三月觉得自己堪当大用,哪里还会去深思其中的不合理?大力拍着胸脯豪气地应下,从小到大,她还未做过这样的事,寻宝找线索,这可是天大的事呢!   见她如此,展昭虽脸上挂着笑,心中却隐隐透着不安。原以为同她只是萍水相逢,却不想会将她牵扯其中,又得她鼎力相助从而案情大有突破。如今案情逐渐明晰,更显危机重重,他也越发地担忧她的安危。他能做的唯有尽快查出真相,将她从迷尘宫中带离。   刘半仙在毛庄镇算命测字已有三十余年,虽说这是没有多少真话的哄人行当,却也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加上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算得上是见多识广。故而,他在毛庄镇也算混的不错。可即便如此,也总有一些市井混混三五不时来滋事勒索保护费。   往常遇着这些地痞混混,破点小财消灾便是。可今回他们狮子大开口,他无论如何也满足不了他们。不可避免地被一通摔砸,小小的摊子七零八落,连人都被揍得躺倒在地半晌缓不过劲。   市集上人来人往却无人敢管,谁都不敢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招惹这群地痞。待地痞摸了刘半仙身上的铜板,大摇大摆地嚣张离去,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刘半仙在地上躺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撑着伤躯坐了起来,他这把老骨头差点就给打散了。又歇了半晌才慢慢开始收拾摊子。   忽然,身旁倒地的桌子被人扶起,只见一个身着蓝衫的青年帮着将散落的各色物件收拾齐整。刘半仙愣了愣,他早已看透世间百态,小老百姓唯图安身立命,不敢贸然出头亦能理解,但这年轻人人出乎他的意料。 作者有话要说:     ☆、血珀的秘密   “先生,可有哪里伤着?可要去医馆瞧瞧?”随着一个温厚的声音,刘半仙被扶了起来,坐到椅子上。他这才看清年轻人的面容,他一袭蓝衫简洁利落,眉目俊朗气质温润。他对他有印象,前些日子他曾替一个姑娘付过几个铜板。刘半仙摇摇手:“无妨,多谢小兄弟相助。”   “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能早到片刻,倒能帮上忙。”来人正是展昭,他今日假借买胭脂之名到迷尘宫的铺子打探血珀的线索,然而买胭脂首饰花了不少银子,血珀之事却一无所获。路过此处见有人滋事,却来迟了一步。   刘半仙笑了笑:“像小兄弟这般热心的人已是少有,老朽也无力答谢,不如替你算上一卦聊表心意。”展昭微愣,算卦?不由想起三月来,兀自笑了笑。刘半仙有些不虞:“虽说测字算卦之事多是耍嘴皮功夫,可冥冥之中却也有指引,不好尽信,听听却也无妨。”   展昭歉然一笑,他是心存怀疑,也未曾动过这个念头。但能自称半仙者多半见多识广,或许能从他这打听到一点关于血珀的消息,遂问:“在下确实有一事困惑不解,不知先生可否解惑。”刘半仙眼睛一亮,请展昭说来听听。展昭扶起倒地的椅子,在对面落座,正色道:“先生可知血珀?”   刘半仙一怔,脸上笑意隐去,低了声音:“小兄弟缘何打听血珀?血珀乃至邪之物,百害无益,劝你莫要存有不该有的妄想之心。”   闻言,展昭心中为之一振,如此说来刘半仙对血珀知之甚多,连道:“听闻血珀是驻颜圣品,故有此一问。”驻颜圣品?刘半仙默念,继而嗤笑:“即便真有驻颜功效,却着实太过凶残,天理难容。妄图以之驻颜,必当天打雷劈遭天谴!”   早年间,他随师傅游历各地,各种奇闻异事听得不少,其中就包括血珀。所谓血珀,是以周岁以下男女幼童的鲜血加上各种药材炼制而成。七对童男童女的鲜血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炼制方能练就一十八颗丹药,丹药以鲜血炼就,艳红夺目,故而取名血珀。据传服之能驻颜美肌返老还童,但邪法炼就的丹药岂会有好?反噬也异常凶猛,一旦断药,便会形容枯槁,迫使服食者欲罢不能。且即便不断药,长期服食也会折损阳寿。   展昭心中怒意翻腾,置于膝上的双手拳紧,以幼童鲜血炼丹,半年来那些失踪的幼儿岂不是都已遭不测?迷尘宫之行刻不容缓!   今夜无风无雪,孤月高悬,盈盈白雪映衬清辉,静谧中带着诡异。月下黑影飘闪,踏雪无痕,悄无声息地直往西北角的牢院而去。那黑影正是利用腰牌蒙混上岛的展昭。因事先得了三月的地图,他对地形有大致了解,摸准了方位便毫无迟疑。轻巧地落在牢院围墙之内隐藏在暗处,就着惨淡的月光环顾着破败的院落。院中树影错落,如鬼魅张牙舞爪,带着沉沉死气。   瞧清了布局,才要迈开步子,忽闻墙外传来声响。眉心一紧,连忙贴墙而立。来者步子细碎,到墙根处顿了片刻,提气跃上墙头。展昭循声看去,不由大惊,竟是三月!她是如何答应他的?转眼就毛躁地跑来夜探!此刻她正挂在墙头不上不下,恐她闹出动静惊动他人,迫不得已,只能先将她从墙头带下来。   三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尖叫,可才一张口就被一只大掌严严捂住嘴巴;欲挣扎,又被桎梏得动弹不得。惊恐万分地被带至暗处,心中懊悔不已,她不该不听贵人的叮嘱擅作主张,现在好了,连牢院的墙都还未翻进去就被擒住了,她会不会被灭口?   霎时,因惊恐而圆瞪的眼眸里盛了水气,呜呜呜……她还没找着爹娘呢,怎么能死?今天出门又忘记看黄历!就在她以为凶多吉少之际,那人拉下面巾露出真容。待看清他的面容,三月眼里的惊恐瞬时转为惊喜,激动地要说话,却因被捂着嘴儿只能意味不明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展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松开她,又将她往角落的暗处拉去,让她隐没在自己的身影之下,低声道:“你怎么在这?回去!”连墙都翻不过去就敢来夜探?当真是不怕死!   三月还沉浸在遇见他的喜悦之中,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拉着他的衣袖,压低的声音里满是难掩的兴奋:“贵人,你是怎么上岛的?”展昭板着脸将她上下打量,功夫不行就罢了,连夜行衣都不懂换上,大晚上穿一身白,是怕不能暴露行迹吗?   而她眼里的热切在他的审视下渐渐冷却,低头不敢造次,贵人是千里眼顺风耳吗?她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从天而降。嘴里嗫嚅着:“我就是好奇,想来看看,看一眼就走……”   “鲁莽!”展昭厉声低斥,“趁还未被人发现,回去!”   三月却抓着他的手不放,犟道:“不要!我要跟你一块进去!里头的秘密扰得我寝食难安,你又不告诉我真相,我只能自己去探——”话说一半又被他捂了嘴,但见他示意她噤声,侧耳倾听着什么。她亦竖起耳朵,却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展昭往她身旁靠近,声音又压低几分:“有人来了。”说罢背对着她,以身体将她完全遮挡。三月小心翼翼地自他身后探出半个头,眼珠滴溜溜地四下张望,紧张又好奇。须臾,一辆马车缓缓靠近。她激动地晃着他的手臂,整个人贴在展昭背上,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若不是他拦着,恐怕都要冲出去了。展昭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紧了紧,示意她冷静。   马车停下,车上下来两个抱孩子的女子,展昭绷紧身体,失窃的幼儿果然被送到了这儿来!三月亦感觉到他的紧绷,却不好开口询问,直到马车离去抱孩子的姑娘进了牢院才轻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孩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展昭将面巾重新戴上,回头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回去,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不要!”秘密一个接一个,一环扣一环,她窥视了一角不得知全貌,心痒难耐。今夜这么好的机会,她绝对不会独自回去。“我要跟你一块进去!”   展昭的表情多半被面巾遮去,唯见剑眉紧锁,这种时候哪有时间跟她耗?三月也瞪着眼一幅势不退让的模样,僵持片刻,她松口道:“要我回去也成,你得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展昭在心中思量,告诉她也罢,先将她打发回去,绝不能耽误今晚的行动。叹了叹,又扯下面巾,将事情始末说于她知道。   当他将血珀的炼制之法道出,惊得三月低呼,驻颜之术竟如此血腥凶残!这就是迷尘宫的秘密!牢院里只怕婴灵无数,挣扎哭泣着要寻人复仇。霎时,她白了脸,只觉得浑身发冷。瞧着她发白的脸色,展昭心想此事对她而言太过骇人,不过,能将她吓回去也好。   “那你有何打算?”三月知晓事情不易,他单枪匹马凭一己之力能救几个幼童?无论怎么想都不成。展昭安抚一笑,道:“这你无需忧心,我自有打算。你快些回去。”三月还待再言,展昭却失了耐心,时间紧迫万万不可因她误事。再次遮了面容,飞身进了牢院。   她功夫不济,无法像他一样来去自如,懊恼地跺跺脚,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好好习武,现在才会连一堵墙都翻不过去。可要她就这么回去也难甘心,咬咬牙心一横,打算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去。她是迷尘宫的教徒,在牢院里即便被人撞见也能找理由搪糊弄过去,抱着侥幸,毅然朝大门大步而去。   牢院本就是囚禁行刑之用,格局压抑,尽显逼仄,展昭一路行来并未见有人看守。柳忘尘在外人看来一心钻研美颜驻颜之术,她又有心营造不染纤尘的脱俗形象,任谁都想不到她会这样一个双手沾染血腥的极恶之徒。想必除了几个心腹,再无人知晓血珀的的真相。既无人知晓,自然无需派人看守。   行至深处,渐闻幼儿啼哭之声,展昭悄然靠近,自窗户缝隙窥探。屋里困着五六名幼童,还有两个女子在哄孩子。高个的那个女子抱着孩子轻轻拍着背哄着,孩子哭声渐低,她这才朝矮个的女子轻声道:“今晚又送来两个孩子,再凑两个又可以开炉炼丹了。这血珀的炼制实在太繁琐耗时,七对童男童女,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炼成,也只有宫主才有这耐心。”   矮个的女子端来一碗米糊喂怀中的孩子,嘴上道:“虽说繁琐耗时,可效果真的神奇,你不见宫主越发年轻水灵?哪里像年过四旬的人,说是双十少女都不为过。”忽然,她顿了手上的动作,压低声音:“你可有发现负责炼丹的那几个近来也越发娇艳可人了?”   高个女子来了兴趣,回道:“确实如此,莫不是宫主赏了血珀给她们?”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血珀何等珍贵,四十九天才能炼制一十八颗,宫主哪舍得赏人?负责炼丹的少说也有□□个之多,如何赏的过来?   果然,矮个女子嗤笑一声:“赏?想得美!统共就那么几个,宫主自己都不够呢!我听闻她们是将炼丹炉里的残渣用水化开每日饮用,效果虽不如血珀,却也养人。”高个女子呀了一声,面上难掩嫉妒之意:“宫主吃肉,她们还能捞点汤喝。我们这算什么?这些孩子日夜啼哭,哄了这个哄那个,别说赏赐,孩子有个闪失还得挨罚!吃力不讨好!又日日歇不好,脸色暗沉不说,连皱纹都多了几道!”   听到这,展昭略松了口气,至少幸存的幼童暂无性命之忧,眼下得先去炼丹炉那探个虚实。牢院不大,没费多大功夫便寻到地牢入口,看着台阶下微微摇晃的烛火,他毫不迟疑地闪身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2分!跪求2分!   ☆、坏事的三月姑娘   地牢并不幽深,下了一段台阶之后,一个转弯便能窥见底下全貌。但见下头牢间摆放着两鼎巨大炼丹炉,炉膛中炭火炙热,丝丝烟雾自上头的小孔袅袅升起,血腥味随着烟雾弥漫,充斥在这个几乎密闭的空间里。   展昭皱眉,跃上房梁,轻盈地行至炼丹炉上方。位于上方,血腥之气更浓,想到炉中的丹药是以幼童的鲜血练就,他不禁愤怒难当。此时,一个女子小心地掀开炉盖往里头加入药材,炉盖掀开瞬间腾起的浓浓血腥味几乎薰得展昭作呕。烟雾飘散开,瞥见炉中血水翻腾,一如他胸中怒意。   药材随着搅拌在血水中沉浮,很快便浸染了血色,与之融为一体。女子重新盖上炉盖,往炉膛中添了炭。须臾,血腥味散了去,淡淡的药香飘出。而后,在其间忙碌的几个女子似乎忙完了手头的活,取下面上的纱巾,围在一起闲聊,说的大致是炼丹情况。展昭在房梁上,底下又有烟雾,看不真切几个女子的面容,却隐约看得出她们唇红肤白,水灵透净,有着一股异样的美。   无心再听她们的交谈,轻巧旋身正欲离去。忽闻台阶之上隐约传来脚步声,可下一瞬却传来异样的大动静。但见一团白影自台阶上跌落而下,重重摔进地牢之内,惊得围在炼丹炉前闲聊的女子纷纷回首查看。   离台阶最近的女子上前将摔倒的女子扶起,道:“离交接的时辰还有一刻钟,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待看清来者的面容,她变了脸色:“你是谁?竟敢擅闯牢院!”说话间,扶着她的手改为紧扣,令那女子无法挣脱。见有不速之客,其他几个女子围了过来。展昭在顶上黑了脸,暗暗咬牙,这三月姑娘!明明叫她回去,竟胆大妄为地闯到这来!更大意地暴露行迹,真会坏事!   三月慌了神,顾不得疼,急忙道:“我,我是新来的。奉宫主之命来看看血珀炼得如何了。”女子冷笑:“奉宫主之命?可有令牌?”   “令牌?”三月傻眼,愣了愣,道:“有,有。”说着在身上摸了一通,讷讷道:“呀!许是走得急,忘记带了。”   女子手上一用力,将她的手反折至后背,痛得三月低呼。女子冷眼相看:“一派胡言!宫主从来都是亲自来过问血珀情况,何时指派人来过?即便指派,那也是指派身旁得力的侍从,怎么会叫你这样的生面孔?”   三月见行迹败露,再也无法狡辩,干脆豁出去,脚下狠狠跺向女子的脚面,趁她吃痛之际慌忙往外逃窜。才迈出两步,肩膀就被人扣住,三月总归是习武之人,巧妙地旋身挣脱桎梏。她原以为凭借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对付几个姑娘不成问题,却不料这几个姑娘也会点功夫。当即扭打一片乱作一团。   眼瞧三月不敌,渐落下风,展昭默叹一声,总不能见死不救,唯有暴露行迹救人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地,两记手刀敲昏两个女子,暂且缓了三月的困局,又趁另外几人错愕之际点了她们的穴道,这才拉了三月往外退去。   三月摔得浑身疼痛,又被几人围殴多下,此刻正晕头转向,有人解围令她松了口气。待看清替自己解围的是展昭,心反倒更加高悬,因她的鲁莽,贵人暴露了行迹,这下麻烦大了。   才出地牢,展昭便不得不停下脚步,今夜注定不顺,迎面而来的是柳忘尘和高贤。眼下已是避无可避,双方静默对峙,皆意外如此场面。展昭心沉了几分,将三月护在身后,微微偏头低声道:“稍后机灵点,寻个地方躲起来。”   三月重重点头,不敢再任性妄为,却也担心:“那你呢?”展昭未回应她的问题,只再次叮嘱她见机行事。那头的高贤低笑了几声,朝柳忘尘道:“看来你治下不严,小姑娘这是要同情郎私奔?”柳忘尘绝色的脸庞上尽是寒霜,一时不查竟被人里应外合地来窃取宫中机密。他们应当是探过地牢了,里头有什么秘密也必定已被探去,这二人是留不得的!   寒霜美颜纹丝不动,亦无半点表情,美目闪着冷绝。红唇轻启,声如天籁:“你们何人?”此刻再无隐瞒身份的必要,展昭除了面巾,沉声道:“开封府展昭,特为失踪的幼儿而来。柳宫主,为了一幅皮相残害无辜幼儿,你于心何安?固然有了绝尘美貌,却心如蛇蝎,叫人望而却步心生厌弃。”   柳忘尘不言不语,眼中寒意更甚。高贤摸着下巴看看展昭,再看看身旁的美人,又是一笑:“展大人身为男子如何能懂女子的爱美之心?柳宫主貌若天仙,若是年华老去容色衰败又叫人于心何忍?自当要爱惜容颜。可惜大人只知断案不懂怜香惜玉。”说着,眸光一转,带了杀意,“如今,展大人意欲何为?”   “将凶犯绳之以法!”   仿佛听到什么笑谈,高贤的笑声由低转高,兀自笑个不停,绳之以法?他如今身陷迷尘宫插翅难逃,还敢说此大话?呵呵!“听闻南侠武功盖世,更得皇上亲赐御猫称号,高某今日倒要领教领教。”   展昭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三月在高贤狂肆的笑声中缩回展昭身后,只探出一双眼小意张望,她先前听了展昭所言,大致能猜出高贤的身份,墓杀首领功夫应该不弱,贵人敌得过吗?还有那宫主,一直冷若冰霜,先前还当她是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现在真相揭开,原来她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更和高贤不清不楚,简直龌龊至极!   感觉到三月的手又攀上他的手臂,他长臂一伸,将她往后头推了些,心里对将她牵扯进来多有歉意,却也已无退路。高贤慵懒地往前迈了两步,回头朝柳忘尘道:“这交给我便是,定不会让你为这些凡尘俗事忧心。你且退开些,省得误伤了你。”   高贤再回首,与展昭四目交接剑拔弩张,空气瞬时凝固一触即发。本该是无风之夜,此刻却劲风不断,卷起积雪带动寒气割得面颊生疼。三月望着前头缠斗的两人,退到树后极力隐去身影。他们在此处势单力薄,她断不能再拖贵人后腿。   身为墓杀首领,高贤武功自是不差,且套路诡异,招招绝杀直取命门。展昭先前同墓杀杀手过过招,应战起来心中有数,从容不迫,丝毫不惧他的狠绝。剑刃交错,衣袂翻飞,足下步伐闪移,积雪连连荡起雪沫,来不及洒落又被带起,远看犹如足下有烟雾缭绕,竟似腾云驾雾一般。二人激斗热烈,几十个来回缠得难分难解,不分上下。   柳忘尘一直冷眼相看,此时却皱了眉头,声音颇为不耐:“高贤,莫要再玩,烦人得紧。”高贤闻言勾起笑:“既然尘儿烦了,那我便尽快收拾了这扰人的虫子。”   玩?虫子?展昭眼中怒意显露,人命在他们眼里等同玩物虫子吗?那头高贤嘴角噙着冷笑,身形迅捷如风,手中利刃割破夜间凉气,带着灼热的剑气逼近颈项,不留生路。杀手夺命从来力求一刀毙命,绝不拖泥带水。   展昭虽避了剑刃,仍被剑气所伤,颈边划出一道浅痕,渗出鲜红。血战由此拉开,剑影寒光,内力冲撞,迸出火花气浪,舞得漫天雪雾。三月躲在树后一颗心高高悬起,急如擂鼓,贵人同高贤不相上下,占不到半点便宜,这可如何是好?再看柳忘尘,仍是一幅冰冷之态,仿佛事不关己,又仿佛势在必得。   突然,一个侍从领着一队人匆匆赶来,向柳忘尘道:“宫主,属下已派人将牢院守住。”柳忘尘低应一声,再无言语。三月听着墙外纷杂的脚步声,紧紧抱着树干不敢松手,这可是在迷尘宫,柳忘尘的地盘,她自是胸有成竹!形势如此严峻,她和贵人能全身而退吗?她武功不济,若不然也能帮上一二,若是能平安脱险,她一定要苦练功夫。   打斗声忽然静下来,被二人内力搅乱的气流也归于平静。三月一惊,急忙将视线从柳忘尘身上收回,转向展昭。但见高贤臂膀挂彩,心中大喜,暗暗夸赞展昭好身手。柳忘尘的寒霜容颜有了一丝波澜,眉头几不可见的微蹙,高贤受伤了。   清冷美目中倒映着纷乱人影,高贤一个旋踢正中展昭胸膛。展昭疾退数步,捂着胸口喷出鲜血,衬在雪地上鲜艳刺目。三月惊呼一声,急忙冲上前扶住他细微踉跄的身躯:“贵人!”展昭反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双眼一瞬不移地瞪视着高贤。胸腔中血气翻涌,又一口血腥涌上,被他生生咽回去。高贤难缠!   “无妨。”展昭缓了口气,挣开三月的扶持,这点伤他受的住。眨眼之间他又迎敌再上,激战愈演愈烈,三月面上的担忧也愈甚,死死咬着嘴唇,双眸含水几乎要哭出来。她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自家贵人不断挂彩,吓得她魂飞魄散。   柳忘尘冷艳的面容亦开始龟裂,展昭虽挂彩,高贤亦狼狈。没想到展昭这样难缠!蓦地,巨大的气浪扑面而来,扬起发梢衣裙,柳忘尘美目瞪大。但见高贤以剑身接下巨阙的刺击,剑身不堪内力贯击,裂纹蔓开刹时碎裂,巨阙破胸而入。气浪平复,空气冷凝,柳忘尘的冰霜美颜上狠戾尽显——高贤败了!被展昭所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武打,真的好难……言情的脑子写武打,太苛求了!!!   所以,2分……   ☆、迷尘宫的堙灭1   展昭单膝跪地喘着粗气,终于,败了高贤!气还未喘匀,一段白绫如疾风迅雷缠绕巨阙之上,在展昭错愕之际将其卷走,落入柳忘尘手中。展昭暗道不好,竟忘了还有一个柳忘尘。柳忘尘细细打量着手中的剑,道:“真是一把宝剑。”失了剑,就犹如失去左右臂膀。经过一场恶战,再失去佩剑,他已是强弩之末,她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迷尘宫。   白绫再袭,展昭翻滚躲避,回头一瞥,白绫似钢铁坚硬,破开积雪,一击未中又瞬间回到主人手中。展昭额间布满汗珠,伤痕累累又失了佩剑,不免有些被动。此战不是他死便是她死。他必不能败!赤手空拳迎面而上,柳忘尘的功夫远在高贤之下,即便他现在有伤在身也能将她拿下。   一个肘击震得柳忘尘口吐鲜血,松手失了巨阙。展昭足下一勾,巨阙翻飞而上,被他重新握回手中。柳忘尘捂着胸口推开数丈,眼神阴鸷非常。这个展昭竟如此骁勇善战,高贤明明已经耗去他诸多精力,怎么还如此难敌?他那一击已损她的经脉,而迷尘宫的教徒武功皆不济,她要除去他是绝无可能的,只怕连脱身都难。   美目流转,锁在三月身上,若是有她在手,再命教徒拖延时间,脱身当有成算。抬手一挥,冷声道:“上!”纷杂的脚步声从四处传来,小院立即被一群女子围得水泄不通。展昭毫不畏惧,环视一圈,沉声道:“柳忘尘嗜血成性,凶残狠绝,勾结墓杀高贤以幼童鲜血炼丹驻颜,天理难容!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人值得你们拥护卖命吗?”   教徒们面面相觑,这黑衣男子是谁?说的可是真的?她们的宫主怎会是那样心狠手辣之徒弟?柳忘尘恼怒:“休要听他胡言乱语!这歹人妄图窃取本宫机密,万不能让他逃了!”教徒本就对柳忘尘盲目崇拜,听她如是说,心中疑云顿散,纷纷执剑怒向展昭。   情急之下,三月从树后蹿出来,大声道:“柳忘尘才是一派胡言!想必大家都知道她是服食血珀驻颜,你们可知血珀是如何炼成的?是以不满周岁的童男童女的鲜血炼就!若不信你们大可下地牢去看!柳忘尘不许我们靠近牢院就是因为她在这里偷偷炼丹药。她以胭脂水粉做幌子,标榜美颜和冰清玉洁,实则心狠手辣,更同墓杀首领高贤狼狈为奸行龌龊之事!”话一顿,指着高贤的尸体,“那便是高贤,若无□□,缘何深夜还滞留在岛上?更不惜为她送命!大家有所不知,血珀的配方就是高贤特意寻来讨她欢心的,你们全被蒙蔽了!”   众人哗然,这内mu骇人听闻,入迷尘宫的姑娘大多以为宫主貌美心善,眼前情况叫人摸不着头绪,到底谁真谁假?一时间众人都呆愣无措,失了主意。也不知是谁提议下去探探,有三五人齐行而去。柳忘尘趁人不备白绫脱手而出,缠上三月腰肢,腕间使劲将她拖到身前,扣住她的咽喉。声音冷的犹如极寒之地射出的冰凌:“小丫头,你的话太多了。”   三月不禁打了个冷颤,不仅因为她的声音,更因为她冰冷的双手。她这才发现柳忘尘在这冰天雪地里亦只穿着单薄的衣裙,她是不畏冷寒还是她本就是冷血之人,早已与冰雪融为一体。   突如其来的的变故乱了局面,柳忘尘修长的指甲陷入三月颈上的肌肤,隐隐有鲜红渗出。三月惊恐无措地望向展昭,大气不敢喘,唯恐她失心疯痛下杀手。   柳忘尘扯着三月踏空而去,展昭欲追却被院中教徒团团围住。焦急之际,下地牢探查的几人匆匆归来,证实了三月的话,他这才得以脱身追去。展昭轻功卓绝,柳忘尘本就负伤,加上还带着三月,不消片刻就被展昭追上。柳忘尘咬牙,真是难缠!此时已行至河岸,她在此处备了一叶轻舟以防不时之需,今日真派上了用场。只要她上了船顺流而下,展昭便是插翅也难追上。   要困住展昭拖延时间唯有用她手中的这丫头,眸中精光一闪,在三月后背猛击一掌,将其打落水中,少了累赘,她轻盈跃上小船。展昭愤愤地看着柳忘尘船顺流而去,而三月受伤落水沉沉浮浮好不辛苦,他不敢耽搁,急忙趟水走向她。好在岸边水浅,他尚能着底,若不然他不会水,恐难救人。   三月被柳忘尘伤了一掌,幸在柳忘尘自己也有伤在身,伤她的力道并不重。只是大冬日落入水中的滋味并不好受,浑身湿透不禁瑟瑟发抖,冻得嘴唇发紫,连话都说不利索。展昭顾不得一身湿冷,望着湖面搜寻柳忘尘的身影,她早已飘远,只余下模糊一点。他不禁牙根紧咬,可恶!今日不能擒住她,日后怕要多费周折。   身后又有一双手扯住他的衣袖,三月怯怯的声音传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要是听你的话,就不会让她逃了。”展昭叹了一声,回身见她一身狼狈,冻得发抖,摇了摇头,道:“不怪你。”她帮了不少忙,若不是她,他亦不能顺利侦破此案。然而,逝者无可挽回,注定是悲惨的结局。柳忘尘能逃脱一时,却不能逃脱一世,他定要亲手将她绳之以法!   见他无责备之意,三月松了口气,环顾四周,有些茫然:“我们现在怎么办?”高贤死了,柳忘尘逃了,这案子该怎么了结?   展昭收回心神,带三月回了牢院。牢院中已是一团乱。囚禁幼儿的房里啼哭不断,揪人心肝。地牢中的两鼎炼丹炉已被掀翻,血水浸透泥地,暗红一片。四处皆一片混乱,人声嘈杂,人心涣散。众人见展昭和三月折返回来,不约而同噤声看着二人。三月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打了两个喷嚏,讪笑着:“呃,这位是开封府的展大人,他为追查一宗劫婴而来,顺藤摸瓜查到了这。”   迷尘宫的教徒多是贫苦人家的姑娘,在她们心里跟官府扯上关系的那都是大事。一听展昭是官府的人,宫主又犯下滔天大罪,她们方才也亲眼见证了罪证,心中皆惶恐不安。再看展昭虽浑身湿透,却不见狼狈,依旧丰神俊朗,更难掩一身正气。众人心中不由生出敬畏,一阵踌躇,有人站出来道:“展大人,宫主所行之事我们并不知晓,此事可会牵连我们?”   众人仿佛被惊醒一般,纷纷表示自己对炼丹之事一无所知,全然被蒙蔽。嘈杂中有人道出关键:“展大人,您方才追宫主而去,她现下何在?”展昭嘴角微沉,声音冷硬:“被她逃了。”众人心中一凉,逃了?那可怎么办?   虽说展昭不曾责怪,三月仍愧疚难当,全是因为她,柳忘尘才有机可趁得以逃脱。听着他不甘的言语,她垂首立在他身侧,绞着手指不发一言。眼下该怎么办呢?只听展昭再道:“大家不必担心,未涉案的人自当不会被牵连。现在还请诸位严密看守岛上的出入口,禁止任何人进出。牢院中的几个幼童也需要好生照料,不得有丝毫闪失。至于牢院中的人,先关押起来候审。”   迷尘宫失了主心骨乱作一团,此刻有人发号施令便也听了。展昭见事情安排妥当,略松了一口气,然而事情并未结束,再同三月一道到了柳忘尘的卧房,搜出了血珀。华美的盒中装着满满的鲜红药丸,清香扑鼻,却嗅得展昭极欲作呕。这些都是用幼童鲜活的生命炼就,她是如何狠得下心行这等残忍之事?   三月亦咋舌,这么满满一盒,得多少幼童的鲜血才能炼成?想到血泊的残忍,再联想到柳忘尘冰冷的眼神和双手,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接着连打几个喷嚏,引得展昭侧目。喷嚏过后她又开始咳嗽,看得展昭眉心紧皱。盖上手中的盒子,在室内寻了一圈,找到衣柜,随手取出几件衣衫递给她:“换上!”三月略迟疑,摇头:“我等会儿回去换。”柳忘尘的衣衫她才不要穿。   “换上!”展昭坚持,说不准要忙到什么时候,迷尘宫现在动荡不宁,岂能让她独自离开?姑娘家体弱,冻上一晚上身子定然受不住。   三月确实冻得不轻,闷闷地接了衣物转到屏风后更衣。展昭则前去查看床前小几上的古籍,正如三月所言,这几本书中皆有关于云顶仙果的记载。云顶仙果,柳忘尘当真相信有此物存在?再翻找却再无线索。此时三月也已换下湿衣自屏风后出来,唤了他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迷尘宫的湮灭2   展昭回首,不由眉毛一挑,小姑娘换了身衣衫竟亭亭玉立了起来。柳忘尘的身量比她高出许多,衣裳又单薄飘逸,穿在三月身上腰肢纤细曼妙,裙摆拖地,平添了几分婀娜。   三月搓搓双臂,依旧瑟缩:“这衣衫好薄。”她这一缩肩抱胸,将飘逸之美破坏殆尽,展昭无奈勾勾嘴角,终归还是个小丫头。再寻一圈,取了矮榻上的披风替她披上,甚至亲手替她系上节扣,像照顾一个小妹妹一般细心。   三月身量娇小,却并不瘦弱,透着少女独有的蓬勃生机。不仅脸蛋肉嘟嘟的,就连身上也肉呼呼的圆润一团,甚是讨喜。   有披风御寒多少会好些,只是她的头发仍旧潮湿,眼下实在无法,只能先这般。他取了血珀和床头的几本古籍,道:“去书房瞧瞧。   ”   三月从未穿过这样华美繁复的衣裙,难免新奇,正低头左看右瞧。忽闻展昭说要去书房,赶忙抬脚跟上,却不小心踩上拖地的裙摆,顿时失了平衡向前扑去摔个结实。这一摔让她浑身都疼痛万分,她今晚没少受罪,故而这一摔牵动了全身的伤,痛得龇牙咧嘴。展昭被身后的动静拖住脚步,折回,单手扣在她臂上将她扶起,道:“小心些,可摔伤了?”   三月抱着膝盖泪眼汪汪地摇头:“方才在牢院从台阶摔下来伤了膝盖,这会儿撞到了伤口,好痛!”   “可还能走?”虽这般问,但料想无碍,等痛缓过去便好。   她又拽着他的手臂:“借我扶一下。”忽然,她惊讶地抬头看他,“贵人,你好暖和!”他下水救她也浑身湿透,她冻得不轻,他却若无其事,温热的体温透过半干的衣衫传到她的掌心。展昭笑笑:“既能走那便快些。”   外头比卧房冷了许多,三月顶着一头湿发,头上一寒,吸了口冷气,呛得咳嗽不止。忽然头上又一暖,披风上的帽子覆住头,挡了寒气。她摸摸帽子边上一圈柔软皮毛,笑眯眯地:“咦?竟然还有帽子!”那肉嘟嘟的脸蛋圈在皮草当中更显圆润,颇有几分年画上胖娃娃的意思。展昭心想,披风若换成红色,倒是应年景。   展昭在书房内除了找到大量记载有云顶仙果的古籍,还找到了血泊的配方和炼制之法,以及柳忘尘和高贤的书信。再有地牢里的炼丹炉以及被囚幼儿,柳忘尘罪证确凿。可恨让她逃脱!将重要的物件收入怀中,回首发现三月不知何时已窝在矮榻上沉睡。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罢了,让她睡吧,待天亮还要忙活,他亦在椅上落座打算小憩片刻。阖眼须臾,室内静谧无声。突地,他猛地睁开眼朝三月望去,她的呼吸粗重急促。上前一看,脸上一片通红,伸手探去,额间一片滚烫。他眉间一紧,眸光暗沉,糟糕!   三月觉得仿佛是回到幼时被养母苛待的那段时光。寒冬腊月穿着单薄的破旧棉袄在河边洗衣服,北风一阵一阵,她抖着瘦弱的身子含泪在刺骨的河水中洗全家人的衣物。忽然又似三伏天顶着烈日在田间忙活,烈日火辣辣地炙烤着,晒得她口干舌燥双眼晃花。   一冷一热搅得她难以成眠,迫使她挣扎着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盯着陌生的帐顶,脑中空空,只觉得全身无一处不疼痛,喉咙更干渴难耐。撑着昏沉沉的脑袋坐起身,虚软地到桌边倒了杯水润喉。壶中的水是冷的,此刻也顾不得冷暖,更喝的急切,毫无意外地呛得咳嗽。   每咳一下便扯一下伤处,刺痛包裹着全身,疼,却停不下来。好不容易缓了气,喉间又腾起淡淡的血腥味。她嫌恶地喝口冷水冲淡,这回她不敢再牛饮,慢慢啜饮。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三月一惊,昨夜种种惊险涌入脑间,记忆在书房嘎然而止。后来怎么样了?贵人去哪了?她又在哪?又会是谁来?   见来人是采红,她暗松了一口气。采红见她起身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盒,扶她上床:“三月姐,你身子还虚,快躺回去。”三月确实虚弱,许久未曾这样病弱,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不真实。半靠在床头问道:“我这是在哪?贵人……呃,展大人呢?”   采红一边往炭盆里添炭一边回话:“展大人领了一大群官兵将岛团团包围,岛上的人都不得离开,那些涉案的嫌犯都被带走审问。此刻他在哪我就不清楚了,他只交代我照顾你。”忽然,她抬头:“三月姐,你同展大人熟识?难道说你进迷尘宫实则是为协助展大人查案?”   “我同他算不得熟识,但是他人好,答应帮我寻亲,所以我也想帮他。其实我入教也存有求美的私心。”   采红想起她昨夜说出去解手便一去不回,好奇道:“昨夜你出去是去跟展大人汇合?”   呃,三月面上一紧,昨夜她是擅自行动,后来又不听劝,才会引出一系列麻烦。这丢人的事不提也罢,含糊带过话题,虚软道:“我有些饿了,可有吃的?”采红连声应有,从食盒中端出一碗粥并两碟小菜:“你昏睡了快一日,也该饿了。病中脾胃虚弱,喝粥为宜。”   温热的粥捧在手中暖到心底,三月愣了愣:“昏睡了一日?”   “可不是,昨夜你发高热,整整烧了一夜,上午时分才退下去,可吓坏我们了。大夫说你寒邪侵体,宫主那一掌更震伤内腑,需好生养着,不然怕日后落下病根。”闻言,三月却笑道:“没事,我壮得像头牛。”年幼时冬日受寒夏日暴晒,也不是没病过,养父养母舍不得钱找大夫,她也都挺了过来,可见她命硬。   吃了粥喝了药,不多时倦意上来,她又昏沉睡去。再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屋里烛火昏黄,晃着暖意。展昭一身大红官服端坐在桌前执笔而书。暖暖的光芒朦胧地勾勒着他英挺的轮廓,不同于便服的温润,身着官服的他多了一分浩然正气与凌厉。   三月呆愣愣地看着他不敢出声惊扰,从心底生出一丝陌生,这样的贵人是她不曾见过的。展昭一边书写一边翻着手边的书卷,始终面色阴沉眉头紧锁。只见他揉揉眉心,叹了口气,似乎极为倦怠。他昨夜一夜未眠,经过一场恶战,又负伤又下水救人,刚闭上眼小憩却又遇着三月发起高热。忙碌了一宿连身上的伤都没空处理,更别提歇息。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抬头见她醒了,面上的倦怠扫去,欣慰而笑:“姑娘醒了?可觉得好些?”三月皱眉,谈不上好,原也不觉得哪疼,躺了一天之后反倒令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既不好,她便老实道:“一点也不好,疼!”   听她如是说,他脸上的笑意更深,虽然喊疼,可精神尚好。昨夜她高热发的凶猛,当真叫他有些措手不及,好在有惊无险。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双眸在烛火下闪烁不定。展昭有些莫名,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她摇头,有些迟疑,轻声道:“你换了身衣衫,有些不认得了。”孩子气的话惹得展昭又展笑颜。三月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管穿什么衣衫,他都是她的命中贵人。转了转眼珠,问:“案子了结了吗?”   “尚在审理中,还要在此地停留几日,你且安心养病。”   三月嗯了一声,此案牵涉甚广,应该没这么快理清。尤其是主犯之一柳忘尘逃脱,恐怕棘手。她有些忐忑:“柳忘尘可有消息?”   展昭摇头,柳忘尘与高贤勾结,高贤已死,她不太可能去墓杀。虽连夜派人顺流堵截,却终归失了先机,再者河流多旁支,料不准她会往何处去,中途弃船上岸亦又可能,着实棘手。瞧得出小姑娘还在为柳忘尘逃脱一事自责,圆脸愁成一团。他敛了脸上的凝重之色,轻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逃不掉的。”   感受到他的善意,她眼睛一亮:“有贵人出马一定手到擒来!”展昭不置可否,转了话题:“这称呼得改改,贵人贵人的,不妥。”不能喊贵人?那要怎么称呼?展大人?那多生疏?她有些哀怨地盯着他瞧,闷声道:“那我唤你什么?展大人?展……大哥?”忽而,她眉开眼笑,“我唤你展大哥可好?”这确实比唤贵人来的妥当。   展昭来不及回应她的话便被人唤人去,这一去便是四日不见人影。到第五日再见时,三月的伤已好了大半,他亦告知再两日便要启程回开封府,喜得她雀跃不已。   他们离岛时,迷尘宫早已解散,教徒也都已离去,整座岛屿孤寂不堪,只有官府的人驻扎在此地取证善后。回望着一水之隔的小岛,三月心中滋味难言。初见柳忘尘惊为天人,就连身为女子的她都怦然心动为之倾倒。她入迷尘宫一半为贵人,一般冲着她去。谁想真相竟如此残忍,生生扯碎她心中的美好。   柳忘尘欲忘却尘世,却迷失其间,不舍年华老去,走上邪道丧尽天良。她幽幽叹口气,策马与展昭并行,心中多有失落:“我当初入迷尘宫时还以为能像宫主一样美貌优雅,谁想内里竟然是这样龌龊不堪。”   展昭心情亦沉重,案子虽破,被劫的幼童却皆已经丧命,被掩埋在牢院之后的荒芜之地。时隔多月早已腐烂不堪难辨原貌,亲者无一不痛不欲生。侥幸逃过一劫的幼儿更衬得他们凄凉哀婉。   失婴案暂落帷幕,柳忘尘的去向成谜。虽不能说毫无头绪,但展昭以为所做得推测太过荒谬——从搜罗出的古籍和信件来看,柳忘尘亦知晓血珀反噬的凶猛,但她万分爱恋美貌,宁愿铤而走险亦不愿顺其自然。她亦寻到所谓的破解之法,那便是云顶仙果!这,简直叫人匪夷所思!   云顶山高耸入云,接壤天宫。云顶仙树集天地日月精华,二十年一开花结果结出云顶仙果,食之,可长生不老。天下之大,云顶山在何处?柳忘尘可是去寻那云顶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国际惯例,求2分!   ☆、展昭的外袍      开封府书房外的回廊下,三月立在廊边接着纷落的雪粒解闷,雪粒微细,触到掌心便化作雪水。不消片刻,她的双手冰凉一片,这才甩了雪水呵气揉搓。回首望了望闭合的房门,暗道贵人进去好久了呢。   他们刚刚到开封府,贵人急着向包大人复命,原想让她先去客房歇息,稍迟些再去拜见大人,她却不想离了他身边。这儿是官府,她本能的心生敬畏,加之人生地不熟,见不着他,她总觉得心里难安,便一道跟来在外头候着。   又侯了片刻,书房的门敞开来,展昭朝她招手:“三月,来。”三月面上一喜,大步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停下理理衣衫摸摸头发,紧张地看着展昭,深怕有不妥之处。见包大人呢,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拜见官老爷,紧张得不行。虽说展昭也是官,可她起先并不知晓,也就少了一份敬畏。见展昭含笑点头,她才忐忑着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   “大人,这便是三月姑娘,这回案件能顺利告破多亏有她相助。”展昭说着朝身旁看去,却发现三月不知何时躲到他身后去了,他不禁觉得好笑,这是作何?包大人又不是洪水猛兽,初见时她可不似这般羞涩怕生。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对视一眼,他们听闻展护卫得三月姑娘相助,都以为她是个爽利的姑娘,谁想是这么一个娇俏害羞的小姑娘。三月怯怯地从展昭身后探出头,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看包大人,再看看公孙先生。见二人皆面带和蔼笑容,才慢吞吞地从展昭身后出来,也不懂得行礼,只讷讷道:“二位大人好。”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面上表情微妙,这姑娘真憨实。展昭咳了咳:“这位是包大人,另一位是公孙先生。”三月面上一红,改口道:“包大人好,公孙先生好。”而后又局促难安地瞄着展昭,展昭安抚一笑,道:“大人,三月姑娘自幼同爹娘走失,故想请公孙先生帮忙,看看可否查阅陈年记档,兴许她爹娘曾到官府报过案。”   包大人呵呵一笑,朝公孙先生道:“此事就有劳公孙先生了。”三月欣喜,绽开笑颜:“谢包大人,谢公孙先生。”转眼看向展昭,笑意更深:“谢贵人!”虽说贵人这称呼不妥,可她时常忘了要改。   “贵人?”公孙先生探究的目光投向展昭,展昭面上有些尴尬,含糊着:“此事是误会,说来话长。”   “什么误会?哪有误会?你就是我的命中贵人!都说了,我夜观星象,测算生辰八字,查阅黄历,又特意去寻了有名的神算半仙,才寻到命中贵人你。怎么会是误会?”三月嘟嚷着,颇为不服气。展昭哑然,她连方向都辨不清,遑论其他?   包大人捻须而笑,展护卫百口莫辩的模样倒是少见,而三月姑娘真是娇憨可爱有趣的紧。他朝三月笑道:“不想姑娘竟由此研究,当真令本府意外。姑娘有所不知,公孙先生对测字算卦风水之术也颇为精通。姑娘若有兴趣亦可跟先生探讨一番,看看可是寻对了贵人。”   三月当即转了注意,双眸放光,直盯着公孙先生,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公孙先生讪笑,大人这一句玩笑话惹得小姑娘当真了呢。展昭低头掩去笑容,公孙先生往后的日子必是不得安宁了。   出了书房,三月少了拘谨,绕着展昭乐颠颠地左顾右盼好不好奇。她以为官老爷都威严吓人,可包大人虽威严却也亲切。公孙先生面善,知天文地理又帮她寻亲,她更觉得他万般好,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几乎要跟师傅平齐了。虽然还是师傅第一,可师傅不如先生儒雅。   展昭带她兜转一圈到了后院,将她托付给张婶。张婶四十多岁,掌着后院的事务,对展大人三五不时领个姑娘回来见怪不怪,心想八成又是哪里救下的苦主。展大人成日往府中救姑娘,按理说他的女人缘不差,却一直光棍到现在,二十好几的人了,对自己的事一点都不上心。   见了生人,三月又怯了胆,躲到展昭身后探头探脑。张婶豪爽,笑着将人从展昭身后捞出来,拉着她上下打量,好个俏姑娘,生得一团和气,讨喜!笑道:“姑娘莫要拘谨,有事尽管跟张婶说。”   三月朝张婶笑笑,又回头看展昭。展昭浅笑:“张婶,这是三月姑娘,来汴京寻亲,会在府上住一阵子,还要劳烦你多照应。”张婶有些意外,寻亲?这回不是苦主?当即笑道:“寻亲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说着目光在展昭身上转了又转,展大人又是打哪找来寻亲的差事?   见张婶和气,三月渐渐放松,应道:“是呢,跟爹娘失散了十来年,我也习惯了。”呃?张婶笑容一僵,这姑娘似乎对寻亲一事并不上心。展昭心中默叹,三月姑娘虽年方十八,却有些不谙世事。大约是年幼时养父养母不曾教导,后来在山中长大,几乎与世隔绝,才养成这样单纯直接的性子。她说不想爹娘应该也是真的,三岁的孩童记不得事,没有念想也在情理之中。   张婶只一瞬的闪神,随即又扬起笑,同展昭一道领着她去客房。张婶健谈,只是到客房不远的这一段路便赢得三月的好感,让三月觉得开封府里的好人真多。贵人自不必说了,是绝对的好人。包大人是好官,公孙先生博学和善,张婶贴心。偷眼瞄向贵人,嘻嘻,有贵人相助果然事实顺意。   三月是在开封府暂时落脚了,起先她觉得托贵人相助寻亲已是麻烦事,再在开封府白吃白住着实过意不去。想先暂住几日,待寻到房子再搬走,可留意了一番只得打消念头,汴京的物价贵,租间屋子不便宜。也不知何时能寻到亲,她那点银子还是省着点花,若不然恐怕得沿路乞讨着回去。   总归是不能白吃白住,她也是闲不住的性子。张婶兼顾着厨房的活,她就帮忙烧火择菜洗碗,忙完厨房的活就跟张婶一道去买菜。一路叽叽喳喳说笑不停,张婶打心里喜欢这个勤快嘴甜又心思单纯的姑娘。   琐碎的忙活了半日,下午的事就轻省了,多是缝补衣物。三月在山中长大,根本无人教导针线,便趁这机会向张婶学习。拿了块碎布在一旁练着针法,练了几天,针脚仍旧歪歪扭扭。她一脸纠结,针线活一点都不容易呢。   张婶接过一看,笑道:“虽然瞧着不齐整,却有进步。”说着将一件蓝色衣袍塞到她怀中,“这件外袍是展大人的,你替他补补。”   “呀!那怎么成?”仿佛那是烫手山芋,三月急忙将衣袍推回去,“我这针脚缝上去哪里能穿出去见人?张婶,你别逗我。”张婶又将衣袍塞过来,“放心,只是里子有些脱线,缝得不好看也不碍事。拿展大人的衣衫练手可比碎布强,不怕你不用心。行了,你也别急,衣袍你带回去慢慢补,现在先帮我把这些给公孙先生送去。”   三月瞧瞧手中衣袍,再想想自己的手艺,愁着脸给公孙先生送衣物去了。   那件衣袍的脱线皆在内里,外头的那些张婶早已缝补,若真交给三月,展昭可不敢穿出门。就内里的那几个脱线也耗费了她两日才算补好,拆拆缝缝,手指上扎了十来个针眼,才勉强算是过得去。给张婶过目之后,惴惴不安地给展昭送去。   展昭忙,自那日安顿好她之后就未曾得空去看她。今日再见,发现她换下了那一身白衣裙,又穿得鼓囊囊。展昭好奇,记得她出入迷尘宫时特意问他那一身衣衫可好看,想来是极喜爱的,怎么换了下来?   三月却立在门口不愿进屋,想把衣袍给了他就走,那蹩脚的针脚羞人得很,她可不想被贵人笑话。将衣袍往他手上一塞,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来给你送衣衫的,有几处脱线,我帮你补了……不过,我就补了内里,面上是张婶补的。我,我针线不好,你……凑合着穿吧,在里头也瞧不见……”   闻言,展昭抖开衣袍,面上瞧不出什么,正要翻到里头,三月忙拦住他,红着脸:“我……张婶那还有事要忙,我去帮把手。衣衫……你等我走了再瞧,若是,若是不满意……唔,我还是现在带回去让张婶重新补过吧……”说着伸手欲抢回来。   展昭身形微闪躲了过去,笑道:“姑娘一番好意展某自当要好好领略。”三月不依,绕在他身旁左蹦右跳要夺,皆被展昭躲开,急得她团团转,最终也不能阻止他抖开衣袍一览针脚。见大势已去,她嘟嚷道:“没人教过我针线,这几日才开始跟张婶学的。我也给张婶看过了,她说勉强过得去,在内里也不碍事,我这才送来的。”   针脚不甚整齐,忽大忽小歪歪扭扭,像蚯蚓弯曲。展昭挑眉,所幸是在内里。三月凑上来,努力为自己扳回一些颜面:“虽然歪扭,可比先前好多了,我缝了拆,拆了缝,折腾了两个晚上才补好,张婶都夸我进步大呢。”   这还进步大?展昭莞尔,顺手收起,点头道:“张婶这般说那必是进步了,展某也以为姑娘初学能做到这般已是不易,当真是极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话说,求2分。   ☆、夜游   16,夜游   三月嘟嘴看着他将衣袍收好,心里想着他是不是在说反话,什么当真是极好的,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展昭回头瞥她一眼,道:“你怎么把那一身白衣换了?我还当你喜欢。”那身白衣衬的她亭亭玉立,有着嫣然的少女风姿。如今穿得圆滚,显得圆润喜气,年岁上看着亦小了两三岁,总让他有一种年画上娃娃初长成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旋身落座:“那衣衫虽好看,可白色不耐脏,穿着不方便干活。而且薄薄的,冻得慌,冬日里还是要穿厚棉衣才缓和。”感受到他探究的目光,她幽幽道:“自从养父养母得了个儿子,就渐渐容不下我,冬日里我再也没穿过新棉衣,薄破的一件棉衣穿了好几年。所以,冬日里我喜欢穿塞满了棉花的大棉袄,受冻的滋味太难熬,再也不想尝。”   展昭了然地点头,怪不得她穿得这般臃肿,全因幼时遭遇。三月趴在桌上绞着手指:“柳忘尘坏事做绝天理难容,那身衣衫我如何穿的住?迷尘宫的东西我意见都不想留。”她的手背上有些小裂纹,冬日择菜洗碗冻手,又疏于保养,自然美不起来。她皱眉:“唔……迷尘宫的面脂倒是真的好用,可惜再也买不着了。”就连原先买的那一盒也在混乱中遗失了,那么贵的东西,她平时都省着用呢,心疼死了。   忽然,面前多了几盒胭脂,三月疑惑地抬头。但见展昭浅笑:“这些是早先时候去迷尘宫铺子查案时顺手买下的,我留着也用不上,你喜欢便拿去吧。”   诶?给她?三月欣喜,一一打开来瞧,有胭脂也有面脂,她偏头看向他:“贵人,这些不是你给心仪的姑娘买的吗?”展昭莫名:“哪来的心仪姑娘?不过是查案时顺手买下,你拿去吧。”   “嘻嘻,多谢展大哥!”三月嘻嘻一笑,开心地挑了点面脂在手背上抹开,干燥的双手立即润泽起来,泛着柔和的珠光。展昭轻笑,这会儿得了好处开始卖乖了。   心满意足地收起面脂,她正色道:“贵人还没有心仪的姑娘吗?他日你若相看媳妇记得带上我,我给你把把关。”   “你来把关?”这他可万万不敢!   “书上说,婚姻大事偶一不慎误尽前程,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要避开以下情况!眉大颧高,克夫丧节。唇缩眼露,目冷身亡。凭门咬指,必属淫娘。口阔齿露,大食疏言。男音平乳,一子有多。鬓黄梁折,守寡长贫。颧骨太高,性强克夫。蛇行鼠步,贫困刑夫。胸声焦裂,刑暴妒忌克夫子。目凶有力,死夫!”   展昭目瞪口呆地听她继续滔滔而言:“除了面相,属相上也有讲究的。贵人,你属什么?”   “呃,马。”   “马……”三月取出随身携带的黄历,找了起来:“相马的人配虎羊狗大吉,必当相敬如宾东来紫气。忌配鼠牛,否则乱难凶兆,丧失配偶。”她又翻了翻,“相马之人本月官伤之害之令,求官任职不顺,在职要防小人,不宜纳畜。贵人,你本月运道不佳呢!”   展昭哑然失笑,这姑娘怎么爱钻研此道?淡淡道了谢,受了她的好意,继而问道:“在府中可还住的惯?”   开封府自然样样都好,只是终归寄人篱下,没有归属感。叹了叹:“白吃白住哪能不好?可是我心里总感觉的不踏实。”自小养父养母总把吃白食要遭天打雷劈挂在嘴边,她深感惶恐。   “姑娘言过其实,姑娘以身涉险协助破案,立下大功,怎能说是白吃白住?”这姑娘天真迷糊却耿直淳朴,三月狐疑,有些不确定:“真的?我也有功?”   “那是自然,你且安心留在开封府中。公孙先生已经命人调取旧年记档,只是你当年年幼记事不清,又无信物可证身份,恐怕寻起来也是不易。”   三月托腮沉思,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寻不寻得找亲生爹娘她也不甚在意,就想着若能看一看他们也好,若寻不着,那便是无缘。但心里仍存有一丝念想,转转眼,道:“贵人,你说我会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时不慎走丢,被农家夫妇带了回去。”想了想,自己推翻了这个推测:“应该不可能,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穿着打扮必定不俗,他们多半会将我送回去换赏钱。这可比领一个丫头片子回去来的强。”   展昭笑笑,并不言语。既是无子的夫妇,想求得也是儿子,正如三月所言,送她回去领赏钱更有可能。且大户人家丢了小姐不是小事,又怎会不了了之?三月倒也不纠结,又聊了几句便要辞去,张婶那现在估摸着要做晚饭了。开封府人多,做饭也是累人的活,她得回去帮忙。说起来张婶教了她很多东西,针线茶饭这些事从来不曾有人教导过她。即便在山中时她帮着师傅做饭也只是把饭菜煮熟而已,师傅厨艺不好,她更不好。   走了几步,她忽然回头:“贵人,你晚些时候可有得空?我听张婶说马行街上的夜市热闹,我们一同去逛逛可好?”展昭含笑点头,忙了几日,该忙的事皆已忙完,带她去走走逛逛也应该。小姑娘性子活泼,成日拘在府中也闷得慌。三月欢喜,连道晚些时候来寻他,而后乐颠颠地跑远了。   张婶正在厨房忙碌,见三月步子轻盈地几乎要蹦上天,先过来是衣袍送去后展大人多有夸赞,若不然她如何能这般神清气爽心情愉悦?手头的活不停,抬头看她一眼:“怎样?衣袍送去了?展大人可在?”   “嗯,在呢。”三月坐到灶膛前往里头添柴火,“张婶,往后可别再让我帮忙补衣衫了,等我练好了再说。”张婶甩甩手上的水珠,开始切菜:“展大人说你补的不好?我怎么瞧你高兴得很?”   添好柴,她喜滋滋道:“还要他说?我自己也瞧得出不好!不过,贵人答应晚上同我去逛夜市,张婶,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自打她听张婶说汴京夜市极尽热闹,她就心生向往。可前两日都忙着缝补贵人的衣袍,再有就是一个人逛街哪有意思。今日恰逢贵人得空,这才得以成行。   “我去凑什么热闹?”张婶不禁失笑,“难得展大人得空,让他带你去逛逛,尽尽地主之谊,应该的。”几日接触下来,单纯的三月早已把身家概况说给张婶知道。听到她说找贵人的经过,差点没把张婶给乐坏,这姑娘真是憨实!闭着眼一条道走到底,瞎猫碰到死耗子,逮着了展大人,若不然真不知会不会出乱子。又阴差阳错地帮着破了案,展大人不好对她置之不理,这才带她一道回来的吧?   三月坐在灶膛前,火光映得她双颊红润,眸光似水闪亮:“人多才热闹嘛。”   张婶侧目,小姑娘成日将展大人挂在嘴边而不自知,贵人贵人唤得亲热,道的全是展大人的好。以往的那些个姑娘也不是没有对展大人芳心暗许的,可想三月这样懵懂的倒不曾有过。她纯真清澈,喜怒哀乐皆在面上,虽然现在看着不似对展大人存有男女之情,可也瞧得出她极敬重展大人。笑了笑,打趣道:“你这贵人长贵人短的,好似展大人是你家的一般。”   三月咧嘴一笑:“他是我命中贵人,自然是我家的。”张婶噗嗤笑出声,她倒真敢说,索性停了手头的活,回头看她:“往后展大人娶了媳妇,成了别人的良人,那还是不是你家的?”但听她答得毫不迟疑:“我当他是大哥,他媳妇便是大嫂,自然还是一家人。方才送衣衫去时,我还跟他提了选妻之法,定能助他娶到贤妻。我这妹子可好了!”   张婶哑然,是她想多了,这丫头对男女之事还一窍不通呢。   因听闻夜市热闹,更有各色小吃,三月晚饭都没怎么吃,匆匆扒了几口就拖着展昭出了门。夜市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各色摊贩小吃看得她眼花缭乱,汴京繁华得令她咋舌。山里头出来的憨姑娘真的是傻乐,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一个劲地往人群中钻。没多久,她便尝了四五个摊位的吃食,手上满满地捧着各色零嘴。   口腹之欲满足了,便转了心思开始寻那新奇的玩意儿。先是杂耍看得起劲,而后被耍猴勾去注意力。在展昭的照顾下挤开人群钻道前排,但见空地中的一个中年大叔把锣瞧得铛铛响,吆喝着吸引大伙注意力。   三月定定地看着打扮成孩童模样的猴子,觉得异常滑稽。在山中时她亦常见猴子,可还是头一回见猴子穿衣衫戴帽子,别样有趣。不多时,猴子在大叔的吆喝中开始拎着小锣敲打着满场撒欢,惹得围观众人大笑不止。三月也觉得新奇不已,朝身旁的展昭道:“山中的猴子可没这么有趣。”   展昭笑而不语,杂耍的猴子经过驯化,自然不是野猴能比的。猴子在场中闹了一圈,跑会大叔身边讨了些吃食往嘴里塞,紧接着又蹿上一人多高地高台,开始摇摇晃晃地走钢丝。人群中又发出一阵阵惊叹和欢呼,三月却一脸淡漠,咬了口冰糖葫芦,含糊道:“这有啥稀罕的?猴子在树上上蹿下跳,走个钢丝还不简单?”   “汴京的百姓哪有机会看到野生猴子?自然新鲜。”展昭见她没了兴趣便领着她往外挤。大伙正看得起劲,一个劲地往前挨,他们逆向而行阻力颇大,虽有展昭在前头带路,可三月仍几次被挤得后仰。情急之下只得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以求平衡。展昭只觉得手上一重,回头见她又紧紧扯住他的衣袖,略迟疑,终归没有言语。她年岁不小,理应避嫌,可她心思单纯只是本能寻求安稳,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如玉   出了人群,又挤进另一个杂耍圈,三月个头矮,踮起脚尖也看不见前头,只得将怀中的东西往展昭手中塞,自己往人家胳膊底下钻,硬是挤到前头去。钻得发鬓微乱才探出头来。抬眼正好瞧见胸口碎大石。闷响一声巨石碎裂,惊得她目瞪口呆。人潮涌动爆出喝彩,三月险些被推搡着摔个狗□□,幸好被旁人扶住。稳住身形抬头一看,竟是展昭,咧嘴笑道:“贵人,你什么时候挤进来的?可瞧见胸口碎大石?”   展昭身量高,即便在后头也看得真切,不过是因为不放心她才挤上来。再者,他成日巡街,这些杂耍于他而言早已看惯,哪还有稀奇可言?他转眼看向场中正在舞大刀的壮汉,道:“这家的杂耍十分精彩。”各色兵器都使得有模有样,看得出有些底子。   三月看得入迷,以往同师傅下山也看过一些杂耍,小地方哪比得上汴京繁华热闹,看那些杂耍还不如看师傅练功。场上两名壮汉耍过大刀耍长枪,耍得风生水起喝彩不断。忽然,她朝展昭道:“贵人,要是你,一定要比他们耍得好。”   展昭笑笑:“何以见得?”   “显而易见。上回你同高贤那一战惊心动魄,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那么激烈的打斗。贵人,你武艺高强,比我师傅厉害多了。”跟贵人相比,师傅那哪算得武功?不值一提。“你要不要上去耍两下?”   “馊主意!”人家凭借这个讨生活,他去凑什么热闹?   此时场上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一个小姑娘将锣翻转过来捧在手中,沿着人群讨赏钱。展昭放下一块碎银,引得小姑娘一愣,见是展昭,甜甜一笑,道了声展大人安好。三月咋舌,贵人出手好阔绰,怪不得口碑这样好。   时辰渐晚,三月捧着许多零嘴和女孩儿喜欢的小玩意蹦跳着跟在展昭身旁往回去。汴京的繁华岂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能全部领略的,她虽有些意犹未尽,却也心满意足,和贵人一道,做什么都好。   临别前,她满怀期盼:“下回得空了我们再逛可好?今日才走了一小段呢。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要将汴京游遍。我还听闻大相国寺的香火鼎盛,改日我们也去大相国寺可好?”   展昭含笑应下,有一种多了个妹妹的感觉。三月笑眯眯的,觉得贵人万般好,这回下山就算没找到爹娘也无妨,寻到贵人已是大幸。见她又絮絮叨叨地说开来,展昭恐她说个不停,忙断了话头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她这才依依不舍地同他道别,可转念想到今晚的诸多收获,又眉开眼笑,捧着满怀的零嘴玩物朝后院去了。   若问汴京近来被人津津乐道的事,那非变戏法的如玉公子莫属。在汴京变戏法并不少见,难得的是这回变戏法的人生得俊俏。明眸善睐,唇红齿白,活脱脱话本里走出的翩翩公子。公子如玉,顾盼生辉,笑如春风暖心房。   这个在坊间广受好评的如玉公子名唤韩暄,约莫三个月前来到汴京,以精湛的技法和俊俏的面容博得众彩,尤受姑娘家亲睐。每回表演都能吸引众多姑娘围观,得的赏钱自然也可观。韩暄喜欢在表演时请姑娘家帮忙,或是吹口仙气,或是搭块手帕,惹得姑娘们芳心萌动娇羞又雀跃,都盼着如玉公子能钦点自己上前帮忙。表演过后,那些凭空出现的绢花、耳坠、玩意儿、小摆设等自然也顺水人情送了出去。虽不值几个钱,却大获人心。   如此在街头表演了大半个月,韩暄的人气鼎盛,如玉公子的名号就此传出。更时常被请去大户人家表演,一时间混得风生水起,势头无人能挡。   三月一边听小燕滔滔不绝地说着如玉公子的传奇,一边吃着零嘴。她到开封府几日,除了张婶就属跟丫鬟小燕聊得来,那日夜市里买回来的零嘴和玩意儿,她就是同小燕一起瓜分了。小燕见她初到汴京,对坊间热议的趣闻毫不知晓,便热心地将眼下最最热门的如玉公子说给她听。   见她一脸淡漠地吃着零嘴,小燕不禁有些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如玉公子可是汴京少女的梦中良人呢!”   “你说俊就俊?我又没见过,他能有贵人俊?”三月兴趣缺缺,在她心中贵人英明神武无人能敌,那什么如玉公子不可能比贵人还俊!小燕的眼神怎会如此不济?天天再开封府当差却未能发现贵人的俊。   小燕摆手:“那不一样。展大人英武,如玉公子温润,不同类型的。如玉公子温柔多情,他一笑,我的心都要化了。展大人终日为案子忙碌劳神,时常皱着眉头,虽然他笑起来也让人如沐春风,可跟如玉公子终归不一样。”确实,在如玉公子到来之前,展大人是姑娘们心中稳居第一的梦中良人,想来如今有不少姑娘为择谁为良人而苦恼吧?   三月初来乍到,未曾见识过公子的风采,自然不知道他的好,不如带她去领略一番。“今晚如玉公子有表演,我们一道去看吧。”   三月欣然应下,约了晚饭后一道去。在她看来不过是出门看变戏法,可小燕却犹如见情郎一般欢喜雀跃。衣衫换了一身又一身,哪一件都不满意,恨不得立即裁一身新衣衫。好不容易挑好了衣衫,梳什么发鬓又苦恼了半日。三月不懂打扮,又等得无趣,说到外头等,便开溜了去。小燕看着三月臃肿的身形,不禁摇头。她这模样,如玉公子怎么会留意到她?她真地好好学学穿衣打扮。   她一路缓行,直至开封府大门也未见小燕追上来。心里不禁嘀咕,看个戏法都要精心打扮,跟迷尘宫的那些爱美的姑娘有得一拼。在门口侯了片刻,遇着赵虎面带郁色底由外头回来,她提了精神迎上去:“赵大哥,怎么愁眉苦脸的?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忙。”   赵虎见是她,会心一笑。展大人带回来得这个姑娘有趣的紧,虽有些不着调却热心肠。听张婶说她勤快好学,就是有时会越帮越忙,叫人哭笑不得。瞧她似乎在等人,道:“三月姑娘可是在等展大人?他在后头,应该也快回来了。”   三月摇头:“我在等小燕一道去看如玉公子变戏法。”   提及如玉公子,赵虎的脸又一片阴郁。今日巡街没有大事,倒是被两个姑娘的口角绊住,劝解了许久未果,这不,展大人还在那劝呢,也不知道如何了。姑娘家闲来无事,为了那如玉公子争吵不休,在他看来纯粹是吃饱了撑着,许是因此,他劝了几句反倒被两个合着给骂得狗血淋头!自然,他对如玉公子也无甚好感,一个大男人成日抛媚眼哄姑娘欢心,像什么样?整一个吃软饭的!   “小燕说如玉公子俊俏得紧,是她的梦中良人。这不,去看他变戏法都得仔细梳妆打扮。”说着她探头往来路望去,小燕还没来。“赵大哥,如玉公子真那么俊?比贵人还俊?”   赵虎哼了一声,就他也想跟展大人相提并论?给展大人提鞋都不配!“俊什么?还不就是凭着皮相哄骗姑娘家的欢心!三月姑娘,你别听小燕胡诌,要说俊,当属展大人第一!”   自家贵人胜出,三月极是欢喜:“嗯哪!我就说贵人天下第一俊!”说罢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见赵虎未留心她说了什么,又问:“方才见你愁眉苦脸的,可是遇到烦心事?你说给我听听,我画道符纸帮你消灾。”   呃……赵虎 有些愣,符纸消灾?挠了挠头,为难道:“多谢姑娘好意,实在算不得大事,不过是方才巡街时遇见两位姑娘为如玉公子争吵扰民,我去劝解反倒讨了没趣,这才有些郁闷。”   竟有人为如玉公子当街争吵?当真了不得,她亦被勾起好奇:“那你可劝住他们了?”赵虎又是一叹:“没有,后来展大人路过,由他调解去了,我先回来。”三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真道:“赵大哥,我明日画一张避免口舌是非的符给你,你随身携带,便可化解此灾。”   这……赵虎一脸纠结,想拒绝又恐伤她一番好意。几经思量,只能硬着头皮谢过,反正只是一道符纸,带着也无妨,即便不带,她也不会知晓。恐她又出馊主意,赵虎匆匆辞去。   赵虎走了,小燕仍不见人影,三月无聊得紧。在门口踱来踱去,一会儿往里头瞧,一会儿朝外头张望,盼着展昭。小燕着实拖沓,展昭都已调解了纠纷归来,她还在为戴哪朵绢花犯愁。这朵颜色不好,那多个头太小,这朵好虽好,可已经戴过,如玉公子一定记得,是万万不可再戴的!   再看三月这头,见展昭回来,她哪还有半分等人的焦躁无聊,一扫低靡,乐呵呵地迎上去,甜甜道:“贵人,你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积极更新,求2分!   ☆、公子如玉 2   展昭远远就瞧见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踱步,心里正担心她又要胡乱叫唤,果然如他所料,无奈道:“怎么还改不了口?纠了多少次,就记不住!”起先她还会留心着,到后头就全然抛之脑后。虽说开封府上下也都见怪不怪了,可他听着还是别扭。“你在这作何?”   三月回头望了一眼,道:“我在等小燕一道去看如玉公子变戏法。咦?贵人,方才我遇见赵大哥,他说你调解口角去了,可劝和了?”   又是如玉公子?刚刚调解了因如玉公子引起的口角,又见两个姑娘去看表演。展昭浅笑:“已经无事,你们若是去看如玉公子的表演可要早些,不然可是挤不进去的。”如玉公子的摊前人山人海,尽是年轻姑娘,空前热闹。   “小燕说如玉公子俊俏无边,我才不信,他怎么可能俊过你?”三月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赞赏。展昭有些不自在,还是头一次被姑娘家这么直接夸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在她说话向来有口无心,倒也不必当真。咳了咳,问道:“你和小燕相约,怎么不见小燕?”   三月一叹,愁了脸:“在梳妆打扮,都小半个时辰了,待会儿打扮好了却挤不进去,不是白搭吗?听闻柳忘尘出门也要打扮许久……”她一愣,怎么说到柳忘尘去了?瞄展昭一眼,“可有她的消息?”   展昭舒展的眉头拧起,摇头:“没有,虽张贴了画像布告通缉,却始终没有消息。”见三月的嘴角随着他的话语渐沉,复又笑道:“人海茫茫寻人不易,急不得。同样,你的寻亲之路也未必平顺。”   三月不以为意,含笑点头。说话间小燕终于姗姗而来。三月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小燕这是做什么?天寒地冻的,穿着秋日的薄衫,虽比冬日棉衣婀娜,可这……她不冷吗?没来由地,她又想起柳忘尘薄如蝉翼的仙女装,这样的美丽她宁愿不要。   小燕朝展昭行了个礼,道了声展大人安好便急着拉三月出门。梳妆打扮费了不少时间,去晚了可占不到好位置。三月回头看着展昭,想叫他一道去,又想着他应该对变戏法没有兴趣,这才作罢。   展昭目送两个姑娘离去后才折身往里去,脑中印着臃肿和纤细的两个身影,不由浅笑。小燕显然是被如玉公子虏获了芳心,三月懵懂,恐怕瞧不出门道。心中思量着,一路朝公孙先生的小院去,早些时候公孙先生说往年的记档已经送来,他要过去看看。   展昭到时,公孙先生正在灯下查阅记档,三月给的线索模糊,原以会有诸多存档难以筛选,实则送达的只有寥寥几份而已。见展昭到来,公孙先生将查阅过的存档往他面前推去,道:“这几份是寻姑娘的,你且看看。”   展昭翻阅了几页,瞧不出什么门道。时间久远,三月记事不清又无信物,不好确认身份,唯有到旧地一寻再行判断。“得空了,我带她去各处走一趟。”   公孙先生点头,也只能如此。十五年的时光足以让小丫头长成大姑娘,见面也未必认得出来,如何确认身份也是头疼的事。若三月的双亲当年到官府备案,那倒还好找一些,就怕没有,那便真的如同大海捞针。   所幸,三月天性乐观,一幅憨乐的模样,伤心事断然不会隔夜。对于寻亲一事也看得开,哪怕结果不尽人意,她也能坦然接受。想到她几次来跟他讨教云顶仙果之事,他不禁莞尔,那姑娘实心,对迷尘宫一事耿耿于怀,终是认为自己拖了展护卫后腿才令柳忘尘得以逃脱。又坚信柳忘尘是寻云顶仙果去了,这才几次向他讨教。   云顶仙果一事他偶在古籍中见过,并未深思,只当是玄幻趣闻看待。三月却常研读从迷尘宫带回的古籍,每回都能从中找到所谓的蛛丝马迹,推测出云顶山所在,且每回都有不同的结论。公孙先生收了收飘远的思绪,道:“若是能得她养父养母相助,或许找寻起来会容易些。”毕竟,三月当年是被他们带回去抚养的。   展昭眉心微皱,道:“这恐怕困难,据她所言她是不堪虐待才逃到山中,如今回去打听当年的事怕难有结果。再者,我还怀疑她会不会是被拐卖的而不自知,若是被拐卖到此处……”后头的话他无心再说,结果不言而喻。   公孙先生沉吟:“此事现在下结论尚早,且先看过这几家再议。”又笑道:“我瞧她对寻亲一事并不十分上心,倒是一心扑在寻找云顶山上。”   展昭笑了笑,又叹了叹:“柳忘尘至今消息全无,论理,以她的美貌,寻起来不难。”公孙先生捻须,脑中灵光一闪:“血珀反噬,可会是因反噬导致样貌改变,故而难寻?”   这点展昭并未深思,反噬?样貌改变?难道说柳忘尘如今已经不复当初绝尘美貌?从她的藏书以及书信来看,她亦相信有云顶仙果存在。既是如此,那她势必是去寻云顶山了,可云顶仙果不过是传说,虚无缥缈,她又该从何寻起?   公孙先生亦愁眉不展,却仍道:“所幸迷尘宫已散,墓杀无首也一盘散沙,暂且不能再作乱。幸存的失窃幼童也平安归家,余下的只能缓缓谋之。”   展昭点头,略作思索:“或许可以以手中血珀为饵诱柳忘尘露面,毕竟去寻云顶仙果太过渺茫。”   公孙先生深以为然,柳忘尘负伤而逃,又受血珀反噬,在这般情况下去寻未知有无的云顶仙果着实不明智,回来寻血珀倒有几分可能。此事还需同大人商讨之后再做筹谋。   三月和小燕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赶到如玉公子的摊前,以如玉公子的人气,他的周遭早已围满了慕名而来的姑娘。三月只扫了一眼便心生退意,这等盛况,她们如何能挤进去?小燕却似看惯了这阵仗,抓在三月腕上的手一紧,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扎进人堆中奋力往前钻去。   人群中立时爆出各种尖叫怒骂,三月以手护头,忍着从四面八方来的拉扯推搡,艰难地跟着小燕往前钻,心想要一睹如玉公子的风采还真不容易。好不容易钻出来,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些姑娘们各个香喷喷,混杂在一起反倒刺鼻起来。   揉揉鼻子抬头一瞧,不禁傻眼,她以为小燕被如玉公子勾去了魂,现在看来,被勾去魂的远不止小燕一人。一圈看下来,竟都是衣衫单薄阿娜似天仙的打扮,看得她牙关打颤,她们都是铁打的身子吗?她穿着棉衣棉裤都还有几分畏惧寒风呢。   小燕扯扯她的衣袖,指着空地中央的男子,激动道:“快看,那便是名满京城的如玉公子韩暄。瞧瞧这身段这风采,单是一个背影就已经风华绝代。”三月顺势望去,只见如玉公子身着月白长衫,身材颀长,背对着她们准备着表演的道具。她并未瞧出绝代风华,只盼着他快些转过身来一睹庐山真面目。须臾,如玉公子回过身来,三月紧张地瞪大眼,他真的比贵人还要俊?   可待他回过身正对着她,她不由失望,如玉公子怎么戴着面具?挡了眉眼,哪里瞧得出俊不俊,撇撇嘴,心想就这样也想跟贵人比俊?小燕却一脸陶醉:“就算戴着面具也难掩英气,华贵中带着神秘,叫人欲罢不能!你瞧那嘴唇,笑得多勾人!还有那鼻子,我就没见过这么挺的鼻子!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颠倒众生的男子?”   韩暄环顾四下,唇边带笑,今晚的客人又比往常多了几成,汴京不愧是京都,繁华似锦,只可惜他不宜在同一处久留。想着要离开此处,离开这些可爱的姑娘,他还真有几分舍不得。忽然,他的目光锁在三月身上,这一圈唯有她与众不同。不禁注目打量,继而唇边笑意更甚。   三月未曾留意到韩暄的注目,心思全在他变戏法的道具之上。小燕自发地将他的注目理解成自己今日的打扮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理理头发,整整衣衫,含羞回望。韩暄亦含笑朝她点头,虽只是一瞬,却也足以令她雀跃不已。掐着三月的手臂兴奋道:“瞧见没?他对我笑呢!今晚他会不会叫我上去配合表演?”   即便三月穿得厚实,也感受到了她的激动,往旁边躲了躲,问道:“什么时候开始表演?”在她看来,如玉公子对谁都笑得灿烂。   “如玉公子的开场表演也别具一格,你等着瞧吧!”说话间,之间韩暄手中的精巧瓷瓶忽地闪过荧光,咻得一声,头顶上炸开声响,乍现火树银花犹如天星坠世,盛满繁华。三月眼里映着灿烂透着惊喜——是烟花! 作者有话要说:     ☆、寻亲1   烟花于三月是极罕见的盛景,几乎是立时,她对如玉公子生满了好奇。以烟花开场,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表演?烟花暗去,姑娘们如痴如狂地唤着如玉公子的名字。但见韩暄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才听得他清朗之声缓缓而至:“感谢各位姑娘的厚爱,韩某今夜要为大家带来一个新节目,希望大家喜欢。”   只是普通的开场白,却又引得姑娘们欢腾不已,三月左看右瞧,不得其解。不过,如玉公子表演当真精彩,令她大开眼界。心中感叹,即便没有俊俏面容,就冲这手艺也当称赞,怪不得他人气这么旺。然而,看了许久的表演却始终不得窥见他的真容,都道他容貌出众,怎么遮着掩着?   正纳闷,但见他广袖一挥,落地而放的几个玲珑瓷瓶迸出星火,墨蓝夜空又绽开烟花,比初时更甚。五彩缤纷,如畅游星河,璀璨夺目。置身其中犹临仙境,华美无限,如珠如宝。难言的喜悦自心底腾起,更为惊喜的是星河暗去,竟有无数丝帕纷扬而落。三月也有幸接到一方丝帕,惊讶地握在手中,抬眼看向如玉公子,他已摘下面具含笑望着她。   果真如小燕所言的那般,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眉目含情,笑如春风暖人心。但若跟贵人比,不能说逊色,只能说是不同类型,贵人英武正气,在她心中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如玉公子瞧着就是哄姑娘的花花公子,如何能比?   表演至此已落幕,即便是如玉公子也不能免俗地要讨赏钱。可同是讨赏,如玉公子也同别人不一样。首先他讨赏的盒子就装饰得美轮美奂,更别提姑娘们争先恐后往盒中丢银子的盛况。瞧着大家出手阔绰地丢银子,三月在荷包中摸了又摸,数了又数,咬咬牙,摸了十个铜板攥在手心里。表演是好,可她还寄人篱下吃白食,哪能一掷千金?   很快,如玉公子到了跟前,小燕激动地给了一角银子,三月惊诧她的豪气,瞧不出来她这么有钱。瞄着盒中满满当当的碎银,有种想伸手帮他托住的冲动,这一场表演能得这么多赏银,好厉害!   她紧挨着小燕,盒子转眼到了跟前。攥着铜板,心中一阵踌躇,着实觉得十个铜板有些拿不出手。抿着唇抬眼看了韩暄一眼,怯怯地将手中的铜板放入盒中,而后立即听到小燕的抽气声:“你给的是不是有点少?”   人群中发出附和的声音,看如玉公子的表演就给几个铜板,当是打发叫花子吗?有人眼尖,瞧见她手中还抓着一方丝帕,连道那帕子要好几文钱,她这是看了表演又占了便宜。三月面上一热,赶紧将手中的丝帕一道丢进盒子,急道:“帕子我不要,还你!”她不过是看天上有东西飘落,本能地伸手接住,哪想那么多?她才不屑占这种小便宜!   “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既然姑娘接到,那便是赠予姑娘了,姑娘且收着吧。”随着韩暄的清朗之声,丝帕被递到三月眼前。仿佛丝帕会咬人一般,三月急忙将双手背到身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我不要!你也别嫌弃我给的钱少!”   见她如此,韩暄也不勉强,将盒中的几个铜板包在帕子里收入怀中,笑了笑:“姑娘说笑了,姑娘能来捧场就已是韩某之幸,韩某心怀感激,哪里有嫌弃之理?”三月咬了咬唇,心想如玉公子待人倒是和气,说话也好听。可周遭的人却向她投来或鄙视或不满或艳羡的目光,令她心中多有不舒坦。   可,既然如玉公子打了圆场,她也讷讷道:“公子的表演很精彩。”似有用好话补偿赏钱微薄的意思,横竖她是不会再掏钱,最多她以后不再来看他表演便是,免得又说她占便宜。   这插曲就此揭过,三月有些闷闷不乐,没了逛夜市的心思,草草地跟小燕一道回去。小燕对三月才给十个铜板很是佩服,其实看个杂耍给几个铜板也差不离,她一个的月钱就几百个铜板,给如玉公子打赏那么多也是心疼的。可大伙都给那么多,她若给少了岂不是对公子不敬?故而也只能忍痛捧场。可她捧了这么多次一次也没能抢到丝帕,三月倒是好运气,头一次来就抢到丝帕。她居然不要!傻瓜!遗憾道:“你不要那帕子可以给我嘛,推了多可惜!”   “我若收了,她们还不得说我占便宜?那帕子满大街都是,有啥稀罕的?”三月心中不满,被那么一闹,她对如玉公子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甚至有些后悔给了十个铜板,早知如此,给两个就成。   小燕一愣,说得也是,的确是普通的帕子。不过,“帕子是常见,可终归是如玉公子所赠,意义不同嘛。诶,如今你也看了表演,又见了公子的真容,怎样?他俊吧?”   虽心中不喜,三月还是实诚地点头,但过后道:“俊是俊,还是不及贵人。”小燕撇撇嘴:“贵人贵人!你心里就只有展大人!展大人多闷的一个人啊,你竟跟他处得来!”三月欲争辩,却见她环抱双臂喊冷。心中暗想,不冷才怪!便也不同她争,加大步子一同回了开封府。   展昭想着过两日得空,便往厨房去了一趟,欲将寻亲一事告知三月。在厨房外就听见三月似是气愤地谈论如玉公子。心中一笑,如玉公子风头正劲,街头巷尾皆是他的话题。多半是风流韵事,不是见他同哪家姑娘出双入对,就是哪家千金相中了他,更传言有富贵人家欲招他上门。传言虽不可尽信,但也足见他为人处事之态。   进了厨房,但见三月满面怒意,似乎气得不轻。他有些茫然,她不过是看了一场表演,何事能令她如此动怒?张婶见展昭来访,顾不得劝解三月,连忙招呼:“展大人,您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展昭瞧了眼闷不作声的三月,道:“寻亲之事有了些眉目,我特来告知。”张婶大喜:“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回头见三月还在兀自气恼,对展昭的话置若罔闻,上前拉了她推到展昭跟前,道:“厨房不是说事的地方,你随展大人到院中去聊。”   二人出了厨房,展昭见三月闷闷地,也不急着说正事,笑问:“方才我在厨房外听你谈论如玉公子,莫非是他惹你生气?”   三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如玉公子的事她本没放在心上,谁想今日她在市集上偶然遇到他,他竟主动上前搭讪,并要将那夜她还回去的丝帕赠予她。她并不痴迷他,也不觉得那帕子有何稀罕,反倒因那夜之事对他无甚好感,当下便拒了。心中奇怪,她根本就算不得认识他,他这般热情做甚?韩暄也不甚在意,笑笑便离去。可这一幕却被几个爱慕他的姑娘瞧见,少不得对三月冷嘲热讽。三月憨实,哪里跟人拌过嘴,只能由她们说去,心里闷气回来。   展昭听了前因后果,眉头微皱,不知在思索什么。三月这会儿气也消了差不多,见他面色微沉,道:“虽然大伙都赞他好,可在我看来,他远不及贵人你。”展昭看着她清澈的双眸,暗叹,遇到这样的憨姑娘,只怕如玉公子也颇为头疼。想着,笑道:“你这话若传出去,只怕连我也要挨骂。”   三月认真道:“谁若骂你不好,我便骂回去!”   展昭失笑:“你若这样同那些姑娘有何不同?”   三月一愣,没了主意:“那,怎么才好?”   展昭呵呵一笑,转了话题:“前几日公孙先生调了旧档,筛出可能性较大的几户人家,过两日我得空,带你去瞧瞧。”三月有些紧张,追问具体情况,展昭却也不知,只道要到了那里访过才能知晓。   由三月所述,她是在杞县下元镇走失的,而后被王家夫妇领回去抚养。故而此回他们去的是下元镇附近的杏林村吴家。三月显得很兴奋,一路笑声不断,对吴家做着各种推测,煞有其事地对展昭道:“这两日我老觉得耳朵发烫,书上说这是有人念叨我。今日又是出行的吉日,去的方向也大吉,认亲一事多半会有好结果!”   闻言,展昭却道:“你说你昨日本该吃素,却误食了一整盘的酱肉,可会影响今日的运道?”三月面上一凛,半晌答不上话。书上说世上之事皆有因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些微小事都能影响大局。当即有些忐忑,她破了戒便是心不够诚,菩萨可还会保佑她?心思转了转,有些底气不足,道:“大不了我多吃几日素补上,菩萨心肠最好,不会同我计较这些才是。”   展昭心想她这是欺负菩萨心善,调侃道:“照你这般说,我倒觉得你往后即便不吃素,菩萨也不会同你计较的。”   三月不解:“为何?”   展昭环顾四周,就一路行来所见,杏林村倒也算富足,想来吴家家境应当不错。看了一圈收回心思,回到:“你幼时在王家过了几年苦日子,用来抵荤戒想来是够了。”   三月深有同感地点头,贵人所言有理。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每月初一十五吃素是对菩萨的虔诚,哪能这样换算抵消的?才要改口,但见展昭似是在笑,这才反应过来被他逗了趣。心中嘟嚷,谁说贵人一本正经?明明也会拿人逗趣! 作者有话要说:     ☆、寻亲2   几经打听,吴宅渐近。如展昭所预料的那般,吴家富足,齐整的砖瓦房很是亮眼。待他们走近,正欲敲门,却听见里头传出争吵只声,听了几句,是妯娌为分家之事争吵。展昭的手顿在半空之中,他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里头的争吵越发大声,三月有些不安,心突突地跳,抬眼看向展昭,怎么办?展昭亦皱眉,此事前去打扰多半是讨不着好,分家之际突然多个女儿回来认亲瓜分家产,这事不好办。   这迟疑着,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妇人抱着啼哭的孩子冲了出来,险些跟展昭撞个满怀。吴家的争吵因突入起来的访客而中断。望着院中因争吵而面色狰狞的妇人,三月心生怯意。这,是她的家人?   展昭回过神,问道:“这位大嫂,这里可是吴苏立家?”事已至此,也无甚可迟疑的,他们也无多时间可耗。门口的妇人顾不得安抚啼哭的孩子,审视着二人,语气不善:“你们是什么人?”   三月不喜她的眼神,那眼神中带着戒备,鄙夷,嫌恶。如同她养母得了儿子之后看她的眼神。总是给她做不完的活,又总是嫌她吃的多,甚至想把她发卖。若不是她年岁尚小,家中杂事又没人做,只怕把她卖去地主家当小妾都有可能。眼前的妇人就如养母一样令她不喜。心中忽然开始忐忑,若她是吴家的女儿,她可会回到幼时的苦难中去?   展昭面上无甚表情,一幅公事公办的口吻:“在下开封府展昭,为十四年前吴家走失女儿一案而来。”   听闻是官府的人,妇人脸上表情大变,再看向三月,心中虽不喜,却也不敢再放肆。侧身让开路,道:“展大人快请进,公公现下不在家中,民妇这就去找他回来,大人稍后。”   三月跟在展昭身后进了院子,此刻她早没了原先的好心情,心头坠坠地,说不出的沉闷。院中几个孩童好奇地打量着访客,方才争吵的两个妇人面色也阴沉得很。虽说分家同女儿关系不大,但失散多年的女儿回来,爹娘出于疼爱喝补偿心理,总不会亏了女儿。吴家三个儿子已经成亲,还有两个待嫁女儿,再多一个,岂不是又要多备一份嫁妆?几个媳妇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展昭一派官架,在其中一位妇人的引领下稳步穿过院子在堂厅落座。三月紧随其后,她探究地打量四下,想着这儿若是她家,或许会生出几分熟悉来。忽然,院中的孩子不知怎么吵了起来,妇人让展昭三月自便,急忙出去查看。   无外人在场,三月才松了口气,道:“这儿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展昭饮了口农家粗茶,淡淡道:“且不说你是不是吴家女儿,这房子瞧着也就近几年盖的,你自然是生不出熟悉感。”   三月一愣,对哦,这房子怎么看也没有十几年的屋龄。在厅中踱了几圈,又探头去看院中的情形,外头吵成一团。她皱皱眉,回身在展昭身边坐下,很是苦恼:“这家里吵吵闹闹地,我不喜欢。”展昭放下茶盏,对外头的嘈杂充耳不闻,道:“事情尚无定论,稍安勿躁。”   “万一……”三月深深纠结,吴家不睦,万一她是吴家女儿,认了这亲只怕徒增烦恼。原本她也就是想瞧瞧亲生爹娘是否安好,不是一定要归宗认祖,更别提卷入这样的矛盾纠纷中来。静了片刻,朝展昭可怜兮兮道:“吴三月,多难听!”   展险些被茶水呛到,有些无言以对,她来寻求还嫌弃吴姓跟她名字不搭?但听三月又叹:“黄历上明明说万事皆顺,我怎么觉得前途未卜?”展昭暗想,书上所言如何能尽信?即便要信也应活学活用,生搬硬套哪成?再者,吴家这般情况,三月若真是吴家的女儿,以她的性子,恐怕自己不好过。认亲不成反倒是好事,黄历说的也算准。   须臾,出门寻人的妇人归来,一道回来的还有吴苏立夫妇。吴氏夫妇听闻有官老爷为失踪的女儿而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来,喘着气进了堂厅,见展昭和三月起身,连忙道:“大人,您坐您坐!”   展昭淡淡地点个头复又落座,三月打量着吴氏夫妇,觉得心里怪怪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期盼,有深感陌生,心突突地跳,有些不安。茫然地看向展昭,面对可能是她爹娘的吴氏夫妇,她生不出亲切来,甚至有些排斥。   吴氏夫妇未入座,局促地站在一旁,看看展昭,又不时瞄向三月。回来路上他们已经听儿媳妇说了他们的来意,故而对这个可能是女儿的姑娘满是好奇。女儿走失多年,始终是心头憾事。展昭朝三月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这般陷入为主地将自己当成吴家女儿来看怎么成?扫了眼吴氏夫妇,仍旧淡淡地:“吴家十四年前走失了女儿曾到官府备案,后来可寻回了女儿?”   提及走失的女儿,吴氏夫妇面色凄凄,吴苏立的媳妇林氏当即红了眼眶。吴苏立看看三月,叹了口气,道:“当年小女走失不久,有人河边捡到小女的外衫,可又不见尸首,草民也不知她是生是死。”   林氏用衣袖拭拭眼角的泪花,接着道:“这些年我们四处打听,却始终寻不得。”说罢,看向三月:“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三月姑娘,三岁时在下元镇走失,情况同吴家备案相近,特来一访。”   吴氏夫妇眼里闪过欣喜,不管是不是,有希望总是好的。正要细问,院外头又奔进来三个男子,人未到声先到——“爹,娘。”   展昭扫一眼匆匆而至的三个男子,心想这是吴家的儿子了。一直守在外头的几个妇人也跟在男子身后陆续进来,宽敞的堂厅一下子挤满了人。三个男子目光落在三月身上,冰冷厌弃。三月不自觉退了一步,挨到展昭身侧。   吴家大儿子皱了皱眉,道:“爹!娘!你们见过的来骗亲的人还少吗?怎么又犯糊涂?”吴家老二附和道:“大哥说的是,这几年我们家日子好了,谁都来认亲,也不知安得什么心!”说着眼神不善地盯着三月。   吴氏夫妇有些迟疑,吴苏立看看展昭,再看看面色不虞的儿子儿媳妇们,道:“这位姑娘是由开封府的展大人带来寻亲的,哪会是来骗亲的?”   一听是官府出面,吴家三个儿子面色更沉,在他们心中,妹妹早已溺水而亡。现在官府领着人来寻亲,万一是妹妹,于他们而言根本毫无益处,反而要分出家产。妹妹失散多年,他们跟她根本没有感情,她更于吴家毫无贡献,分得一分一毫都嫌多。可既然有官府的人在场,他们也只能按捺性子静候下文。   面对吴家兄弟毫不掩饰的厌弃,三月心中也大为不喜,绷着脸定在展昭身旁。暂且不是说她是不是无家女儿,就冲吴家兄弟的态度,她就不想认这亲!这架势,哪是寻亲,根本是寻仇!其实刚才吴苏立说在河边发现女儿的衣衫时她就断定自己不是吴家女儿,当年他在下元镇走失之后就被王家夫妇领了回去,没有落水也没有丢失衣物。   展昭未将吴家兄弟的反应放在眼里,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女儿走失的具体时间?女儿名唤什么?”   “记得记得!这如何能忘?”林氏回得急,当时家中光景虽不好,丫头片子在农家也不值钱,可终归是自己的骨肉,“我记得是中秋前后,我们一家去下元镇赶集,市集上人多,我跟孩子他爹一时没留意,孩子就不见了。”说到这,林氏又红了眼:“我那苦命的孩子叫巧儿,吴巧儿,走失的时候刚过三岁生辰。”   展昭看向三月,以眼神询问,三月如释重负,松了表情,对着展昭甜甜一笑,声音轻快:“不是我呢!我是在冬日跟爹娘走散得,我记得那日大雪刚停,天气晴好。而且,我叫三月,不叫巧儿。”   吴家夫妇的眼神黯了下去,无家兄弟却翘了嘴角。展昭看得分明,当即起身道了句多有打扰,便领着三月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吴家人还有些愣愣回不过神,这就走了?   出了吴家大门,三月拍拍胸脯,止不住心底涌上的欢畅,幸好!幸好!万一真成了吴家的女儿,还不得怄死她?大步追到展昭前头,面对着他边往后退边抱怨:“这家人怎么回事?面对失散多年的妹子竟这般态度!”   “人间百态,不足为奇。”展昭微叹,对吴家兄弟的做派也看不上眼。但见三月面上一派憨乐,心知寻亲无果对她并未有影响,倒也宽了心。   “他们看我的眼神跟仇人一样,我哪碍着他们了?”   “你若是吴家女儿,势必要归宗认主。你尚未出嫁,吴家夫妇定要替你张罗婚事,准备嫁妆。出于补偿和爱女之心,自然不会亏待你,可吴家兄弟心中不是这般想的。他们与你并未有兄妹之情,自然不乐意你来瓜分原属于他们的家产。更不要说后头还有媳妇挑拨,你如何能讨着好?”   三月未深思至此,只是想这寻到爹娘,根本就没想过钱财之事,更料不到家中兄弟姐妹会对她不喜。   展昭再道:“即便你说你不要家中分毫,又有谁能信?你爹娘又怎会听你的?遇到和睦的人家倒好说,遇到吴家这样的,便不好相与了。”   “幸好我不是吴家人!”三月劫后余生般地叹了口气,忽然拍了拍手,欣喜道:“黄历上说万事皆顺还真没说错!成了吴家人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这回虽寻亲失败,却躲过一劫。大吉!”   展昭见她说道高兴处退得越发快起来,才要提醒她担心脚下,她就脚下一绊往后仰去。所幸他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这才免去皮肉之苦。三月吓了一跳,低呼吓死了。惊魂未定地踹了两脚绊她的石块泄愤。而后似是想起什么,抬头望着展昭:“贵人,若我寻不着爹娘,或是我家兄弟姐妹容不得我,那你收留我,让我一辈子跟着你,可好?”   展昭一愣,继而笑道:“姑娘家总归要嫁人的,如何能跟着我一辈子?”三月想了想,也是,姑娘家都是要嫁人的。这可如何是好?忽而,她又笑道:“那我嫁得近一点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绢花   转眼进了腊月,展昭的公务渐渐多起来,再也不得空带三月去走访其他人家,此事暂且搁置下来。三月本就对寻亲一事不太上心,加上被吴家搅了一回,寻亲的心思似乎又淡了几分。这么多年没爹没娘都过来了,也不是非寻着不可。眼瞅着已经腊月,她盘算着要回白落山同师傅一起过年。   往年她跟师傅住在山上,逢年过节她最多也就是下山打几斤好酒孝敬他老人家。近来她跟着张婶学了针线,便打算给师傅做一身新衣衫。当然,以她目前的技艺还难以独自完成一件衣衫,难免要请张婶帮忙。   从布庄出来,四下瞄着街上行人的衣服样式,琢磨这要给师傅做个最时兴的样式。一路走一路瞧,看得眼花也没个定论,考虑到自己学艺不精,还是让张婶帮忙拿主意吧。见小摊上的绢花格外讨喜,她不禁驻足。小姑娘爱美,又即将过年,给自己添两样小东西也是喜庆。   挑了一朵浅蓝的绢花别上发间,小贩一边夸好看一边举着镜子让她自己瞧。铜镜映出圆润的脸庞,酒窝浅浅,杏眼弯弯,发间绢花俏了人儿。就连小贩都笑容满面,这姑娘生的一团和气,讨喜。   “姑娘真是人比花娇。”   突如其来的夸赞叫三月一愣,回头一看,竟是如玉公子。小贩也是一愣,随即又堆了笑:“连如玉公子都说好呢,姑娘买一朵吧。”现在还有谁不知晓如玉公子深得姑娘家的喜爱,他说好,哪里有姑娘会拒绝,这生意多半能成。   三月也觉得绢花好,可被如玉公子一说,心里反倒有些不喜。她可还记得上两回因他而起的不快,他怎得这样阴魂不散?到哪都能遇见!   韩暄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初见时她就与众不同,没有盲目跟风被他的外表和表演所惑,再见时也未被他的刻意示好所打动。想到他如玉公子捕获姑娘芳心从来都是手到擒来,今次遇着这么个无视他魅力的小姑娘,无疑是激起了他的斗志。朝三月温和一笑:“许久不见,怎么不再见姑娘去看韩某表演,可是韩某技艺不精,入不了姑娘的眼?”   三月奇怪地看着他,这人好生奇怪,不去看表演还追上门来问原因?撇撇嘴道:“公子的表演极好,只是我没那么多银子打赏,怎么好意思去占便宜?”   韩暄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这话叫他怎么回?讪笑两声,道:“切莫如此说!姑娘能来捧场就已是韩某之幸。”似为表诚意,他递了几个铜板给小贩,“这朵绢花我赠予姑娘。”   “我不要!”闻言,三月立时摘下绢花丢回摊上,一脸厌恶,“我与公子素不相识,还望公子莫要自作多情!”   韩暄反而笑起来,丝毫不在意她不善的言辞:“姑娘误会了,韩某并无轻薄之意。只是前两回姑娘皆因韩某蒙受委屈,这朵绢花聊表歉意。”   三月退了一步,眼里不耐之色尽显,瞪他一眼径直走开。莫名其妙,谁因为他受委?自作多情!难道全天下姑娘都要喜欢他才成?好心情全叫他给搅没了。   韩暄取了她丢落的绢花,几步追上,仍旧好脾气道:“姑娘是不愿原谅韩某?”三月恼怒地瞪着他,这人到底想干嘛?但闻他又道:“姑娘恼韩某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绢花买都买了,姑娘若不收下,便只能丢弃,多可惜,还望姑娘笑纳。”   “让开!你再纠缠不休我可要报官了!”三月一手拍开他递过来的花,她再懵懂无知也知道不能随便接受男子所赠之物。如玉公子追着她强送绢花意欲何为?   韩暄纵横情场,多少贞洁烈女在他刻意示好和死缠烂打之下弃械投降,他有信心收服眼前张牙舞爪浑身带刺的小丫头。人就是这样,唾手可得的东西觉得没意思,越是的不到就越撩得心痒难耐,非据为己有不可。   只不过今日还来不及施展魅力,便被巡街路过的捕快打断。二人的谈话从方才开始便引得不少爱慕如玉公子的姑娘围观,这会儿已被围了个严实,这才被巡街的捕快留意到。   “这里出了何事?”展昭慢了捕快几步,拨开人群,只见三月和韩暄之间气氛微妙。其实也是韩暄有意引人注意,让大家都知晓他对三月刮目相看,把她捧得高高地,不愁她不入套。   “贵人!”三月见到展昭欣喜万分,绕在他身边,指着韩暄厌恶道:“他一直缠着我要送我绢花,不要都不行!”   哦?展昭看向镇定自若的韩暄,如玉公子以女人缘闻名,今回怎么会追着一个小姑娘献殷勤?围观的姑娘们只觉得眼睛不够看,如玉公子温润,展大人英武,这两位怎么看都看不厌。   韩暄看了眼手中的绢花,笑道:“不过是场误会罢了,前些日子这位姑娘来看韩某表演,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韩某记挂于心,特来致歉。又恰巧见姑娘在买绢花,便想赠予姑娘聊表歉意,绝非有意冒犯。”   展昭如何听不出他言语中的狡辩,正人君子自不会像韩暄这般行事,有意无意勾着姑娘家,左拥右抱,一幅花花公子的做派。眯了眯眼,将韩暄打量个通透,这皮相果真当得起如玉二字。“公子的心意想必三月姑娘已然知晓,这绢花,便不必了。”   韩暄方才听三月唤展昭贵人,此时又见她几乎贴在展昭身侧,可想而知展昭同她关系匪浅。手指一动,绢花收入袖中,动作迅捷,在旁人看来犹如凭空消失,不禁惊叹如玉公子好手法。公子如玉,温润有礼,笑得淡然:“既是如此,韩某不好强人所难,还望姑娘得空了前来捧场。”   三月心中着实厌恶韩暄,欲刺他几句,却被展昭拦下。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韩暄,眼里一片冰冷。韩暄笑笑,道了声告辞,翩然离去,人群也慢慢散去。三月朝韩暄离去的方向翻了个大白眼:“谁稀罕看他表演!哼!”   展昭面上不虞,三月同他并无交集,他却几次主动搭讪,不得不叫人怀疑动机。当街堵着姑娘家赠花,坏人名节,实在可恶!收回心神看向三月,她小孩子心性,估计是想不到那么多。心中默叹,不知是喜是忧。   “幸好遇见你,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甩开他。不就是赏钱给少了吗?竟这般死缠烂打,小气!”三月愤愤地抱怨,眼睛瞄着道边的小摊,“害我连喜欢的绢花都买不成!”即便她再喜欢那朵绢花,被韩暄一搅和也买不成了。   展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摊上琳琅满目的绢花珠钗,各色链子手钏,五彩缤纷犹如春花争艳。笑道:“这边的绢花也精巧,要不要瞧瞧?”三月略迟疑,还是到了摊前。展昭不懂姑娘家的东西,只是在一旁看小贩热情地招呼。   三月看来看去皆不满意,忽然,展昭取了一朵粉色层叠绢花仔细瞧了瞧,递给她:“这朵很是精致,试试看?”三月凑近,眼眸一亮,忙道:“真的呢,我怎么没瞧见?”说着接过,别在发间。   小贩夸赞戴着好看,又解释说货架高,这朵放在高处,她只顾低头翻找,自然未曾瞧见。三月对着镜子左看右瞧,笑眯眯的很是喜欢。朝展昭晃了晃脑袋,笑问:“好看吗?”粉色绢花微微颤动,仿若迎风招展。小姑娘眼里的笑意如同三月春光,无限温暖和煦;看得展昭满脸笑意,星眸灿烂,化了冬日冷寒。   离了小摊,三月向展昭打听哪家的酒肆有好酒,展昭听闻她要带好酒回去给师傅过年时一愣,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在开封府呆到寻到爹娘再辞去。三月拍拍包袱里的布,很是得意:“如今我学了针线,定要给师傅做一身新衣。我学艺不精,若不然我也给你做一身,就怕你不敢穿出门。”   “你就不怕你师傅穿不出门?”展昭失笑,她的手艺他是知道的,到现在还停留再缝补内里的程度,她做的衣衫怕是真的穿不出门。三月嘻嘻一笑:“师傅成天在山中采药,又不见人,不怕。”   如此……展昭只能道:“你一片孝心,想必你师傅会喜欢的。”所幸她有自知之明没有给他做衣衫,若不然,他要如何拒绝?穿不穿得出门暂且不说,于理便不合了。想到开封到白落山路程也不算近,便问:“你何时回去,我看看能否腾出空送你一程。”一个姑娘独自上路,尤其是她这迷糊的性子,他还真有些放心不下。若实在不得空,最好也托别人送她一程。   三月摇头:“不必,又没多远,我都能独自闯荡江湖了,哪还要人送?再说,我可是习武之人。”   独自闯荡江湖,习武之人……展昭默然,他记得初见时她就摔破额头,再有她那身功夫不提也罢,在迷尘宫时也是鲁莽行事,怎能叫人放心?好在她也不是明日就走,暂且不急。带她去酒肆买了酒,出来时见几个捕快面色凝重匆匆而过,唤住一问,竟是出了命案。当即将诸事抛之脑后,往现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护身符   死者是一个年轻姑娘,溺水而亡。尸体在水中泡的有些时间,肿胀不堪,看着叫人心底发寒。展昭眺望着宽广的河面心思不明,须臾,回身蹲在尸体旁再次细细查看,尸身上并无外伤,自杀?略回头朝身后的衙役道:“尸体是何时发现的?可知死者的身份?”   衙役指向一旁的几个妇人,道:“是这几位大嫂洗衣衫时发现的,从上游漂下来,身份暂未查明。”几个洗衣的妇人吓得不轻,脸上尽是后怕。看到这么一具泡得发胀的尸体,任谁心里都犯怵。   展昭嗯了一声,皱着眉头没有言语。从死者衣着来看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但过于单薄不适宜时下的天气。精心打扮了出门的人会突然跳河自尽?或者她是出门见过什么人之后,因某些才自尽?   他兀自沉思着,没留意到身后的人群中钻出一个探头探脑的姑娘。毋庸置疑,就是三月。方才他已让她先行回去,可她不是听话的主,往回走了一段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折了回来,心想上回迷尘宫一案她都能帮忙,这回应该也行。   衙役认识三月,也没阻止她靠近,她好奇上前。撞入眼帘的是女尸惨白发青的浮肿脸庞,冰冷中似乎还透着阴森鬼气,惊得她浑身发寒。溺水而亡必当化作水鬼,水鬼阴狠狡诈性喜拉人做替身。三月心底发憷,连连倒退,深怕沾染了晦气。直到撞到身后的人才停住脚步,双眼死盯着尸体,脸色发白,胃里翻江倒海急欲作呕。   虽极力压抑却还是忍不住蹲下身来干呕,展昭这才发现身后有异,回身见三月狼狈地蹲在后头干呕,微微一叹,不是叫她回去了吗?尸体这幅惨状就连他看着都浑身难受,何况是一个小姑娘?吩咐衙役将尸体带回开封府让仵作详查死因,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这才走向三月,默了半晌,抬手拍拍她的后背,道:“不是叫你先回去吗?怎么又跟来?”   三月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来,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处那滩水渍,仿佛尸体还躺在那,吓得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恶灵退散。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恰巧路过,你千万别找我啊!”   展昭见状安慰道:“死者已经送回开封府验尸,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找上你的。”   听了这话,三月双眼反倒瞪得更大,尸体送去开封府了?“那,那岂不是要跟尸体共处一府?都共处一府了,找我还不容易?”   “她为何要找你?”展昭觉得好笑,死在铡刀下的恶人何其多,照她的说法,开封府岂不是鬼魂遍布?就是他,也亲手斩杀过不少恶人,也从未见又鬼怪上门索命。“你既不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也未曾接近,同她的死更无牵扯,有何可忧心的?”   三月苦着脸:“对我下手不是容易么?溺死鬼最爱找人作伴了,且不说你一身正气,单是你手中巨阙的煞气就足以让她望而怯步,自然不敢在你面前作祟。几个衙役大哥也阳气十足,她寻不着机会。”   展昭顿了顿,有些不知如何言说,只能道:“她又未曾睁开眼睛看你,认不得你,你大可放心。”   睁开眼!!三月倒吸了一口冷气,死人睁开眼,那岂不是诈尸?她几乎要哭出来:“贵人,你别吓我……”见她当真,他嘴角一扬,笑道:“她若真的找上你,你也莫慌,问问她是不是有冤情,包大人一定会给她主持公道。”   “贵人……”呜呜呜,鬼神之事虽不着边际,可都道宁可信其有。他这般说,她都已经能预见有鬼在开封府等着她了,是要托梦给她还是要直接带走她啊?紧紧拽着展昭的衣袖,就差没跪求他收留她到命案告破为止。   不出半日,死者的身份就得以查清。死者名唤方琪,年方十五,昨日傍晚出门之后便未回家。到晚间时,仵作的验尸结果也已出来,方琪是溺水而亡,但有小产迹象。如此,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可推测出几分。   多半是方琪跟情郎有了肌肤之亲,珠胎暗结。出门寻情郎商讨对策未果,一时想不开跳河自尽。但也不排除两人相约在河边见面,情郎恐事情败露,将其推落河中溺毙的可能。案情有待进一步调查。   展昭忙了一下午,回到房中已是掌灯时分,屋中冷清,茶壶中的水也是凉的。他也不甚在意,饮了一杯凉水,冰冷从喉间蔓到心窝,乱哄哄的脑子也冷了下来。连喝了两杯凉水,理顺了命案的思路,这才觉得饥肠辘辘。也不知厨房还有没有吃食,只能去碰碰运气。   厨房里,三月和张婶在洗涮碗筷,到了这个时辰,厨房的活也快忙完了。张婶见展昭来,心知他多半又是因公务错过饭点,急忙擦了手迎上来:“展大人,您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碗面。”   展昭含笑点头:“有劳了。”张婶转身去起火,而后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嘴上叹道:“展大人,案子有眉目了吗?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有什么事想不开,要寻死?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这不是叫人揪心吗?”张婶在厨房忙,还是从三月口中得知命案之事,听闻死的是年轻姑娘,唏嘘不已。   “是不是自尽还不好说,那姑娘……”展昭顿了顿,“怀有身孕。”   三月洗碗的动作稍顿,有身孕?那怨气更重了。唔……冤有头债有主,千万别来找她!她就远远瞄了一眼,不会那么倒霉地被缠上吧?   张婶吃了一惊,未婚先孕的女子多半不会有好下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嫁过去,却也叫人一辈子戳脊梁骨,抬不起头。犯下这样的事,即便是死,也会令家族蒙羞。   案情尚不明朗,展昭也不好多言,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三月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将脏水泼了出去,擦了手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黄色纸张递给展昭:“贵人,给你。”   “这是什么?”展昭问着,修长的手指翻动,打开纸张,一张鬼画符赫然入眼。这……他当真无语,她还真以为会有冤鬼缠身?即便如此,送人平安符是不是也该收拾妥当?就这么随意一折,也送得出手?三月又抖开另外一张符纸,道:“你手上的那张是保身符,随身携带即可。我这张是犯丧冲煞退符,等会儿烧成灰冲水服下。”   说话间,张婶已经煮好面条端上来:“对对对!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横竖不是什么难事,展大人,您就带着吧,也是三月的一片心意。”   “嗯嗯嗯!”三月抽走他手中的符纸,几乎是揉成一团直接塞进他的腰带夹层中,动作一气呵成,他愣是回不过神,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却已经转身去灶膛间烧另一张符纸,火苗窜起,慌得她手忙脚乱地将其丢出。转眼,符纸化成灰烬飘落在地上。   展昭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这下可以不用喝符水了吧?谁想,她竟将灰烬从地上小心捡起,加了满满一碗水化开,端到桌上,笑道:“等吃了面再喝吧。”   看着那一大碗灰蒙蒙的污水,展昭胃口全无。正巧张婶见厨房已无事,要先回去。展心中一动,笑道:“雪天路滑,三月送送张婶。”三月不疑有他,陪着张婶出了门。展昭耳力好,听她们走远,连忙将那碗污水泼了出去。地上捡起的纸灰泡水喝?叫他如何下口?   少顷,三月回来见碗空了,以为他将符水喝了,大为安心,又献宝道:“贵人,我还有增加财运的符,你要吗?”展昭眼都不抬,反问:“当真有效?”平安符倒可说是求个心安,求财符,那便是痴心妄想了。   “呃,其实并非每个人画符都能应验,有缘者必须心清意静,意念高度集中才能达到画符的目的。”她有些底气不足,“不过,我是诚心诚意画的,应该也是有效的。”   也就是说,纸符本就不是都有效?她画的就更无保障了!那她这些日子四处送自己的鬼画符,倒真的是礼轻情意重。展昭停下筷子看着她,他怎么就捡了这么一个迷信的姑娘回来?现在叫他撒手不管又好像办不到。罢了,他就好人做到底吧。   三月以为他怀疑她画的符纸无效,急忙辩驳:“虽然我的修行不够,但是,但是,好歹是我一片心意。一尸两命,怨气大着呢,你别不当一回事!遇着这样的事还是小心些为好!比如走夜路不要回头看,书上说在头顶及双肩各有一盏灯,回头时气息会把肩头的灯吹灭,会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说不准那女鬼正跟着你!”   展昭抿了抿唇,继续低头吃面,任由她唠叨。   “走路时要走在路的中间,不要靠近两边的墙壁,以免跟游魂碰撞。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同样,人亦有人的路,鬼亦有鬼的路。”   “不要随便捡路边的东西,即使是金银财宝也不要捡,切诫贪心,一不小心就会把邪气带回家。”   “若是有东西无声无息地搭上肩膀,千万别慌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夜间走路如果后边有喊你的声音,就算是天崩地烈的声音,或者是你的家人的声音,记住,千万别回头看,那样容易鬼打墙!如果你碰到了鬼打墙,这时候别急。女的吐口水,男的直接撒尿应该就可以解了。”   展昭:“……” 作者有话要说:     ☆、辞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新很勤快,求表扬!   就这般,展昭听了一夜的鬼怪杂谈,他是没什么。反倒是讲故事的人自己吓自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死活不敢回房,硬是拖着他陪她在厨房枯坐。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试图安慰道:“开封府是官家之地,有天威照拂,鬼怪不敢在此作祟放肆,你尽管放心。”   三月摇头:“后宅不比公堂阳气旺。一尸两命,怨气冲天,我又去过现场,目睹她的惨状,她不找我找谁?”   “你与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找你?”   “水鬼找替身不需要缘由,全凭眼缘!”   展昭哑口无言,眼缘?都死绝凉透了,何来眼缘一说?到底是谁合了谁的眼缘?即便他能陪她枯坐一夜,与礼也是不合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于他们都不利。想了想,将她给的护身符还给她:“你带着这保身符,想来冤魂厉鬼不敢近身。”   三月瞧着乱糟糟一团的符纸,面色纠结,一张符纸就想让恶灵退散?怎么可能?若是真那么有效,她也不会一回来就在房间四处贴满符纸,法力不够只能数量来凑。“这保身符是给你保平安的,哪有收回的道理?再说,我也不缺,想要几张画几张便是了。”   展昭心想她既然会画符,不如就让她再画一张,道:“你可会画困煞符?画一张来,我贴在停尸房门上,困住她。”   三月顿时大喜,她怎么就没想到?还是贵人脑子好使。   方琪溺水一案并无悬念,是投河自尽。尽管知晓她生前倾慕如玉公子,也同如玉公子有所往来,甚至在她死前有人见她在茶馆与如玉公子会面,但也确实是跳河自尽。此事稍加推测便能想到前因后果——方琪倾慕如玉公子,失身于他,珠胎暗结。如玉公子却不认账,方琪心灰意冷走投无路跳河自尽。   然而,推测终归只是推测,无凭无据,谁也不能拿如玉公子怎样。如玉公子又一口咬定是方琪几次三番找上门来,他不过是出于礼节招呼了一番,绝无越轨之举,她腹中的胎儿更与他毫无关系。   随着案子的水落石出,方琪下葬,三月悬着的心才算落回了原处,那几日她当真是不能安寝。整宿整宿做梦,各种各样的梦,稀奇古怪的梦,醒了又记不得。听闻案子告破方姑娘入土,她几乎都想去她坟前上香烧纸钱,求她莫要再对她揪着不放。   因为这些日子睡下就做梦,她都怕了睡觉。不睡便只好熬夜给师傅做衣衫,几天熬下来竟硬是给做完了。待到案子了结,她已经开始打包行装准备回白落山过年。   寻了个空去跟展昭道别,越是到年尾,展昭越忙,摸不准他何时在,只能守在大门口等。等得无聊,不由地跟门房扯起家常来。聊了一会儿,只见小燕哭丧着脸从外头回来。不等三月发问,小燕就拉着她的手嘤嘤哭泣——如玉公子要嫁人了!   啊?如玉公子要嫁人?   “如玉公子要入赘罗家!不是嫁人是什么?”小燕绞着手中的帕子,愤愤不平。“一定是罗家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胁迫公子入赘!谁不知道罗家小姐其貌不扬,偏偏眼界高,挑三拣四拖到二十有二还未出嫁!公子去罗家表演了几次,就被她给惦记上了!公子虽在街头卖艺为生,却也是有骨气的,怎么会愿意入赘?定是罗家仗势欺人暗中使手段!”   三月也很吃惊,如玉公子有没有傲骨她不得而知,但前几日大街小巷还在议论如玉公子搞大姑娘家的肚子不认账,害得姑娘跳河自尽。转眼就有人家不在乎流言蜚语娶他进门,他的行情未免太好了。其实,嫁入高门也算是好归宿,总比在街头卖艺强。“小燕,如玉公子如今名声这样差,罗小姐仍愿意嫁给他,想必是极中意他的,也算是好姻缘了。”   “哪是好姻缘?如玉公子风度翩翩,不食人间烟火,谪仙一样的人物,跟满身铜臭的罗小姐硬凑一块,能和美才怪!反正,这门亲事我不看好!简直糟蹋公子!”说罢拧着手帕悲愤离去。   三月叹了口气,小燕也是走火入魔了,被如玉公子迷得神魂颠倒。门房的老李也是摇头,如玉公子来到开封几个月,话题不断。看看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猪油蒙了心,瞎了眼,识人不清。   其实除了前些日子的方家姑娘自尽一事,昨日东街街尾齐家的小女儿瞒着家里喝落胎药,一尸两命。听闻齐家闺女也跟如玉公子有往来,这事不光彩,只对外宣称女儿得病暴毙。他会知晓是因为他跟齐家住得近,也还有点沾亲带故。要他说,如玉公子哪是善茬,只怕这事还没完。   三月等了许久才等到展昭,见他行色匆匆的模样,她也不好多唠叨,只简洁地告知明日要离开开封府回去陪师傅过年。展昭早知晓她要回去,一直想尽量腾出时间送她一程。可眼下实在脱不开身,也说不准何时能得空。除了叮嘱她路上小心之外,其他事着实有心无力。   “此去白落山的路途虽不远,可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总归让人挂心。记得多留些心眼,莫要走夜路,宿在外头时小心门户,钱财不可外露免得引人觊觎。”展昭只觉得有交代不完的事,说起来竟滔滔不绝,提到钱财,又问:“身上的银子可够?”思及她的迷糊,也不等她回话,取了张银票递给她,“穷家富路,多些银两傍身总归妥当点,你先收着。”   三月急忙摇头拒绝:“我的银子够花费,白落山不远,几日功夫罢了,哪会出岔子?当日你在太康县甩下我,我不一样好好地寻到了毛庄镇找到了你吗?放心便是。”   其实当日摆脱她之后他心里多少也有些记挂。不与她争辩,将银票放入她的随身的小挎包中,   道:“你且收着以防万一。”   “可是……”三月为难,她怎么能要他的银子?   见她如此,展昭改口道:“就当是借你的。”   三月低声嘟嚷:“借啊……那我要看仔细了,免得到时候你讹我。”抖开银票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立即将银票丢还给他,“一百两!万一丢了,把我卖了也还不起!不要!”怀揣一百两银票才危险!再者,从开封府到白落山三四天的路程,哪用得着这么多?   “收着,万一遇到麻烦也可破财消灾。”不容拒绝,他再次将银票放入她的挎包中。三月有些不乐意:“哪会遇到麻烦?我闯荡江湖这么久,一直都很顺。而且,我会功夫,能摆平。”   不提功夫他都忘了她那几下花拳绣腿,别的他未曾见识过,但是轻功就……她师傅怎么能放心让她下山闯荡?若真遇到歹人,乖乖交出银票破财消灾就是,就怕她逞能。展昭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明日就要动身,即便他有心指点她的功夫也来不及,待她下回来了再寻机会吧。眼下只能叮嘱:“遇着歹人莫要逞能,给他们钱财便是。”   “那怎么成?一百两,卖了我也还不上!再说,行侠仗义是应该的,哪能不战而逃?”贵人是叫她遇到事把银子送上求饶?未免太没骨气了?   “还不上便不要还。一路顺风最好,若真有个万一,切莫冲动。你那点功夫不够用!”展昭顿时悬了心,听她的语气,她还想行侠仗义?遇到两个壮汉她就应付不来了,真不省心。   三月被他绕糊涂了,这银子到底要不要还?唔,他非要塞,那她只能辛苦一点看好银票,年后完璧归赵。但他说她武功不济,她不服!她虽然没有用心习武,可还是有点花架子的!忽然,心里起了坏主意。   展昭瞄见她嘴角的窃笑,下一瞬,掌风扑面,他本能地偏头避过。心中暗笑,小姑娘不服被批功夫不济,要偷袭雪耻呢。三月的手掌停在展昭颈边,眼里盛着恼意,偷袭失败!收掌再袭,展昭纹丝不动,躲都不躲,以掌接住她绵软的拳头。   三月抬眸望去,只见他面上带笑,一幅逗你玩的神情,恼得她几乎要拳□□加。即便她真的拳□□加也不是他的对手,展昭再一次以掌接住她的拳头,不给她收拳的机会,握住了她的拳头,笑道:“你习武天分不高,倒是可以练练轻功,危急时刻方便逃命。”   “我哪有那么不济?”展昭松了手,她才得以收回拳。贵人功夫了得,师傅都不是他的对手,她更不是!但她也没那么差才是,总比不习武的姑娘强。嘟嚷完,在挎包中翻出一个符袋,晃了晃:“这是我特意去大相国寺求来的财运符,高僧画的,给你。”她连回家的路费都要他资助,自然没有闲钱给他买节礼。送礼不如送钱,有了财运符,财源滚滚来。   展昭一愣,恍了神。那日她说要画财运符给他被他婉拒,难道她是以为他嫌她画的不够凑效,这才特意去大相国寺求了一枚?无奈一笑,接了过来:“多谢。”      ☆、罗府失窃   王朝和赵虎从外头回来正巧撞见这一幕,王朝调侃道:“三月姑娘,你这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单单只给展大人送节礼不说,送的还是大相国寺求来的财运符。你平日里虽也给我们符纸,可哪张也不是出自大相国寺高僧之手啊。”   三月脸一红,支支吾吾答不上话,自家贵人自然要区别对待。开封府上下对她都不错,可开封府人那么多,她哪能一一送礼?就算每人画一张财运符也要累死她。   看着三月红彤彤的脸蛋,赵虎笑道:“现在送年礼是不是早了些?”   展昭从容不迫地将财运符收入怀中,道:“三月明日要回白落山。”王朝赵虎一愣,三月来开封寻亲,他们都以为她寻到爹娘之前不会离开。赵虎道:“你还未寻到爹娘怎么就要走了?虽然上回吴家不厚道,你也不好因此放弃。”   三月摇头:“没有没有,我是回去陪师傅过年,年后还来呢。”这样啊,王朝赵虎不约而同地看向展昭,眼里写着——你家的小姑娘要回娘家,你怎么放心?展昭被盯得发怵,不自在地咳咳。三月不过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他们想到哪儿去了。   “展大人忙,抽不出空送你……”赵虎的话说到一半,王朝凑上来插嘴:“你自己路上小心,年后展大人去接你回来。”   三月不明所以,王大哥和赵大哥怪里怪气地,憨憨道:“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干嘛要接?遇见贵人前我还不是孤身闯江湖?”   不解风情!两人有些泄气,这姑娘真不开窍!好不容易见展大人跟姑娘家走得近,却是这么一个脑子一根筋的姑娘,想将他们送作堆都不成。唉,展大人过了年都二十有七了,他不缺妹子,缺媳妇,只是现在看来媳妇又没着落了。   翌日天色微明三月就踏上了归途,说是要在吉时出发。展昭送她到城门,少不得又是一番叮嘱。心中为自己的牵挂感到有些好笑,此去白落山最多不过四日的路程,沿路也不荒凉,她又有些功夫防身,出岔的几率着实太低,是他多虑了。就如她自己所言,当初他在太康县甩掉她之后,她仍是寻到了毛庄镇,不是那种毫无自保之力的弱女子。   回到开封府,尚且来不及进府,便见张龙赵虎面色凝重地带着几个捕快匆匆出府。展昭心中一沉,又有案子?赵虎见展昭归来,疾步上前:“展大人,罗府昨夜遭窃。据说损失极为严重,连库房都被洗劫一通。”   展昭一愣,罗府?沉声道:“可是如玉公子要入赘的罗府?”   “正是!”张龙道,“罗小姐和如玉公子的婚期就在五日后,这时候出了这等事,罗小姐的亲事恐怕艰难。”   展昭不置可否,韩暄这人他接触过两回。一回是他在市集上堵着三月要赠绢花,另一回是调查方琪的死因。韩暄看似风度翩翩,实则狡诈阴狠,借由一幅好皮相玩弄姑娘家的感情。方琪是被他逼死的,他推得一干二净不说,反而诬蔑方琪对他纠缠不休。无凭无据,又死无对证,奈何不了他!眼下罗小姐与他的婚期在即,罗家却遭窃,婚事恐有变,只怕此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一行人赶至罗府,在管家引领下朝内院去。报官时只说库房被盗,实则罗小姐的闺房也遭窃。姑娘家的闺房被贼人闯入的事不宜张扬,传出去名节算是完了。事关罗小姐名节,越少人知道越好,展昭只带赵虎前去罗小姐闺房,让张龙带捕快去库房取证。   展昭在罗小姐闺房看了一圈,心中多有疑惑,盗了小姐的闺房再去盗库房?窃贼似乎对罗府地形了如指掌,两处皆有人守着,竟都未惊动他人,来去自如。正思索着,赵虎问过守夜丫鬟的话,前来回禀。展昭回头道:“可问出什么来?”   赵虎道:“守夜的丫鬟和罗小姐都睡得比往常沉,什么都不知晓。依属下看,多半是被下了迷药。”   展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看到被翻得凌乱的妆奁上有一朵浅蓝绢花似曾在哪见过,不由拿起细看——蓦地,转向赵虎:“请罗小姐来一趟!”赵虎一愣,罗小姐那他已经问过话,并无收获,展大人还想问什么?心中虽困惑,脚下却没停,即刻去请罗小姐前来。   罗小姐面容憔悴,显然吓得不轻,深宅内院竟被贼人闯入,于她这样的闺阁小姐而言实在难以想象。展昭也不与之寒暄,将那朵绢花递到她眼前,问道:“罗小姐,这朵绢花你是从何得来的?”   罗小姐接过反复查看,脑中毫无印象,她如何会佩戴这样普通的绢花?莫不是身边丫鬟的?疑惑着将绢花递给贴身丫鬟,道:“青儿,这可是你的?”青儿管着罗小姐的衣裳首饰,对这些东西再清楚不过,她可以肯定这绢花不是小姐的。却也不是自己的,摇头道:“不是奴婢的。”   答案似乎在展昭预料之中,他丝毫没有意外,再次确认:“不是你们的?你们从未见过此花?”   罗小姐摇头,青儿却捏着花:“这样的绢花街上随处可见,品相一般,我们小姐哪会戴这个?这绝不是小姐的。展大人,这个案子有关吗?”   “大有关系!”展昭面色凝重,转向赵虎,“马上派人守住城门,盘查出城行人!另派一队人去韩暄住处寻人!”赵虎丝毫不敢耽搁,领命速去安排部署。   展昭将绢花收入怀中,顾不上其他,借了罗府的马匹直奔城门。妆奁里发现的绢花和那日韩暄要强送给三月的那朵一模一样,如果他的推断没错,那窃贼正是韩暄!   韩暄利用出众的皮相和精湛的技艺打响名气,虏获众多姑娘的芳心,继而接连被各大富户请回府中表演。他擅讨姑娘家欢心,若有心向罗小姐示好,罗小姐岂能不动心?然而,罗小姐虽大龄未嫁,却心性清高,要她放低身段下嫁给在街头卖艺的韩暄并不容易,罗家也不会答应。韩暄便表示愿意入赘,如此一来成全了罗家的颜面,皆大欢喜。   韩暄不过是看上罗家钱财,他与罗小姐订亲之后相对而言进出罗府方便了许多。将地形摸透,行窃时熟门熟路,来去自如。这起盗窃既是预谋已久,只怕他此刻早已携卷赃物潜逃,不知是否赶得及。想着,手中马鞭挥舞,疾驰而去。   展昭赶到城门时赵虎还未到,现下是分秒必争之际,万万不能枯等赵虎的消息。翻身下马,出示腰牌,让守卫协助盘查,问道:“可曾看到如玉公子出城?”韩暄风头劲,几乎无人不晓,倒是方便打探消息。   年关将至,出入城的人亦增多,守卫们互相询问之后皆道不曾见到如玉公子出城,但也不能确保没有疏漏。展昭心下焦急,韩暄狡诈,若让他出城只怕无迹可寻。正急着,赵虎带人匆匆赶到,喘着气道:“展大人,属下已派人去韩暄住处搜过,人已不在!”   展昭暗暗咬牙望向城门,难道已经出城?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来,问道:“在他的住处有何发现?”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表演用的家什都在。”赵虎如实道,但转念一想,盗了罗家的财物还要那些破玩意作甚?   可眼下众人也无他法,只能仔细排查出城的人。出入城的人形形se色,但韩暄外形俊美,风采卓然,十分醒目。他若出现定能一眼认出。忽然,一缕隐隐的幽香引起展昭的注意,抬眼寻去,但见一个劲装打扮的姑娘牵着马匹从自己身前经过。展昭不禁多看了几眼,心想这姑娘身形如此高挑实属少见,几乎跟他一般高。而她身上的香气隐隐绰绰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来,若是三月在或许能帮着分辨一二。   突地一愣,他记得三月曾对他说过韩暄女气,一个大男人涂脂抹粉。事后他特意留心过,韩暄身上确实有熏香的味道,他以美se诱人,注重仪表自在情理之中。方才那个姑娘身上的香味虽淡,却和韩暄所用熏香一样,只因为香气淡了寻多,他才一时未能忆起。   没有片刻迟疑,他立即策马追去将人拦下,望着对面马上的姑娘,冷冷一笑:“韩公子大婚在即,这身打扮出城所为何事?”若不是留意到香气,他倒真被他的乔装打扮骗了过去,谁能想到如玉公子会男扮女装掩人耳目?他想的倒周全,连脱身之计都细细考量过了。   “官爷怕是认错了吧?小女子怎么会是公子?”姑娘声音清脆,丝毫不似男子乔装。   展昭不与她狡辩,冷声道:“是不是,验过身后即能见分晓,劳烦姑娘随展某走一趟,不会耽搁姑娘多少时间。”   “若我不去呢?”   “恐怕由不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追捕   姑娘嘲讽一笑:“展大人就是这样执行公务的?未免太过蛮横!无凭无据,何故怀疑民女的身份?”忽然,她脸上的笑意微滞,只见展昭指尖夹着一朵浅蓝绢花,眼里透着凌厉:“这朵绢花你可认得?公子好计谋,你刻意接近罗小姐博得她的爱慕。再假意要入赘,趁机摸清罗府地形方便行窃,之后再乔装出城脱身。谁能想到窃贼会是未来的姑爷?待罗家人忙乱过后想起,你早已逃之夭夭。若不是在罗小姐房中发现这朵绢花,我也想不到会是你!”   “一朵绢花?”姑娘不屑,“且不说我是个姑娘,就绢花来说,怎么就不能是罗小姐的?即便不是罗小姐的,又如何证明是韩公子的?再退一步,难道不能是韩公子赠予罗小姐的?”   “姑娘?像公子这般高挑健壮的姑娘可不多见。随展某走一趟,是男是女,以及绢花的来龙去脉都分晓了。”   姑娘眼眸微微一眯,心中暗恨,展昭真是难缠!他自认伪装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开封府的人来得这么快,展昭的眼睛这么毒,几乎一眼就识破他的伪装!今日就是闯也要闯过去!猛地一甩马鞭,突驰而过。   展昭早有防备,丝毫不诧异他会由此一举,嘴里喝了一声驾,策马急追。两匹马一前一后渐行渐近,很快,展昭距前面马匹只有半个马身之遥。他腾空而起,凌空一个旋踢,将马背上的人扫下马。韩暄谋财害命,岂能让他逃脱?   韩暄一个侧翻稳住身形,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好个展昭!面对一个姑娘都能出手这么狠!   “韩公子好身手!”若不是有这样的身手,只怕也难在罗府来去自如。   韩暄眼里燃着愤恨不甘,啐出一口血水,咬牙切齿:“展昭!”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作对!先是三月那个傻丫头,再是方琪一案紧咬不放!现在,在他即将脱身之计横插一脚!   展昭冷哼:“公子易容术更是一绝,若不是嗅到公子身上的熏香,展某也要被骗过了。”   熏香?韩暄一愣,展昭竟然会留意到这个!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事已至此,已无伪装的必要。展昭是势在必得,绝对不会放他离去。而他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展大人真是心思缜密,只凭一朵绢花就看穿了一切,韩暄佩服!”除去伪装,韩暄周身散出的气息骤变,不似扮成姑娘时的飒爽,也不似如玉公子的温润,是全然的阴冷戾气。   “多行不义必自毙!韩公子若问心无愧又何须乔装?多说无益,劳烦公子随展某倒开封府走一趟。”他配合最好,若想耍花样,他亦奉陪。   韩暄不着痕迹地扫过道旁的树林,此刻两匹马都在树林边上停下。用不了多久开封府的衙役就会追来,拖不得!当机立断,轻盈飞身落在道旁的树干之上,借力轻巧地朝马匹奔去。展昭不意外他急于脱身,他惯会投机取巧,自然是尽量规避正面对抗。   突地,韩暄骤然收住身子,一只袖箭擦过他的喉结嵌入身侧的树干之中。他反应若慢上那么一丁点必定当场毙命,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顺着袖箭的方向望去,展昭神情漠然地回望着他。他心中一凛,他是想置他于死地?还是对自己的武功有十足把握?此外,他自认轻功了得,可展昭竟不费吹灰之力便追上来,阻了他的去路,今次怕是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脱身了。   树干颤动,抖落雪沫,红色身影逆着初升的朝阳腾起,如离弦之箭卷着寒气侵压而至,韩暄未料他会这样步步紧逼,仓惶拔剑接下重击,震得背抵树干才得以稳住身形。还来不及喘息,只见展昭身子一低,扫向他的下盘。他一怔,只觉身子一晃,直直跌落,颇为狼狈。展昭立在树干之上,居高临下,面若寒霜:“奉劝韩公子还是配合一些,随展某走一趟为好。”   不必再过招,韩暄知道自己不是展昭的对手。马匹就在前头,只要上了马,任他轻功卓绝也追不上!暗暗抓了一团雪在手中团紧,突地砸向其中一匹马,马匹吃痛受惊,嘶鸣着奔驰而去,也成功分散了展昭的注意。趁着这个间隙,飞身跃上马背策马而去。   展昭眉心一紧,狡诈多端的小人!他不该手下留情的!几个翻跃腾空疾追,然而,人力终不及马匹。恰巧迎面有个姑娘骑马而来,展昭提气旋身落在马背之上,向姑娘道了句得罪。伸手环过姑娘的腰身,握住缰绳调转马头朝韩暄追去。   姑娘愣愣回不过神,竟有人从天而降夺了她的马匹,简直闻所未闻!她想回头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妄为,才一动,便听头顶上方传来低沉的嗓音:“别动,担心落马。在下没有恶意,只是借马追捕前头那个嫌犯,事急从权,还妄姑娘见谅。”   嫌犯?姑娘这才注意到前头确实有个人策马疾驰。而展昭骑得也不慢,寒风扑面而来,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从未骑得这样快,之觉得两边的景物连成一片白影往后窜去,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有些慌。   身后的男人骑术了得,即便是二人共乘也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已迎头赶上。听他低喝一声驾,越过前头的马匹,不要命一般侧过身勒马急停,堵截去路。   两匹马突遭变故皆惊得仰蹄嘶鸣,堪堪刹住,好不惊险。姑娘惊呼一声,闭紧了眼不敢看,心想要撞上了。但预期的冲撞并未发生,只觉得身子往后靠到结实温暖的胸膛,一只有力地臂膀环绕着她的腰肢护着她。她与他靠的如此近,近得能感受到浓浓地男子气息。马匹嘶鸣过后原地踏了几步渐渐平静,姑娘不确定地缓缓睁开眼,见无事才松了一口气,安了心。   展昭神色如常,冷眼盯着惊魂未定的韩暄。韩暄冷汗一层又一层地出,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展昭行事竟这样狠绝!不顾他的死活,也不将自己的性命看在眼里,蛮横地侧马堵截,他就不怕人仰马翻连累到马上的姑娘?还是说他自恃有把握避开?未免太过自负!   气未喘匀,心跳还急,展昭却已经腾空而来。这回他不敢再怠慢,俯身避过旋踢,持剑迎击,却是不肯轻易下马,下了马只怕再难寻机脱身。展昭一击落空,旋即又飞身而起,隔空挥了一剑。剑气破空,扭结着寒意如海波潮涌,以粉身碎骨之势撞向韩暄,剑气无形有质,韩暄生生受着,被冰冷的气流逼得别过脸去,连带马匹也被牵连,焦躁地打转嘶鸣。   剑气冲撞而过,韩暄来不及回神,顿觉胸口被狠狠一击,结实摔落在地,在雪地上拖出深深的沟痕。胸中血气翻腾,猛咳一声,莹白的雪地上绽开红梅,艳得夺目,一如展昭的官袍,红得刺眼。   “韩公子,奉劝你还是随展某走一趟为好。”展昭执剑缓步而来,步伐稳健从容,刺眼夺目的红衬得他英武正气。他停在五步之外,居高临下睥睨着他,面无表情。他却从他清冷的眼中品出了不屑。   捂着胸口的痛处扶剑而起,展昭!实在可恨!失了马匹都能半途劫马追来!不善的目光扫向马背上惊魂未定又被眼前打斗惊呆的姑娘。感受到阴冷的目光,姑娘一惊,急忙道:“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路过,告辞。”说着调转马头要离开。   韩暄岂能让她就此离去?有人质在手,展昭多少会有所顾忌。他轻功虽不如展昭,却也算上乘。凌空而起,直冲姑娘而去。展昭亦不急,眼眸微眯,还不死心?既然他执迷不悟,休怪他不手下留情。寒光闪过,袖箭脱出,精准地贯穿膝盖。韩暄此时已至马匹上方,突如其来的钻心痛楚乱了他的气息,直坠而下,摔在马背上,惊得马匹撒蹄往前奔去。   马上的姑娘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来不及弄清情况,只觉得后背一重,有人朝她压来,夺了她手中的缰绳。姑娘慌了神,方才被人劫马追捕嫌犯,现下被嫌犯劫马逃逸。她可会被灭口?即便不灭口,就两人你死我活的打法,她也讨不着好。想着,不禁焦急地挣扎起来。   变故不过刹那之间,展昭面色一沉,在心中暗啐一口,难缠!丝毫不敢多耽搁,跨上另一匹马火速追去。前头二人扭作一团,马匹失了掌控偏离大道往树林奔去。树林茂密,从横交错,马匹一个急弯,二人双双被甩下马背,撞上粗壮的树干。落地翻滚了几圈,浑身上下沾满残雪,狼狈不堪。   那姑娘还好,挣扎了几下爬了起来。韩暄则不然,他早先胸口正中展昭一记旋踢,膝盖又被袖箭贯穿。加上被甩下马背之际他后背撞上树干,再被姑娘撞入怀中,双重冲击,让他倒地不起难以动弹,胸腔火辣辣地痛,连呼吸都显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     ☆、陈瑾玉   展昭随即赶到,径直越过韩暄在姑娘跟前蹲下查看伤势,语气焦急:“姑娘,可还安好?”他半途劫马追人已是不妥,现下又连累她遭歹人劫持落马,若有个三长两短,他难辞其咎。   姑娘脸色煞白,一连串的事发生的太快,她被撞得七荤八素,只觉得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慢慢将目光从韩暄身上转到展昭脸上,还有些恍神。方才混乱,她无暇细看他的面貌,现在这样近,看真切了。入眼的是一张俊朗的脸庞,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薄唇微抿,端是俊朗无边。   “姑娘?”见她神情恍惚,展昭剑眉微蹙,再唤了一声。姑娘猛然回神,面上微微发烫,低下头道:“好像……没什么大碍。”其实,被那样甩出去撞击,又狠狠摔了一把,在地上翻滚几圈撞到头,说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可能?   说话间,赵虎带着衙役赶到,现场的情形让他一愣,如玉公子怎么做女人打扮?随即回过神,罗家案子就是他所犯,事后企图男扮女装混出城。幸好展大人机警,慧眼识破他的伪装,若不然又让他给逃了。用美色哄骗姑娘家的感情和钱财,夺了方姑娘的清白又逼死人家,现在竟胆大妄为骗婚盗财宝!他还是不是人?   韩暄已是动弹不得,被两个衙役驾着押往开封府。赵虎将跑远的马匹寻回,看看跌坐在雪地上眼生的姑娘,再看看目送韩暄的展昭,有些茫然,怎么又多了个姑娘?迟疑道:“展大人……”   展昭回头,见那姑娘还瘫在地上,伸手将她扶起,“姑娘,你觉得怎样?”姑娘活动活动手脚,虽全身皆疼痛,但未伤到筋骨。展昭见她无大碍,只是头上青了一片,脸上也有些擦伤。这于姑娘家而言可不是小事,还是妥当处理为宜。牵过赵虎寻回的马,道:“展某行事欠妥,连累了姑娘,实在失礼。不如姑娘随展某回开封府查看一下伤势?”说着将马牵到她跟前,“可还能骑马?”   “慢一点还行。”姑娘一笑,她现在浑身狼狈,去开封府稍作休整也好。“我叫陈瑾玉,大人……姓展?”   展昭将缰绳交给她,道:“在下展昭,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想起方才的惊险,陈瑾玉还有些心有余悸,望向前头韩暄蹒跚的背影,道:“那人……”赵虎语气欠佳地接道:“他是近来名冠开封的如玉公子,骗财骗色还骗婚盗窃。”他早就知道如玉公子不是好东西。   竟是登徒子!陈瑾玉皱了皱眉头,忽然计上心头,这个展昭对她心存歉意,要是有个合理的理由,应该能顺势留在开封府。先让她在开封府躲上一阵再谋出路也好。打定主意后她摸摸额头,咝——不必装,真的很痛!   赵虎目送二人骑马先行回府,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展大人早晨才送走三月姑娘,两个时辰的功夫又捡了个陈姑娘回去,这是什么情况?   “这么说,姑娘是来汴京找兄长的?”公孙先生倒了杯茶给陈瑾玉,方才给她检查伤口时交谈了几句,得知她的兄长几年前因为跟爹娘闹矛盾离家出走,之后便再无消息。这些年爹娘年纪渐大,愈发想念儿子,她这才出门寻找兄长。公孙先生不禁觉得巧,三月姑娘寻爹娘,陈姑娘则是寻兄长。   陈瑾玉握着茶杯取暖,微微叹气:“大哥一走就是五年,音讯全无。有人在汴京见过像是我大哥的人,我来碰碰运气。”   展昭喝了口茶,笑道:“不知姑娘可有线索,或许展某能帮着打听一二。”闻言,陈瑾玉感激地笑笑,继而皱眉:“兄长名唤陈瑾华,单凭一个名字怕是难寻,若能得展大人相助那再好不过了。”   “姑娘莫急,我帮你查查户籍,或许会有消息。”公孙先生呵呵一笑,名字多少是个线索。再看陈瑾玉风尘仆仆的模样,又道:“姑娘可有落脚之处?到时候得了消息如何联系?”   陈瑾玉顺着公孙先生的话,略显为难道:“这个……我在开封没有亲友,寻亲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落脚的地方还真得好好找找,待我安顿好再来告知。”说罢,看看展昭,似乎有些困窘,“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望展大人能帮我留意看看。”   她有心留在开封府,可开封府又不是客栈,岂是她想留便能留的?但愿展昭能看在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又帮了他的份上收留她。展昭略思忖,想着自己因追捕韩暄连累她受伤,眼下她有困难,帮她一把也是应当,遂笑道:“若不然姑娘先在开封府暂住下,再慢慢寻落脚处?”   陈瑾玉心中一阵欣喜,这样真是太好了!任谁都想不到她会藏身在开封府,他们是无论如何都寻不到这来的吧?   如玉公子骗婚盗财一案在开封引起轩然大波,受害最深的自然是罗小姐。本就是大龄难嫁的姑娘,爆出这等事来,只怕嫁杏无期真要在家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了。除了罗小姐有苦无处说外,众多痴迷如玉公子的姑娘也满腔怒火,想那如玉公子用美色和花言巧语以及廉价的小玩意儿骗了她们的多少感情和钱财?钱财倒也罢了,好歹看了表演得了东西,可情感上就难以接受了,简直比吞了苍蝇还要恶心百倍!霎时,韩暄从众人称赞的如玉公子成了众人唾弃的登徒子。风评虽一落千丈,却仍是风云人物。   了结韩暄一案,开封府暂且闲了下来。尽管坊间还在议论如玉公子的恶行,开封府内却无甚风声。一是开封府经手的案件多如牛毛,韩暄一案算不得什么。二是大伙更多的是关注展大人带回来的陈姑娘。   听闻陈姑娘是来开封找兄长的,大伙私底下都说展大人的口味变了,以往喜欢往府里捡苦大仇深的的姑娘。如今喜欢往回领走失亲人的姑娘,相对来说,大伙都觉得后者好些,寻人总比寻仇强。   而陈姑娘开朗健谈,比起娇憨的三月更懂与人交往。就拿张婶来说,陈姑娘虽不像三月一样成天帮着干活,却也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讨了张婶的欢心。小燕也不必说,她本就是爱打扮的姑娘,同三月说穿衣打扮犹如对牛弹琴,实在难以聊到一块。可陈瑾玉亦喜爱打扮,且深谙此道,跟小燕有说不完的话。   陈瑾玉就这样在开封府暂时安顿了下来,慢慢被开封府众人所接受。她的日子也异常滋润,每日出门四处游玩,美其名曰找人。她提供的假名还真有几个人叫,经排查也全都被否定。为此她还假装伤神了几日,惹得展昭和公孙先生一通安慰。   今日和往常一样,她又在街上晃荡。汴京繁华,她是怎么逛都不嫌多。正逛得开心,忽闻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展昭。这几日在开封府展昭对她颇为照顾,在寻亲一事上也尽心尽力。这令她有些于心不安,扯了这么一个谎害他瞎忙活,真是罪过。   “展大哥,巡街呐?”陈瑾玉笑眯眯地迎上前,虽说她同展昭算不上熟识,唤他展大哥有些自来熟,可她既然想靠他在开封府多留些时日,自然要多套近乎。   展昭应了一声,他每日巡街,路线不尽相同,却十有ba九能遇见她在街上闲逛,她这般真能寻到人?寻人一事没个准,三月那头的事也还毫无头绪。收了收思绪,笑道:“姑娘这几日可有收获?”   陈瑾玉摇头浅笑:“没有,倒是领略了汴京的风土人情,不愧是京都,热闹得紧,每日看都不重样。”   展昭心想这又是个无忧无虑的姑娘,转了话题谈起风土人情来。心里想的却是白落山离开封不远,想来风俗也差不离。但只有三月和师傅两人过年,怕是一切只会从简,也就谈不上什么风俗了吧?转头看向一脸轻松惬意的陈瑾玉,道:“姑娘的兄长离家,姑娘亦不在,这个年,家中怕是冷清了。”   陈瑾玉一愣,道:“展大哥说得在理,家里是冷清了。可展大哥不是也未归家团圆?”她家里只怕不会冷清,爹娘多半是气急败坏,要回去也要晾他们一阵再说,莫名其妙地给她定亲,定的还是她极不喜欢的大师兄!她哪能接受?坚决不回去!   展昭笑笑,淡淡道:“展某爹娘早已不在人世。”入公门之后他都未曾回家过年,只在清明时节回去祭拜爹娘。陈瑾玉脸色微变,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见展昭面色如常,才小心道:“那,展大哥家中总还有兄弟姐妹吧?”   “有个兄长在老家打理祖业。”兄长早已娶妻生子,一家和美。“年底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清明回去也是一样。团圆,不拘在哪个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     ☆、三月的师傅   陈瑾玉听着不禁想,展昭行事也挺一板一眼的,跟她那个无趣的大师兄有些像。忽然起了调侃的心思:“公务这样繁多,连过年回家团圆都不得空,展大哥真是为百姓鞠躬尽瘁!”   展昭摇头:“姑娘谬赞,这些都是展某的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   “展大哥过谦了。”陈瑾玉看着他,笑意更浓。他虽说得稀松平常,但能做到这样的能有几个?其实大师兄也和他一般谦逊有礼,却不如他温和宽厚,总给人淡漠疏远的感觉。另外,大师兄也不如他生得俊。如果能有这么俊,那她也能将就一下,勉强嫁了。唔……算了,不想他!   展昭只笑笑,不再接话,默默行路。一路的热闹透着年味,就连穿梭在其间的乞儿都面带喜气。展昭的手指微微一弹,两枚铜板落入前方乞儿的碗中,击出清脆之声。那乞儿不过六七岁,被从天而降的铜板惊得一喜,抬眼望向展昭这边,欢快地跑来:“展大人!”   “九儿,你爷爷身子好些了吗?”展昭微微俯身。九儿跟爷爷相依为命,他爷爷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展昭特意送了些银子去。这几日天又冷了些,不知老人家怎样了。九儿一脸笑意:“多谢展大人挂心,爷爷已经大好。天冷,我不让他出门,免得再着凉。”   展昭赞许地点头,见他穿着破旧的薄棉袄,又摸出一块碎银给他:“天冷,拿去添两身棉衣。”九儿欢喜,急忙跪下磕头,若不是展大人时常帮衬,他们祖孙早已熬不住。展昭劝不住,只好受了几个响头。   九儿磕了头才觉得心安了一些,他年纪小做不成什么事,只能这么表达谢意,待他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展大人。瞧了瞧展昭身旁的姑娘,奇怪道:“好几日不见三月姐姐了,她怎么了?”三月姐姐经常给他好吃的,还帮他补过衣衫,可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三月姐姐?陈瑾玉也好奇。   经他一提,方才压下去的心思又被勾起,展昭莞尔道:“她几日前回家去了。”往常每日都能见到她来跟前晃几回,说上几句趣事。开封府少了她冷清了不少,每回张婶见到他都要念上几句,他也觉得少了些什么。   “哦……”九儿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又看向陈瑾玉,“这位姐姐眼生呢。”   陈瑾玉俯下身,含笑道:“你叫九儿是吧?猜猜我是谁,猜中了给你买冰糖葫芦。”听到有冰糖葫芦,九儿的眼睛霎时亮了,盯着陈瑾玉一通打量。这个姐姐眼睛又大又水灵,皮肤白白的,很漂亮。可是,就算她漂亮,他也看不出她是谁呀!想了想,道:“你是展大人的朋友。”   陈瑾玉抿嘴笑:“你倒是机灵!怎么不猜我是展大人的妹妹?”   九儿认真道:“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展大人。”展昭被九儿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朝陈瑾玉道:“陈姑娘,你可不能赖小孩子的帐。”   陈瑾玉当即跑去买了冰糖葫芦并其他几样孩子喜欢的零嘴,九儿欢天喜地,这个陈姐姐也是好人。舔了舔冰糖葫芦,笑弯了眼:“姐姐人长得漂亮,心肠又好,可以给展大人当媳妇了。”   陈瑾玉哈哈大笑,小鬼头还真是有趣,摸了摸他的头,道:“怎么?不给你买冰糖葫芦就不能给展大人当媳妇了?”   九儿急忙摇头:“不是……是,是……”小孩子心思简单,急得满头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陈瑾玉见他真急了,这才道:“逗你玩呢!姐姐在找一个叫陈瑾华的大哥哥,你要是知道就到开封府来告诉我,我再给你买冰糖葫芦。”九儿爽快地应下,抱着零嘴欢快地跑远了。   待他离去,展昭才颇为尴尬道:“小孩子胡话,姑娘莫要放在心上。”陈瑾玉睨他一眼,调侃:“怎么?我是配不得展大人?”   呃……展昭被堵得无言以对,这话要怎么回?回是与不是都不妥。陈瑾玉吃吃地笑,展昭可比大师兄有趣多了。   一路无话回到开封府,见张龙赵虎在一处小声谈论着什么,赵虎见展昭归来,面色阴沉地上前道:“展大人,昨日西街永方巷有姑娘跳井,就方才东街一户刘姓人家的姑娘瞒着家人自行喝落胎药一尸两命。据说两个姑娘生前都跟韩暄有往来。”这两件事都不属于案件范畴,但事情牵扯到韩暄,又是在短短两日之内连续发生,难免引人注意。   闻言,展昭眉心一紧,有种不妙的预感。韩暄虽已落网,可被他残害的姑娘何止一个两个,只怕接下来也不太平。   白落山只是一座寻常的小山,不高不险,既无传说也无特产,真的只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小山。三月和师傅便隐居在这座山上。三月的师傅付归和是一个采药人,会一些功夫,常常能到险峻之地采得珍贵药材,因而日子也不艰难。   他孓然一身,最挂心的就是他的憨徒儿三月。呆呆愣愣,不谙世事,还一无所长!若是个憨小伙他也不用多操心,把一身采药本事传授给他,温饱也就不愁了。偏偏是个女娃娃,真是搁哪都不放心!   他有心将一身技艺传授给她,可她资质不高更无心向学!草药是勉强能分辨几种,但功夫就差远了。他就只有半桶水,到她那连桶底都沾不湿!成日里就抱着黄历钻研,今日不宜出门,明日北方大凶,后日又忌讳什么的,照她的说法是哪天都不能安心踏实地采药。   这些倒也不是大事,小姑娘家家的,迟早要嫁人,让她的男人去养活,不采药就不采药吧。可现在问题来了,他隐居山林,去哪给她找良配?虽说他也有几个交好的老朋友,家中多少也有几个适龄的男娃,可自家的憨徒儿实在拿不出手,怎么好送去祸害人家?   无奈之下,他只能打发三月下山,说是去历练,实则是想让她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如意郎君。谁想,她三个月不到就回来了!带着一件棉衣,一坛好酒,乐颠颠地回来了!   棉衣是她亲手做来孝敬他老人家的,针脚真的粗陋不堪,胜在暖和。吾家有女初长成懂得疼人的感觉塞得他心都暖和了,难怪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这话说的太对了!就算三月是徒弟,那也贴心,绝对的贴心!这个徒弟没白收。   看来,让她下山历练是对的。瞧,三个月不到,连针都不曾摸过的笨丫头都会做衣衫了。连带着厨艺也见长,烧的菜有模有样的。味道虽然一般,但于她而言已是难得的长进了。如此一来,这丫头的针线茶饭也算是勉强过关了,说亲时也不至于完全拿不出手。   欣喜之余他也疑惑,问了她这些日子下山都干了什么,听她一通东拉西扯,他得出一个结论——憨人有福!误打误撞,竟然跟开封府的展昭攀上了关系。对她照顾有加不说,还帮着寻亲。既然那个展昭人这么好,干脆好人做到底,帮她寻门好亲事嫁了,也了却他这个师傅的一番心愿。   他盘算着让三月过了年早些去开封府,让展昭帮着把她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过了年,她十八岁,也该嫁人了。想着想着,不由想多了。恍神的功夫都已联想到了三月生了三四个娃围着他喊爷爷……   “师傅,酒给您热好了。”三月端着酒和下酒菜进了屋。付归和朝她招招手,道:“来,坐这儿,师傅有些话对你说。”   三月从柜子里取了些零嘴出来,这才坐到师傅对面。这些零嘴是临别前展昭给的,多亏他细心,不然她自己还真想不到要备这些。付归和抿了一口酒,心里感叹徒儿有心,不远千里从开封给他带了坛酒,果真是好酒。瞄一眼自顾自吃零嘴的三月,忽又觉得忧心,这徒儿怎得就这么一根筋?他说有话要说,她就不会好奇一下吗?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他觉得颇为不是滋味。   罢了,她也不是今日才开始憨,当初叫她下山,她二话不说,走得毫不留恋,让他准备好的劝慰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憋了一肚子,许久意难平。   三月见师傅盯着自己瞧了许久,递了块糕点给他,“师傅,这点心好吃,你要不要来一块?”付思和摆手,这丫头心里都想啥呢?叹了叹道:“过了年你就十八了,是大姑娘了,也该嫁人了。”   嫁人?三月脸上不见羞涩只见疑惑:“师傅,你给我找了良人?生辰八字跟我合不合?”付归和深感无力,合什么生辰八字?她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吗?“丫头,师傅终年在山上采药,哪认得几个人,替你寻良人一事是无能为力了,还得靠你自己。你年后下山寻亲一事暂且放一放,先寻一门好亲事才是紧要的。”   三月似懂非懂:“好亲事要怎么寻?我只认识开封府里的一些人,您的意思是从中挑个良人?”这主意好,离贵人够近。开封府里单身的捕快很多呢,找个良人应该不难吧?   付归和暗忖一番,若能嫁给开封府的捕快也算是不错的归宿,点了点头,道:“你那贵人不是在开封府当差吗?还是个四品官,来头不小。他既能帮你寻亲,不如好人做到底,一并地把你的终身大事也给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志不清的老妪 作者有话要说:  求2分!   “贵人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还没着落呢,哪顾得上我?能帮我寻亲已经不容易,我怎么好要求更多?”前些日子她还说要帮贵人相看媳妇,现在却要反过来。照理说贵人模样好,脾气好,又有官阶在身,好找媳妇才是。张婶也说有很多姑娘中意他,大概是挑花了眼才迟迟定不下来吧?她可得好好帮忙选一个生辰八字最合的。   “展大人人脉广,介绍几个青年才俊给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称得上麻烦?”付思和再抿一口酒,如果展昭肯帮忙,这些都不是事。自己徒儿什么脾性他心里清楚,也不求高攀什么大户人家,寻个好的,会疼人的老实人就够了。   三月似乎在思量师傅的话,她要如何向贵人开口请他帮忙牵线搭桥寻良人?这事不成,娇憨如她也知道此事不妥。“师傅,我还不想嫁人,要是我嫁了,谁照顾您老人家?就算嫁,也要带着您一起嫁。”   付思和开怀大笑,话虽傻气,心意倒真。“傻丫头,哪有带着师傅嫁人的?再说,我身子骨好着呢,哪要你照顾?”谁照顾谁还说不准!“过了年,你早些下山,旁的都不打紧,最要紧的是寻良人。”   “哦,知道了。”三月应的随意,反正她下山也无事可做,再多寻个良人也无不可。她记得书上有寻良缘的法子,到时候试试看。付思和却心生无力,怎么跟她说个事这么费劲?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听进去多少?罢了罢了,姻缘之事也是强求不得的。傻人有傻福,在开封府呆着得展昭的照看,应该也出不了差池。   静了片刻,三月突然想起迷尘宫一案。柳忘尘一直没有消息,她认定她是去寻云顶仙果去了。可关于云顶仙果和云顶山她知之甚少。方才吃果子的时候忽然想到师傅的藏书里有几篇提及云顶仙果,或许师傅知道些什么。才开了个头,付思和就敛去笑意:“你问这个做什么?不过是乡野怪谈,世上哪有什么果子吃了能长生不老?”   三月将迷尘宫一案说给他听,听得付思和一阵后怕,她何止是鲁莽?简直不知死活!他还当她瞎猫碰到死耗子,遇见展昭好脾气收留她。哪想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若非如此,展昭怕是不会这样帮她。   “若不是我扯后腿,也不会让柳忘尘逃脱。事情因我而起,我怎么也得亡羊补牢。”她始终认为若能找到云顶山所在,就一定能找到柳忘尘。   付思和哼了一声:“官府的事你瞎参和什么?专心寻你的良人就是了。找什么云顶仙果?没影的事!”   三月不服:“您的藏书里明明就有和云顶仙果有关的记载!”师傅才不会收藏无用的杂书,既然有记载,多半是有迹可循。再者,若不是真有其事,柳忘尘会信?她那样的人岂会被乡野怪谈所惑?   “若真有长生不老的仙果,我早就去采来吃了,还能等到现在?行了,再去给我烫一壶酒来。”付思和挥手打发了她,断了话题。待三月出了屋,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捏着酒杯久久出神。   云顶仙果,二十年一开花结果,食之可长生不老。转眼又是二十年了……   开封最近不太平,这几日又传出不少姑娘自尽的事来,其中中有好几个怀有身孕。这些姑娘生前都跟韩暄有往来,想来都是被韩暄所骗。如今韩暄的骗局败露,锒铛入狱,这些姑娘难有出路,唯有一死解脱。这样惨烈的结果让人始料未及,包大人震怒之下翻案重审,韩暄最终被斩首示众以解民愤。   此案自此才算了结,但开封府中气氛因此低靡了一阵。展昭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也就对陈瑾玉还有几分笑脸。因而,当赵虎再一次见展昭和陈瑾玉一道从外头归来,心中不免浮想联翩。三月虽常常绕着展大人打转,却瞧不出什么男女之情。而陈姑娘亭亭玉立,婀娜娉婷,年岁上同三月差不多,气质上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娇憨,一个娇俏。展大人怎么的也必须对陈姑娘更上心才是。关键是谁都瞧得出来陈姑娘在对展大人示好,姑娘家都这么主动了,这事多半能成。   面对赵虎探究的目光,陈瑾玉丝毫不见别扭,大方地跟他打个招呼,而后辞了展昭往后院去。大方坦然,似乎同展昭出双入对再自然不过。赵虎目送她离去,暗想,展大人实在没理由拒绝这样的姑娘!嘿嘿一笑:“陈姑娘落落大方,进退得宜,是个好姑娘。”   展昭睨他一眼,笑道:“怎么?中意姑娘家了?”赵虎忙道:“哪呢,展大人,您别逗属下!谁瞧不出来陈姑娘对您不一样?您别装。”赵虎自认是粗人,伺候不起陈姑娘这样的大小姐。   “她成日在街上找人,偶有遇见也不足为奇。难道你不曾在街上撞见她?”展昭倒瞧不出她有什么心思,示好多少是有一些,但扯上男女之情就言过其实了。几日相处下来,只觉得她应该家境不错,且极受爹娘宠爱,有些不知人间疾苦,行事随心。   赵虎想了想,是遇见过几回,不过:“就算遇见,最多也就打个招呼,哪像对您这样?陪着一路巡街回来。”说着靠近了一些,笑道:“展大人,您对陈姑娘怎么想的?”   展昭失笑:“陈姑娘不过是来寻亲的,莫要做没影的猜测。”赵虎有些失望,讷讷道:“陈姑娘挺好的,您不考虑考虑?”   “开封府人来人往,又何止陈姑娘一位姑娘来过?难不成我都要跟她们有点什么?”   赵虎语塞,确实,每回有姑娘来,大伙都盯着展大人,总盼着发生点什么,把展大人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事情也难说,也许相处一阵子就不一样了。赵虎只是随口提提,展昭无意这个话题,他便转了话头,道:“三月走了有几日了,应该到白落山了吧?开封府少了她还真冷清,她什么时候回来?”   提及那个迷信的姑娘,展昭面上染了笑意,马上就要过小年了,她应该早就到了吧?“说是要回来看上元节的灯会。”   赵虎了然,上元节灯会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尤其得姑娘家的喜爱。花灯,小吃,杂耍应接不暇,喧闹至天色微明。一年就这么一回,是不能错过。三月爱热闹,上元节的灯会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陈瑾玉认识了九儿之后,每回在街上遇见他都会照顾一番。今日她又在街上遇着九儿,九儿一反常态,愁着一张小脸。陈瑾玉以为是他爷爷身体抱恙,九儿摇头说不是。不是爷爷抱恙,那便是缺银子了。小乞儿在街上冻上一日能讨着几个铜板?祖孙两吃喝都得银子,爷爷又体弱,只怕日子艰难。陈瑾玉暗道自己粗心,平日虽多有照顾,可给的多是零嘴。穷苦人家饭都吃不饱,还吃什么零嘴?不如买点包子馒头实在。   想着,连忙塞了一块碎银给他,“拿着,缺什么自己买去。”九儿吓一跳,急忙把银子塞回去,急忙道:“陈姐姐,我不能要你的银子!”   陈瑾玉糊涂了:“你不是缺银子?”   九儿摇头:“过了年我大了一岁,可以寻些活来做,养得活爷爷的。”爷爷常教导他人穷不可志短,眼下是走投无路才要乞讨,等他长大点,便能干活养家了。其实爷爷病倒前他们也不乞讨,爷爷一病就全垮了。   “既然不是爷爷抱恙,也不却银子,那你干嘛愁眉苦脸的?”她实在是猜不着。九儿有些犹豫,踌躇了许久才道:“爷爷昨天傍晚在巷尾救了一个老婆婆,那个老婆婆神志不清,时不时说些奇怪的话。”   陈瑾玉眉头一皱,救了个神志不清的老婆婆?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哪里还有能力去帮别人?而且这老婆婆还神志不清,叹了叹,问:“她说什么奇怪的话?”   “好像说什么灭门,报仇,一家七八口全都死了什么的。爷爷让我告诉展大人,可我去开封府没找着他。”九儿小脸皱成一团,那个婆婆看着好骇人,他很怕。   陈瑾玉立即沉了脸,照九儿所言,他爷爷救回来的老婆婆很可能家中遭难,只有她一人逃过一劫。是该告诉展昭!连忙叮嘱九儿切勿将此事说出去,让他回家等消息,她去找展昭。   展昭今日进宫当值,陈瑾玉在开封府候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到他归来,急忙将九儿所托之事告知。闻言,展昭直奔九儿住处,陈瑾玉放心不下,也一道跟去。   九儿和爷爷住在一间阴暗窄仄的小屋里,屋外头搭着简陋的灶台。屋里头只有一张木板床,并一张破损得厉害的桌子和两张凳子,真的是家徒四壁。而九儿说的那个神志不清的老婆婆正蜷缩在屋子一角的破旧床褥上。   陈瑾玉定在门口有些踌躇,这儿哪是人住的地方?见展大步踏入房中,神情自若地同九儿祖孙寒暄,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进去。屋里还算整洁,但仍是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环顾一圈,目光落在角落里老婆婆身上。老婆婆看着岁数很大,估摸着有七十来岁,老态龙钟,头发凌乱粘着污物,纠结成块。衣衫脏兮兮的,瞧不出原来的颜色。   最令人发毛的是她的神情,呆愣木讷,却时不时从浑浊的眼里迸出疯狂的仇恨。突然,老婆婆嘶哑低吼:“杀!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充满仇恨的低吼引得展昭侧目,陈瑾玉心里发寒,微微退了一步。   老婆婆吼了几句又恢复了木讷的表情,呆呆地蜷缩成团。九儿有些惊恐地缩进爷爷怀里,怯怯道:“展大人,昨天爷爷救老婆婆回来后她就一会儿一会儿说些奇怪的话,好吓人。”      ☆、三月归来   九儿的爷爷护着孙子,有些后悔救了个麻烦回来,这老婆子嘴里喊打喊杀,又是灭门又是报仇的,不会给他们祖孙引来祸事吧?急忙问展昭:“展大人,这老婆子虽神志不清,可似乎真有冤情,您看……”是不是带回开封府?在他这里一是不妥,二是若有冤情,还是去开封府方便查办。   展昭未置一言,径直到老婆婆跟前蹲下与之对视,老婆婆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丝毫未因展昭的靠近有任何反应。展昭将她上下打量个透,思忖片刻,道:“老人家,在下是开封府展昭,你可是有冤情要述?”   老婆婆仿佛失聪一般,依旧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展昭眉头一皱,她若不是装疯卖傻躲避仇家,那便是真的疯了。疯子的话如何能信?突然,老婆婆癫狂地往墙角缩去,嘴里嚷着救命,不要杀我。陈瑾玉见状连忙追问:“谁要杀你?”   老婆婆抬头循声望向陈瑾玉,瞪着灰浊的双眼,抖着声:“死了,全都死了,一家八口全都死了!”突然眼神一变,目眦欲裂狂怒怨戾,尖声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而后被抽光力气般萎在墙角低声啜泣。沙哑压抑的啜泣在冰冷阴仄的屋里弥漫。压得陈瑾玉心口发慌,她有些迟疑:“展大哥,怎么办?”   展昭深吸一口气,道:“先带回开封府再议!”   展昭将老婆婆带回开封府经公孙先生诊治,病情得到一定的控制。每日里能有一两个时辰清醒,却不能在她面前提及报仇,灭门等话题。最终只问出她姓赵,其他一概不知。   又过了几日,到了大年三十,终于是把杂七杂八的糟心事暂且放了下来,开封府上下过了个平和的年。每年正月展昭都主动承担大部分的巡街公务,让有家室的捕快能多跟家人团聚。故而,他大多要到上元节过后才会清闲一些。   今年却有些不同,赵虎念着三月要回来看灯会,特意顶了展昭的活,让他带三月好好逛逛。然而展昭特意腾出一日,从日出等到日暮,却始终未等到三月归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心。难不成出事了?思及三月的行事准则,他忽然想,她是不是因为黄历上说这几日不宜出行,故而耽误了行程。又或是开封府的方向大凶,绕道而行?话虽如此,可她满心期盼上元节,理应不会轻易错过才是。   左右无事,打算去门口看看情况。出门不远,竟瞧见赵婆婆在前头蹒跚而行。他一愣,颇为意外。赵婆婆经公孙先生医治了一些时日,病情大有好转,只要不提及她的过往便无碍。初时她情况不太好,基本足不出户。后来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到院子晒晒太阳,如今倒是常见她在花园散步。只是现在已是掌灯时分,天黑路滑的,她这时候出来散步?   “赵婆婆,你这是要去哪?”展昭几步上前搀扶住她,“我送给你去。”   赵婆婆在展昭的搀扶下轻松了几分,这身子不行了,走几步就开始喘,她原想出门看看,现在看来是不成了。摇头道:“是展大人啊,我就是随处走走逛逛,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来了。真有些乏了,还劳烦展大人送老婆子回去。”   展昭扶着赵婆婆慢慢往后院去,老人家怕闷,难得有人陪着,免不得多唠叨几句。展昭亦不提其他,只说些趣事哄老人家宽心。赵婆婆虽在后院养病,但也知道是展昭将她带回府中救治,平日里也能从他人口中得知展昭的零星消息。然而,像这样的相处还是头一次。   扯了会儿家常,赵婆婆忽然道:“展大人年轻有为,听闻大人破了不少奇案,能不能给老婆子说说,解解闷?”展昭诧异,平日他们恐刺激到她,不敢在她面前提及任何与案件有关的话题,今日她竟主动提及,莫非是想起了什么?   展昭还在诧异,赵婆婆继续道:“前些日子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想事情就头疼。多亏公孙先生细心医治,已经好了许多。虽说还不能想事情,可多少也模糊记得家中惨遭变故。我若是想不起来,便成了无头冤案了吧?”   “婆婆且放宽心,养好身子再议其他也不迟,包大人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展昭精神为之一振,她能说出这番话,破案就有希望。   赵婆婆点头,呵呵一笑:“在开封府没啥不放心的,包大人断了无数冤案奇案,我信包大人。”转过游廊,离后院不远了。赵婆婆再道:“我从小燕姑娘那听说展大人年前刚刚破了劫婴奇案,那些歹人对无辜幼儿下毒手,实在丧尽天良!那个潜逃的宫主有消息了吗?这种大恶之人一定要绳之以法,留在世间只怕后患无穷。”   展昭点头称是,心中意外,看不出来赵婆婆对劫婴案这样清楚,连柳忘尘潜逃都知晓。   “那迷尘宫的血珀丹药真有驻颜返老还童的功效?世上怎么可能有此物?”赵婆婆似乎累了,示意展昭停下歇歇,展昭扶她到道旁的亭子里稍作歇息,回道:“血珀是有一定的驻颜功效,但反噬凶猛,至于如何反噬却不得而知。我们怀疑柳忘尘因反噬改了容貌,这才无迹可寻。”   赵婆婆感叹:“长生不老,年华永驻,任凭是谁都渴求,怪不得这样丧心病狂。”展昭只道:“生老病死自有天意,不可违逆。逆天而行,不得善终。”   须臾,赵婆婆缓过劲来,继续上路,幽幽一叹:“虽是逆天,但人心难足。即便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仍是奋不顾身。血珀这等邪物是万万不可存在于世的。只是作为证物,恐怕不好全部销毁吧?”   展昭浅淡一笑,不言语,心想赵婆婆今日的话似乎特别多。   进了后院,但见张婶匆匆寻来,急忙接手扶住赵婆婆:“哎呦,赵婆婆,这天黑路滑的,你去哪了?也不让小燕跟着,万一摔着碰着怎么了得?”赵婆婆笑呵呵地没多说,谢过展昭后由张婶搀扶着回了客房。展昭目送二人直到看不见才转身离去。   缓步到大门口,望着外头人来人往,却始终不见等的那个。眼见夜色更浓,他微微默叹,或许是那姑娘迷糊地记错了日子,又或是走错了方向?忽而,他一愣,这一日他已经找了无数理由宽慰自己,竟忧心至此,有些过了。   “展大哥!”   清脆明快的声音唤得展昭回首,是陈瑾玉和小燕。两人显然都精心打扮过,俏丽可人,洋溢着愉悦。展昭微微一笑,陈姑娘与其说是来汴京寻亲,不如说是来游玩。成日东游西逛,玩得不亦乐乎。   小燕见他在门口发愣有些意外,奇怪道:“展大人,您今日不巡街?”陈瑾玉也好奇,展大哥竟也有空闲的时候?她到开封府这么久,就不曾见他歇过。大过年的,大伙都阖家团圆,忙着走亲访友,唯独他主动包揽了诸多公务,从正月初一一直忙到今日才见他闲下来。   展昭颔首一笑:“今日难得空闲。”   “展大哥既得空,不如同我们一道去逛灯会?”陈瑾玉笑吟吟地,逛灯会就是要人多才好玩。不过,她想展昭多半是不会应下的。   果然,展昭含笑婉拒,若是平日或许能考虑一二,今日是决计不成的。他应了三月陪她一道逛灯会,不好失约于她。陈瑾玉不过随口一问,他能陪姑娘家去看灯才奇怪,嘴上却调侃:“展大哥,你这般可不成,姑娘都主动邀约了,你还不赏脸,担心打一辈子光棍哦!”   小燕掩嘴轻笑,可不是?展大人对姑娘虽宽厚温和,但总透着公事公办的味道。他这般态度,姑娘家就算有再多旖旎的想法都提不起劲来。展昭有些拿陈瑾玉的伶牙俐齿没办法,张了嘴却是无奈长吁一口气,道:“今日不成,展某有要事在身,改日再陪姑娘一游,尽地主之谊。”   陈瑾玉扑哧一笑,故意道:“这改日是改到哪一日?展大人日理万机,只怕遥遥无期。再说,上元节一年一次,难不成要改到明年这一日?”瞧着展昭哑口无言的尴尬表情,她乐不可支地笑了个够,而后才拉着小燕出了门,留他独自定在门口无奈叹气。这个陈姑娘,古灵精怪,常堵得人哑口无言。   再看看天色,罢了,他在着枯等也无用,还是交代门房帮忙留意吧。交代了事宜,打算去公孙先生那走一趟,赵婆婆的病情似乎大有好转,甚至主动提及过往之事,不知是否可以问案了。   才从门房处出来,但见门外有个圆滚胖乎的身影连蹦带跳地闪进来。见着他,笑得杏眼弯弯,声音中透着雀跃:“贵人!”   展昭浑身一松,悬了一日的心终于安定了。门房的老李笑呵呵道:“三月姑娘,你说要回来看灯会,展大人见你迟迟未归正担心你呢。这一路可顺畅?”   “多谢李叔挂心!一路都好,就是吉神方位不太对,绕了些路。”三月笑嘻嘻地,“还好赶得及,要不然就要等明年了。”   展昭简直不知该说什么,竟能为了所谓的吉神方位绕道而行。黄历上若说开封府大凶,她是不是就不来了?尽叫人操心!三月不知展昭的心思,忙将随身包袱往老李手中一塞,道:“李叔,包袱先寄放在你这,我赶着看灯去。”说着不管不顾地拽了展昭往外去,“贵人,块点快点,听说上元节灯会热闹非常,我们这会儿去都已经迟了!”   老李提着包袱含笑摇头,这个三月姑娘啊,就是展大人也对她无可奈何。小小年纪就这样迷信,叫人哭笑不得。千里迢迢赶路回来也不歇歇,一晃眼的功夫又出门了。要他说,上元灯会人挤人,有啥好玩的?唉,年轻人精力旺,不是他这样的老头子能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花灯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2015年第一次更新,激动人心!!   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展昭被三月扯着走了几步,连忙挣开,与她并肩而行。三月虽赶了远路才回到开封府,却丝毫不见疲累。眼里透着兴奋,那劲头让展昭都自叹不如。他在开封府多年从未有过逛灯会的念头,往年他多是进宫当值或是巡街,今日这样专程来逛还是头一回。   两人融入夜色,随着人潮缓行。上元节灯会的盛况不是寻常夜市能比拟的,摩肩接踵几乎寸步难行。而三月姑娘说是看灯,眼睛却始终盯着吃食摊子,未走多远就在一处食摊落座,喜滋滋地将摊上的吃食问了个遍。食摊卖的是元宵,口味多样,她要了一份什锦元宵,将各种口味一次尝个遍。   虽还置身喧闹之中,但在食摊上坐着却有一种远离喧嚣的错觉,耳边清静了不少。展昭这才得以问话:“我还以为你午后便会到,怎会拖到这个时辰?”   三月微微一叹:“这一路说顺也顺,说曲折也有几分曲折。年后没几日,师傅就催我下山,可第二日就忌出行,我只好在客栈多住了一日。到了第四日,吉神方位又偏离开封的方向,只好绕道。如此一来,四日的路程走了六七日。差点错过灯会。”   面对这样的结果,展昭并不意外,他就知道多半会这样。三月双手托腮看着老板在灶台前忙碌,道:“赶了大半日的路,饿死我了。”   展昭不以为然:“怎么不带些干粮在路上吃?”她摇头:“我就是要空着肚子把这儿的食摊尝个遍!”展昭挑眉,他倒要看看她能吃下多少。   片刻,老板端来热气腾腾的元宵,三月喜得眉开眼笑。七八个汤圆在碗中挤得热闹,她迫不及待地舀起一个,略吹吹一口咬破。唔,是芝麻馅的,好香!连吃了三四个才想起展昭来。展昭对这些吃食无甚兴趣,正望着人群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她一笑,舀了个递到他嘴边,道:“贵人,你也吃一个。我还未到肉馅的,说不准你运气好,一口咬到肉。”   展昭往后避了避:“我晚饭吃得饱,现下没胃口。”三月觉得白费了她的一番好意,穷苦人家一年都沾不到几回肉末,他竟然没胃口!不吃就不吃,她自己吃!一口咬下,肉香弥漫,是肉馅!他亏大了!   眨眼的功夫她将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展昭莞尔:“可吃饱了?”   “这哪能饱?垫个底罢了!”   “再来一碗?”小丫头还挺能吃的!   “不成!我还要留着肚子吃别的。”说着低头从荷包里掏铜板,掏了半天却掏出一张银票来,抱怨道:“为了看好它,这一路我都没敢睡踏实!现在物归原主。”   展昭浅笑一记,将银票收回,心想能让她警醒些也好。在桌上搁了几个铜板,起身道:“走吧,还想吃什么?贵人请客。”   两人又挤入人潮,人声嘈杂,故而二人也未有过多交谈。只一路走走停停,吃吃这个尝尝那个。待三月吃饱喝足才有心思去看花灯。花灯精美,造型生动,花鸟鱼虫应有尽有。三月属兔,故而钟情兔子花灯。幼时她做梦都想有一只兔子花灯,待到后来日子好过了,她每年上元节都要买一只兔子花灯。   那一只兔子花灯做得尤为生动可爱,她不禁伸手去取,却见另一只手也伸向那兔子。她一愣,偏头看向身旁,身旁的姑娘也正好奇地看着她。三月收回手,既然这姑娘也喜欢这只兔子,那便让给她吧。正这么想着,却听那姑娘道:“姑娘喜欢这只兔子?那我瞧瞧别的吧。”   三月一喜,笑容难掩地爬上嘴角,到了声谢,取下花灯爱不释手地细细打量。京城的花灯就是精致,她往年买的那些兔子没有哪只能比得上这只。贵人属马的,她也给他买一匹骏马吧。   待她选中一匹奔腾骏马想向展昭献宝时才发现自己只顾往前钻,把人给弄丢了!左顾右盼,一阵傻眼。这该去哪里找人?身旁的姑娘见状朝她无奈一笑:“你也跟同伴走散了?”   “嗯,一不留神就走散了。”三月踮起脚尖朝外观望,熙熙攘攘的人群杂乱无章,除了被晃得眼花,什么也看不清。身旁的姑娘也四下张望,幽幽叹气:“看来是找不到人了。”   三月也是这般想,看看手中的两个花灯,心想不如先买了回去等贵人。才想着,身后传来温厚的声音——“你这丫头!一转眼就不见人影,叫我好找。”   是贵人找来了!三月心中欢喜,转身的瞬间却听见另一个声音惊喜地唤道:“展大哥!”   展大哥?三月疑惑地望向身旁的姑娘,她认识贵人?展昭也是一愣,陈姑娘?这么巧?随即笑道:“陈姑娘。”陈瑾玉探究的目光在三月身上来回,展大哥显然是同这姑娘一道逛灯会,狡黠一笑:“展大哥,这就是你说的要事?陪姑娘逛灯会?你这样偏心,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展昭多少有些尴尬,这事还真不好解释。只好岔开话题,介绍两位姑娘互相认识。陈瑾玉对三月有所耳闻,今日见着本尊觉得她就跟大伙说的一样,娇憨可爱。三月听闻陈瑾玉也在寻亲,倍感亲切,一种同病相怜的情谊油然而生。举着兔子花灯道:“陈姑娘,我们相中同一款花灯就是有缘,想不到我们竟还都暂住开封府,更都是为寻亲而来,真的是难得的缘分呢。这花灯还是给你吧,我再去别处瞧瞧。”   “那……便多谢姑娘了。”陈瑾玉看看展昭,有些迟疑地接过花灯,解释道:“我属兔,所以特别偏爱兔子花灯。”她虽属兔,但却并非一定要买这只花灯。瞧得出三月极喜爱这个花灯,可她却莫名地生出夺人所爱的恶趣味。她逛了一圈,觉得就这属只兔子最讨喜了。寻不到这样可爱的兔子,她会失望吧?   三月却异常惊喜:“姑娘属兔?真巧,我也属兔呢!”陈瑾玉微愣,她跟她同岁?可三月瞧着年幼得多,哪像十八岁的姑娘?顶多十五六岁。三月继续乐呵呵道:“陈姑娘,我们这么有缘,姑娘来姑娘去的太生疏,你叫我三月便是,我叫你阿玉,可好?”   陈瑾玉对三月的自来熟有些束手无策,阿玉?不过是街头偶遇罢了,到她嘴里几乎成了缘定三生,还真是憨得叫人难以招架。展昭低头轻笑,陈姑娘伶牙俐齿却也难在三月这讨着便宜。   三月将手中的骏马花灯提到展昭眼前,献宝道:“你属马,我送你一匹骏马,保管你事事顺心,马到成功。”展昭含笑接过,心中也颇为喜欢,笑道:“承你吉言。”三月有些羞赧地挠挠脸,都是自己人,贵人太客气了。   陈瑾玉很意外,她以为展大哥会婉拒,不想他竟毫不犹豫地收下,丝毫不掩喜爱。他对她谨守礼法,到了三月这怎么就随意了?三月虽憨,却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啊!他是与她熟识当她是妹妹一样照顾,还是……展大哥会喜欢三月这样的姑娘?匪夷所思!   “陈姑娘?”展昭唤了几声才将她唤回神,她想什么这么入神?陈瑾玉回过神讪讪一笑:“啊?要走了吗?可是小燕……”她跟小燕走散了,要找人怕是难,可丢下她不管好像也不太好,这可怎么办?   展昭这才留意到少了小燕,四下看了看,道:“你回去寻她也是寻不着的,不如直接回去等她。”   “现在回去还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再逛逛?”一年一次的上元节,草草回去实在可惜,三月巴不得玩到天亮。   陈瑾玉以眼神询问展昭,一起逛会不会打扰到他们?触到她的目光,展昭淡淡道:“姑娘若愿意,便一起吧。”陈瑾玉眼里霎时盈满笑意,学着三月道:“展大哥,我们也是极有缘的,不如你也跟三月一起叫我阿玉吧。”   三月点着头凑上来:“嗯!嗯!阿玉说得对!就叫阿玉!”   展昭瞄了三月一眼,貌似无奈地微叹一声:“不是要买兔子花灯吗?走吧。”至于陈瑾玉的提议只当不曾听见。陈瑾玉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对展昭虽无甚想法,但自己为能在开封府多留些时日,对他多方示好,然而展昭始终不冷不热,客气疏离。   她原以为他也跟大师兄一样是冷淡的人,今日见他对三月的态度才知并非如此。听闻他们因案子结识,三月帮了大忙,或许是因此,他才对三月多有照顾吧。看着手中的兔子花灯,心中的不快淡了几分,任他们寻遍整个灯会也再难找到一模一样的兔子花灯了。   展昭陪着两个姑娘再次融入人潮,三月亲热地拉着陈瑾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陈瑾玉却频频回头向展昭求助。她跟她真的不熟,聊不到一块。展昭却笑着别开脸,对此他也无能为力。他料想她在家中应该是被人捧着供着,如今要她迎合三月,的确有些为难。   好不容易,三月在一个小摊前停下看灯,她才得以解脱。趁三月看灯的空档,她踱到展昭身旁压低声音道:“想不到三月姑娘竟这样热情,叫人吃不消。”现在,她有些明白展大哥为何对三月尤为照顾了,实在是她难缠又不懂看脸色,同她说什么都白搭。      ☆、兔子花灯2   展昭抱胸而立,虽未融入到节日的喜庆之中,却也不见烦闷,面对陈瑾玉的些微抱怨淡淡道:“三月姑娘同阿玉姑娘有着不解之缘,自然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一句阿玉姑娘让她有些意外又有些欢喜,笑道:“展大哥,我还当你死板,没想到你竟也会开玩笑。”见他淡笑不语,她自行解读了他的笑意,亦是满面笑容。三月不过是同他认识的日子长了些,假以时日,展大哥也会对她亲近吧?   那头三月还在为买哪只兔子犯愁,这摊子上的兔子花灯很多,这个瞧瞧,那个摸摸,始终难下决心。忽然,一只小小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兔子被递到眼前,身后传来展昭的声音:“这只兔子像极了你。”   三月嘟了嘟嘴,有些不乐意,这只兔子一点也不好看,实在太肥!逗得人直想笑。“哪里像了?我怎么瞧不出来?”   展昭心想,小小的,胖胖的,憨态可掬难道不是一模一样?将兔子交到她手中,付了银子,道:“你赶了一天的路早些回去休息吧。”三月没有异议,高高举着花灯看不够,看久了也挺顺眼的。朝展昭甜甜一笑:“虽然这只兔子模样有些丑,但却是我所有兔子花灯里最特别的一只。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所有的兔子花灯?”展昭有些不明白。三月提着小兔子到骏马旁边,衬得骏马愈发矫健传神。她微微皱了皱眉,这只兔子是真的丑!看在是贵人送的份上勉强入眼就是了。“小时候做梦都想要一只兔子花灯,可惜家里不给买。后来我每年都要买一只,这是第十只。”   展昭了然一笑:“等你八十岁,得专门空出一间屋子来养你的兔子才成。”想了想那情景,三月自己也笑了起来,道:“得盖间大屋子,把你的马儿也养在里头。”   陈瑾玉在一旁听得笑意一点一滴地散去,满街的喧哗热闹都掩不去眼前二人的温馨。她忽然觉得手中的兔子比不上三月手中的一丝一毫,展大哥的那份关怀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她强撑着笑,将手中的兔子凑上去,“那我的兔子能不能也一道挤挤?”   三月一愣,有些为难,她跟贵人是自己人,阿玉凑上来是怎么回事?眼睛一转,望向展昭,贵人要是同意,她就没意见。展昭颇为头疼,不过是小姑娘的天真想法,怎么较真起来了?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绕到其中去,笑道:“只怕过不了几年,你们便能在家中逛灯会了,届时记得邀我前去一赏。”   陈瑾玉可不满意这个答案,有些不依不饶:“展大哥,你别想蒙混过关,只一句话,我这只兔子能不能有一席之地?”展昭心中默叹,陈姑娘还真是什么都要争个胜负,还在想要怎么应对,三月却迟疑着开口了:“只是一只的话,应该还是腾得出地方的。”   闻言,展昭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傻丫头!陈瑾玉原本等着看展昭好戏的表情瞬间垮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展大哥方才也只是哄她吧?亏她还觉得展大哥对她特别!真是……真是……唉!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样少根筋的傻妞,展大哥喜欢她才有鬼!   三月赶了几日的路,又马不停蹄地逛灯会,翌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望着挂在床头的小兔子,情不自禁地绽开笑容。虽然丑丑胖胖的,却是贵人送的,比什么都珍贵。伸个懒腰一骨碌爬起来。   今日天气晴朗,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迎着阳光惬意地眯了眯眼,忽然脸上有些烫,在开封府白吃白住还睡懒觉,真是太失礼了。匆匆赶去厨房,见张婶正坐在门口向阳处择菜,她欢快地唤了一声,惊得张婶一个激灵。抬头见是她,拍拍心口,又惊又喜,板着脸佯怒道:“我当是谁,竟是你这丫头吓唬婶子!”随即笑开:“不是说要回来看灯会吗?怎么今日才到?错过喽!”   三月笑嘻嘻地蹲下身帮忙,道:“昨晚就到了,贵人还送了我一只兔子花灯呢。”   张婶心想昨晚展大人送赵婆婆回来时已经迟了,想来她很迟才到。拍拍手,抖掉身上的菜叶,道:“你还没吃饭吧?厨房还有点粥剩下,我给去给你热热。”   “谢谢张婶。”   “谢啥?还跟婶子客气起来了!”张婶拿走她手中的菜,拉着她起来,“别择了,先吃饭,这些不急。”   张婶麻利地热了粥,切了一碟咸菜略略翻炒了端上桌。三月昨晚虽一直在吃,可都是不管饱的零嘴,现在看到爽口的清粥小菜,食欲大开,吃得津津有味。一碗热粥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冲张婶甜甜一笑:“张婶的手艺就是好,普通的白粥都熬得比别家香。”   “就数你这丫头嘴巴甜,尽哄婶子开心!”嘴上虽这样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厨艺上若没有真本事如何能管开封府的饮食?   “哪里是哄?我这回回去,师傅夸我厨艺大有长进,这都是得您的真传。还有棉衣,师傅可喜欢了。”说起这些事来三月满是成就感,张婶抿嘴而笑,她那件棉衣的针脚,也亏得她师傅敢穿出门。逗趣道:“那你也给展大人做一身?”   三月饶饶头:“那不成,师傅住在山上,十天半个月遇不见一个人,针线上差一点也无妨。贵人成日在外头跑,穿我做的衣衫不是丢人吗?”   张婶愣了愣,忍不住笑开来,原来她也知道自己手艺不精啊?她倒是想瞧瞧展大人穿她做的衣衫是什么模样。展大人生得好,应该穿什么都俊。收了笑,道:“你倒是实心。”   三月嘿嘿一笑,问:“昨晚在灯会上遇见了一个姑娘,没想到她也是来开封寻亲的,又恰巧住在开封府,她住哪间客房?”   “你说的是陈瑾玉陈姑娘?她呀,一早就跟展大人一道出门了。”张婶收了碗筷去洗,“她来找兄长,一点线索都没有,成日在大街小巷边逛边找碰运气,我看是难成。”忽然,回头看了眼三月,道:“我看着那陈姑娘倒是对展大人挺上心的,经常跟着展大人跑前跑后的。”   三月想起昨晚陈瑾玉对展昭的态度,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贵人和阿玉?张婶见她不似往常一样说贵人模样俊,人品好,得姑娘家青睐理所应当。以为她多少还是记挂着展大人,故意道:“你还说要帮展大人相看媳妇,这个陈姑娘你看怎么样?”   “阿玉看着挺好的,人也漂亮。贵人和她挺般配的,没想到我才回去几天,贵人就有心上人了。”三月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阿玉?这是一见如故?都将展大人和陈姑娘视为一对了?张婶无奈地摇头,真是冤孽,多好的机会,这傻姑娘怎么就不懂得争取一番?看了看日头,又到了给赵婆婆送药的时辰。将熬好的药装进食盒,朝三月道:“我去给赵婆婆送药,你先坐坐。”   “赵婆婆?”三月坐不住,跟张婶一道出了厨房。张婶觉得开封府去年真是不顺,大年底的,血腥案子一件接一件。这个赵婆婆据说家里被灭门,听了叫人心里发憷。不免又是一叹:“赵婆婆也是可怜人,据说家里遭遇不幸,独留她一个逃命到这才勉强保住性命。初来时整个人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多亏公孙先生救治,这才好了些。你若得空就多陪她说说话解闷,不过千万别问她以前的事,公孙先生说她受不得刺激。”   三月应着,心想她回去之后发生了不少事呢。赵婆婆的案子又要让贵人忙一阵了吧?张婶又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如玉公子被斩首示众了。”三月一惊,急忙问:“他又犯了什么事?”虽知道他不是好人,可乍闻他被砍头还是大为震惊。震惊之余又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方姑娘被他逼得跳河自尽,他是罪有因得!   张婶一脸鄙夷:“骗婚盗窃!假意要入赘罗家,成亲前几日乘夜将罗府洗劫一通。好在展大人明察秋毫,将他缉拿归案。谁想这还不算完!他落网之后更有好些姑娘因他自尽,真是造孽!”   啊?三月大惑不解:“他都被打入大牢了,还有姑娘痴迷他?”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   “都是他之前造下的孽!夺了姑娘家的清白,姑娘家没了出路,只有一死解脱。有几个姑娘还有了身孕,这如玉公子真是害人不浅!原先骗婚盗窃还罪不至死,谁想他竟害的诸多姑娘自尽,包大人一怒之下翻案重审,判了斩首示众。”   三月半天没有言语,只是斩首,太便宜他了!这种人五马分尸都不为过!一路无话,张婶领着她进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赵婆婆情况特殊,特意给安排到这儿来。院子简朴小巧,一进门便瞧见一位老婆婆坐在院中晒太阳,三月心想着就是赵婆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极南之地   赵婆婆在太阳下晒得有些昏昏欲睡,张婶同她聊了几句才算精神了几分。三月在她喝过药之后适时地将一包蜜饯递了上去,笑道:“婆婆,吃一个蜜饯解苦。”   张婶收了药碗,一笑:“倒是我不够周到,竟忘了备蜜饯解苦。婆婆您吃一个,去去苦味。”三月将蜜饯再往前送了送:“婆婆,这些都给您,闲着无事当零嘴也好,我下次再给您带。”   赵婆婆接过蜜饯,细细端详着三月,半晌才道:“好闺女,有心了。”张婶笑道:“这丫头叫三月,前一阵子回家过年了,昨晚才到的。婆婆您有事尽管吩咐她,跑腿传话都成。闷了也可以叫她来陪你说说话。您别看她有些迷糊,她还帮战大人破过案呢。”   “哦?”赵婆婆提了几分精神,“小女娃还有这能耐?是之前提过的劫婴案?虽说有些误打误撞,但着实帮了大忙。”三月羞赧,她添的乱比帮的忙还多,害得贵人失了先机,被柳忘尘逃脱,至今下落不明。赵婆婆拉着三月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好闺女,陪婆婆说说话,这人老了爱热闹。”   三月欣然应允,搬了张椅子陪赵婆婆一道在院中晒太阳说话解闷,因为张婶有交待,她挑了些山间趣事来说。赵婆婆一直半眯着眼听着,偶尔应上两声。心里却是思绪万千,浑浊的眼里闪着羡慕。眼前的姑娘多么俏丽,清澈的眼眸,光洁的肌肤,充满活力的声音,与她的老态龙钟截然不同……   陈瑾玉近来心情不是很好,确切地说是自从三月来了之后她的心情就不是太好。不是三月不好相处,相反,三月大大咧咧,心思单纯,对谁都笑脸相迎。只不过有时候太憨,不懂看眼色,叫人哭笑不得。   再有就是她小心谨慎地向展大哥示好,却并未拉近多少关系,三月还老是坏事。每回她跟展大哥相谈甚欢的时候,她总会冒出来。就好比现在,她听闻李记糕点铺推出新口味的糕点,特意顶着寒风排了大半个时辰的队买了一些给展大哥送来,才坐下,茶都来不及喝一口,三月就乐颠颠地跑来凑热闹。   陈瑾玉在心里暗暗翻了翻白眼,这些糕点多半要落到她肚子里去了,哪能讨好到展大哥?展大哥就是好脾气,对这么一个缺心眼的丫头也耐心十足。可是,他对三月这样耐心宽厚,怎么对她却一直不冷不热的?她哪里不如三月了?   三月抱着一大叠衣衫进了屋,一边将衣衫放置在床边的小柜上一边道:“贵人,张婶说我针线大有长进,你来瞧瞧。”说着抖开一件长衫,将内里那一面朝他晃了晃。陈瑾玉探头一看,撇撇嘴:“针脚这么粗……”三月这才发现陈瑾玉也在,有些羞涩地讪笑:“针脚是粗了些,但比之前好多了,是不是?贵人?”   展昭接过衣衫仔细看了看,赞许地点头:“大有长进,今年再给你师傅做衣衫应该可以穿下山了。”三月嘻嘻一笑,眼眸晶亮:“那我年底也给你做一件。”   “那你还得下工夫多练练,做不好我可不敢穿出门。”展昭将手中的衣衫叠好,瞥见三月垮掉的脸,心里暗笑。听她嘟嚷道:“做衣衫不行的话,该做袜子总行吧?”衣衫变袜子?未免差太远了?呵呵一笑:“陈姑娘买了李记的糕点,你可要尝尝?”   三月欢呼一声,捏了块糕点送入口中。陈瑾玉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只能干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满腹委屈无处说。糕点精致诱人,展昭却一块未吃,陈瑾玉也无甚胃口,唯独三月一人吃得开心。   尝了两三块,她赞道:“李记新出的糕点真好吃!我买过一次,排队的人好多,后来再也不去了。阿玉也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的吧?”   陈瑾玉抬眼看看展昭,展昭正低头喝茶,瞧不出心思。她心中微叹,他到底懂不懂她的心意?不会误以为她是贪嘴才跑去排队的吧?展大哥的心思真难捉摸,就像大师兄一样!她和大师兄一块长大,却从来没弄明白过他的心思。   爹娘突然把她许配给大师兄,他心里怎么想的?如果他也无意这桩婚事那便好办,可从小到大,大师兄都对她爹唯命是从,要他违背师命简直比登天还难。哼!一个大男人竟没有自己的主意,像什么样?   她的心思尚未转过弯,那头的三月旁若无人地取了块点心送到展昭嘴边,笑眯眯地:“贵人,你也尝尝。”展昭对这种姑娘家喜欢的东西无甚兴趣,但都送到嘴边了,也就顺手接过。陈瑾玉心中暗恼,三月看着憨,实则狡猾!就差没塞人嘴里了!叫展大哥怎么拒绝?也是她笨,怎么没想过主动一点?   亡羊补牢还来得及,看了看,取了块自己喜欢的口味递过去:“展大哥,尝尝这个,小二说这种卖的最好。”展昭却摇头婉拒:“饱了,迟些饿了再吃。”说着低头喝茶解腻。陈瑾玉有些尴尬,悻悻地将点心放回去,心中不虞,饱了?一小块点心就饱了?多吃一块能撑着?哼!分明是偏心!颇为哀怨地瞪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这两人都讨厌!一个真愣,一个充愣!   三月吃了六七块点心之后终于是停了下来,喝了口茶,道:“贵人,这次我回白落山特意翻了师傅的藏书,书上说云顶山在极南之地。”闻言,展昭提了几分精神:“你师傅知道云顶仙果?”她师傅是采药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师傅说是无稽之谈。”三月有些泄气,展昭也几不可闻地微叹一声。   陈瑾玉被新话题拉回注意力,左右瞧瞧,道:“很多传说都是小事传着传着走了样,越说越神。云顶山不会不是南方的一座山?或许在当地并不叫云顶山,为了让传说玄乎故意给取了云顶这样有仙气的名字。”   这种情况展昭不是没有想过,但云顶仙果的传说似乎流传并不广泛,打听起来困难重重。   “阿玉说得对!云顶山在极南之地,或许南边的人对云顶仙果知道的比较多。”三月眼睛一亮,“贵人,你以前在江南一带行走,可听过这传说?”   “从来不曾。”   陈瑾玉也托腮冥想,云顶仙果啊,从来不曾听闻过。叹了叹,似是自言自语:“二十年才结果一次,太久了。离下次结果还有几年?”展昭脑中一闪,云顶仙树下一次结果是什么时候?届时,江湖上可会有动静?   三月小口抿着茶,道:“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吃过仙果,仙树一次结几个仙果?吃上一个能长生不老,吃上一口少说也能长命百岁吧?若是我有幸得到一颗仙果,一定切了大家分着吃,一起沾沾仙气,长命百岁。”   陈瑾玉撇撇嘴,大话谁不会说?就会投机取巧讨好展大哥!好在三月要去陪赵婆婆说话,稍坐了一会儿就要走。陈瑾玉心中暗喜,赶紧走吧,少在这碍事。和展昭一道送她到门口,却听她朝展昭道:“赵婆婆成日药汤不断,嘴里发苦,胃口也差。李记的糕点软香可口,我想买一些给她当点心。贵人,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去买可好?”   展昭自然是欣然应允,不过是去买个糕点,算不得事。陈瑾玉却忍了几忍才生生压下恼意,她还当自己天资聪颖,以为只要有心示好,对方必当欢天喜地接受她的好意。可同三月一比才发现自己简直蠢笨如牛!竟天真的以为送些点心,陪着巡巡街,说说话就能拉近关系!   看看人家是怎么行事的,看似天真无邪,实则处处透着心机!补衣衫,喂点心,再来邀着一道去买点心!哼!拿她的糕点献殷勤不说,还拿糕点做有头勾走了展大哥!简直可恶!   送走三月,展昭看看身旁脸色不虞的陈瑾玉,微微一笑:“陈姑娘可要一道去?”陈瑾玉诧异,他竟会邀她一道去?霎时笑容绽开:“一道去走走也好。”   展昭但笑不语,相处了这些时日,他多少看出些端倪。陈姑娘在寻亲一事上比三月还漫不经心,说是寻亲,却每日都在游玩,说找落脚处也不见有所作为。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多半是因某些缘由想留在开封府。时不时向他示好,是担心他下逐客令吧?但开封府也不能久留她,他要提醒提醒她了。   赵婆婆的小院因三月的到来多了几分笑声,她的病情也因心情放松好转许多,偶尔还会对三月提及她的过往,但更多时候还是三月说笑逗趣哄她开心。三月是贴心的姑娘,前两日送了糕点来,今日有寻了可口的蜜饯给她解药苦。更难得是每日都来陪她说话解闷。她一个老婆子,对吃穿都不是太在意,就是怕闷。   今日三月带了橘子来,怕老人家吃着太凉,特意放在热水里泡温了才剥给她吃。赵婆婆吃着温热的橘子,笑道:“成日来老婆子这也不嫌闷,难为你了。”   “不会,以前我跟师傅住在山里,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个人,闷了就看书,时间也快。”山中的日子自然不如这里热闹,但看书写字,挖野菜,打猎采药,日子也多彩。   赵婆婆有些意外,她还识字?“哦?你都看什么书?”   “志怪传说。”三月脑中忽然一闪,赵婆婆年纪大,或许听说过云顶仙果的传说,赶忙将手中的橘子放下,问道:“婆婆,你听说过云顶仙果吗?”   “什么仙果?”   “云顶仙果,传说吃了能长生不老。” 作者有话要说:     ☆、牵手      赵婆婆听笑话一般笑了:“世上哪有这种果子?你打哪听来的?”   见赵婆婆不知,三月有些失望:“我在书中看到的,原以为只是传说,后来在迷尘宫见柳忘尘收集了许多有关云顶仙果的古籍,似乎在找仙果,才觉得或许真有仙果存在。”   “柳忘尘有血珀驻颜还不知足?还妄想仙果求长生?”赵婆婆难以置信,“那她可找到了?”   三月叹气:“不知道,大约也没有眉目吧?要是有仙果,她还炼血珀做什么?”赵婆婆点头:“即便有眉目,要得到仙果应该也不是易事。你上回说从迷尘宫搜出了剩余的血珀,有多少?”   “整整一盒呢!都在公孙先生那。”   赵婆婆低头剥橘子,枯枝一样的手指破开橘皮,力道有些大,连里面的果肉一道抓破,弄得一手汁液。橘子的香甜伴随着嘶哑的声音弥漫开来:“整整一盒,那得杀害多少孩子?伤天害理啊!”   “可不是?柳忘尘音讯全无,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云顶山了。我这次回去特意查了书,书上说云顶山在极南之地。哪才算极南之地啊?”三月理不出头绪,长吁了一口气,索性将这些烦心事抛之脑后。赵婆婆手上一紧,橘子被捏的稀烂,惹得三月惊呼:“呀!婆婆,我给您擦擦。”   擦了手,赵婆婆推说乏了,想睡一会儿。三月扶着她躺下,收拾了桌面才轻手轻脚地离去。出了院子没走多远,遇到了来探病的展昭和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听闻赵婆婆睡下,心中纳闷,他每隔两日都会在这个时辰去给她诊脉,今日怎么睡了?而且这个时辰也不是睡觉的时候啊。   三月也纳闷:“我才陪她说几句她就乏了,难道是身子不舒服?”   展昭眉间一紧:“你同她说了什么?”   “我就是问她有没有听说过云顶仙果,然后又说了几句血珀的事。往常她还主动问我迷尘宫一案,应该不会刺激到她吧?”三月越说越小声,有些心虚,难道她又闯祸了?   展昭和公孙先生对视一眼,没有言语。既然赵婆婆睡下了,他们也只能先折回去。一路的沉默叫三月更加不安,可又憋不住话,小声道:“我瞧赵婆婆不得病的应该大好,每回见她精神都不错。公孙先生,你看呢?”   展昭也道:“公孙先生,我也觉得赵婆婆已经大好,是否可以寻个时间问案了?”上回他送她回来时她还主动提了过往的事。当时说脑子不甚清醒想不起事来,如今又过了许久,不知可曾想起什么来。公孙先生正有此意,赵婆婆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想来不会像初时那般容易受刺激,至少得问出她是何方人士。那么,即便她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可以到她家乡去打听。   别了公孙先生,三月挨近展昭,朝他挤眉弄眼:“贵人,问你个事。”   “何事?”神神秘秘的,展昭以为不会是什么正经事。她贼笑一记:“就是阿玉啦!你跟阿玉是不是……嗯?”   “是不是什么?”展昭莫名。   诶!三月被反问得有些堵,他是不是故意假装听不懂啊?可被这么一反问,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所以然。可实在憋不住好奇,还是道:“就是,就是你们是不是……好上了?”   闻言,展昭一怔,停下脚步探究地看着她充满期待的脸庞,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同陈姑娘没有任何关系!”   “是吗?”三月怀疑,她偶有听见府中有人谈论阿玉和贵人,她瞧着他们走得也近。“阿玉对你那么上心,和你一道巡街,又送糕点给你,怎么会没关系?”忽然她一拍手,“呀!我知道了!是她喜欢你!”   展昭抿了唇,他可以确定陈瑾玉对他根本不是喜欢,只是有意示好以期留在开封府。但这话不能对三月说,只道:“你莫乱说!陈姑娘开朗大方,对开封府上下一视同仁,不曾对谁特别亲近。再者,她买的糕点不是都进了你的肚子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这样吗?三月有点晕乎,觉得对,有隐隐觉得那里不妥。突然,她抽了口冷气,变了脸:“阿玉送你的糕点都被我吃了,她会不会生气?”其实心里多半是有答案了,辛苦排队买来的糕点全进了不相干的人肚子,不气才怪!   展昭重新迈开步子,现在才想到陈姑娘会不会生气是不是晚了?故意道:“你买一些送回去还她,或许她会原谅你。”   啊?哪能这样?又拿她逗趣吧?瞪他一眼,嘟了嘴。展昭看她一眼,低声笑开来,惹得她抗议:“阿玉都生我的气了,你还笑得出来!”展昭收了笑:“几块糕点罢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你明知道不只是糕点,是她的一片心意!结果被我吃了……”圆脸愁成一团,她怎么就这么后知后觉?展昭却不以为然,问道:“她若不喜你在我身边晃呢,你又该如何?”   “我……”三月不曾想过这种情况,不由怔在原地。养父养母有了亲生儿子之后便再也容不下她,她成了多余的。贵人若是有了心意的姑娘,是不是身边就没有她的位置了?她相信贵人不会赶她走,可是,他心仪的姑娘若不喜欢她呢?   展昭听她吐了一个字之后就再无声音,细碎的脚步声也停了,不由回头。见她一脸愁色,勾唇一笑:“不是说我是你命中贵人,即便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变,怎么,这就打退堂鼓了?”   这一笑,三月才恍然自己又被他逗趣了,急急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贵人,你别耍赖!我若找不着爹娘,你可要收留我!”他笑道:“女大不中留,我能留你几年?”   “你若舍不得,那我就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可好?”   展昭定定地看着她,虽知她只是无心之言,却也不敢胡乱回应。咳了咳,转了话题:“去年年底忙,未能带你走访其他几户人家,过几日我们走一趟。”三月皱眉:“才说让你收留我,你就急着带我去寻亲,一点诚意都没有,哼!”   “生气了?”展昭被他鼓腮嘟嘴的模样逗乐。   “嗯!”她煞有其事地重重点头。   展昭抬头望望天,假装思索:“那,依你看,展某该如何赔罪?”三月一笑,向前蹦了几步,双眸晶亮:“李记的新糕点抢手,我每回都买不着。你去的话,店家怎么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这……是让他去耍官腔买糕点?来不及说什么,只觉得手心覆上一片绵软,被她拉了手往外去。他一愣,竟有些迟疑,没有即刻挣脱,任由她拉着走。直到听到隐约的脚步声,才将手抽回。三月不明所以:“贵人?”   他不自在地咳咳,道:“有人来了。”话音才落,赵虎和陈瑾玉并肩而来,似乎相谈甚欢。三月不自觉回头看看展昭,难道阿玉不是喜欢贵人?陈瑾玉见展昭和三月在一起,心思转了又转,展大哥对三月极为照顾,她是不是该投其所好拉近和三月的关系?   赵虎想起展昭交代的事,现在正好遇见了,就道:“展大人,您让我找的房子还没有眉目,还要再等等。”   “找什么房子?”三月奇怪。赵虎道:“是帮陈姑娘找的。”   陈瑾玉脸上的笑有些僵,她在开封府才叨唠月余就呆不下去了吗?亏她还有心跟府中的人套近乎,到头来还是要走。三月不解:“不是住的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另找住处?”   陈瑾玉对三月笑道:“我跟展大哥非亲非故,他也不是我的贵人,我更不像你那样能干,帮着破了大案,自然不好久留开封府,能收留我这么久已是难得。”   三月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她也是寄人篱下,哪能多言?只能看向展昭,听他怎么说。展昭皱眉不语,赵虎连忙道:“陈姑娘,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寻一处称心的房子。有了眉目请你先去瞧,怎么也得你满意才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别急。”   陈瑾玉朝赵虎笑道:“麻烦赵大哥了,其他都不重要,只一点,一定要安全。我一个姑娘独居不得不小心些。”   赵虎讪讪地应下,为难地看向展昭,陈姑娘这话说得酸。扯上三月做比较,又强调她一个姑娘家独居不安全,活似他们赶她出门不顾她死活一般。这不是存心为难展大人吗?三月和她的情况哪能一样?就算展大人偏心三月,那也是展大人乐意,她管得着吗?   展昭在心中默叹一声,终归是他招惹了她,只能道:“姑娘说得在理,必然是要帮姑娘寻个妥当得住处,找到之前,姑娘且安心留在开封府。”   陈瑾玉笑得灿烂:“那就劳烦展大哥了。”只要她推说不满意,他就不能将她扫地出门!   展昭心中烦闷,她也没有添麻烦,多留一些时日也无妨。三月抿了抿嘴,眼睛左右瞄,贵人和阿玉怪怪的,现在怎么办?陈瑾玉却若无其事:“三月,你们这是要去哪?”开封府上下能跟展昭说得上话的人她都要搞好关系才行,要跟三月搞好关系简直易如反掌。   三月有些羞赧:“李记新出的糕点排队都买不着,所以想和贵人一起去,店家怎么也得给行个方便。”   “那可得赶紧了,若不然就卖光了。”赵虎觉得李记的糕点其实也一般,想不通怎么那么多姑娘喜欢,反正,他是尝不出特别之处。   三月一听,赶忙拉着展昭往外去。赵虎不是头一回见她对展大人拉拉扯扯,早已习以为常。倒是他身旁的陈姑娘面色阴沉的吓人。也是,三月不在的时候还不觉得展大人对她如何,现在一对比,亲疏立显。瞧瞧这哀怨不甘的小眼神,赵虎打了个激灵,悄悄开溜。争风吃醋什么的他不懂,也不想懂。   陈瑾玉哼了一声,心中不甘。展大哥怎么就对一个缺心眼的丫头上了心?她哪比不上三月?三月帮着破案,她也帮着追逃犯了!再说,三月鲁莽,若不是运气好还不知要怎么坏事!算什么帮?待她在心里嘀咕完,一回头发现赵虎已经走远,又是恼怒的一哼,她是洪水猛兽吗?一个个都躲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命中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包养!   “今日宜订婚,嫁娶,还愿,出行……忌动土。申时凶,子辰未亥中,丑寅卯巳午酉戌吉。唔,现在已经戌时过半,差不多可以开始了。”三月一边低喃着一边合上手中的黄历,今日在嫁娶一事上诸事皆宜,是寻良人的吉日。   师傅交待的事她一直铭记于心。其实她也好奇自己的良人会是什么模样,故而对寻良人一事还是很上心的。从前几日开始就按照书上所言画了一张姻缘符贴身带着,以期尽快找到良人。   点了根香握在手中,闭上眼,嘴里模糊不清地念念有词,念着念着不由咧嘴傻笑。心想,今晚就能一睹良人真容,可把她激动坏了。说起来方法也简单,就是点一根香,借着吉日吉时随着烟的方向去,直到香烧完。这会儿她已经举着香出了门。夜间走动的人少,方便她行事,省的被人问七问八,她总不好逢人就说在找良人吧?   在门口站定等待青烟指引,可是等了许久,香头上都积了灰也不见烟有丝毫晃动,不偏不倚,直冲天际。三月郁闷,千算万算,挑了良辰吉日却未料到今夜无风!没有风,怎么指引她去寻良人?难道说她的良人是天上少有,人间罕见的旷世好男儿?她何德何能,配得上那样的男子?还是来一阵风吧!   静了一阵,香头上的灰烬掉落,她叹了叹:“师傅,不是徒儿不想寻良人,实在是天意如此,不如改日再找吧。”她叹的那一口气撩动了青烟,袅袅地飘了出去,隐约指了方向。迈出第一步之后,接下来还颇为顺利,时不时有些微风吹来,磕磕绊绊地挨到了香燃尽。   三月望向青烟最后指引的方向——包大人的书房。书房的窗户透出暖暖的烛光,她踌躇不前,包大人的书房里会有她的良人?不可能吧?包大人当她爹都嫌老,公孙先生的年纪和包大人差不离,怎么可能?那……也许不是书房里的人,说不准是门口的衙役。   在门口站岗的一般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不知道今晚会是谁。蹑手蹑脚地躲在回廊边的柱子后探头张望,灯笼昏暗,看不真切,急得直跳脚。她的命中良人就在前头,可她看不清!   “三月?你在这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低呼一声,转身背贴着柱子,结巴道:“没,没,没什么……我,我晚上吃多了,撑得慌,四处走走,消食……呵呵呵……”贵人怎么神出鬼没走路没声?他什么时候来的?   消食?展昭显然不信,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残香上,一挑眉:“这是什么?你在这烧香?”又搞什么迷信?   三月一惊,慌忙把手中的残香丢远,毁灭证据:“没有,没有!我是点着香走到这来的。”   “哦?消食还要烧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展昭似笑非笑,吃过晚饭一个时辰有余,她消什么食?即便是散步消食,她不去外头逛夜市反而跑到大人的书房外探头探脑?说不通。   “呃……”她咬咬唇,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其实,其实是我从书上看到一种转运秘法,想试试看管不管用。”   展昭将信将疑,也不深究,道:“既无事就早些回去,莫打扰大人办公。”三月如释重负地点头,大大松了口气。可想到还未看清门口的守卫,又拦住展昭,陪着笑,道:“贵人,今晚书房门口的守卫是谁?”   嗯?她问这作何?心中虽困惑,却仍道:“王朝和丁诚。”王朝已经成亲,孩子都有了,也不会是她的良人。不过,“丁诚?我怎么没印象?”难道是他?   展昭一笑:“开封府衙役那么多,你哪里能全部认识?”三月点点头,说得在理。既然不认识,更要好好打听:“丁诚今年几岁?长什么模样?成亲了没有?”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展昭探究地打量着她,神神秘秘地,打什么鬼主意?她一惊,暗骂自己笨,险些露了马脚。心思急转,随口扯道:“我只是好奇书房重地,都是什么人在守。”   “是吗?”展昭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不如我叫丁诚过来让你瞧个仔细。”三月来不及拒绝就见他回头朝书房门口唤道:“丁诚,你来一下。”   三月傻眼,他还真把人叫过来啊?这,这,这……她紧张又好奇,朝他身后探头去,丁诚长什么样呢?丁诚走近,三月瞪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丁诚高大壮实,满脸的络腮胡子,表情冷硬。他停在三步外,朝展昭道:“展大人。”   展昭斜了三月一眼,心中暗笑,道:“前几日听说你儿子受了惊吓,不知好些没有。这位三月姑娘擅画神符,不如让她画一张收惊符给你儿子压压惊。”丁诚的表情多半被胡子遮去,但仍看得出他有些意外。微微转向三月,心想这么一个小姑娘画的符能顶用吗?但,既然是展大人的好意,他不好推脱。朝三月笑了笑,道:“有劳姑娘了。”三月不觉一抖,他笑起来更吓人。   待丁诚离去,展昭问道:“可瞧清了?”   “瞧清了。”她还愣愣回不过神来,呆呆地应了。又突然回神,嗔视着他,不满道:“贵人!你套我话!”   “就你还想在我面前耍心眼?”展一副尽在掌握中的姿态,“说吧,你在这做什么?”   三月急急摇头,不说!打死也不说!“就是,就是转运,你知道的,我最近运道不佳,连糕点都买不到,所以……”见她不愿说,他也不勉强,道:“没事就早些回去,天冷,莫要在外头乱晃。”   见他不再追问,转身朝书房去,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背着贵人找良人算不算背叛?不由地疾步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角,唤道:“贵人……”   嗯?展昭回首。她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昏暗的灯光映在莫名委屈的圆脸上,看得展昭心头一软,语气放柔,几乎是低语轻喃:“怎么了?”三月想坦白,又有些害羞,最终也只摇摇头,认真道:“我没做坏事。”   展昭失笑,她这才惊觉自己不打自招了,怕他追问,急忙跑了开。待看不见她的身影,展昭才再往书房去,走了几步,不由回头瞄了眼被她随手丢弃的残香,心中疑惑,她究竟在这做什么?   二月中,展昭抽了个空陪三月走访了几户人家,结果皆落空。如此一来,记档上的人家只余下两三家未走访。三月见总是劳烦他抽空陪自己四处奔走不是个事,想自己去,却被展昭否决。一是不放心她独自上路,二是担心她懵懂不知事被人哄骗。   这回有一户张姓人家,一听他们是去寻亲就拉着三月又哭又笑,说三月是他们家失散多年的闺女。展昭当下就起了疑心,特意在张家留宿了一晚,留心了张家夫妇的谈话,果然有诈。张家人冒认闺女,想将三月嫁给地主家的小儿子冲喜。   经过这个波折,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让她独自去寻亲,保不准什么时候又冒出这样的骗子。就算是亲生爹娘,如此待闺女,他也不会把三月交还给他们。三月也因此事闷闷不乐了几日,以为真寻到了爹娘,结果却是遇见了黑心人。幸好他们家的闺女走失了,若不然怕是要去冲喜了。她这才觉得师傅说的对,寻爹娘不如寻个对自己好的良人来的紧迫。与其被爹娘安排着嫁给不喜欢的人,不如自己找一个意中人嫁了。反正寻到良人之后再寻爹娘也来得及。   但是上回寻良人未果,难不成她的良人不在开封府?那怎么成?离了开封府她还怎么呆在贵人身边?还得再找个吉日再试一回。近来她偶有听小燕谈及她的小女儿心思,她忽然有些开窍。寻良人固然需要天时地利,但她也该把自己收拾得亮眼些,这样也方便良人在茫茫人海中见着她。   故而,当她在陈瑾玉和小燕的帮助下收拾一新,出现在展昭面前时,展昭眼睛还真的一亮,心想果真是女大十八变,不过是换了身衣衫便犹如脱胎换骨。倒不是多惊艳,好歹是从娇憨成了娇俏。若说原先他只当她是未长成的小妹妹,那现在便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让他不自觉地退了半步,拉开些距离。   三月只是换了一身衣衫,内里还是毛躁不知事得性子,同往常一样巴巴地凑上去,笑靥如花:“贵人,今日要巡街吗?我和你一道去。”展昭诧异,她今日怎么有这样的兴致?“巡街枯燥,比不得逛街,不如改日得空了我再同你一道去?”   “我不会添乱,就跟在你后头。”只有跟着他才能把平日里不常见的捕快认个遍,或许里头有她的良人也说不准。老是窝在后院去哪认识未成亲的捕快?   见她这么说,展昭也由她去,无趣了她自然会回来。二人说着出了门,未曾留意到缀在后头不远处的陈瑾玉。   陈瑾玉还是老样子,当开封府是客栈,白天出门闲逛,晚上回来睡觉。她最近跟三月走得颇近,关系也算融洽。可见三月缠着展昭还是要在心里念叨上几句。展大哥眼瞎,就算她土的掉渣也一样当她是宝,根本不必费心思打扮!   念叨归念叨,她心里也有些惦记家里。她都离家两个月余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爹娘难道没派人找她?这么一想,她心里更不舒坦了。在展昭那讨不着好也就罢了,现在连爹娘也不挂心她了!转念又想,会不会是自己在开封府藏得太好了?她要不要给他们一点线索?      ☆、春暖阁命案   展昭发现三月今日似乎特别嘴甜,见着巡街的捕快就大哥大哥的叫个不停,这一路他没做别的,专忙着给她介绍捕快了。心里有些回味过来,莫非她是冲着这些捕快来的?不动声色地笑笑,小姑娘又耍什么花样?三月记得上回的教训,只暗暗记下捕快的名字,不敢多问。贵人那么精明,什么都瞒不过,多说多错,还是少说为好。   这条街上有一家名为春暖阁的青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引的三月好奇观望,“这儿干嘛呢?好热闹”   “春暖阁前几日选花魁。”   三月哦了一声不再多问。青楼,花魁本就不是姑娘家该过问的事,但那份热闹还是勾得她好奇张望。忽然,女子尖锐的惊叫声从里头传出,隐约听见有人喊杀人啦!三月还愣着,展昭却已经疾步朝里头去。怔了怔,她也赶紧跟上。   春暖阁里乱成一团,恩客早已没有听曲喝酒的闲情,或多或少都被突如其来的命案惊到。有人喊了声展大人来了,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展昭上前探了探鼻息,死了!抬眼看向瘫软在一旁的娇媚女子,女子抖着声道:“展大人,我,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   老鸨也慌了手脚,焦急道:“展大人,确实不关我们姑娘的事,兰语姑娘方才在台上抚琴,有幸得陈老爷青睐,这才下来给陈老爷敬酒。本来都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突然倒下?中毒吗?展昭沉着脸扫了眼桌上的酒菜。老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赶忙道:“陈老爷是我们这的贵客,无论如何都不敢怠慢,这些酒菜是特意交代厨房精心准备的,不会出差错。”   展昭不置可否,冷声道:“陈老爷最后吃的是什么?”兰语攥紧手中的帕子,结巴道:“吃,吃的是橘子,我喂陈老爷吃了一瓣橘子,然后就……”橘子?展昭的目光落在桌上被掰开的橘子,是橘子被下毒了?若是这样,是什么人下的毒?如何下的毒?   “展大人!”忽然,张龙赵虎的声音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回头,迎上三月邀功的笑脸:“是我跑回去叫张大哥赵大哥的。”刚才她跟在后头进来,见又是命案,心中慌张,生怕又沾染不干净的东西。稍候了片刻就呆不下去,索性回去找帮手来。   展昭现在的心思全在命案上,只朝她点点头,就转向张龙赵虎:“将陈老爷的尸体带回去验尸,桌上的酒菜一并带回去验毒。”几个捕快手脚麻利地抬起尸体往外去,三月连忙躲到展昭身后,心里嘀咕,怎么老爱往回搬尸体?晦气!回去又得给贵人画一张犯丧冲煞退符,再说了,来青楼嫖妓的都不是好人,死就死呗,罪有应得!   直到尸体被抬出春暖阁,三月才从展昭身后钻出来,见对面的姑娘娇娇柔柔,心想花魁虽漂亮,但仍不及柳忘尘。又听展昭问了几句话,觉得无聊,便悄然退到人群外好奇地打量大厅。若不是借着命案的契机,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入青楼一步。   这里桌椅摆放很有意思,不管坐哪都能清楚地瞧见台上的表演。花魁就是在上头抚琴起舞招揽恩客的吧?选了个位置坐下,想象自己是一掷千金的恩客。偏头往台上看去,脸上一片困惑,都出了命案,怎么还有姑娘上台?台上的姑娘有些慌张,抱着一个用月白色衣衫包裹的物件匆匆下了台往后头去。大家都被命案夺去了注意,没有人留意到这一幕,三月也不当一回事,看了一圈又回展昭身边去。   展昭正说到让兰语去开封府协助查案,兰语往后踉跄了一步,眼里盛的泪水欲夺眶而出,哀声道:“展大人,不是我!我和陈老爷无冤无仇,我根本没理由有杀他!会不会是他来之前就中毒了?正好在我服侍他的时候毒发身亡?展大人,您一定要明查啊!我是被人陷害的!”   “兰语姑娘,只是请你到开封府协助调查,并未定你的罪。”人死在她身边,更是吃了她喂的橘子才死的,她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三月偷瞄一眼展昭,呃,好严肃!怪不得兰语姑娘吓得都要哭了。想了想,插嘴道:“姑娘,包大人断案如神,不会冤枉好人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由什么仇人寻上门来报仇啊?”   展昭看她一眼,示意她别胡说,三月缩了缩脖子,退到一旁。兰语听了三月的话醍醐灌顶,仇人?若说嫉恨,落败的几个姑娘都嫉恨她,但最恨她的人当属风清!是她!一定是她!她一脸恨意,怒道:“展大人,我知道了!一定是风清下毒陷害我!”说着急忙抓住老鸨的手激动道:“妈妈,快去找风清来对质!一定是她嫉恨我夺魁才下此毒手。”   老鸨一愣,连声应着往后头去。风清和兰语是同时进春暖阁的,两个人一直明争暗斗,她也不怎么理睬,心想争强好胜也不是坏事,谁想竟搞出人命来,死的还是京中大户陈老爷,这两个小蹄子,是想拆了她的春暖阁吗?   兰语仿佛找回了魂魄一般,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自己和风清的种种过节,极力为自己开脱。展昭静静地听着,眼眸半垂,瞧不出心思。倒是三月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附和几句。   候了片刻,老鸨领着一位白净水灵的姑娘款款而来。三月有些愣,这就是风清姑娘吧?人如其名。老鸨领着风清到展昭跟前:“展大人,这就是风清姑娘。”风清袅袅地朝展昭行了个礼,声音软软柔柔,酥到骨子里“风清见过展大人。”   三月被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地搓搓手臂。见展昭面不改色,她好生佩服,贵人就是厉害。兰语见风清幸灾乐祸的模样,恨不得上前抓花她那张小脸,咬牙切齿道:“你少卖弄风骚,展大人岂会被你这样的庸脂俗粉迷惑?省省吧!”   风清冷冷一笑:“我是庸脂俗粉,你不也是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难不成当上花魁就成了贞洁烈女?”   三月板着脸听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争吵,这二人简直水火不容,揭起短来不遗余力。展昭无心听她们争吵,皱眉沉声道:“劳烦二位姑娘到开封府走一趟。”   兰语面上一凛,慌了神。虽然她怀疑是风清做的手脚,但若找不着证据,最后还是她的嫌疑最大。风清浑不在意,依旧面上带笑,娇声娇气地回道:“是,民女定当竭力配合官府将命案查个水落石出,还陈老爷一个公道。”   受不住她阴阳怪气的腔调,兰语气的欲上前掴她两个耳光。风清身边的丫鬟见势不妙,挺身护在自家姑娘身前,恶狠狠地瞪着她:“兰姑娘,展大人还在这儿看着呢!你可别想再像往常一样欺负我们姑娘!”   兰语气得浑身发抖:“血口喷人!到底谁欺负谁?你这贱人,暗地里下毒害我还敢血口喷人,贼航捉贼!走!去开封府去让包大人断个是非曲直!”   丫鬟毫不惧她的怒气,驳斥道:“你当我们姑娘不知道?你在胭脂中做手脚,害姑娘浑身起疹子见不得人,错过花魁大赛。要不是你使阴招,花魁之位怎么可能落在你身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们姑娘,现在连下毒杀人这样砍头的事都推到我们姑娘身上!简直恶毒的无以复加!”   “怎么就是我害她?就凭你一张嘴说了算吗?又不是只有我和她二人争花魁!倒是你们别什么龌龊的事都泼到我头上!”   见争吵愈演愈烈,展昭厉声打断:“二位姑娘有话到开封府再说!”说着朝一旁的捕快道:“带走!”   陈老爷的确是中毒身亡,而春暖阁的酒菜中没有发现毒物,是那个橘子被下了毒。桌上一盘橘子,唯独被剥开的那个橘子上有毒。兰语得知这个结果吓得手脚冰冷,橘子是她随手拿的,怎么就这么巧那到沾毒的?他们不会以为是她下毒害死陈老爷吧?   清风冷笑:“你未免太过狠毒,只因为陈老爷说要替你赎身,后来没有兑现就痛下杀手?他虽然没有抬你回家当姨娘,却也三五不时地来捧你的场。你怎么就下得了手?真是黑心肝!”   兰语又惊又怒,这个毒妇!非置她于死地不可吗?霍地起身对着风清怒道:“我又不是傻子,男人逢场作戏的话也能当真?再说我又怎么知道陈老爷今日一定会来捧我的场?我总不能随身携带毒物等他吧?”   “你事先跟陈老爷说好,让他来捧你的场也不是不行。”风清不喜不怒,依旧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兰语尖声驳斥:“如果我真要杀害陈老爷,机会多的是,又何必非要挑在今日?不是自投罗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加糖的符水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爱的展昭迷们,又到了爬榜的时间!!   别无所求,看在苹果每天努力码子日更的份上顺手给2分吧。   我这个人啊,没别的追求,就想看着数据蹭蹭蹭的涨。所以,方便的话就给我2分吧!!   跪谢!!   展昭冷眼旁观二人争吵,兰语的话给他提了个醒——我总不能随身携带毒物等他吧?   当时她在台上抚琴,得陈老爷捧场下台敬酒,其间并未有可疑的举动。桌上酒菜无毒,唯有剥开的橘子有毒,难道是她手上沾了毒?当即让人检查她手上是否有毒以及有无随身藏毒。风清看着兰语惶恐地跟衙役出了屋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下毒杀人,她赖不掉的!   须臾,兰语脸色煞白地被张龙带回来,不必张龙回禀,单看她的脸色便可知结果。张龙道:“展大人,兰语姑娘十指沾有毒物,和橘子上的毒一样。”不待展昭发话,兰语扑上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展大人,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手上怎么会有毒,我,我……一定是有人害我!”猛地,她回身恶狠狠地扑向风清,嘶声厉叫:“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我!”   风清灵巧躲开,兰语扑了个空,欲再上前,却被张龙拦下。风清冷冷道:“我害你?我要怎么才能在你手上下毒?展大人,此案证据确凿,还请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她有意将杀人凶手四个字咬得铿锵有力,震得兰语浑身发冷,脚下发虚。她手上沾毒,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展昭一直没有说话,虽然目前看来兰语最可疑,但她并没有强烈的行凶动机,也确实不必选在那种场合行凶。而且风清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态度,一口咬定就是她行凶杀人,可见两人积怨已深,不得不叫人多想。   兰语此刻已经六神无主,失了斗志,风清得意一笑,想再刺几句,却被展昭深沉的目光盯得难受,这才罢休。屋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展昭这才开口道:“兰语姑娘,你今日都做了什么?和不寻常的地方吗?”   闻言,兰语眼里多了几分神采,展大人这是相信她是清白的?仔细想了想,茫然摇头:“并无不同。”展昭皱眉,她手指上沾有毒物,若不小心极可能将自己毒倒。难道说下毒之人的目标其实是她?这么半天,她所接触过的东西何其多,还得先从她最后所用之物查起。糟了!案发前她在抚琴!他们离开这么久,罪证会不会被凶手销毁?“张龙!马上派人去将兰语姑娘案发前用的琴取来,另派人严查她房中所有物件。”   张龙领命而去,展昭扫了眼默不作声的两个女子,沉声道:“今日怕是要委屈二位暂留开封府协助查案了。”风清一听,面上不虞:“展大人,此案与我何干?怎么连我也要被扣下?”   “我怀疑下毒之人实则是冲着兰语姑娘而来,故而跟她有过结的人都有嫌疑。就案发到现在的情形来看,你也有嫌疑。”   风清脸阴了下来,官府要扣人,她还能反抗不成?横竖都扯不上她,留下便留下吧!硬邦邦道:“既然如此,我就留下以证清白。不过,我让丫鬟回去给我取件衣裳总可以把?”展昭见她确实穿得单薄,便应了她的要求。   安置好两人,赵虎来回禀从金妈妈那得到的消息。就金妈妈所言,风清和兰语是同时被卖进春暖阁的,两人从小就争锋相对,互不相让。这次选花魁,兰语使计害清风不能参选,因此两人更加水火不容。   “只因不能参选花魁就起了杀念?未免太过偏激?”展昭以为应该还有别的隐情,“她还跟谁有积怨?”   赵虎道:“她自认才貌出众,平日里人缘不佳,春暖阁里的其他姑娘对她都有微词。但还称不上积怨,唯独风清姑娘跟她最为不对盘。”   展昭点点头,她们两的过往之事好打听,当务之急是先查出兰语手上的毒从何而来。将事情安排好,来不及松口气,竟见三月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心中奇怪,她一向敬畏鬼神,今天竟敢寻到停尸的院落来?大步走向她:“你怎么来了?不怕陈老爷枉死,心有不甘,托梦于你?”   “呸呸呸!你别咒我!烈日当空,他才不敢作祟!我是送困煞符来,贴上了我才能安心。”三月将符纸交给他,又将手中的食盒举高,“我想你一定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特意把犯丧冲煞符烧了化成水给你送来,快趁热喝吧。”   展昭哑然,上回支开她将污水倒了,才躲了过去,这回她却送上门来叫他趁热喝……碗中浑浊的污水晃得他心惊,真的狠不下心喝这种东西。在心里深深一叹,不知该找什么借口回绝。假装失手打翻?思来想去没有定论,又经不住她一再催促,心一横,眼一闭,灌了下去。那滋味——甜得腻人!她往里头搁了多少糖?   她笑眯眯道:“加了糖是不是好喝多了?”展昭端着空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生生压下作呕的冲动,勉强道:“我不喜甜食,下回……”还有下回吗?喉间动了动,“下回加点盐吧……”   “咸的哪会好喝?不然搁点蜂蜜?”在她看来没有人会不喜欢甜的东西,放盐多奇怪。展昭默叹了一声,不管搁什么在里头他都不想喝。开封府时常遇着命案,只要她在一日,只怕符水不断。他忽然觉得日子有些难熬。   她将空碗收起来,把困煞符塞到他手中,催促道:“快趁中午日头盛贴上去镇住他!”展昭面色纠结,凝视着手中的符纸,自嘲一笑,他这是自作孽。随口扯由头哄她,她却当了真。罢了,先贴上应付一下,待她走了再撕去。量她也没胆再来。   贴了符,明显感觉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送她到院门口,想着出了命案,开封府中事杂,不免又叮嘱她夜间莫要闲逛。其实她怕鬼怪,不必他说也不敢天黑之后出门乱晃。   原只是送送,谁想竟在院门口聊的收不住话。展昭纳闷,他自认不多话的人,不知怎的,面对她似乎什么都聊得来。想着还要撕符纸,便断了话头,假意道:“停尸房怨气重,你先回去吧,没事别往这边来。”   果然,她面上一僵,没了聊天的心思,提着食盒匆匆离去。展昭在原地目送,想着她疑神疑鬼的神情,笑意在脸上荡开,真是个缺心眼的傻丫头。   才将符纸撕下,张龙就带着琴回来了,方才的几分轻快又因案子荡然无存。经查验,琴上并不见毒物,众人皆锁了眉头。兰语更觉得晴天霹雳,脑中乱哄哄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行事于往日无异,究竟是在哪沾上毒的?   晚些时候派去搜查的捕快回禀说在兰语房里搜出毒药来了,兰语当即面如死灰,怎么会这样?她房中怎么会有毒物?风清这回却没有冷嘲热讽,只道:“展大人,案子既已水落石出,应该没我什么事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虽然在兰语姑娘房中搜出毒物,但并不排除有人栽赃。”展昭以为兰语下毒杀人的动机实在太过牵强,被人栽赃的可能性更大。下毒之人狡诈,不论兰语是误杀了陈老爷,还是自己误中毒,她都难逃一死。到底是什么人要置她于死地?   展昭的一番话又燃起兰语的斗志,恶狠狠地瞪向风清,冷冷道:“恐怕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吧?一定是你用了什么肮脏的法子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双手沾毒,想置我于死地,没想到竟错杀了陈老爷!至于我房里的毒,只要花点银子买通打扫的丫鬟,随便往哪个角落一塞就完事了!”当初她在她胭脂里做手脚也是买通了打扫的丫鬟,只要舍得银子,根本不是难事。   “我虽看不惯你,却也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此?”面对兰语的指控,风清毫不慌乱。她有能耐就拿出证据来呀,口说无凭!   兰语冷静了下来,她就算不能摘清自己,也要拉她下水!“我以为你会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提及那件事,风清脸色霎时阴沉难看,如果不是兰语这个贱人从中作梗,她如今早已脱离肮脏的地方,当姨娘去了。叫她如何不恨?   “展大人。”兰语因风清变了脸更多了几分把握,打算将陈年往事说给展昭知道,“两年前有一个富家公子看上了她,说要替她赎身抬回去当姨娘。我不过是朝那公子多看了两眼,公子就将她抛之脑后,从此她就恨上了我,总觉得是我断了她的从良路。”   风清面色依旧阴沉,语气却是不屑:“男人逢场作戏的话也能信?天真!”   “呵呵呵……”兰语轻狂地笑出声来,“偏偏就有人当了真。是谁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说要被人抬回去当姨娘的?呵呵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痴心妄想了,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风清胸膛剧烈起伏,气的浑身轻颤,却硬生生压下怒火,反击道:“任凭你说破了嘴皮也只是你的恶意揣测!”不欲再跟兰语争论,她转向展昭,冷硬道:“展大人,我可以回去了吗?”   展昭正色:“此案疑点重重,还需姑娘协助。”话中意思再清楚不过,紧接着朝门外唤了两个衙役进来,吩咐道:“带两位姑娘到客房休息。”      ☆、三月的小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三月姑娘春心萌动了。面对展大人,想不动心很难吧?反正,我要一辈子花痴展大人!   展昭从包大人的书房出来时天色已暗,长吁了一口气,稍解胸中烦闷。正欲抬脚离去,身后传来公孙先生的声音——“展护卫。”   展昭侧身回首,只见公孙先生面带愁色:“昨日陈姑娘来寻我,说是近来时不时头疼,问可是因上次落马撞到头部所致。”顿了顿,再道:“我给她诊了脉,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她一口咬定头疼。此事,她可曾对你提过?”   闻言,展昭眉间紧锁。当初暂留她是为了方便她寻落脚处,如今她在开封府住了两个月有余,寻亲无果,落脚处也无果。现在又说头疼,是想以此为由长留开封府?思及此,他何止眉头拧成一团,连心都拧成了麻。早就觉察她另有目的,寻亲不过是借口。上回赵虎提及房子一事便可看出端倪,她说头疼,多半是假的!可他连累她落马撞到头是不争的事实,不能置之不理。叹了叹,辞了公孙先生,寻陈瑾玉去。   陈瑾玉正跟三月小燕在一块说话逗趣,见展昭来访很是意外。可他面上不见一丝笑意,眉间还刻着川字,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展昭并未进屋,对屋里的其他两位姑娘也视而不见,只站在门口严肃道:“陈姑娘,请随展某来一下。”   “啊?呃,好……”陈瑾玉被他严肃的神情弄得有些紧张,起身朝外去,临出门前回头对屋里同样搞不清情况的三月和小燕勉强笑笑:“我去去就回,你们坐一会儿。”   两人一走,小燕急忙过去将房门关上,朝三月挤眉弄眼:“诶,你猜展大人找阿玉干嘛?”三月嘴里嚼着花生,含糊道:“大概是寻亲的事吧。”   小燕大步走回桌前,双手撑在桌沿,有些急:“寻亲的事有什么可遮掩的?有必要避开我们吗?用得着这个时辰来说吗?一定另有隐情!你说,展大人会不会是来找阿玉表白爱慕之情的?”   三月脸色怪怪的,凝视小燕半晌,有些拿不准:“贵人脸色那么差,不像是来示好的。”小燕一拍桌子,坚定道:“别看展大人平时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可对姑娘家却是束手无策。他一定是怕被阿玉拒绝才脸色不好!”   三月嘟了嘟嘴不说话,贵人要是向阿玉示好,阿玉才不会拒绝!无论哪个姑娘都不会拒绝贵人吧?小燕斜她一眼,坐了下来:“就知道你舍不得!”   “哪有?我当他是大哥,他跟阿玉好我也替他高兴。你别乱说,免得阿玉不高兴。”她吃了阿玉的糕点坏了阿玉的一片心意,这回可不能再坏事了。   小燕伸手掰正她的脸,坏心地挤着她脸上的肉,揉出一张肥嘟嘟的苦瓜脸,道:“这张脸跟展大人的黑脸有的一拼了,哪里有替他高兴的样子?酸死了!”三月挣脱她的魔爪,瞪着她不知该说什么。虽然她心里不是太开心,可也没有难过,却硬是被她说的起了异样。   “想不想知道展大人找阿玉干嘛?”小燕觉得有猫在心里抓,不搞清楚不能安生,“我们去听墙角!”   三月吓一跳,偷听?“不好吧?他们避开我们出去说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被发现了怎么办?等会儿阿玉回来了问她就是了。”小燕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不容分说地拉起她往外去。   展昭和陈瑾玉并未走远,只在院中一角站定。故而,小燕和三月一开门便引得展昭回头。他不过随意一瞥,却惹得小燕浑身一僵,听墙角的念头荡然无存,展大人严肃起来也很吓人的。可既然出来了,也不好再折回去,只能硬着头皮从他们身边经过,讷讷道:“阿玉,我们先回去了。”说完拉着三月一溜烟跑了。   待二人离去,院中一片寂静。陈瑾玉脸上强撑的笑意淡了去。展昭虽是来关心她的头疼,语气中却充满了怀疑,显然是不信,就差没把话说穿。她咬着唇,有些委屈:“展大哥,三月能留在开封府,我怎么就不能?我没有坏心眼,只是,只是……”   展昭声音无波:“她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误打误撞帮忙破案有功,我也同样帮你追到了韩暄!她能留下,我为何不能?你未免太偏心了?”不自觉地,她语气有些撒娇的意思。展昭眉心一皱,心中不虞:“此事与她无关!”   陈瑾玉抿了抿唇,心中满是委屈,觉得展昭太过不近人情,偌大的开封府怎么就容不下她?她只想有个安稳的容身之所暂且避一避。展昭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眉头更锁,索性将话挑明:“展某以为姑娘并未说实话。”   “我怎么没说实话?你凭什么说我撒谎?”陈瑾玉猛地大声起来,说来说去他就是不信她!既然怀疑,当初留她做什么?还是说她的功劳只够在开封府住两个月?现在要赶她走?若是这样,三月的期限又是多久?“你可以怀疑我,可你怎么就不怀疑三月?什么命中贵人,简直胡搅蛮缠!”   到底谁胡搅蛮缠?展昭有些恼怒:“我已经说过,此事与三月无关!有无隐瞒姑娘心里清楚!”   “三月!三月!你喜欢她自然处处都好!”陈瑾玉不觉红了眼眶,她在他眼里就这么处处不如三月吗?展昭深深吸了口气,下颌紧绷,声音冷硬:“姑娘请慎言!”   陈瑾玉泄了气,吸吸鼻子,低声道:“我,我的确不是来找哥哥的,离家出走的是我。”展昭寒着脸,果然如此!劝道:“姑娘还是早些回家为好,免得爹娘挂心。”   “我不要!他们给我定了门我不喜欢的亲事,我不会回去的!”   “婚姻之事本当爹娘做主,姑娘若不喜欢也应当同爹娘好好商量,一走了之不妥。”展昭以为她有些任性过头。“当然,这些都是姑娘的私事,展某无权过问。只是当初姑娘初到汴京多有不便,这才让姑娘在开封府暂住。如今姑娘对汴京早已熟悉,开封府不便再留姑娘。”   陈瑾玉慌忙上前一步,泫然欲泣:“展大哥,我,我……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展昭目光清冷:“姑娘本就是过客,总归有离去的时候,何来‘赶’的说法?开封府最多再留你半个月,你好自为之。”   陈瑾玉面色凄凄哀怨无限。展昭一叹,这姑娘除了有些任性傲气,倒也没有不好。可开封府岂能随便收留人长住?何况她还是离家出走,更留不得。沉寂片刻,展昭转身离去,独留她对空默然。   离了陈瑾玉那,展昭心中烦闷更甚,不由长叹一声。然而,他很快便收了思绪,命案当前,哪能为这些琐事分心。转过回廊,见三月正在廊下战战兢兢地左顾右盼。他大步上前:“你在这做什么?”她不是怕鬼吗?怎么敢独自一人在这儿站着?   三月见到他,大大松了口气,急忙迎向他:“贵人!我等你好久了。”展昭一笑,心里松泛了不少,“有什么事不能等明日再说?”   “你不是忙吗?我怕明日找不着你。”她可不想去前头凑热闹,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停尸房。而且她心急地想知道他跟阿玉到底是怎么回事,眼神有些飘忽,小心道:“你刚才找阿玉什么事?”话音才落,自己也觉得打探别人的私事不好,低下头蹭了蹭脚尖,结巴道:“呃,我,我看你方才脸色不好……是不是阿玉寻亲一事不顺?你,你就多帮帮她吧,她那么好……”   展昭看着她言不由衷的局促模样,想起陈瑾玉的话来,他真的偏袒她了吗?或许吧。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放心吧。”三月半信半疑:“没事你干嘛沉着脸?”   “命案当前,我如何笑的出来?”   “你明明刚刚还在笑!”她瞪视着他,说谎!展昭蓦地绷了脸无言以对。见他板起脸,她又觉得不喜,“板着脸不好!还是笑起来好看。”   展昭觉得胸口一堵,道:“原以为你怕黑,想送你回去,可现在突然想起有急事,就不送了,你自己小心些。走夜路时候莫要四下张望,也切莫随便应答陌生人的叫唤。”   三月面上一凛,急忙扑上前扯住他的衣袖,生怕他丢下她一人:“客房不远,送送我嘛,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她本就怕鬼怪,被他这么一说更加心慌。展昭被她拖着往前去,心中觉得好笑,真不经吓。   到了她房前,他才算开了眼界。门上窗上都贴了符纸不说,当她打开房门,整扇门内侧竟贴满了符纸,黄色的符纸随着开门的动作翻飞。屋里点着灯,放眼望去,皆是黄色符纸。门上,窗上,床上,桌上,椅子,甚至连地上都用符纸摆了不知所谓的杂乱图形,大约是什么阵法吧。眼前的情形震得展昭久久不能言语。   三月没有请他进去坐的意思,有些歉然:“我这里摆着破煞阵,就不请你进来坐了,免得坏了阵型。你有急事就快去忙吧。”   展昭哭笑不得,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去。才走出两步,又被她唤住,回头见她逆光而立,双眸晶亮,欲言又止。她惦记着小燕的话,想着他是不是真的去向阿玉表白心意了,可话道嘴边却始终问不出口。如果他说是呢?一颗心沉沉浮浮,最后言不由衷道:“你,小心些……”   送走展昭,三月靠在门上重重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惆怅,她这是怎么了?贵人和阿玉在一块不是挺好的吗?她怎么患得患失开心不起来?甚至不想看到他们好。贵人要是知道她存了这种心思会生气吧?   唉,愁人!      ☆、三月的线索   赵虎极为看不惯风清的做派,分明就是青楼女子,非得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叫人生厌。开封府的伙食入不了她的眼,还要差遣丫鬟出去买早点,矫情个什么劲!望着丫鬟妖娆的背影,他不禁冷哼一声,满目厌烦。得赶紧将案子破了,成日对着这些风尘女子叫人难受!   远远地见那丫头出了门,又见三月自外头归来与她擦肩而过,而后三月便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不动了。连赵虎到她跟前都浑然不觉,他不禁奇怪,望向远处的背影,并不见有何特别之处,纳闷道:“你在看什么?”   三月仍看的出神,顺着话道:“那是风清姑娘的贴身丫鬟吧?她怎么老是到处跑?”   赵虎不屑:“风清姑娘身娇肉贵,吃不惯开封府的伙食,叫她去买早点。”三月回头看着赵虎,微微皱眉,心中不解,青楼女子不是都被人不耻吗?怎么还这么大架子?不过,她惦记的不是这个,“那天我看到她到台上去了。”   “什么?”赵虎正了脸色,追问:“案发当日?她到台上去做什么?”展大人怀疑毒被下在琴上,可从春暖阁取回来的琴并没有被下毒。难道是那丫头趁乱对琴做了手脚?   三月将当时的情形告知,“我只看见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匆匆从台上下来。”   抱?赵虎心里一动,既然要用抱的,那物件必定不小,再问:“你可看清她抱着什么?”   “东西被包了起来,嗯……又好像抱着堆衣衫。”当时匆匆一瞥,她没放心上,现在回想起来也模糊不清,“我只隐约记得包裹在最外头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衣衫。”   赵虎不敢耽搁,辞了三月急忙向展昭回禀此事。三月提供的这一线索是个重大突破,有人接近过琴,那么琴被做手脚的可能性极大。展昭让兰语辨认带回来的琴,兰语断定不是她所用的那架。如此一来,风清的嫌疑更大。   兰语本就认定风清陷害她,眼下有人亲眼目睹她的贴身丫鬟在案发后靠近过琴,更加胸有成竹,有人证看她如何抵赖。风清仍不慌不忙:“我的丫鬟只不过是去帮我找耳环罢了。那日我在台上跳了一支舞,不慎遗失了一只耳环,是我让她过去找的。”   展昭眸光一沉,风清若是下毒之人,她未免太过沉着冷静。难道证据已经被她销毁?但愿张龙赵虎能从春暖阁寻回罪证。他兀自沉思,兰语一如既往地同风清水火不容,讥讽道:“找耳环?那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思惦记你的耳环?再者,抱着一堆衣衫去找耳环?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你是趁乱偷换了我的琴吧?你换的琴虽然跟我的那架几乎一样,可终归是仿的!你当我看不出来?”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叫丫鬟去找耳环的。许是她忙得忘了,又恰巧在送衣衫去洗衣房的时候记起,便带着衣衫过去了。展大人尽可派人去洗衣房查!至于琴,展大人也可派人去搜!看看有没有!”毒是她下的又如何?她原只想杀了兰语,谁想陈老爷撞上来当了替死鬼。无妨,只要销毁证据,兰语就要担上杀人的罪名给陈老爷偿命。   展昭抿紧唇,这几日她不停指派丫鬟外出,恐怕那琴也已经被处理,他大意了。但那架琴总归会有个去处,销毁还是丢弃,总会有线索。另外,毒物来源也尚未查出。风清心思缜密,定不会明目张胆地去药铺买药留下罪证。   说话间丫鬟灵儿提着食盒进了屋,兰语免不得冷嘲热讽,风清却置若罔闻不为所动。一想到小贱人要死在铡刀之下,她还有什么不能忍?一而再再而三地坏她好事,断她前程,不置她于死地难解她的心头之恨。   展昭扫了一眼灵儿,若有所思地离开。午后,张龙赵虎从春暖阁带回了当日灵儿送去洗衣服的衣物,三月被叫去辨认证物。经三月辨认,其中果然有当日所见的那件衣衫。但三月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当时抱着一大团东西,应该不止这几件衣衫。”展昭取过衣物将一旁的琴包起来,道:“这样呢?”   三月眼睛一亮:“就是这形状!”张龙赵虎交换了个眼神,朝展昭道:“属下并未在风清姑娘的房中发现琴。”   “她不会把琴藏在自己房中。”展昭将琴放回原处,以她的心思,一定是想好了对策才行事的。三月好奇地拨了拨琴弦,发出几个杂乱的音,偏头道:“风清姑娘跟我们一道回开封府的,就算她的丫鬟趁乱换了琴,也没时间销毁啊。”   “她有!”展昭阴着脸沉声道:“灵儿几次往返开封府和春暖阁,有足够的时间处理罪证。”   在场的人脸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三月的脸色变了几变,恼自己后知后觉,她怎么不早点把这事说出来?又失了先机!“她会怎么处理那架琴?扔了?砸了?埋了?还是洗掉上头的毒?”   展昭修长的手指抚过琴身,继而曲指敲了敲,道:“烧了。”木质的琴,烧了最妥。三月极为丧气,连声音都轻了几分:“烧了?那怎么办?就这么让她逍遥法外吗?”   “那倒未必。”展昭突然大步朝外走去,“我们再去春暖阁走一趟!”   众人一愣,疾步跟上。   木质的琴烧毁最为稳妥,但她忘了,琴弦是烧不掉的。即便灵儿有时间把琴烧毁也没有时间取走灶膛中的琴弦!当展昭在灶膛的灰烬中找到琴弦,众人一阵欣喜。三月满眼崇拜,贵人真聪明!欢喜道:“有了这个是不是就能定她的罪了?”展昭看着沾满灰的琴弦摇头:“还不够。”   “那还要什么?她要不是下毒的人干嘛换琴烧琴?”三月性子急,毛躁地来回踱步。张龙劝住她:“还要查出毒药的来源,否则她大可推说着琴坏了,看着碍眼所以一把火烧了。”   三月恼得咬牙,实在太过狡猾!难怪趾高气扬的,是料准贵人找不着证据吗?   展昭却不急,道:“她与兰语结怨已久,想在春暖阁对琴做手脚机会不大。再者,她既能用几乎一模一样的的琴偷梁换柱,必定是早有准备。张龙赵虎,你们去琴行查查。”   三月听着明白了大概,可是:“那毒药呢?怎么查?从哪查起?”   展昭眼里闪着坚定,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等!”等?三月疑惑不解,等什么?然而展昭根本无意同她说,小姑娘还是不要牵扯到命案中为好。他可不想见到她成日愁眉不展疑神疑鬼的模样。   回去时张龙赵虎领命前去琴行查访,只剩展昭和三月一道缓行回开封府。三月因案情不顺而心情不佳,有些低落地默默走在展昭身旁。展昭觉得好笑,她竟比他还操心案子。正想说什么宽慰宽慰她,却见她突然大步前去。定睛一看,原来是遇见了陈瑾玉。自上回同她谈话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她,他忙着案子无暇顾及她的事。   陈瑾玉显得闷闷不乐,一边敷衍着三月一边朝展昭看了一眼,又立即错开眼。那一眼满是委屈哀怨,看得展昭心里直叹气,棘手!他缓步走近,看着她,淡淡道:“陈姑娘。”   “展大哥。”陈瑾玉的声音总透着疏离,任谁都看得出她跟展昭在闹矛盾。三月有些不知所措,自那夜之后,阿玉就闷闷不乐,问她也不说,贵人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展昭无视三月探究的目光,也无意同陈瑾玉多说,只道还有要务在身先回了开封府。   望着展昭离去的身影,陈瑾玉的心更沉,他连话都不愿跟她说了吗?而三月此刻再也不信小燕的话,贵人一定不是向阿玉表白心意,哪有人被表白心意了是这种反应?难道说是她的兄长不好了?拉着她的微凉的手安慰道:“阿玉,你别难过,寻亲的事要慢慢来,急不得的。就算,就算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别太早下结论自己吓自己。”   陈瑾玉见三月脸上的关心毫不作伪,微微苦笑,哪来什么兄长,只怕全开封府的人都看穿了她的谎言,唯独三月还傻乎乎地信以为真。她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得三月直着急:“你别这样,贵人心肠好,你有什么难处就跟他说,他一定会帮你的。”   “他不会帮我的。”陈瑾玉低头幽幽叹气,就是他要赶她走!   “不会的!贵人人最好了,我拖后腿让柳忘尘逃了他都不曾责怪,还帮我找爹娘。来来回回寻了好几处,也不嫌烦,还一直宽慰我别伤心。”   三月贵人长贵人短地唤展昭,又一副对展昭全然信任的模样,看得陈瑾玉心中更加阴郁。她这样憨傻呆愣却赢得大伙的喜爱,叫她如何甘心?可是,她的情况和三月不一样,三月是真的在寻亲。而她,是离家出走,展大哥劝她回家也在情理之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针对三月是无理取闹了。   三月忧心地看着她,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默默地陪她沿街漫步。良久,听到陈瑾玉低声道:“我可能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峰回路转   “走?去哪?你不找兄长了?”三月一惊,难道情况那么糟糕?   “只是离开开封府。打扰许久,也该走了。”   “可是你还没找到兄长。”   陈瑾玉一笑:“要是一辈子找不着,难不成要在开封府住一辈子?再说我跟展大哥只是萍水相逢,非亲非故,比不得你跟他亲近。”笑过之后有些涩然,“就算留在开封府又如何?他也不会为我四处奔走,亲力亲为地带我去找。”   她的话让三月心惊了一下,是呀,总不能在开封府住一辈子。此外,她是不是太过依赖贵人了?寻亲一事本就与贵人无关,可如今几乎成了他的事。她总在等他得空了带她去寻。阿玉的话惊醒了她,即刻觉得无地自容,只因贵人是贵人,便理所当然地将事情全部压在他肩上。也许,她也该离开了。压下心头的不安,强笑道:“命案未破,贵人他忙,等忙完这一阵就好了。”   “忙?他若有心,再忙也会记挂着。”陈瑾玉嗤之以鼻,男人的心思她多少懂一些。家里的那些师兄弟哪个不是以她为重?她的事,谁不是赴汤蹈火争先恐后地替她去办?忙算什么?就看有没有心。   三月再也接不上话,阿玉话里话外透着对贵人的不满。她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回事,但隐约觉得自己夹杂中间很为难。别了陈瑾玉,闷闷地回了开封府,见展昭面色凝重地跟捕快说着案情,她满腹的心事怎么也说不出口。他那样忙,她的这些小事怎么好拿去烦他?但陈瑾玉的话就像一根刺,扎得她心里难受。   她接连几日无精打采的模样让张婶都看不过眼了,这么久以来还是头一次回见到她这么垂头丧气。稍稍问了几句就搞清了缘由,不禁暗笑她是个实心眼的憨丫头。她就没觉察出展大人对她不一样?可这话别人说不管用,还是让她自个儿去问,亲耳听了才算数。   眼看又过了饭点,张婶取来食盒,将几样饭菜装好递给她,道:“展大人忙起来时常顾不上吃饭,你给他送去吧。就算你要自己去寻亲,那也得只会他一声不是?总不好一声不吭地跑走,叫人担心。”   三月接了食盒却迟迟不动,这几日她下意识地躲着展昭,生怕他说寻亲一事他再不能帮她。张婶忙了一圈回头见她还杵着不动,催道:“怎么还没走?迟了饭菜都凉了。”她这才慢吞吞地出了厨房。   外头天已经黑透,若平时她又要胡思乱想有鬼怪潜伏在暗处,可今时今刻她满腹心事,也顾不得害怕了。   展昭刚从外头回来,见三月愁眉苦脸地进来,不由好奇,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烦心事。她一边取出饭菜一般道:“张婶让我送饭来给你。”展昭笑了笑,张婶有心了。   而后,她在他对面落座,双手托腮,两眼无神地盯着桌面发呆。展昭道:“怎么闷闷不乐的?”她一动不动,幽幽道:“阿玉要走了,你知道吗?”   展昭微微垂了眼帘:“陈姑娘在开封逗留了两个余月,既然没有兄长的线索,去别处再找也在情理之中。”在他看来她能想通回家去是好事。   “不是的。”她抬眼看向他,“她只是离开开封府,说是在这儿打扰太久了,总不能找不都到兄长就一直留在开封府。她说的对……”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贵人,我也不好在这打扰你太久,我想自己去找爹娘。”   展昭顿时失了胃口,眉头皱起:“何来打扰一说?你且安心在开封府住着,寻亲一事我自会安排。”   三月摇头:“寻亲是我自己的事,你这么忙就别为我的事分心了。我想过两日去另外几家看看。我多少还有些线索,阿玉那比我难多了,你得空了多帮她留意留意。”   展昭心中不虞,陈姑娘真是多事!好端端地撩拨三月胡思乱想。好在三月单纯,随便一个由头便能哄住,正了脸色,道:“你要去寻亲恐怕要缓一缓,春暖阁的命案你也是证人之一,届时还需上公堂指证。”   三月一愣,没想到自己还是证人之一,忽然开心道:“证人?那我就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了?不是在开封府白吃白住了?”展昭笑了:“那是自然,你不是还要帮忙找柳忘尘吗?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心中阴霾散去,又眉舒眼笑,欢快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在开封府呆到柳忘尘落网?”   “不是说要一辈子呆在我身边吗?原来是哄我的。”展昭佯装失望,三月急急道:“真的,真的!就算到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命中贵人,你到哪我就追到哪。”话虽夸张,却讨了展昭的欢心,一扫他心中因命案带来的阴郁。   那日让张龙赵虎查访琴行,据琴行的师傅说,花魁大选前夕兰语曾送琴来调音,随后风清也送琴来调音。可当时风清已经因胭脂被动手脚浑身起疹子,参加花魁大选无望,这般情况下她还有什么心思送琴去调音?多半是借这个机会对兰语的琴做手脚。   且兰语的琴送回去之后,风清让丫鬟来取琴,又说见过兰语的琴之后觉得很是喜欢,让师傅比照着做一架一模一样的。如此一来,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作案手法是清楚了,但毒物来源还无头绪。   展昭在三月提供线索之后命人暗中盯梢灵儿,却始终没发现异常。他也夜探过几回,奈何风清心思缜密,丝毫没有谈及案情露出破绽,但,如此更显反常。难道说他们已经将罪证全部抹去?这怎么可能?一定有残留的蛛丝马迹。   展昭在为命案忙的焦头烂额,那头陈瑾玉还在为离了开封府之后的去留一事犹豫不决。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回家!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的心也沉沉的,又一日要过去了,如今在开封府她也呆的难受。展昭那张脸看得她既委屈又生气。   经过客栈门口,心想不如住客栈,省得受气。正思量着,客栈里头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愣,急忙闪到旁边的小巷中疾步走远。是二师兄!虽然迟了一些,但还是寻来了。她阴郁的心情多少有了些安慰,爹娘终归还是挂心她的。既然如此,那就叫他们多担心一阵,谁让他们不顾她的意愿胡乱给她定亲!   揣着一丝报复的快意,她低声哼着欢快的调子打算绕道回开封府。走出没多远隐约听到巷子深处有人呼救。她迟疑了一下,不想多管闲事。但忽然想起展昭阴沉冰冷的脸色,她又愤愤难当,如果她当初帮他追到韩暄不算什么,那今次她救死扶伤是不是可以算立功了?想着,她循声往深处去,在昏暗的巷子尽头看到两个地痞正对着一个男子拳打脚踢。   “住手!”她怒喝一声制止住两人的暴行。   地痞见是个姑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放肆淫xiao。运气真好,前几日刚有人花重金请他们打死这小子,这会儿又有不知死活的小娘们送上门来供他们解闷。正好,他们已经很久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被打得满头是血倒地不起的男子见有人来,虚弱地喊了声救命后便昏厥了过去。陈瑾玉心里一紧,伤成这样不会死了吧?那更不能让这两个地痞逃脱。   地痞显然未将陈瑾玉放在眼里,上前几步,伸手欲摸她的脸,却被她猛地扣住手腕反手折到身后。只听见地痞惨叫一声,手臂脱臼,再也使不上力。另一个地痞一惊,想不到这小娘们还会几下功夫。他不敢轻敌。左右瞧瞧,摸了一旁的木棍握在手中,凶狠道:“还挺辣的,老子就喜欢辣的,玩起来才够劲!”说着手中的木棍横扫而来,劲风掠过,陈瑾玉身子一低,躲闪而过。地痞使出全身力气一击未中,反令自己踉跄了一步。   陈瑾玉出生武学世家,功夫不弱,若非这样她也不敢只身行走江湖,更不敢管闲事。两个地痞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她制服。望着瘫成一团的三个人,她扬起嘴角,真想看看展昭会是什么表情。   事情峰回路转,陈瑾玉救回的男子是永安药铺的伙计刘金元。在这节骨眼扯上药铺,不得不叫人多留几分心眼。刘金元伤的不轻,被带回开封府后一直昏迷不醒。两个地痞倒无大碍,只是被卸了胳膊,疼得厉害。   展昭看了一眼有些沾沾自喜的陈瑾玉,心想这姑娘真是刁钻,却不得不承认刘金元极有可能跟春暖阁的命案有关。如此一来,似乎不好将她扫地出门,不觉心头又是一堵。   两个地痞进了开封府就慌了神,不必盘问就将事情始末全招了。原来是几日前有个姑娘花重金请他们打死刘金元那小子。刘金元也不是好货,成日流连赌馆,欠了一屁股赌债。在药铺干活也是偷懒耍滑,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他们以为打死这样一个混账也没多少人在意,再者,他的债主多了去,谁知道是谁打死的?于是堵了刘金元,打算了结了他,偏偏半路杀出个陈瑾玉坏事。   “你们可认识那姑娘?”   “不认识。”地痞摇头,但又道:“那姑娘长得白净,做丫头打扮,如果再见到,我们能认出来。”   展昭锁眉沉思,片刻后朝赵虎道:“先关押起来。”关键的环节还是要等刘金元醒来才能知晓,他究竟为何时被人买凶夺命。   从审讯间出来,陈瑾玉的心情似乎相当愉悦,请快道:“展大哥,若是刘金元真和命案有关,那我是不是有功?我不过是想再开封府多躲一阵,看在我有功的份上,你再通融通融?”展昭觉得头疼,劝道:“陈姑娘,展某以为你还是回家为好,你这样离家出走,家中必定忧心不已。”   陈瑾玉摇头,丝毫不为所动:“我只要你一句话,我能不能再留在开封府。”   “此事待案子了结再议。”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且先由着她,忙完这阵再查查她的底细,给她家中送封书信,叫人来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赵婆婆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马上就要山洞湿身戏码了!!目测是41或者42章吧?欢迎围观!   柳忘尘看着枯槁的双手,缓缓握紧了拳头,久违的力气从身体里不断涌出。她顶着这残躯已经太久,久到难以忍受!迷尘宫被展昭破了之后她负伤逃走,东躲西藏,蛰伏隐忍等着复起之日。但血珀的反噬凶猛,伤一直难以痊愈,外貌也迅速老化,短短两个月,她就从双十少女的模样枯萎成老妪。   这样毁天灭地的反噬让她生不如死,要解困局唯有服食云顶仙果。但云顶仙果岂是那般好寻的?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开封府寻血珀。随着时间的推移,反噬越发严重,除了外貌枯槁如同老妪,就连身体机能也迅速老化。到开封之后,她已经从里到外彻底地成了一个老妪。心生绝望的她被九儿祖孙救回了家中,她听祖孙的交谈时提及展昭,这才使计让九儿引来了展昭,再被带进开封府。   于是,她成了神志不清的赵婆婆,一直潜伏在开封府伺机而动。展昭太过精明,她难以从他口中套出话,幸好还有个头脑简单心思单纯的三月,不费吹灰之力就套出了她想知道的事——血珀在公孙先生那收着,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血珀,服食了几日后,外貌上虽没有变化,但内力渐渐恢复。是离开的时候了,三月那丫头真的是帮了她大忙,不仅告知了血珀所在,还透露了云顶山的所在——极南之地!   柳忘尘趁开封府为春暖阁命案奔波忙乱之际暗中谋划着脱身的计策,而同时,一直对自己作案手法充满信心的风清开始有些沉不住气。距离上次三月指证灵儿在案发后靠近过琴已有多日,展昭应该是对她起疑心了。但琴已烧毁,灵儿又暗中雇了两个地痞解决刘金元,只要他一死,线索就断了。   刘金元平日里就品行不端,仇家不少,谁能想到是她下的手?她甚至未曾见过他。只是接连几日都没有动静,反常得很,不得不叫她多想。事情很快有了进展,但却出乎她的意料。   展昭带着带着被陈瑾玉押回来的地痞张海和陆信进了屋,只见灵儿即刻白了脸,展昭冷冷瞥了她一眼,朝张海和陆信道:“你们说有人花重金雇你们杀人,雇主可在场?”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脸色各异。兰语吃惊,风清面色凝重,灵儿局促不安地半躲在风清身后。   “展大人,就是她!”张海指着脸色发白的灵儿,“是她在赌馆门口替我们还了赌债,又花重金雇我们收拾刘金元那小子!”   风清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拳紧,原本为了万无一失才想灭口,没想到竟成了画蛇添足,败在了这儿!展昭朝灵儿道:“灵儿姑娘,他们二人说得可是实话?你跟刘金元有何过节?为何要买凶杀他?”   灵儿慌张地看向风清,她从未想过事情会败露,现在已是六神无主,只能强撑道:“我,我……刘金元曾轻薄我,我气不过,就想,就想找人教训他一顿,不是买凶杀人。”   张海和陆信见灵儿矢口否认,正欲反驳,却被展昭拦下,只听展昭问:“你们欠下多少赌债?又收了她多少银子?”   “赌债三十两,另外收了一百两。”   兰语嘲讽一笑,插嘴道:“一百三十两?好个出手阔绰的丫鬟,被人轻薄了一下就花一百三十两雇人收拾登徒子?不过是青楼女子的丫鬟罢了,装什么贞洁烈女?再有,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就算是你家姑娘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恐怕也如同割肉一样疼吧?”   话音才落,就听见啪的一声,风清掴了灵儿一个耳光,厉声道:“原来是你偷了我的私房!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哎呀呀!风清姑娘,你这样过河拆桥不好吧?指使丫鬟为你跑腿办事,事情败露了就把自己摘除干净,真是好计谋!一百三十两不是小数目,怎么没听说过遭过贼?”兰语话里充满不屑,“灵儿,你是个好的,忠心耿耿想替她开脱,可惜人家是要拿你当替死鬼呢。有些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灵儿捂着高高肿起得脸颊,震惊地望着风清,心中早已乱成一片。姑娘的计谋是天衣无缝的,可如今除了纰漏,她们还有机会吗?还是说姑娘真的要推她出去顶罪?   “这么说,你是因为被刘金元轻薄,羞愤难当才偷了风清姑娘的私房雇人教训他?”展昭定定地看着灵儿。灵儿皱着眉头难下决心,几次张了口都说不出话来。此事她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如果保住姑娘,也许姑娘能想办法救她。咬了咬牙,点头道:“是!正如大人所说的那般,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姑娘无关!”   展昭冷眼看向风清,道:“带刘金元。”   刘金元一进门就指向灵儿,激动道:“就是她私下向我买药!”灵儿惊得后退一步,事情已经完全不受控制,无论如何遮掩都难以掩盖真相!   兰语听了这话,底气十足:“果然是你们!你们主仆二人下毒害人,又买凶灭口,现在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可说?”她们主仆二人险些害死她,太过歹毒!   风清脸色铁青,如果刘金元死了,那么查不出毒药来源,她们还能推脱,可如今……只能牺牲灵儿了,吸了口气,似乎极为失望:“灵儿,我们虽是主仆,但情同姐妹。两年前陈公子一事对我打击很大,不仅毁了我的前程,也连累了你。当年我若是能离开春暖阁,必然带你一起走,可惜……虽然我们都恨,但这都是命,你又何苦怨恨兰语,犯下大错?”   “姑娘……”灵儿脑中轰得一声,彻底空白。姑娘这是要她顶罪?   展昭冷眼看着风清做戏,将灶膛中找到的琴弦放置桌上,冷冷道:“这是在春暖阁厨房的灶膛中找到的琴弦,上头还毒残留。琴行的师傅也证实你曾奉风清姑娘之命前去仿制兰语姑娘的琴,作何用我想不必我多言。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   “我……”灵儿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眼含泪珠看了看风清,而后毅然转向展昭:“是姑娘让我买毒药涂抹在兰语个的琴弦之上的!”事已至此,谁也救不了她了!   风清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跌坐在椅子上,如同被抽光力气般毫无生气。脑中空白,眼前漆黑,耳边只余下灵儿颤抖的声音。她听得真切,却又仿佛什么都未曾听到,只呆呆地坐着。   事情的起因确实是两年前的那个富家公子,风清将他要抬她回家当姨娘的话当了真,可最终沦为笑柄。风清不甘在春暖阁呆一辈子,更加勤练才艺,希望夺魁抬高身价,以期再有机会脱离春暖阁。   可兰语再她胭脂中做手脚,再一次打破她的希望。虽说花魁一年一选,可红颜易老转瞬即逝,她如何等得起?新仇旧恨交织,让她起了杀心。她原想毒死兰语,却误杀了陈老爷。她以为结果都一样,兰语终归难逃一死,谁知会是这样的结局。   真相大白,最为高兴的却是陈瑾玉。她破案有功,连包大人都褒奖了她几句,还让展昭帮忙留意她兄长的消息。至此,她留在开封府似乎也顺理成章了起来。展昭对她沾沾自得的神情视而不见,暗中派人详查她的底细。倒是三月听说她不走了高兴了一阵。   陈瑾玉解决了难题,又自认斗赢了展昭,心情一下子晴朗了起来。也不成日往外跑假装寻人,倒是常跟三月一道去赵婆婆那陪她解闷。此外,她还喜欢故意插在展昭和三月之间。之前三月总在她向展昭示好时来坏事,现在,她像有心报复一样总搅得展昭不能跟三月好好说话。   看着展昭越发紧锁的眉头,她就心中畅快,谁叫他先前不待见她?活该!不过,她有心使坏,展昭却没空理会。忙完春暖阁的案子他又马不停蹄地外出公干。陈瑾玉失了乐趣又闲不住,见最近天气晴好是踏青的好时节,便耐不住性子,邀三月和小燕一道去郊外走走。   三月从小在山中长大,对踏青一事并无多少兴趣,但几个人出去走走倒也有趣。她忽然想起赵婆婆成日拘在小院中闷得慌,便提议带她一道去。陈瑾玉和小燕面面相觑,带赵婆婆一道去?赵婆婆年纪大,腿脚不方便,怎么去踏青?最终决定这回就先带赵婆婆去大相国寺上香,至于踏青,她们几个改日再寻时间去。   事情敲定,三月去跟公孙先生知会了一声,公孙先生欣然应允,让赵虎陪着几个姑娘一道去。出行那日,赵婆婆显得很高兴,笑得合不拢嘴,说许久未曾出门了,拉着三月的手直道她有心。她正愁着没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开封府,三月就提出带她来大相国寺上香,正合她意!她今日就要借此机会脱身!   逛了一会儿,赵婆婆借口去解手,带着三月甩下了其他三人。陈瑾玉和小燕上香之后开始求签,根本无心留意三月和赵婆婆离开了多久。还是赵虎先觉察到不对劲,待他们去寻,早已不见人影。几人的第一反应是赵婆婆的仇家寻上门来了!      ☆、三月获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山洞取暖…………   欢迎围观!   其实,我是很纯洁的,纯取暖。   事发之后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一直在书房商讨对策,赵婆婆在开封府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养病,他们对她是否有冤情并不十分确定,可今日的事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她的来历。   公孙先生见包大人忧心,劝道:“大人,王朝马汉他们已经带人去找,您不必忧心。”包大人摇头,叹道:“赵婆婆若是家中遭灭门,仇家寻上门又岂会留活口?三月同她在一块,恐怕也凶多吉少。”   公孙先生心中也沉甸甸的,却仍往好处想:“或许赵家是有什么宝物引人觊觎,赵婆婆未必会被灭口。至于三月,也是个机灵的丫头,又会点拳脚功夫……”说到后头,他也消了声。依三月的性子是不会丢下赵婆婆独自逃命的,正如大人所言,凶多吉少。   包大人长叹一声,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傍晚,从午间找到现在,把大相国寺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人影,到底去哪儿了?入夜之后寻人便更难了。   忽然,马汉疾步进来,行了个礼:“大人,大相国寺外有人见到一个老婆婆带着孙女雇了一辆马车离去,属下怀疑是赵婆婆和三月。”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精神为之一振,有线索了!但马汉接下来的话又让人不解——“据说祖孙两看着像是上完香要回去,孙女搀扶着老婆婆朝马车去,却突然昏迷不醒。老婆婆说孙女有旧疾,要赶回家吃药,雇了马车匆匆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赵婆婆和三月自行先离开了?三月还突然昏迷?公孙先生连忙追问:“可有寻到那辆马车?”马汉道:“属下已派人去查,还未有消息。”   包大人蹙眉不语,此事蹊跷!   三月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她记得自己陪赵婆婆去解手,而后赵婆婆说大堂里烟雾缭绕让她喘不过气,想四处走走透透气。她不疑有他,陪着她信步闲逛,不知不觉出了大相国寺。赵婆婆在门口的石墩上休息了一阵,忽然说前头的一个车夫看着有些眼熟,像是她以前的旧识。她便扶着她上前辨认,之后的事她便全然没了印象。   她现在是在马车上?为什么这么黑?掀开车帘,外头的天已经黑透。满心疑惑地钻出马车,驾车的竟是赵婆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醒了?”赵婆婆回头对她阴冷一笑,月光下她脸上沟壑纵横,冰冷灰败,犹如鬼魅。三月心里发寒,半晌才回过神:“婆婆,我们这是在哪?出了什么事?”她似乎觉得赵婆婆哪里不一样了,呃,对了!赵婆婆体弱多病,怎么会驾车?   “婆婆?”赵婆婆驾车到树林边停下,三月这才发现马车行到了一片荒野,再无路可走。赵婆婆回身单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拖到眼前,冷笑着:“我变成了这副鬼样子,难怪你们认不出来!”   三月吃痛地皱起眉头,脑中一片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婆婆将她拽下马车往山上去,不再隐瞒,嘶哑道:“怎么?想不起来了?可还记得迷尘宫?拜展昭所赐,我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过,你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变成一个老太婆混进开封府吧?”   柳忘尘!三月惶恐地瞪着她,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柳忘尘心中怨恨:“血珀反噬不仅毁我美貌,就连身体都虚弱衰老成老太婆!幸好你这个傻丫头心不设防,让我有机会盗回血珀。你大概不知道,公孙先生那的盒子早已经空了。”   “你……你……”三月惊得说不出话,她竟偷了血珀!她也只知道血珀在公孙先生那收着,放在何处是一无所知,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但是,她们无故失踪,贵人一定会找来的!   柳忘尘瞥了她一眼:“你在想展昭会来救你?哼!那也得看你活不活得到哪个时候!”   三月心中忐忑,被她拽着往山上去。夜风呼啸,树影在风中摇曳,各种古怪声响不绝于耳,再加上被嗜血成性的女魔头挟持,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也不知道跌了多少个跟头,柳忘尘终于是停了下来燃了火堆,打算休息。   有了火光,三月多少安心了一些,但她武功不济,无法从她身边逃脱。柳忘尘也不怕她逃,自顾自盘腿而坐调息吐纳一番之后,从怀中取出血珀,一口气吞下五颗。她忍受着衰老的身躯实在太久了,她要找回她的美貌!   三月在一旁默默看着,不敢出声惊扰,深怕惹恼了她招来杀身之祸,心里想着要怎么脱身。大伙大概都猜不到赵婆婆就是柳忘尘吧?怎么办才好?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柳忘尘突然脸色一变,极力忍耐着什么,额间冷汗不断。三月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深怕她突然魔性大发扑上来吸血吃肉。   过了片刻,柳忘尘突然捂着胸口惨叫一声到底翻滚,痛苦不堪。三月惊恐地望着她,她这是怎么了?突然,她猛地回过神,要趁这个机会逃跑!   蹑手蹑脚地起身慢慢后退,见柳忘尘痛得满地打滚,连衣服烧着了都浑然不觉,确定她已无暇顾及其他,这才放开步子慌不择路地朝山下奔去。   弯月被云遮去,四周霎时暗了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恐惧,狂奔让她的心脏急跳着几乎要炸开。头顶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惊得她毛骨悚然要哭出来。脚下软绵绵的一片,也不知踩着什么,身后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不敢回头,深山老林,有什么都说不准。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胆战心惊地往山下去,突得脚下一陷,心一悬,惊呼一声直坠而下,失了意识。   开封府忙乱了一夜,翌日一早有人来报在城外往南五十里的一条小道上发现了一具尸体,经确认是载三月和赵婆婆离去的车夫。得到消息,张龙赵虎急忙带人赶往现场。出城不远,恰巧遇见外出归来的展昭。得知事情始末的展昭顾不得回开封府复命,当即调转马头和张龙赵虎一道前去查看。   车夫是被人勒死的,手劲极大,几乎拧断脖子。张龙看着车夫的惨状,有些不忍:“是谁下手这么狠?赵婆婆的仇家连车夫都杀了?那赵婆婆和三月……”说到一半,回头看了看展昭,禁了声。   展昭似乎没听到张龙的话,安排两个人将车夫的尸体送刚回去,其他人再沿着车轨的痕迹继续追。一路停停走走,终于是找到了被遗弃的马车。展昭一怔,心悬了起来,车夫惨死,三月和赵婆婆会如何?   欲掀车帘的手顿在半空,竟有些胆怯起来,迟迟不敢触碰深蓝色的车帘。深吸了一口气,毅然挥开帘子,车里空荡荡一片,不见人,也不见血迹。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马车丢弃在这,人呢?   赵虎有些迟疑:“展大人,她们是上山了?为何要上山?会不会是中途弃了马车,马拉着车跑到这来?”   展昭拿不准主意,赵婆婆来历不明,他也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望着茂密的山林,沉声道:“张龙,你带人到附近的村落打听消息。赵虎你继续顺着大路追查。我带几个人上山看看。”   一行人兵分几路各自出发。山林茂密,行路艰难。展昭心急又茫然,像无头苍蝇一样一路披荆斩棘缓缓而上。眼看着日头西沉,天色一点一滴暗下去,心里更急,入夜后山中危险,她们当真在山上?忽然,他发现草丛中有一抹粉红,走近一看,是绢花!三月曾经过这!这一发现让他欣喜不已,因担心惊动歹人,他不敢出声呼唤,只先在四周找寻。   展昭心细,发现有一处草丛被压过,上前一探,发现是个小小的山坡。因被杂草覆盖,有些难以分辨。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会不会是跌下去了?下去一看,三月浸在浅溪中昏迷不醒。他疾步上前,轻轻晃了晃她,声音不安:“三月,三月?”   三月脸色苍白,对展昭的叫唤毫无反应。试探鼻息的手有些抖,直到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才长长松了口气。急忙将她从水中抱起,拍着她的脸颊,急切地唤着:“三月,三月!醒醒!”   接连唤了几声,三月终于微微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了眼。展昭皱着眉头看着她,她双眼放空的茫然表情让他又是一阵焦急:“三月,你怎么样?”她多半是失足从上面摔下来,幸好山坡不算高。   三月眨眨眼,看清眼前的人,几乎难以置信:“贵人?我是不是在做梦?”片刻的迷茫之后,猛地想起柳忘尘,急忙揪住他的衣襟,道:“柳忘尘!赵婆婆就是柳忘尘!”展昭一怔,霎时想通了所有的疑点。没想到赵婆婆竟会是柳忘尘!好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三月的一阵颤抖拉回了他的思绪,也不知她在溪水里泡了多久,浑身湿透,晚风一吹不禁瑟瑟发抖。   展昭四下环顾,意外地发现前头有个小山洞。      ☆、山中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两人关系算是确定了。都这样了,你还不认账?赶紧成亲完结吧!   山洞不大,应该是猎户平时上山时落脚的地方,里头虽简单却可暂避风雨。三月心里记挂柳忘尘,顾不得自己又冷又饿,急忙催促展昭先去找她:“她昨夜一下子吃了许多血珀,没多久就痛苦地满地打滚。我趁机逃了,结果天黑看不清路,失足摔了下来。我不记得地方,应该离这不远。你快去,别再让她逃了!”   展昭迟疑了一下,虽心急追捕柳忘尘,但也不放心留她一人在这儿,何况她现在看起来糟糕透顶。但看了看天色,还是决定先去探一探柳忘尘的所在,在天黑前应该赶得回来。燃了一堆火让三月先把衣服烤干,而后匆匆往山上去。就如三月所言,她昨夜并未走得多远,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熄灭的火堆。那里早已不见柳忘尘的踪影。望着昏暗不堪的密林,展昭心中阴郁,可恶!又让她给逃了!   天黑的比他预想的要快,回到山洞时天色几乎黑透,洞口隐约透出火光。三月在烘烤湿透的外衫,而她身上的里衣也同样湿透,裹在身上冻得直发抖。展昭脚步微滞进退两难,怔了片刻,还是举步进去。三月见他回来急忙起身相迎,潮湿的衣衫勾出曲线,看得展昭目光游移。她浑然未觉自己有何不妥,只是见他只身归来,难免失望。“没找到她吗?”   展昭摇头,三月眼神黯了下去,低声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告诉她血珀在公孙先生那,要不是我提议带她去大相国寺,要不是我坏事……”展昭在心中默叹,苦笑道:“如何能怪你?要说怪,还是我将她带回开封府的。你不必自责。”   话虽如此,三月仍恹恹的。展昭看她这样也消了声,环视四周,发现角落里有一口锅,边上还有一小块肉干。便盛了水,肉干切碎,简单的煮了。她冻成这样,又几乎两日没有进食,喝些热汤也好。将这些事做完,他也只能盯着火堆发呆,道:“今晚要在这将就一晚,下雨了,不方便下山。”她衣衫湿透,出去也受不住冻,不如先把衣服烤干。   三月低低地应了声,蜷缩在火堆旁微微发抖,虽然烤着火,但仍挡不住寒意。几经思量,展昭叹了口气,道:“你穿着湿衣衫不行,先穿我的外袍,把衣服脱了烤烤吧。”说着把外袍脱给她,自己出了山洞。三月抱着他的外袍发愣,忽然把脸埋在他的衣袍上吃吃笑起来。当带着他的体温的外袍裹上冰冷的身体,她顿时觉得连心都暖和了。   展昭见自己的衣袍套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将她衬得更加小巧玲珑,像个穿大人衣服的孩子,不禁也露出笑容。三月虽暖和了起来,但经过这番折腾早已伤痕累累,寒气入体,喝过肉汤便撑不住又昏昏欲睡起来。洞里只有简易的稻草床铺和一张破旧的薄毯,眼下也只能将就了。展昭守着火堆到了下半夜,忽然听到她低声唤他。   “怎么了?渴了?”展昭几步到她身旁,见她微微有些抖,下半夜更冷了。三月紧了紧毯子,抖着声:“好冷。”除了衣衫单薄的冷之外,还有一股从身体里透出来的寒。展昭眉头一皱,有些无奈,她的衣衫都还没干,穿不了。突然,手上一凉,她委屈地拉着他的手,可怜兮兮道:“贵人,你抱抱我好不好?”   展昭一怔,这如何使得?正想着该怎么办,她贪恋着他手心的温暖,将两只手都塞到他掌中取暖。娇声着:“我好冷……”冰冷的双手叫他为难,挣扎了一番,终归是在她撒娇软语中妥协了。   她的身体很冷,像只小猫一样往他怀里钻,紧紧贴着他贪婪地汲取他的温暖。真切的温度让她满足的轻叹,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将脸埋在他胸口,娇笑:“贵人,你真好。”展昭浑身僵硬,极为不自在。少女的身体密不透风地贴着他,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绵软紧压在胸腹间,叫他陡然绷紧身体。他苦笑一记,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将她的手拉下,盖到薄毯下,生音有些僵,道:“睡吧。”她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好,轻声道:“睡不着,我饿。”说着将他僵硬地搁在身侧的手拉过揽在自己腰间,皱了皱鼻头,“这才叫抱嘛。”   展昭觉得自己几乎要烧起来,不知该怎么熬过这一晚,只好避重就轻道:“睡着就不饿了。”三月知道饿了也只能忍着,但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了些,这会儿想跟他说说话。“山上晚上好吓人,黑漆漆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追在后头。”   “你不是在山中长大的吗?怎么还会怕?”说话间,展昭也放松了下来。三月摇头:“我晚上不出门,而且,白落山的一草一木都熟悉。这里是哪啊?柳忘尘怎么往山上跑?”   “山中便于藏身。”   “她吃了血珀,外貌会变回去吗?”   “不知道。”展昭也说不准,现在连血珀也被她偷走,想要引她露面是绝无可能了。唯一的线索就只有云顶山,位于极南之地的云顶山。   她抬头看着他线条刚毅的下巴,心里甜甜的,虽说贵人不是无所不能的,但至少在她危难时候从天而降救了她。听到她的低笑,展昭低头,探究的目光撞进她满是喜悦的眸里,不由笑问:“什么事这样开心?”她又朝他贴近了几分,笑得甜美:“你就是我的命中贵人,到哪都是!”   两人靠的极近,身体相贴,鼻息相融。展昭的眸光沉了几分,三月脸上的笑意渐渐转成羞涩和莫名的悸动。目光痴缠,勾着心底的情愫。展昭垂下眼眸,避开让他沉沦的清澈,她却出乎意料的大胆,凑上来,轻触他的唇。震得他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反应。她脸上一红,讷讷道:“贵人,你……生气了?”   展昭觉得唇上酥麻柔软的触感久久不散,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惹人心怜,默了片刻,道:“没有。只是,姑娘家不好这样。”   三月脸上红潮未退,扑闪着眼睛,道“那,你来?”展昭一窒,不自觉地退开了一些,他不是这个意思……叹了叹,觉得这一夜实在太漫长难熬。将她的头往怀里一按,道:“睡觉!”再聊下去不知道还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翌日天气放晴,两人收拾了一番早早下了山。三月一直在发热,昏昏沉沉地跟着展昭下山,好不容易撑到开封府,却见开封府门前乱成一团。拨开人群,只见陈瑾玉跟一个男子在门口争吵不休。陈瑾玉见展昭归来,面上一喜,挤开三月揽住他的手臂,朝陌生男子得意道:“他就是我的意中人!你回去告诉我爹,我非他不嫁,叫他别乱牵红线!”   展昭一愣,连忙挣开她,厉声斥责:“陈姑娘!请慎言!”简直忍无可忍,这般任性妄为,她可曾想过后果?陈瑾玉急于摆脱二师兄的纠缠,硬是纠缠不休:“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就是喜欢你!”   一旁的陌生男子看着陈瑾玉和展昭,心知多半是陈瑾玉胡诌。他这个师妹从小被宠坏了,说一不二霸道要强,要他说大师兄不娶她才好。也懒得看闹剧,只道会将她的话转达给师傅,便辞了去。陈瑾玉朝男子的背影哼了一声,回头见展昭面带怒色的看着她,她无惧他的怒意,道:“我不就说说嘛,又没叫你喜欢我。”自从她在春暖阁命案中立功,得了包大人的首肯,她便再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三月晕乎乎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一直以来阿玉对贵人的态度都很暧昧,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却总是缠在一起。她说要嫁给贵人,那么,那么……她觉得眼前发黑,胸口被莫名的悲伤压得透不过气,意识渐渐抽离身体,离了这些想不透,理不清,乱麻一样的思绪。   展昭被三月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拉回注意,顾不得理会陈瑾玉,急忙抱起她进了开封府。   一通忙乱安置好了三月,展昭才得空向包大人回禀事情经过。听闻赵婆婆就是柳忘尘,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都大为震惊,没想到她会变成那副模样,以这种方法潜伏在开封府。展昭自责:“是属下失职,让她趁虚而入。”包大人摇摇头,沉声道:“不,是我们都轻敌了。事已至此,还是要想办法将她缉拿归案。”   “她盗走血珀,服食之后样貌又会发生改变。”公孙先生忧心忡忡,一个外貌不定的人如何追捕?展昭道:“她虽盗走血珀,但撑不了多少时间,她多半还是会去找云顶仙果。三月曾说过,云顶山在极南之地。”   包大人皱眉沉吟,云顶仙果一事只是传说,简直荒谬。朝展昭道:“血珀不见得会这么快就让她的外貌改变,先派人在附近的村落搜查。”又转向公孙先生,问道:“三月姑娘的情况如何?”   公孙先生脸色微沉,道:“高热不断,若不尽快退下去,不容乐观。”   展昭下颌紧绷,昨夜她就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今早开始更是一直在发热,浑身滚烫。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烦燥,却无法松开眉头。包大人看着他又是一声长叹,知道他挂心三月,便让他先回去照看着。      ☆、陈瑾玉使坏      展昭匆匆赶回三月房间,见陈瑾玉和小燕正守在床前。小燕帮着给她额头换帕子,陈瑾玉坐着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展昭心里一阵恼火,这姑娘太会生事,见着她就叫他心里窝火。在房门上敲了敲,引来两个姑娘回头,他冷声道:“陈姑娘,请随展某来一下。”陈瑾玉就知道这事没完,慢吞吞地起身跟他到了院外。   不等展昭开口,她就坦白了:“那个是我二师兄,我不想跟他回去,就随口扯了个谎,那些话你别当真。”展昭厉声道:“随口扯谎?姑娘可曾想过后果?实在是荒唐至极!”   陈瑾玉也恼了:“展昭,你明知我有难处,帮我一把又如何?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要缠着你!荒唐又怎样?不关你的事!”   “本就与我无关,也望姑娘高抬贵手,莫将展某牵扯到其中去!还请姑娘早日离去!”   “你……包大人许我暂留开封府!”   展昭与她擦肩而过,带过一阵冷风,“姑娘好自为之!”   陈瑾玉恨得咬牙,她以为自己立了功他会对她刮目相看,可他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还越发的不给她好脸色!他越是这样她就越要跟他对着干。   三月的高热一直没有退,喝了两次药都不见效果。展昭忧心忡忡地坐在床沿发愣,心里有些后悔。若是早些带她回来,也许她就不会烧得这么厉害。揉了揉眉心,拧了帕子换了她头上的那块。看着她因发热而红艳异常的脸蛋,修长的手指在她饱满的唇瓣上蹭了蹭,昨夜的那一吻若有似无,短暂的亲昵被纷杂的琐事打散,无迹可寻。   不觉已经深夜,张婶端着新熬好的药进来,深怕吵醒三月一般小声道:“展大人,药好了。”展昭扶起三月,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由张婶喂她喝下。她浑身滚烫,让展昭心惊。喂药并不顺利,许是嫌苦,喝了两口之后她微微偏头躲了开。 张婶一愣,欣喜不已,她这是醒了?连忙唤道:“三月,三月!”   三月闭着眼,含糊地嘟囔了一声:“不要喝,好苦……”   她这一声抱怨亮了展昭的眼睛,醒了就好。轻轻摇了摇她,低声唤道:“三月,醒醒,醒醒。” 受不住吵,三月颇为不乐意地睁开眼,低低地□□了一声,她全身都好疼,喉咙尤其干涩。咳了咳,声音有些哑:“我要喝水。”   张婶连忙到桌前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喝了大半杯水她才觉得好了一些,恍惚道:“张婶,我这是怎么了?”身后的胸膛微微震动,传来展昭声音:“你在发热,公孙先生说醒来就无碍。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三月觉得全身无力,嘴里发苦,没有什么胃口。但张婶却连声道是,急匆匆的去厨房准备清粥,病人还是喝粥好。展昭扶她躺好,如释重负地笑笑:“是我思虑欠妥,早些带你回来或许就不必遭这病了。”三月微微摇头:“我壮得像头牛,睡一觉就好了。”她昏睡了一整日,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早先开封府门口的闹剧上。一想起那场景,她不安又忧愁,小声道:“阿玉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展昭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极为不喜地皱了眉。三月咬咬唇,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更显不安。伸手拉拉他的手,怯怯道:“我不问就是了,你别生气。”展昭思量了一下,道:“原本我不想告诉你,但如今……其实,陈姑娘是因不满家里安排的婚事而离家出走的,并非寻亲。”   三月惊得张大嘴,离家出走?“那早先的那个男子是她未婚夫婿?”当着未婚夫婿的面说要嫁给其他人,阿玉好魄力。展昭摇头:“那是她二师兄,她不想跟师兄回去,随口扯谎搪塞。”说着他叹了叹,“我早就怀疑她不是为寻亲而来,也同她谈过,劝她回去。奈何她听不进去,执意要留在开封府。她又恰巧救了刘金元,包大人念着她有功,默许她暂留开封府。”   三月不想其中还有这些曲折,原来那日贵人是找她摊牌,难怪事后阿玉心情那么低落。她有些茫然,阿玉怎么像个扯谎精?“她说要嫁给你也是扯谎?”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不安,期盼地看着他。展昭反握住她的手,顿了顿,将她的手放入被中,道:“婚姻之事自然是爹娘做主,即便她心中不愿,也要跟爹娘好好说,怎好一走了之?”   “我没爹没娘,那就不用嫁了?”三月脸上一垮,无限忧愁。展昭一笑:“你不是有师傅吗?”昨夜那般,他已是脱身不能,她的事,便是他的事了。   “我师傅才不管,他让我自己找良人,还说寻亲的事不急,找良人要紧。好不容易试着找了一回,没一个准的!还被你吓得够呛。”抱怨完,她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巴,糟糕,说漏嘴了!展昭低低笑开,原来那夜她是在找良人,怪不得神神秘秘的。不过也算准,不是遇见了他么?逗趣道:“后来你同我一道巡街也是为了找良人?”   三月讷讷道:“我是想要是良人是开封府的人,不是离你近一点吗?不过,现在我不想找良人了。”   “哦?为何?”   她脸上一红,避开了他的目光,脑中想着昨夜的事。即便她再迟钝也知道隐约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那一个情不自禁的吻之后,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只当他是大哥。可是,贵人说姑娘家那样不好,而且,他后来也没有亲她。贵人大约不喜欢她那样吧?只是不好直说。这么一想,她抿了唇,心头满是愁绪。   张婶端着粥进来,打断了谈话。温热浓香的稀粥勾起了她的食欲,吃过粥喝了药很快又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伸手探她额头的温度,她迷迷糊糊咕噜道:“贵人,我喜欢你……”耳边传来温柔的轻笑,似乎有人应了声我知道,她再也撑不住,沉沉睡去。   如三月所言,她的身体确实好。昨夜高热退了之后,睡了一晚,精神好了许多。开封府众人也陆续来探望,让三月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自己不过有些发热,竟惊动了这么多人。尤其是赵虎,万般自责,自己奉命保护一行人安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实属失职。再看三月身上青青紫紫,伤痕累累,一张圆脸成了花脸,更瘦了一圈,瞧着都不喜庆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着,小燕道:“你还说会算卦?千挑万选挑了个日子,结果遇着这样的事!我可再也不信你了。你是跟迷尘宫犯冲吧?你在迷尘宫的时候落水受伤,这回又因为柳忘尘落水,往后迷尘宫的事还是少参合的好。”   张龙凑上来揶揄道:“说的是,展大人不会水,你也体谅一下,别老往水里掉。”三月面上微红,辩驳道:“哪有,这回是失足摔下山坡,掉到浅溪里。”   陈瑾玉也是一阵后怕,说起来都怪她多事,提出去踏青,才惹得三月想带赵婆婆一道去。幸好三月平安无事,要不然,也不知道展昭会不会迁怒于她,她算看明白了,展昭最是护短。三月傻里傻气的惹了多少事,却始终不见他大声对她说过一句话,偏心!。不过,她有些好奇,“你怎么从柳忘尘手里逃脱的?”   “她一口气吃了好几颗血珀,没一会儿就痛的满地打滚,我趁机逃了。”   陈瑾玉有些惋惜:“要是能趁那个机会抓住她就好了。”三月一愣,抿了唇,是啊,如果那时候她能擒住柳忘尘就好了。赵虎见状,打岔道:“还是别,柳忘尘阴险歹徒,她当时正发狂,三月哪是她的对手?保命要紧。”张龙也道:“抓犯人是我们捕快的事,怎么能寄望在小姑娘身上?还是赵虎该打,统共就四个人,他就看丢了两个。回头叫展大人打他二十大板。”   张龙的话逗得大伙又是一笑,陈瑾玉却笑得有些勉强。明明就是错过了好时机,他们还找各种由头宽慰她,哼!   “什么事这么高兴?”展昭自外头大步进来,见床前围了一圈人,不由面上含笑。赵虎回头,“展大人,属下办事不利,自愿领罚。”展昭笑着点头:“确实该罚!”   三月着急:“这怎么能怪赵大哥?是我轻信了柳忘尘。”展昭走近床边,看着她:“今天可觉得好些了?”   “嗯,我就说我壮得像头牛。”   陈瑾玉笑眯眯地:“得展大哥的悉心照顾,怎么能不好?”   闻言,众人脸色微变,昨天的闹剧早已传遍,亏得陈姑娘还能若无其事。不管她对展大人有没有那个意思,她那番话都叫人想入非非。眼下展大人跟三月的情形不必说大家都看得出来,她这么横插一脚算什么?平白无故给人添堵。张龙赵虎识趣,也不愿面对尴尬的局面,再说了几句就辞了去。大家都走了,陈瑾玉也不好赖着不走,不过,走之前她朝三月道:“有个贵人真的很好呢,我要是说也有这么一个贵人就好了。”   三月不明白她的意思,呆呆地看着她,又抬头看展昭。陈瑾玉笑了笑,起身道:“等你病好了也帮我算算,我也得找个贵人相助才行。我们这么有缘,说不准连贵人都是同一个人。”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展昭一眼,轻快地步出房间。   展昭因陈瑾玉的故意使坏脸色发黑,她存心跟他对着干是么?三月笑得勉强:“阿玉说的对,也许你是我们两人的贵人。”展昭脸色稍霁,道:“她不喜我劝她归家,故意跟我唱反调,你不必理会。”三月应着,心里却觉得不是滋味,难受得紧。 作者有话要说:  转入言情部分,暂时没有案子了。   ☆、炸肉丸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求2分了,看在我勤劳的份上,顺手的话就赏2分吧!!跪谢!!   她不懂隐藏心思,心事全写在脸上,没落的表情被展昭尽收眼底。他在床沿坐下:“过些时日我要回常州祭拜爹娘,你可要一道去?”三月眼睛一亮,道:“我可以一起去吗?我还没出过那么远的远门呢。我们择个吉日上路,保管一路顺风!”展昭眼底浮现笑意,却也有些忧心,这姑娘真的懂他的心意吗?   望着他含笑的眼眸,心底莫名的情愫又被撩起,想着那夜大胆的行径,不禁红了脸。展昭不知她所想,取出方才特意为她买来的蜜饯,塞了一个道她嘴里,道:“甜吗?”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直到口中的甜蜜弥漫开来,才呆呆道:“甜。”   而后茫然地看着他,他这是在干嘛?展昭将手中的蜜饯包好放在床头的小几上:“你不是嫌药苦吗?给你解苦。”三月觉得甚是窝心,越发迷恋地看着他。有些情难自禁地凑上前,却因突然想起他说姑娘家这样不好,又生生顿住,姿势暧昧,表情尴尬,心中懊恼。   展昭极力忍着笑,故作不解,道:“你在做什么?”她的脸瞬时红透,连耳跟都染了红霞,这可真是羞死人了!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跟登徒子一样老是想轻薄贵人?要轻薄也应该贵人轻薄她才对。呃,也不对,贵人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正羞愧的无地自容,头顶传来展昭闷闷的笑声,她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他,贵人有时候也很坏,总是拿她逗趣。   三月的身体好,没几日病就好得七七八八,那些擦伤撞伤于她而言都算不得什么。毕竟她是在山中疯跑着长大的孩子,皮实得很。这几日她心情出奇的好,好得叫人都要嫉妒了。陈瑾玉尤为觉得心里不舒坦,看在眼里烦在心头。展昭对她疾言厉色,没一个好脸色,对三月就百般呵护!   她也不是稀罕他的笑脸呵护,只是心里气不过,她有那么招人嫌吗?他不待见她,她也不乐意给他好脸色。三月要跟他一起去常州的事开封府上下都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就被三月每日挂在嘴边,笑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好一样。且开封府上下的人也真奇怪了,还真把这当事了,欢喜的跟什么似的!   她心里越不是滋味就越想使坏。在展昭那是讨不着好,出不了气了。她就转向三月下手,三月那个傻缺,没心没肺的,说什么信什么,还有求必应。他们不是要去常州么?反正她也无事,一道跟着去好了,还能避避风头。二师兄回去复命,她爹一定还会派人来,恐怕下回来的就是大师兄了。大师兄可没那么好打发,她先躲出去为好。   而三月自从知道陈瑾玉离家出走的真相后,总觉得她怪里怪气的,加上她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觉得很为难。再者,她还要假装不知情,这让一向不擅说谎的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今日阿玉竟然向她坦白了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又向她大吐苦水,说家里不顾她的意愿给她定了亲。说了一通,才转入正题:“现在我二师兄知道我在开封府,估计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人找来。你可得帮帮我。”   “我?”三月不解,“我能帮你什么?”   “你不是要跟展大哥去常州吗?我跟你们一道去好不好?这么一来,我爹就找不到我了。若不然,他一定会强押着我回去嫁人的。你想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给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那该多悲惨!”   三月当下心里就有些异样,可她都这么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我跟贵人说说看吧,要是他不同意,那……”陈瑾玉却摇头:“我是跟你一道去,关他什么事?这事,我就当你答应了!”跟他说他会同意才怪!他巴不得她早日滚出开封府,别在他跟前碍眼。   “哦……”三月低低地应着,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话都是她说的,她哪有决定权?但她还是好奇,阿玉的未婚夫婿是什么样的人,能叫她这么排斥:“你见过你未婚夫婿没有?”   陈瑾玉叹气:“怎么没见过?从小一块长大的,成日板着脸,不苟言笑,闷死了!还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叫我嫁给他,不可能!”哪个师兄弟不对她好?就大师兄总是拆她的台!最近,展昭也越来越像她大师兄,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她身边怎么就没一个让她舒心的男人呢?   “听着好像他也不乐意,既然不乐意怎么不跟爹娘说说?毕竟是终身大事。”何止是不乐意,听着就像互相厌弃。   “他对我爹言听计从,我爹说娶,他就娶。”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吧?大师兄虽然不是那么合你的心意,但怎么也是一块长大的,彼此也了解,总比嫁给不曾见过面的人来的好。”三月小心地劝着,能劝得她回心转意最好,说心里话,她也不想她跟着一道去常州。   其实,陈瑾玉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照理说大师兄也不是那么差,可她不甘心就这么嫁了。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我还不想嫁人。难道是因为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如果是喜欢的人,那么,为他做很么都不为过吧?”   看着她落寞的神情,三月心中的那一点不快散了去。阿玉其实也有烦恼呢,她想一道去常州就一道去吧,也许这是她嫁人前最后的任性了。   展昭从三月那得知陈瑾玉要一道去常州一事后不禁厌烦至极,不管什么事都要横插一脚,她到底想做什么?在得知消息后,他私下找了陈瑾玉。她早料到他会来,也知道他必定不欢迎她同行,索性开门见山道:“展大哥,谁也没规定我不能去常州吧?不过是跟你们顺路罢了。”   “姑娘到底意欲何为?”展昭不理会她的狡辩,天大地大,她要躲到去哪不行,非得往他跟前凑真是烦人得紧!“姑娘的事展某不欲多管闲事,姑娘也莫要找茬!”既然她师兄已经寻来,那他也不愿多理会,家务事他们自己处理便是。   陈瑾玉高高抬起下巴,道:“就是想去常州散散心!”展昭冷冷看着她,不欲跟她多说,转身便走。如她所言谁也没规定说她不能去常州,他答应与否她都会跟着去。她要跟便跟吧,不要怪他届时不留颜面!   陈瑾玉见他满目厌烦,甚至不欲同她多说,顿时心中羞愤。又是这样!无论她做什么,示好还是使坏,他都不理不睬!怒气直冲脑门,竟拔剑相向。展昭觉察耳边气流涌动,机警地侧身回首,只见陈瑾玉手中利剑已至。他未曾料到她会这般任性行事,对她并未全然设防,面颊被她割出一道血痕。而她的手腕也被他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展昭眼里燃着怒火,瞪视她良久,最终仍旧不发一言,稳步离去。陈瑾玉愣在院中,心中难言心中滋味,后悔,懊恼,羞愧,不甘……说不清道不明,不断自问他为何就这样看不上她。过了许久,越想越是觉得胸口闷气难除,恶狠狠的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摔,似是发泄,可末了还是咬着牙捡起。可恶!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常州!   脸上无故多了一道伤,免不得引人注意,遇着人总会被问一句怎么受伤了?这于他根本不算伤,只是在脸上,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展昭不禁又对陈瑾玉多了一分厌烦,好好的,尽给他惹事!又不好说是被她所伤,只能含糊敷衍。   因为要回常州,这几日显得尤为忙碌,他也无心去记挂杂事,到晚间时他都忘了脸上有伤一事。直到三月来向他献宝,经她一提醒才又记起,霎时脸色又难看起来。   三月惊呼着凑近他,盯着那道伤痕看个不停,皱了眉头:“怎么受伤了?”展昭微微后退了一些,道:“不小心被树枝刮的,不碍事。”三月狐疑,树枝?她又不是没被树枝刮过,被树枝刮伤伤口哪会这么整齐?骗人!   展昭实在不愿被陈瑾玉的事所烦,连忙转了话题:“你不是说有好东西给我看么?是什么?”三月也丢开了疑问,从食盒中端了一碟吃食出来,献宝似地捧到他面前,道:“炸肉丸子!刚从张婶那学来的,你尝尝看。”看着炸得金黄的肉丸子,展昭颇为意外,居然没有焦?会不会夹生?正犹豫着,又听她到:“我挑了这些漂亮的送来。火候不好掌握,焦了许多。”   听她这么说,展昭才敢下筷,这些肉丸子出乎意料的可口。从卖相到味道、口感都尚可,是真的下了功夫。三月期盼地看着他,等他点评。他笑着夹了一个肉丸子送到她嘴边,赞道:“相当可口!”她一喜,大口咬下:“有没有过年的感觉?以前只有过年才能吃到,后来到了山上,师傅不会做,馋死我了!”   “那你们过年吃什么?”展昭有些好奇,一老一小隐居山间是怎么过年的?三月道:“也就各种野味,师傅厨艺不好,自然也教不了我什么,简单煮熟吃就是了。而且大雪封山,比往常还冷清。就算放鞭炮,也孤零零地只有回声应和。比不得山下热闹。”想起上元节的热闹,她笑道:“应该带师傅到山下过个年,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   “你师傅为何隐居在山间?”      ☆、陈瑾玉的歉意   “不知道,也许他喜静吧?这么多年来,除了下山卖药,他几乎不下山。”   展昭淡笑,依她的性子估计也留意不到不寻常之处。忙了半日还真有些饿,一碟肉丸子全进了他的肚子还有些意犹未尽,好在也到了饭点。正要和三月一道去吃饭,出门却见陈瑾玉一脸不自在地在院中来回踱步。   展昭的目光瞬时冷了下来,她又来做什么?陈瑾玉见二人出来,犹豫了一下,生生忍住转头就走的冲动,硬邦邦唤了声展大哥。她是来为早间的事赔不是,但三月也在场,这让她打了无数次腹稿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只能闷不做声地看着展昭。目光触及他脸上的伤痕,心里一虚。也顾不上说什么,只将手中的药往他手中一塞,道:“这个,你拿去。”不待展昭说话,一溜烟跑了。   展昭叹了口气,陈姑娘真叫人头疼,早上刁蛮任性胡乱伤人,这会儿又来赔礼道歉,虽说有些别扭,却也瞧得出是真心实意的。三月是一头雾水,贵人跟阿玉到底怎么回事?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瞄了眼他手中的药膏,欢喜道:“呀,阿玉给你送药来了?”说着挑了一些往他脸上抹去,有些吃醋,“我摔得满脸是伤也不见她给我送药,她果然还是喜欢你。”   展昭往后躲了躲,拒了她的好意,道:“我不碍事,这药你留着吧。” 见她手指上沾着药膏,伸出食指勾到自己手中,直接往她脸上未愈的伤口抹去。三月觉得脸上一凉,接着他的指腹在脸颊上滑动,痒得她咯咯笑着躲开。展昭伸手定住她的脸,仔细端详,心想都伤成花猫了,亏得她能不放在心上。   三月这回乖了,不肯收下那药,那是阿玉的一片心意,她不敢糟蹋。她的脸哪有贵人的脸重要,抹再多也不会变成美女。展昭也不勉强,他另外去公孙先生那寻一盒药膏给她便是。不过,今日之事倒提醒了他应该抽空指点一下她的武功,连一堵矮墙都翻不过去,实在是叫人看不过眼。   小燕偷偷摸摸地进了三月的房间,掩了房门小声道:“阿玉真的要跟你们一起去常州?她去做什么?”展大人带三月回常州,那意思不是摆明了吗?她跟着去算什么?未免太没眼色了?   三月正在看黄历挑日子,展昭知道她迷信,横竖这几日出发都行,索性让她择个吉日出发。她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丝毫不敢怠慢。至于陈瑾玉同行,她虽觉得有些别扭,可也不排斥。只是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多了个人,就不能跟贵人亲近了吧?就像那夜在山上那般,但贵人又说姑娘家不好那样。因此,她觉得阿玉同行也好,省得她忍不住犯戒。   小燕忍不住翻白眼,挑什么日子,又不是成亲!见她浑不在意的模样,不禁替她着急,一手拍在黄历上,道:“问你话呢,阿玉去常州干嘛?”三月只好抬头道:“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一道去散心也好。”   小燕哼了一声:“散心去哪不行?非得跟着去常州。”原先她跟阿玉还无话不说,可最近一连串的事叫她对她有些疏离。离家出走倒是次要,主要是她明明有婚约在身还插在展昭和三月之间,不厚道。   “她怕家里人找来,想出去躲一躲,跟我们一道也多个照应。”   小燕嗤笑:“这种鬼话也就你信!她家里人找到开封府来,一打听就知道她去了常州。躲?笑话!”她俯身凑近她:“你别忘了,她可是当着她师兄的面说过喜欢展大人,非他不嫁!你想,如果她家里人听说她跟展大人一道回家会怎么样?”   “怎么样?”三月被她的语气弄得有些怵。   “你想想展大人回家干嘛?是回去祭拜爹娘!能随便带姑娘回家祭拜爹娘吗?她家里人八成会以为她跟展大人情投意就差谈婚论嫁了,万一她爹娘见展大人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想中途换女婿怎么办?”小燕越说越觉得有可能这样,阿玉这算盘打得好啊,她不会真的喜欢展大人吧?展大人果然是抢手货。   三月没有深思过这些,被小燕这么一分析,心也悬了起来。阿玉果然还是喜欢贵人的,那贵人呢?小燕见自己的推测让她愁了脸,有些过意不去。阿玉有婚约在身,应该也不能对展大人怎么样吧?而且最近展大人见到阿玉都没好脸色,估计也是堵得慌。   最后,小燕只能道:“我也就说说,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觉得阿玉跟着去不合适,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也轮不到我说话。”她只是佩服阿玉能厚着脸皮跟着去,这一路该添多少堵啊?   其实不必等上路,小燕这一番话就堵得三月胸闷气短。到了出行那日,展昭看着硬是要同行的陈瑾玉,脸上不见一丝笑意,她的强行加入让他的这段行程显得荒唐不堪。   陈瑾玉误伤展昭的愧疚随着日子的推移早已淡去,且她自认自己送了药膏赔不是,算是扯平了。如今他又甩脸色给她看,叫她如何心平?顿时又犟起脾气来,他不理睬她,她就偏要缠着他!   好在他们的暗中较劲并未对三月造成什么影响,她还是头一次出远门,即便之前因陈瑾玉而有些许别扭,也早已在出城之后烟消云散。四月初春意黯然莺飞草长,风光无限好,如何叫人心情不开朗?就连展昭也都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这一路时间宽裕,有点游山玩水的意思。但真正乐在其中的也只有三月而已,每到一处,展昭都会带她游览一番。陈瑾玉也厚着脸皮跟着去过两回,可跟在人家后头看着实在是自讨没趣,后来她也就不去了。今日又是这般,展昭早早停了行程在客栈投宿。虽然三月邀她一块去逛逛,但在展昭冰冷的盯视下她只能讪讪地婉拒。   三月有些于心不忍,这一路贵人对阿玉没有一个好脸色,她都有些看不下去。?就算阿玉任性了一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嘛。他们这样互相冷眼相对,她夹在中间很为难呀。瞄一眼展昭,小心道:“把阿玉一个人留在客栈真的好吗?”每回说到阿玉贵人就冷脸,她也怕怕的。   果然,展昭又冷了脸:“无妨。”她都有能耐离家出走,一个人呆在客栈又算得了什么?三月扯扯他的衣袖,有些撒娇:“阿玉她也怪可怜的,要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会离家出走。你就别凶她了,你们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像我们欺负了她一样。”   展昭都不知道自己该恼还是该笑,明明是陈瑾玉胡搅蛮缠,却惹得他家憨姑娘觉得他是坏人。这叫他怎么给她好脸色?只希望陈家人尽快将她押回去嫁人。可面对三月期盼的眼神,他也只能先敷衍应下。事到如今,他也不能真丢下她不理不睬,待回了开封府,一定要把她打发走!   三月低下头,有些羞赧:“其实,其实……”   “什么?”   她声如蚊呐:“其实……我也希望就我们两个人……”展昭一笑,心里那些不快都散了去。她红着脸抬头看着他的笑脸:“我这么想是不是很坏心眼?”   “嗯……”展昭假装思索,半晌,笑道:“是有那么一点,我喜欢了这么个坏心眼的姑娘该怎么才好?”三月一愣,脸突的红透,娇羞又喜悦,一路都轻飘飘的。再也看不见街上的热闹,也听不见喧哗,只想着他那一句——我喜欢了这么个坏心眼的姑娘该怎么才好?贵人说喜欢她呢!   陈瑾玉心里烦闷不堪,竟借酒浇愁起来。几杯烈酒下肚,脑袋昏沉,双眼模糊。迷迷糊糊地想起大师兄对她的种种冷淡和不屑,又想起展昭的各种冷脸,眉头一皱,又灌了一杯酒。他们都是混蛋!混蛋!大师兄打心底看不上她,展昭也一样,避她如蛇蝎!她哪里不好?他们都要躲着她?   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叫小二再来一壶酒。小二陪着笑,小心道:“姑娘,你已经喝了很多,要不要小的叫厨房煮碗醒酒汤来?”这姑娘明显已经喝醉,他瞧着隔壁桌的几个混混眼光不善地打量她,惹出事来就不好了。   可惜陈瑾玉听不进去,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大声道:“少废话!拿酒来,本姑娘有银子!”小二一脸为难,可实在劝不住也只能照她吩咐再取了几壶酒上来。几壶酒再灌入胃中,彻底麻痹了意识,眼前景物重重叠叠。邻桌的混混见时机成熟,大摇大摆地靠过来,那模样神态充斥着说不出的嚣张得意。这娘们不仅漂亮,还有钱,是只大肥羊。   陈瑾玉撑着发沉的眼皮勉强分辨着眼前的重影,知道来者不善,但她身怀武艺,也不惧怕。正好她满腔烦闷无处宣泄,既然他们送上门来找打,她也不客气!正欲起身教训教训这些流氓,却发现手脚有些不听使唤,连站稳都成问题。几个混混见她这样,一阵淫xiao。她恼怒瞪眼,落在混混眼里却有着无限风情。美人醉酒佯怒,何等的撩人心弦。   她醉成这样,即便武功盖世也难施展。一阵眩晕叫她踉跄着往后倒去,被混混趁机楼在怀里,她一下慌了神。酒精让她脑子发热,反应迟钝,待她想要挣脱时已经被人扣住双手。耳边传来邪笑:“啧啧啧,小美人醉成这样真叫人心疼,让哥哥帮你醒醒酒。”   陈瑾玉脑中还有一丝清明,奈何身体不听使唤,只能任由混混捏着她小巧的下巴抬起脸。因醉酒而酡红的双颊,迷离的眼神,让她显得异常可人。混混粗糙的手掌蹭着她光滑的脸颊,舍不得移开。她使劲挣了挣双手,丝毫难以撼动桎梏,不禁心生惶恐。   眼看情况危急,门口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常州之行   陈瑾玉迷离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是展昭!紧接着听到三月的惊呼声:“阿玉!”蓦地,她鼻头一酸,忍不住红了眼眶。尽管他没给她好脸色,但终归还是忧心她的。三月见陈瑾玉被人欺负,亟不可待地冲上前去解围。展昭并未上前,而是取了只筷子折成数段,腕间使劲掷出。那头的混混立即吃痛地松手放开了陈瑾玉,三月急忙扶住她往后退了几步。   几个混混被展昭震慑住,灰溜溜地仓惶而逃。展昭也没有追的意思,大步走近,浓烈的酒气令他皱了眉头。本欲斥责几句,但见她红着眼圈一副后怕的模样,便压下了怒意,改口朝小二道:“劳烦煮碗醒酒汤来。”   回到客房,展昭再无好脾气,砰得一声将门砸得震耳欲聋,连带着把陈瑾玉的醉意都吓走了几分。她心虚地低下头,这回她是有些过火,若不是他们及时回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她身体轻颤,小声道:“多谢展大哥解围……”   “陈姑娘!你究竟想怎么样?一个姑娘家喝酒买醉,成何体统!你可以给我添堵添乱,这些于我根本无关痛痒,可于你自己又有何益?你胡乱拿身边的人撒气只会将人越推越远,对你敬而远之!更让自己身处险境!我无心过问你的私事,但既然这一路同行,我也不好对你置之不理,还望你能收敛脾气,莫再任性妄为!”   展昭这一通话说得重了,且狠狠地戳中她的痛处,激得她将后怕抛却脑后,驳道:“若不是你们丢我一个人在客栈,我又如何会遇到这种事?我当你是朋友,才对你多有信任,托你帮忙。你却不管不顾!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她所求之事他从来未曾出手相助,反倒处处为难!当初她怎么会觉得他是好人?真是瞎了眼!   “若非你硬要跟来又如何会遇到今日之事?若非你自己买醉,又如何叫人有机可乘?若不当你是朋友,我又何必劝说?怂恿你离家出走,帮你欺瞒爹娘才算是朋友吗?”   陈瑾玉无言以对,展昭的话句句在理,她无可辩驳。正僵持着,外头传来敲门声 ,是小二送醒酒汤来。三月悄悄松了口气,急忙跑去开门。展昭也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情绪,举步离去。 屋里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三月小心地将醒酒汤端到她跟前:“快喝吧,喝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陈瑾玉苦笑,笑着笑着哽咽起来:“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自私自利,任性妄为,不知进退。”三月摇头:“没有的事,贵人他是担心你。” 陈瑾玉吸了吸鼻子,微微叹了口气,喝了醒酒汤,不久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陈瑾玉再见展昭时多少有些别扭,展昭似乎当昨日之事不曾发生过,面色如常。但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加快了行程。而陈瑾玉经过这一事终于是消停了,几日后顺利地抵达常州。   展家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田产铺子都不少。但家中一切从简,不显声色。展昭的大哥展鹏比展昭年长四五岁,已经成亲十年有余,两个孩子也七八岁。再看展昭,至今仍孤身一人,故而展昭每次回来他都要为他的终身大事念叨上几回。今年倒是出乎意料,竟带了两个姑娘回来!   一行人在厅中落座,展昭这才向大哥大嫂介绍两位姑娘。他生性内敛,也不喜将感情之事挂在嘴边,只说两个姑娘是随他一道来常州游玩,并未强调自己同三月的关系。展大嫂暗暗打量两位姑娘,陈姑娘面容姣好,眉眼中隐隐带着股傲气。三月姑娘则一团和气,圆润娇俏。   展昭的婚事他们虽操心却做不得主,最多也就是每年催上那么一回。这回带了两位姑娘回来,算是破天荒了。若她选,她觉得陈姑娘看着更合适些。但还是那句话,展昭的婚事他们做不得主。   寒暄了一阵,展大嫂见两个姑娘面露疲色,便带二人先去客房歇息。展家的宅子修得古朴沉稳,并无多少出彩之处。但因是展昭的老家,三月打心底觉得处处都好。展大嫂看她满脸欢喜的模样,不禁笑道:“三月姑娘喜欢这里?”   三月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笑得纯真:“嗯,这是贵人的家,我自然喜欢。”   展大嫂一愣,贵人?三月有些羞赧,简单提了提自己和展昭的相识过程。展大嫂了然地笑笑,看来熊飞心上的姑娘是她。不由仔细打量起三月,眉眼舒展面带愉色,说不上漂亮,胜在和气,叫人看着舒坦。熊飞成日忙公务,有这么一个姑娘陪在身边也能宽宽心,挺好的。和气道:“熊飞常年在外,虽然他不说,可我们都知道他的差事不容易。只怕受伤也是常有,他怕我们担心,总是报喜不报忧,往后还要托你多照顾。”   “我老给他添乱,他照顾我还差不多。”三月有些惭愧,她还真没为贵人做过什么事,还老是让他操心。展大嫂不以为意,不管谁照顾谁,只要熊飞乐意就成。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有你在,至少有人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夜里归来有盏灯亮着。熊飞宽厚心善,你对他好,他会百倍的还你。”   三月蓦地红了脸,小声道:“嗯,贵人很好。”展大嫂被她娇羞的模样惹得满脸笑意,又和善地同她拉了些家常。跟在后头的陈瑾玉一路默默听着,脸上难见笑意,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三月的喜悦甜美多么刺眼,狠狠地衬着她的失意。   展大嫂领着她们到了客房,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离了去。陈瑾玉正要近屋休息,忽然顿住脚步,回头对在院子里看花草的三月冷冷一笑,心中不屑。不过是个老宅子罢了,在她眼里竟处处都能看出花来!想了想,她踱到她身旁,道:“三月,我记得你说你是在杞县寻了半仙算出贵人在东南方位,是吗?”   “是啊,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贵人的呢。”三月点头。陈瑾玉笑得越发的甜美,缓缓道:“你没发现哪里不对么?”   三月茫然,哪里不对吗?陈瑾玉遗憾地叹了叹:“杞县往东南向去根本不是泰康县,你把方位搞错了。”满意地看着她笑意尽退的脸,莫名的欣慰爬上嘴角,一字一顿道:“所以,展大哥根本就不是你的命中贵人!”   陈瑾玉的话让她心一下子凉了,贵人不是贵人?她弄错了方向,找错了人?她觉的自己和贵人之间的羁绊突然被切断了,脆弱得经不起碰触。陈瑾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展大哥未必会留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你不说他也不会知道。”   “那不是骗他吗?”三月心思单纯,从未想过欺瞒,更遑论对展昭说谎。陈瑾玉自然知道她傻乎乎的不懂说谎,也知道展昭根本不在意贵人不贵人。她只是想看她纠结难受,她开心的模样真是太碍眼了!光现在难受还不够,怎么也得难受个几天才成。陈瑾玉假好心道:“好好的说出来让他心里别扭还不如不说,就算是骗,也是善意的。听我的,别说给他知道。”   三月闷闷地点头,再也没了看花草的闲情,满门的心思都在说与不说之间摇摆不定。陈瑾玉阴郁了几日的心情此刻全然放晴,看她不开心,她也就开心了。展昭,你让我不好受,我就让三月不好受!   展大嫂一脸喜色地回到厅中,展鹏也正在关心展昭的婚事,她一听,脸上笑意更浓。笑道:“熊飞,你大哥说的对。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好再拖,我瞧那三月姑娘也乖巧得很,还是早些定下来吧。”   展昭有些羞涩,微微垂眸,笑道:“大嫂如何看出是她?”展鹏有些意外:“哦?是三月姑娘?我还当是陈姑娘。”   展大嫂笑道:“她一开口就是贵人,我怎么能听不出来?”贵人?展鹏也饶有兴致。展昭笑笑:“此事是个误会,我也纠过她几次,却总是改不了口,只能随她去了。”   “这些都是小事,你也该成亲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展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能带会来,那多少是有了底。不过,“那陈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带未来媳妇回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捎带了一个不相干的?且陈姑娘面色不见一丝笑意,这是做客之道?   展昭脸上笑意微滞,淡淡道:“陈姑娘……家中出了一些事,所以出来散散心。”展鹏和妻子对视一眼,道了句原来如此便不再多问。   隔日,三月随展昭一道去扫墓,但因为心里藏着事,显得闷闷不乐。她的异常根本瞒不过展昭的眼睛,但碍于人多,眼下又有正事要做,只能暂且压下。   展昭点了三柱香,恭敬地立在坟前拜了拜:“爹,娘,孩儿回来看你们了。我在外头一切都好,勿要挂心。”说着顿了顿,朝三月道:“三月,你过来。”三月正在出神,被他一唤,有些忐忑。待三月在他身边站定,他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良久才接着道:“这是三月,她是个好姑娘……”话说到这,他是如论如何也说不出更亲昵的话来了,何况旁边还有好些人站着。三月也是面布红霞,一开始她或许只是单纯的以为贵人带她回来只是游玩,现在要是再不懂他的心意,那她就真傻了。   展大嫂欢喜地笑着:“爹,娘,熊飞的大事是有着落了,你们可以放心了!”展昭一脸不自在地匆匆又拜了拜,把香插到了坟前,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三月蹲在他身侧,偷眼看他,嘴角噙着难以隐藏的笑意,小声道:“以后我也要跟我爹娘说贵人是个大好人!”展昭一愣,兀自笑开,方才的那些不自在荡然无存。   忽见手边开着几朵野花,粉嫩可爱,小心地摘下别在她发间。三月欢喜地晃晃脑袋,道:“好看吗?”展昭眼里闪着笑:“再也没有谁俏得过我家的小三月了。”一句话,逗得三月面染绯色,眼含羞。   陈瑾玉觉得这你侬我侬的画面实在太过刺眼,索性别开脸看向别处。要是大师兄也能像展大哥对三月那样对她,她又何必离家出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腻歪几章……展大人太柔情似水了……   ☆、三月醉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这个……   我本来是金盆洗手了,结果又犯色戒了……   另外,作者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就喜欢爬榜,如果方便就给2分吧。   另外的另外!!   求长评!!1000字算长评,有很多很多积分!!爬榜神器!!哪位好心的壮士,英雄,可怜可怜我吧!!   几经思量,三月还是决定向展昭坦白自己搞错方向的事。欺瞒犹如一根尖刺,哽在心头,日夜难安。贵人对她这样好,她若对他有所隐瞒,实在愧对他的一片心意。打定了主意,在晚饭后特意去寻了他。展昭见夜色朦胧,虫叫蛙鸣一派热闹,便和她一道去村里散步。   酝酿了许久,她终于忐忑的开口:“贵人,我有件事要对你说,你听了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事?”展昭有些好奇,就她凡事写脸上,心思藏不住的性子还能有事瞒着他?三月讷讷道:“那个,我找贵人时搞错了方位,所以,所以……你可能不是我的命中贵人。”   话毕,她低着头等他的反应,却半天不见他搭话。不由抬头看他,只见他面色严肃,缓缓道:“这么说,那个值得你追到天涯海角的人不是我了?”三月一愣,急忙摇头:“不论你是谁,我都会随你去天涯海角。”话音落定才恍然自己说了什么,蓦地烧红了脸。展昭见她羞红了脸,俯下身与她对视,笑道:“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她傻傻地问着。他眼眸发亮:“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弄错了方位,找错了人。”她陡然瞪大眼,他早就知道了?这,这,这……“贵人……”她有些欲哭无泪,“往后我还是唤你展大哥吧。”   “无妨,你喜欢怎么唤就怎么唤吧。”   想了想,她甜甜一笑:“那还是贵人好!”   展昭也笑开,和她并肩而行。她抬头看着月亮,突发感慨:“今晚的月亮真圆,是十五了吗?”展昭也抬头望天,一轮圆月温和柔美,心里想的却是再几日又要离家了,莫名多了一丝愁绪。三月却道:“都说中秋月圆人团圆,可月亮每个月都要圆上一回,团圆不拘哪个时节,你说是不是?”   “说的是。”展昭意外,没想到她竟跟他想到一处去了。她一喜,乐道:“不如明晚大家一起赏月热闹一下,可好?”   “今日十六,明晚月便缺了。”   “那又怎样?人是团圆的就好了。”   展昭一愣,觉得这姑娘虽娇憨有时也通透。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缺的时候总比圆的时候多,如何能因月缺便忘了团圆?当即点头道:“说的是,团圆不拘在哪个时节。”   第二日晚间,大伙热闹地围坐在院中赏月。虽然今晚的月渐缺,但展昭一年难得回来一趟,总归是弥补了中秋难团圆的遗憾。说是赏月,其实也就是一家人在院中品茗闲谈,且多半是展昭同大哥以及两个侄子在说笑逗趣。三月因着展昭的关系,也算是展家人了,加上这几日她已和展家上下混熟,故而也能融入到其中。   倒是陈瑾玉格格不入,孤零零的望月发呆。三月无意中瞥见她失落出神,心中的愉悦淡了去。走到她身旁同她并排而坐,轻声道:“阿玉,你是不是想家了?”算一算,她离家也有小半年了。   陈瑾玉缓缓叹了口气,没有言语。三月心想也许她是拉不下面子承认想家,善解人意道:“想家就回去看看吧,你离家这么久,你爹娘一定担心坏了。”陈瑾玉眨眨酸涩的眼,她说大师兄成日板着脸,不苟言笑,死闷,所以才不想嫁。其实到底是为什么她是知道的,她不过是自欺欺人。   大师兄从来就看不上她,若不是因为她爹,他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她自认样貌不差,武功不弱,家世更不在话下,为何他看不上她?初闻爹给她定下这桩婚事时候她虽有细微抱怨,但也不排斥。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大师兄,差不到哪去。   可是,她却发现即便是订了亲,大师兄仍旧和往常一样对她冷淡,甚至更加疏离。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只是遵从师命。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自尊被他狠狠地践踏。从小天之骄女一般被养大的她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她同爹说过,吵过,闹过,却没有结果。而他似乎知道她心思,冷漠的眼里似乎多了一丝嘲讽,她忍无可忍,冲动之下一走了之。   若是大师兄也如展大哥一般该多好,展大哥虽然一直对她冷脸,也斥责她行事欠妥,任性妄为,但她知道他是出于好意。大师兄却从来不曾说过她一句重话,就如展大哥所言的那般——怂恿你离家出走,帮你欺瞒爹娘才算是朋友吗?   大师兄是想任由她自生自灭吧?   收了收思绪,道:“我还不想回去,等他找来了再说。”三月不解:“他?”   “大师兄!他既然要遵从师命娶我,那就要拿出点诚意来,想取本小姐哪那么容易?”陈瑾玉撇撇嘴,如果她爹非要她嫁给他不可,那她一定要往死里折腾他!首先一点就必须是他亲自来求她回去!求娶求娶,他不求她怎么嫁?   三月松了一口气,道:“你二师兄不是来过么,他一定把消息带回去了。说不准我们回去时你大师兄已经在开封等得心急了。”陈瑾玉嗤笑一声,他?为她着急?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那头展大嫂唤她们过去喝果酒,酒是自己酿的,今天热闹,特意取了一些来尝尝。陈瑾玉记得上回的教训,只抿了几口意思一下。三月意外于果酒味道可口,多喝了几杯,不一会儿便不甚酒力头晕起来。   展昭见她这样,只好先离席送她回去。看得陈瑾玉心中又是一梗,她醉酒时他可不是这种态度,简直天差地别!再看其他人,都一副我家熊飞体贴会疼人的表情,她只能将不快压在心底,勉强做出浑不在意的表情。   三月醉的像只小猫,调皮又粘人,蹭在展昭怀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着边际醉话。展昭有些无奈,他不知道她这么不胜酒力,只是几杯果酒就醉成这样。她在喝了一杯茶之后捧着茶盏定定地看着他,展昭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倾身向前,说话间喷洒着果酒的清香:“贵人,我是醉了吗?”   “你喝多了,早些睡吧。”   “不要!”她撅嘴,“都说喝酒坏事,我好不容易醉一次,我要做坏事!”   “哦?你要做什么坏事?”展昭失笑。她往前一扑,双手环住他的颈项,憨憨一笑:“做姑娘家不该做的事!”说着大胆地将唇印上他的,重重亲了一个。迷醉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满足地凝视着他。   展昭揉揉她酡红的脸,低声道:“还不算太坏。”说着低头凑近,轻啄她的红唇。她微微躲了躲,终是抵不住诱惑,小心翼翼地迎合着。顺着本能,她环紧他的颈项,将身体贴近,热烈地回应着他,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他怀中。   三月觉得脑袋发晕,四肢虚软无力,就连指间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酥麻,不觉松了手中的茶盏。茶盏应声落地,惊散了一室的旖旎。展昭离了她些许,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她迷蒙的眼里闪着期盼,嘟囔道:“再来一次好不好?”   心上的姑娘这样娇娇柔柔地撒娇,他无力拒绝。薄唇覆上她水润的唇瓣,她急切地在他唇上舔咬,就如他方才那般。三月醉得可爱,更显得懵懂,不懂羞涩,顺着欲求不断向他索取。软软的小舌探进他的口中,被他的缠住,惊得她慌忙逃了回去,惹得他忍不住轻笑。额头相抵,笑道:“这下,坏得彻底了。”   “人家醉了嘛……”她说着又贴上来,如同一个初尝到甜头的孩子,不断索求。展昭低吟一声,贴着她的唇,低喃:“唔……我也,醉了……”   不得不说她学的很快,几次来回试探之后,便再无顾忌地闯入他口中与他纠缠,激烈地几乎忘了呼吸。忽然,她扭了扭身子,蹭得展昭身子紧绷,双手揽住她的腰,阻了她的动作。她似抗议般低吟一声,一只手从他肩头滑下,钻到他下腹,想探探是何物抵在自己的腿侧。   入手似乎一片火热,还来不及探清是何物,只觉得他浑身一震,扣住了她的手腕。她茫然地睁开眼,却见他面色潮红地看着她,低哑道:“今日到此为止,你该睡了。”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好奇地低头看了看,却瞧不出所以然,道:“那是什么?”展昭语塞,不知要如何作答。   三月得不到答案有些不甘心,扭了扭身子,蹭着他,甚至挣脱他的束缚,戳了戳那处。展昭几乎要烧起来,急忙抓住她的手,道:“没什么,你醉了。”她晃晃昏沉的脑袋,终于是转移了注意力,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嗯,我困了。”   展昭如释重负,连忙催她睡觉。她几乎是立即就睡了过去,看着她的睡脸他自嘲一笑,真是狼狈不堪。      ☆、喝酒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求2分!!   展大人也要去见家长了!   翌日。   三月觉得头隐隐作痛,没想到可口的果酒也会醉人,害她早早回来睡觉,错过了赏月。但是,她隐约记得是贵人送她回来的,他们……做了坏事?她脸一红,吃吃笑起来。虽然印象模糊,分不清虚实,但是,即便是梦,也是个美梦。   可是昨夜的问题还一直困扰着她,贵人身上藏了什么?因而她今日的目光始终落在展昭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他小腹处。这样□□的打量,展昭想忽略都难。寻了个空档,将她领到无人之处,想着要怎么把这事给解决了。她却比他更急切,仍旧盯着他的下腹左看右看,几乎到了要伸手去探的程度。   看得展昭异常尴尬,咳了咳,她未免太过好奇!她终于是将视线移到他脸上,道:“贵人,你在那藏了什么?”他深深吸了口气,看来不将这事说清了她是不会死心的,可这话要他怎么启齿?几经思忖,艰难地开口道:“这个……”这个实在难以启齿。他连续深呼吸了几个,扯了个勉强的笑:“其实什么也没有,你喝醉了,记错了。”   她眉头一皱:“胡说!我明明摸到了!”即便是展昭再强装镇定也经不住她这样口无遮拦,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想他展昭何曾这样窘迫过?她再追问下去他真要落荒而逃了。只能板起脸道:“莫要再问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以后?”她更迷茫了,“以后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以后自然就会知道?”   面对这连串的问题,展昭觉得自己的失策了。顿了顿,含糊道:“男女有别,有些事不是姑娘家该问的。”   哦,这就跟有些事不是姑娘家该做的一样。三月有些了然了。想着他说男女有别,她忽然惊叫一声,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中。天哪!男女有别,男女有别,那不是,那不是……她都做了什么?她不仅摸了,还追着问!真是羞死人了!呜呜呜呜……没脸见人了!   展昭对她后知后觉的领悟感到无语,望着天空看了半晌,叹了一声也蹲下身。看着她红透的耳根,道:“我已经忘了那事。”她仍将头埋在臂弯中,使劲摇了摇,闷声道:“你走开!我自己呆一会儿!”她恨不得钻地缝躲起来,真是太丢人了!   展昭心想让她自己呆一会儿也好,就连他都尴尬不已,何况是她。几步出了花园,靠在院外的墙上等她出来。三月蹲了许久,直到双脚发麻才低低地哀叹出声,懊恼不已,她是宿醉未醒吧?怎么这么没脑子?   这下好了,她要怎么面对贵人?她简直就是个流氓!又亲又摸还不够,还追着问……脸上一红,又将头埋入臂弯。喝酒坏事!她再也不喝酒了!自欺欺人地躲了一会儿,叹了叹,揉着发麻的双脚站了起来。做都做了,只能厚着脸皮去面对了。   出了花园,她没留意到靠在墙边的展昭,突然听到他的叫唤,吓得她腿一软,险些瘫软在地。有些惊慌地看着他,“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也要让她躲上半日吧?前后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她的心还没放回去呢。   展昭走近:“我怎么能将你一人丢在这?”她脸一红,低头小声道:“对不起……”展昭轻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怀里取出一支迎春花样式的发钗,道:“当日在迷尘宫的铺子看到它,觉得就跟你一样活泼,不由多看了两眼,想不到还真是为你而买。”   三月惊喜,接过发钗翻来覆去的看够之后摸索着插到发间。展昭伸手帮她调调了位置,含笑道:“嗯,还是我家三月最俏!”她脸一红,咯咯笑起来:“就跟我家贵人一样俊俏!”   在常州待了数日,展昭几人便启程回了汴京。他们这一趟常州行来回差不多一个月,以为陈瑾玉家里怎么样也该有点消息传来,结果却出人意料,根本不见有人寻来。这么一来,不仅展昭脸色不好,就连陈瑾玉也面染霜色。她不回去是一回事,没人找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众人也不甚在意陈瑾玉的事,毕竟她在开封府也呆了小半年,早已习惯。当下都在关心展昭和三月的事,这一趟回常州意义非常,大伙都在猜展大人是不是好事将近。赵虎等人婉转提及此事,展昭笑着坦言没那么快。话虽如此,可见他和三月感情融洽,大伙还是觉得好事将近。   三月回到开封府的头一件是就是跑去找张婶,同她说这次的常州之行。张婶见她一脸喜色的蹦进厨房,连忙停了手中的活迎上来,道:“回来啦?一路可还顺畅?我估摸着你们这几天也该回来了。怎么样?展大人的大哥大嫂对你好不好?”   “都好,都好。贵人家里人都很和气。”   张婶笑道:“那就好。这可算是定下来了。还说给展大人相看媳妇,看来看去,发现自己最般配!”三月脸上一红,撒娇:“张婶……才不是这样的。”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我也不差嘛,你不是常夸我勤快吗?”   闻言,张婶扑哧一笑:“我夸不算数,只有展大人说好才算。”   “那,那,他自然说我好。”他不是说了吗,谁也比不得他家的小三月俏。张婶戳戳她额头,道:“不害臊!”   三月嘻嘻一笑,浑不在意。张婶又道:“这回陈姑娘一道去没添乱吧?”说起陈瑾玉张婶也是一脸忧心,那姑娘坏心眼没有,就被宠坏了,使劲地折腾。折腾自己,也折腾旁人。他们走后小燕也跟她絮叨过,她也担心陈家人去常州寻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好在相安无事。   “没有,都挺好的。”三月隐去陈瑾玉醉酒的插曲,那件事还是不说为好。但,好是谈不上了。去的时候贵人没给过一个好脸色,回来的时候她情绪更低,就连跟贵人抬杠的兴致都没有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慰,只能远远躲开来。   张婶安心了一些,“陈姑娘家里也真是,知道人在这也不来接回去,这都离家小半年了。陈姑娘也真沉得住气!”三月迟疑了一下,道:“她说家里给定了门亲,她不满意。就算要回去,也得未婚夫婿来接她回去。”   “唉!原来是小两口闹别扭!我当多大的事。”张婶挥挥手不以为意地笑了,将话题转回三月身上,“你这去了常州,见了兄嫂,拜了爹娘,婚期定下没?”   三月的脸突地红了,娇羞道:“才不是这样……”   “若不是这样,展大人带你回去做什么?怎么?展大人没说?”张婶想想觉得不对,依三月迷信的性子,恐怕着日子还得她亲自来挑。   三月摇头:“只是去了一趟常州,哪就要成亲了。”   “即便婚期未定,这人也是跑不了的了。往后,展大人就要靠你照顾了。衣食住行,饮食起居。别看他武艺高强,受伤也是家常便饭,新伤旧疾,免不得要细心照料调养,你且多用些心。”张婶慈爱地看着她,“展大人心善宽厚,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嗯,我知道。他是我的命中贵人,天涯海角都要随他去,一辈子不离不弃。”三月感激张婶的语重心长,大事她做不成,但有她在,至少有人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夜里归来能有盏灯为他亮着。   从常州回来,三月似乎多了一份责任感,对展昭可谓无微不至。虽然有些笨拙,但是真的用了心。他多半能猜到其中的缘由,回来之前大嫂曾拉着她语重心长的一番交待,想来她是因此才突然开窍。当然,其中应该也少不了张婶的提点。若不然以她迷糊的性子,哪里会想到那么多。   这期间展昭竟然真的得了一回风寒,不过两三日的事,却也给了她一次大展贤良淑德的机会。成日药汤不断不说,还附带求神拜佛得来的符水。这回符水里还真的加了盐,滋味……很玄妙。   另外,年初说等针线学好了给他做衣衫,现在提早给他做了袜子。看着有些歪歪扭扭的针脚,他觉得甚是窝心,免不得夸赞一番。三月信心满满:“我在跟张婶学做鞋子呢,先给师傅做一双,练练手。”展昭不由想起去年的那件棉衣,笑道:“你是不是也该带我去见见你师傅了?”   “行呀,只要你有空就成。师傅除了下山卖药,其他时间都在山上。我们回去看他,他一定高兴。”   “那你挑个吉日,我们回去看看。”不是他迷信,是若不让她迷信,她便浑身不自在。横竖不是大事,由她去吧。   事情敲定没几日,两人就一道往白落山去了。三月说师傅常年在山中采药,几乎不下山。但他们回去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师傅不在家,等了两日都不见师傅归来。如此看来他们回来的不是时候,师傅恐怕是去附近的深山里采药去了。去深山里什么时候回来就说不准了,无法,二人只能等着。好在开封府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忙,展昭有空慢慢等。   三月兴致勃勃地带展昭四处游玩,哪棵树的果子甜,哪棵树的果子酸;在哪布陷阱容易捕到猎物;哪条溪里可以摸到鱼虾;还特意带他去看了山中的野猴子;最后还指着一些常见的草药向他显摆她的本事。   东游西逛过了两日,该看该玩的都看过玩遍。闲着无事,展昭见茅屋有几处破损,索性帮着修理起来。如此忙了两日,屋里屋外恍然一新。付归和从山里采药归来时见自己破损的篱笆被修理加固,更有一个年轻男子在院中劈材,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家门。      ☆、白落山   听到脚步声,展昭停了手边的活,回头望向院外。二人目光相触,互相打量。付归和看他眉目俊朗,气质温润,心中暗赞是个好男儿。正欲问话,但见三月自屋中出来唤道:“贵人,吃饭了。”   付归和不觉一笑,他就想,除了三月带回来的,还能有谁会跑到这来劈材?当即也开口道:“丫头,师傅这么大一个人杵在门口你都看不到?”   三月循声看去,欢喜地迎上去,接过师傅手中的药篓,甜甜道:“师傅!你可回来了,我们等你好几日了呢。你瞧,贵人都帮着把房子,篱笆都修好了,劈的柴火都够你烧一年了。”付归和环顾一圈,还真是这样,笑道:“早知如此我再迟几天回来,你的贵人都能帮我把这茅屋推了重新盖一间。”   展昭朝付归和行了个礼:“付前辈,在下展昭。”付归和点点头,笑道:“进屋说。”上回听三月那傻丫头提起过展昭,知道他是她所谓的命中贵人。他以为也就说说,没想到竟还有机缘见到,颇为意外。   隔了几个月,三月的厨艺又有长进,他不禁频频点头,让她下山果然是对的。展昭知道他喜欢喝酒,特意带了两坛好酒来,陪他喝了几杯。他归隐山林多年,即便有好酒也只能独饮,今日有人共饮,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满足地抿了一口酒,道:“展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展昭道:“前辈唤我熊飞便是。”说着看看三月,“我是为三月而来,想求娶三月姑娘。”   三月又羞又喜,娇笑着看着师傅。付归和半晌回不过神,他是不是听错了?他是来提亲的?自家徒弟什么模样他再清楚不过,展昭看上她什么了?他不过是叫三月让他帮着找良人,没想到他竟然好事做得这么彻底,把自己都给搭上了。还是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   见他分神许久,三月摇着他的胳膊,唤道:“师傅,你倒是说句话呀。”付归和看看三月,再看看展昭,语重心长道:“你可想清楚了?虽然三月是我徒弟,但我也得实话实说,这丫头憨傻迷糊,又无长处,样貌……”他不觉端详起展昭来,心中一垮,“样貌不提也罢,你看上她什么?”无才无貌又是孤女,门户上跟展昭相差太远,他不放心。依他的想法,找个小门小户的老实人最为稳妥,一辈子平平淡淡和和美美足矣。   展昭浅笑:“三月姑娘心思单纯,活泼开朗,勤快好学,是个好姑娘。”付归和听了他这番话,觉得果然是情人眼中出西施,他居然能看出三月有这么多优点。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他自然不能棒打鸳鸯,问了些展昭家里的情况。听闻三月都已经去过常州,见了他的家人,他再无话可说。   三月那傻丫头,一看就知道一颗心全挂在了展昭身上。笑了笑,道:“女大不中留,有展大人照顾我也放心了。来来来,干一杯!”展昭举杯,郑重许下承诺:“展昭定不会辜负三月姑娘。”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付归和对展昭满意却并不放心,但当着三月的面有些话还是不好说。待三月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刷,他才缓缓道:“展大人,说句实话,三月能觅得你这样的良婿是她的福气。我也看得出她一心向着你,但这亲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展昭一愣,微微垂了眼眸,付前辈似乎对他并不放心。付归和再道:“三月只是个孤女,虽在寻亲,但结果如何还是未知数。即便寻到,娘家也未必就能给她助力。而我一个老头子,又能护她多久?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前程似锦,不乏名门闺秀倾心。他日若是有个变故,她该何去何从?”   “前辈,展昭绝非喜新厌旧之人!三月的脾性我自然了解,若不是真心相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带她回家祭拜爹娘的。前辈对三月的爱护之心我也理解,既然前辈觉得谈婚论嫁还尚早,那便再等等。”成亲一事展昭也不急,缓一缓也好。   说过私事,展昭想起初到时三月给他看的古籍,书中关于云顶仙果的记载神乎其神,其中最重要的是指明了云顶山的所在。上回再次让柳忘尘逃脱之后,便再难寻得她的踪迹。今日得以见到付归和,他打算问问,或许会有什么收获。   “前辈,您可听过云顶仙果的传说?”   付归和目光一凛,紧了眉头。展昭目光如炬,等着答案。良久,他沉声道:“有些事还是不要探究到底为好。”   这么说他是知道些什么?展昭急道:“不知三月可曾对您提过我与她因迷尘宫一案相识,宫主柳忘尘在事后负伤潜逃。前些时候又卷土重来盗走血珀,此后再无消息,唯一的线索便是云顶仙果。她作恶多端,不将她缉拿归案难平民愤,还望前辈相助。”   付归和却摇头:“她若是去寻云顶仙果,那就是死路一条,你又何必费那功夫去寻?自有天谴报应等着她。”   “前辈!人皆有生老病死,难不成要以此为借口任由凶犯逍遥法外,等侯天谴?”   付思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早就从三月那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云顶仙果之事他绝不会透露半字!反问道:“你觉得这世上会有长生不老的仙果吗?”   “展某不信。”   “世间岂有不老仙果!但凡知道云顶仙果真相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云顶山。”付归和一脸肃色,“我劝你莫要再追查此事,否则,不得善终!”   展昭凝眉不语,心想付前辈是不会说了。三月泡了一壶茶端进来,见展昭脸色不好,奇怪道:“怎么了?”付归和咧嘴一笑:“展大人嫌我聘礼要得多,说得过两年存够了银子再来娶你。”   展昭:“……”   隔日,付思和便催展昭和三月下山,他在山里住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了,不需要他们作伴。再有也是不想展昭再问云顶仙果之事,故而早早打发他们回开封府。三月直念叨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还想留下陪他过了生辰再回去。他笑言她有这个心就好,而后毫不留情地将两人扫地出门。   回去的路上,展昭特意去收养三月的那户人家一访,希望能打听一些当年的事。三月十分排斥再回那去,便只在村口候着。展昭约莫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时候面色不是太好。三月抿了抿唇,养父养母什么德性她是知道的,她逃跑了他们一定觉得吃了大亏。贵人前去打听这个,多半是讨了没趣。   “寻亲的事也不是那么紧要,我早就习惯了,我爹娘早已不在人世了也说不准。没事的。”   展昭摇摇头:“他们并未为难我,只是也未能提供更多线索,和你所言差不多。”那对夫妇虽然面色不善,也开口咒了几句,但他表明身份之后便恭敬了起来,只可惜没能提供线索。   她点点头,也能想通,欺软怕硬嘛。其实她对爹娘真的没有多少念想,加上之前几次的闹心经历,是真的淡了心思。在她心里除了师傅就只有展昭最重要了,朝白落山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师傅真是的,我们想陪他过个生辰热闹一下都不让。”   展昭轻笑:“你说他爱清静,大约是嫌我们闹。”其实是怕他追问云顶仙果,或许他就是因此隐居山间。   三月策马缓行,回头看他:“贵人,你什么时候生辰?”   “七月十六。”   七月十六?三月心中盘算着,还有两个多月,她定要好好给他一个惊喜。唔……送什么好?针线活她还不成气候,拿不出手。其他的还能有什么?他好像什么也不缺。思来想去没有结果,还是等回开封府了找小燕商量看看。   小燕对于八卦从来都是充满热情的,尤其是给展大人准备什么生辰礼物这样有指导意义的八卦。故而,当三月来向她讨教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必须把这事给办好!否则,以三月的脑子,最多也就下一碗鸡蛋面完事了。然而,这件事还真不好办。   论理,只要是三月送的,展大人都会喜欢。可是,她怎么能这么没追求?一定要帮三月出个好主意才成。可她在提了几个建议之后也陷入冥想,展大人啊,好像就没见过他对什么东西特别喜爱的。在一旁旁听的陈瑾玉不以为然,道:“干嘛这么麻烦?你送什么他都会视若珍宝。”   “那种喜欢只是面上的喜欢,三月是想他打心底喜欢。”   三月点头:“是啊,我想为他做点什么,让他真心高兴。”   陈瑾玉随口道:“如果你想要他真的高兴,那恐怕只有帮他抓到柳忘尘了。”开封府上下都为柳忘尘头痛至极,她若能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他一定高兴。   小燕道:“三月哪有那本事?”虽然她也认同她的话,但这根本不可行。若能行,上回就不会让柳忘尘给跑了。   “那……”陈瑾玉想了想,“柳忘尘不是要去云顶山么?如果能找到云顶山,那展大哥也会开心吧?”   三月眼睛一亮,是呀!云顶山!如果能找到云顶山,贵人一定会高兴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陌生的男子   虽然陈瑾玉的找云顶山的提议就跟抓柳忘尘一样不靠谱,但三月觉得还是有一点希望的,至少她可以往南方去打听打听消息,说不准会有意外的收获。说起来柳忘尘两次逃脱都跟她有关,她多少该负些责任。这事若是能成,大家都会高兴,她也算是将功补过。   不过这事可不能走漏风声,被贵人知道哪还有惊喜可言?再者,贵人恐怕不会让她只身前去的。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回去看师傅这个理由最稳妥。她向张婶学做的鞋子马上就要做成了,正好趁这个机会送回去,再谎称在山上陪师傅一阵子,想来贵人不会起疑。   过了两日,三月便向展昭提出送鞋子回去给师傅。展昭听闻此事时迟疑了一阵,他不放心她独自上路,但又不好不让她回去。最终,还是只能同上回一般,除了让她多带些银子上路,一再叮嘱小心之外,再无他法。   三月看着两张银票有些为难,道:“不要带这么多吧?银子多了我反而心里不踏实。”就根上回一样,一路没睡踏实过。展昭不跟她辩驳,命她收好,亲自送她出城。她见他面带忧色,笑道:“我就是回白落山一趟,放心吧!在你生辰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展昭面带疑惑,距离他生辰还有两个月余,她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回去多久?”他以为呆个十天半个月差不多了。她想了想,两个月时间还不知道够不够呢,说久一点好了,提早回来也是惊喜。于是道:“师傅一个人在山里寂寞,我想多陪陪他。”   对此,展昭颇为无奈,她师傅甚至不赞成他们的亲事,他哪能不让她回去?她凑上来,羞涩中带着期盼:“贵人,你……会不会想我?”展昭笑了笑,反问:“你说呢?”   “我说?”她眨眨眼,“我自然希望你想我。”   “那便依你。”   “每天想一回?”   “好。”   “唔……贵人,你这么好,我都舍不得走了。”说着说着,她倒先开始想念了。展昭不得不断了话头催她上路,再这般扯下去,今日怕是走不成了。三月满怀信心地挥手道别踏上旅途。只是谁都料不到她这一去带回来的不是惊喜,而是天大的麻烦。   三月记得阿玉说过,云顶山在当地或许不叫云顶山,她便一路停停走走留意着各种有关山的传闻。找了一个多月,就在她以为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在一个小村落打听到一座神女山,她顿时觉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村里人说山上曾住着一位神女,故而得名,至于仙果什么的却从未听说过。尽管如此,三月仍往山上去了一趟。神女山翠绿灵秀,一条小溪由上而下,或是静静流淌,或是随着地势落差飞溅而下,给神女山平添了几分活泼。三月沿溪而上,想着或许还能找到源头。   越往上山势越陡,许多地方难以成行,弯弯绕绕地渐渐偏离溪流。好在往上之后水流大了起来,水声也越发清晰。她循声钻过一丛灌木,眼前的景色让她双眸发亮。溪水自高高的山壁上落下,水汽氤氲,在日光下画出一道彩虹。   忽然,溪边传来一声惊呼,她闻声望去,但见一个半大的孩子摔在水中。她吓一跳,连忙过去帮忙。孩子没有大碍只是一身湿显得狼狈,被三月扶起后脸上透着红,低着头道了声谢,便急匆匆地大步走开。   三月不以为意,正欲低头洗脸,发现清浅的溪底有一个瓷瓶,上头写着善和堂几个字。她随手捞了起来,朝孩子喊道:“喂,这是不是你掉的?”孩子回头看了看,赶忙跑上前一把抢过瓷瓶藏进怀里。三月被他突兀的举止吓了一跳,他显得有些紧张,结巴道:“这个是,这个是我爹的药,可不能丢。”   “哦,既然这么重要,你可要看好了,别再丢了。”   孩子应了一声,急忙跑开,一转眼就消失在密林里。三月笑了笑,低头洗脸。清凉的溪水洗去闷热,叫她神清气爽。心想这里山清水秀,怪不得仙女都喜欢住在这,或许这里真是云顶山也说不准。   山上没有路,她有些艰难地钻过灌木草丛,慢慢往山顶去。传说云顶仙树在山顶,她自然要爬到山顶看看。拨开一丛茂密的杂草,突得一只蛇被甩在她脚边,吓得她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定睛一看是条死蛇,这才松了口气。但是,不远处那个割破伤口挤毒血的男人看着有些吓人呢。一时间她有些犹豫,她是要默默地走开,还是帮她一把?   男人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挤着毒血。三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蛇,踌躇了一下,走到他身旁将一颗药丸递给他,道:“这个药可以暂缓蛇毒。”山上虫蛇多,师傅特意让她带着药以防万一。虽然这个人看着不太好相处,可总不好见死不救吧?   男人盯着她,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她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觉得自己唐突了,尴尬道:“呃,我不是坏人……”男人没理会她说什么,突然接过她手中的药丸服下,声音清冷:“多谢。”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挠挠头,道:“你在这等等,我找找看附近有没有草药。”说着钻出草丛找药去,她的运气不错,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草药。男人见她抓着草药左顾右盼找,问道:“找什么?”   “找东西把草药捣碎。”这里到处都是草,一块石头都找不到。   “给我。”男人示意她把草药给他。她呆愣愣地把草药交到他手中,心想着他要怎么捣碎,竟见他直接将草药放入口中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她脸上一阵纠结,霎时觉得嘴里发苦。他却面无表情,将草药敷好,扯了布条将伤口紧紧扎住,做完这一切才朝她道:“多谢。”还是一样冷淡。   三月还是头一次见人这样道谢的,有些难以适从,明明帮了他,却总觉得尴尬不已。讷讷地回了句不用谢,然后就没话了。尴尬地静了片刻,她在想自己是继续往山顶去,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他下山。男人似乎看出她的难处,道:“我已无碍,姑娘不必管我。”   哪里就无碍了?明明脸色还那么差,嘴唇还有些发黑!三月索性盘腿而坐,反正她也没急事,就好人做到底吧。“哪里这么快就无碍了?我好人做到底,送你下山吧。”   男人不置可否,道:“脚上没有知觉,歇一会儿看看。”他自然知道自己中了蛇毒,此刻受伤的腿麻木无知觉,一个人下山是有点吃力。三月点点头,陪他坐着。见他闭目养神,她才敢打量他。他脸上线条分明,鼻梁高挺,嘴角微沉,透着一股冷硬。蓦地,他睁开眼迎上她的视线,她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一跳,讪笑着:“我,我叫三月。你叫什么?”他硬邦邦的表情又让她改了口,“呃,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不知道名字也无妨……”   “于瑞。”   三月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叫于瑞。她哦了一声之后再难接下话头,觉得这人太不好相处。不由地想起贵人来,虽然初见的时候贵人也不爱搭理她,可怎么也比于瑞强多了。不知道贵人有没有想她,云顶山一点线索都没有,她不想空手而归,可也不想错过贵人的生辰。最多再半个月,不管有没有线索,她都要回开封府了。   过了一会儿,于瑞动了动脚,道:“走吧。”三月急忙上前扶他,却被他躲开,“不必,我能走。”他还没虚弱到需要一个姑娘来搀扶。   三月在他身后不高兴地嘟嘟嘴,真是不认好人心!抱怨归抱怨,她还是紧随其后跟上。起先还好,到后头于瑞便因中毒体力不支,头晕目眩起来。三月给的药效果不大,匆忙中她只找了应急的草药,并不能解毒。好在他们已经到了山脚,勉强撑到了三月落脚的农户家中。   到了农家之后,于瑞因为毒发高烧不断,三月也束手无策,她只认得一些常见的草药,不会治病呀。好在村子离镇子不远,她连忙去请大夫。她请的是镇上最大的医馆善和堂的大夫,这一刻她才觉得贵人说的对,多带些银子在身上是对的。请大夫出诊,抓药,真的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她提着药出善和堂之际跟一个匆匆进门的孩子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这不是早些时候掉到溪里的孩子吗?她一笑“怎么又是你?你是这的药童?”孩子紧张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害怕。   “小三,你杵在门口做什么?”   随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孩子结巴道:“没,没什么……”想了想,又道:“师傅,就是这位姐姐扶了我一把。”说完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中年男子笑呵呵地朝三月道:“孩子调皮,多谢姑娘相助。”三月摇头,觉得他有些小题大作,客套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于瑞还在等药呢。三月出了善和堂,中年男子脸色刷地一黑,劈头盖脸地朝孩子掴了一个耳光,斥道:“没用的东西!”   孩子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噙着眼泪不敢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追杀   于瑞一口将碗中的药汁饮尽,眉头都不皱一下,神色如常地将空碗递给三月。三月几次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苦涩的蛛丝马迹,均未果。感受到她探究的眼神,他回头道:“何事?”   她急忙摇头,又憋不住好奇:“药苦吗?”   “苦。”   她脸上一垮,心想这人真耐苦,眉头都不皱一下,贵人喝药都还皱眉头呢。愣了一瞬,赶紧倒了杯水给他簌口。他没拒绝,又是一口将水灌下。喝过水,气氛又陷入僵硬,三月只能收了碗退出去。   于瑞躺在床上瞪着屋顶发愣,中毒到现在已经三日,没想到他竟然要求助于一个小姑娘!他身上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不过那丫头比他还紧张,一再叮嘱他要好好休息。他不禁觉得可笑,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且她明明就畏惧他,却还是留下照顾他。他的事并不紧急,在这多逗留几日也无妨。   不一会儿,三月端着一碟的甜瓜进来,笑得有些讨好:“于大哥,吃些甜瓜吧。”于瑞也不客气,伸手取了一块,见三月没有离开,问道:“有事?”   三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心中暗恼自己怎么就这么怵他,自己明明就帮了他!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道:“于大哥,你见多识广,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他嗯了一声,等待她的下文。她眼眸亮了亮,道:“你可曾听说过云顶山?”他转眸看向她,顿了顿,道:“不曾听闻。”   “哦……”三月失望,距离贵人生辰只有十来天了,她再无时间继续南行。于瑞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她也该启程回开封府了。叹了叹,勉强笑道:“我明日要去神女山,我托李婶子给你熬药。我早些去,傍晚就能回来了。”   “你去神女山做什么?”   “我在找云顶山,有人跟我说云顶山也许不叫云顶山,说不准神女山就是云顶山呢。”   “你如何判断是不是云顶山?”   “云顶山上有云顶仙树。云顶仙树吸收日月精华,华盖如伞生机勃发,二十年一开花结果,其果为云顶仙果,食之可长生不老。”三月信心满满,“如果神女山上有这么一颗大树,那极有可能是云顶山。”   于瑞冷冷道:“神女山上没有大树,你不必去了。”三月有些怀疑:“你去过山顶?”于瑞没有搭腔,自顾自吃着甜瓜。三月抿了抿唇,又觉得没法跟他好好说话。却又听到他问:“你是想求长生不老?”   三月本想将迷尘宫一案说给他知道,突然想起展昭交代过莫要轻信于人,便只是摇摇头:“没有,只是好奇。”于瑞似乎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硬,从腰间取出一个黑色令牌给她,道:“今回多谢姑娘相助,这令牌姑娘且收着,他日若有需要,到陈记出示令牌即可找到我。”   令牌做得精致,雕刻描金,沉稳大气。她翻过另一面,上头写着于字,应该是他的信物了。三月觉得有些占便宜,帮他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哪里是图他报恩。不过,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若不收只怕惹他不高兴。反正她也未必会用到这令牌,收着也无妨,当即道着谢将令牌收入怀中。   忽然,他警惕地直起身子,这两日似乎有人暗中留意他们。三月被他突然凌厉地眼神吓了一跳,也跟着紧张起来,问道:“怎么了?”他摇头,这里不过是个小村落,能有什么人来?是他多心了。三月撇撇嘴,暗道他疑神疑鬼,也不在逗留,出了屋。   三月就住在于瑞隔壁,推开虚掩的房门就着月光找到油灯,准备点亮。突然由后袭来的利剑冲出气流撩动她的发梢,她心里一惊,本能地避开。她功夫虽差,却仍有着习武之人的灵敏,本能地躲避着危险。偷袭的黑衣人没料到她还会功夫,霎时认真了起来,手中利剑招招凶狠,逼得她几乎无路可逃。   她躲过几招后乱了阵脚开始慌乱,怎么会有人要杀她?她从未与人结怨呀!此时此刻多想无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险险躲过一剑,跌跌撞撞地朝门外奔去,却仍是慢了一步。剑刃破空而至,从左肩直破后背,她惨叫一声跌出门外。   黑衣人欲再补一剑,取她性命。却突见一道人影闪至眼前,挡了他的剑。他一愣,抬眼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于瑞顾不上查看三月的伤势,直接对上黑衣人。黑衣人的武功在于瑞之下,被逼得节节败退,在腹部中了一剑之后暂且退去。于瑞急忙回身查看三月的伤势,她后背上的伤很深,血染透衣衫,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皱了眉头,封住她几个穴位,将她抱回房中。   她血流不止,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找大夫。顾不得男女大防,以剑割破她的衣衫擦了血污,撒上金疮药,又麻利地用布条紧紧地将伤口包扎起来。三月因失血和疼痛而浑浑噩噩地,隐约听到他说并非有意冒犯。   方才的那一战已经引人注意,虽然他不知道为何会有人要她的性命,但此地是绝不能再留。匆匆收拾了一番,带着她连夜策马离去。   三月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加上骑马颠簸,几乎要痛得她昏死过去。如果能昏死过去也能少遭点罪,偏偏刺痛令她浑浑噩噩却又清晰地痛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她措手不及,任由于瑞带着她在夜色中奔驰,彻底失了判断。   漆黑的夜,往后连成一片的模糊景色,让她无从判断时间的流逝,只觉得一直在路上。不知过了多久,刺痛似乎慢慢退了去,困意袭来,她渐渐软了身子。于瑞揽住她的腰,心头浮现一丝焦急,伤口太深,血没能完全止住,已经渗透外衫。   “撑住,别睡!”他抱紧她下滑的身子,却无法阻止她发沉的眼皮。他喝了一声驾,马匹更快的飞奔而去,若不快些,只怕她撑不住。   三月已经昏迷三日,她后背的伤深可见骨,未及时救治又一夜奔波,疲累,失血,惊吓,几乎将她压垮。整整三日高热不断,灌下的药也多半吐了出来,大夫对此也束手无策。于瑞没有过多的想法,即便她帮过他,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他生不出太多的感触,最多只是有些惋惜。   看了眼毫无生气的三月,他嘴角更沉。她是因云顶仙果才惹来杀身之祸?云顶山……云顶仙果的传说流传并不广泛,对其有了解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她到底是谁?为何要找云顶山?他对她的来历并不好奇,无论她是谁,对云顶仙果有什么企图,那东西都不可能落到她手中。陈家对云顶仙果势在必得!   昏迷中的三月有开始呓语,于瑞微微回头,这几日她反复念着一个词——贵人。他试图问她贵人是谁,奈何她只不断唤着贵人,再无其他。   又过了两日,三月还是毫无起色,只能勉强灌些流食,高热还是断断续续地烧着。或许是那日他们走得及时,暂时摆脱了追杀,这几日一直没有动静,总算能安心在陈记养伤。只是她现在这样……于瑞手头的事虽不是十万火急,却也不好太耽搁,他不可能为她一直停留在这。心想只能先将她托付给掌柜,能撑过去最好,若不行,他也已经尽力。   他踱到床前,自言自语般对着昏迷不醒地三月道:“我明日要离开此处,你且安心在这养伤。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必定归来。你,好生保重。”   三月自然听不见他的话,无知无觉地静静趟着。他也静静地站着,直到丫鬟送药进来才回过神,退开了几步让丫鬟喂药。两个丫鬟一个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扶着她,另一个慢慢地喂药。药多半顺着嘴角流走,一碗药,能喝下三分就已经算多。   于瑞不觉一叹,转身离去,才走到门口,突然听见三月咳了起来。他一惊,急忙折回来。许是被药呛到,她痛苦地皱着眉头虚弱地咳嗽着。   “三月姑娘!”就连于瑞都面带焦急之色,她若能因此醒来就再好不过了。但见她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三月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软软地任由丫鬟扶着趟好。伤口落到床铺的一刹那,她痛苦□□一声,那夜的记忆回到脑中。她声音轻飘,吃力道:“这是哪?”他们逃出来了吗?   “这里是陈记,很安全。”于瑞脸色的恢复如常,“你昏迷了五日。”   她疲累地闭了闭眼,虚弱地无法思考。于瑞也没同她多说,她现在还需多休息。只是这么一来,他的计划有变,要在这再多停留几日。三月虚弱不堪,醒来的头两日清醒的时间很短,简单的喝些稀粥,喝了药便又沉睡过去。   不过,醒过来便无碍,高热退了下去,能吃能睡,伤势恢复的也还算好。于瑞见她已经无碍,便再也不能耽搁行程。今日趁着她精神尚好,他同她说了自己的安排,让她先在陈记养伤,他忙完手头的事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归心似箭   三月今日精神好了些,见到于瑞也有一肚子话要问,首当其冲的便是今天是什么时候了。她原本就计划到神女山上看一圈然后回开封府,结果未能成行就突遭变故。浑浑噩噩了几日,她都有些糊涂了。   当得知今日是七月初二时,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都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她没找到云顶山的线索不说,连能不能及时赶回去都说不准,还谈什么陪贵人过生辰?   于瑞道:“你安心在这养伤,我们走得及时,那些人找到这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他这一提她才想起莫名的追杀,后背的痛扯着她的心,让她抖了抖,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中。于瑞见状,道:“你有仇家?”   三月不假思索地摇头:“没有!”除了柳忘尘勉强算是仇人,她再也想不起来和谁结过怨。   “那人要取你性命。”   她皱眉:“我和师傅一直隐居在山上,根本不认识什么人,哪来的仇家。”   “你为何下山?又为何找寻云顶山?”   这就说来话长了,既然他救了她,也没有再害她的道理。她便将下山找爹娘以及迷尘宫一事告知。闻言,于瑞陷入沉思,也有些想不通。她一个孤女连爹娘都不知所踪,谈不上旧辈恩怨。柳忘尘上回都没对她下杀手,事后也不太可能派人取她性命。至于探访云顶山,她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更碍不到旁人。怎么就招来了杀身之祸?   不过,他也是要往开封去,便道:“我也要前往开封,过几日,待你伤好些我们一道上路。”将她送回去也好,省得夜长梦多。三月松了一口气,和他同行稳妥多了,不由地笑道:“不必等几日,明天动身也行,我已经好多了。”   于瑞面无表情:“多养几日为好,担心伤口裂开。”伤口深可见骨,她昏迷的那几日情况很糟,伤口发炎化脓。才刚刚好转,不宜奔波劳累。三月一脸焦急:“我要在七月十六前赶回去。”   “何事这么急?”   三月愣了愣,不好意思说赶回去陪展昭过生辰,小声道:“反正就是要赶回去。”于瑞不以为意,只道:“你的伤恐怕要再休息四五日,从这到开封少说也要十日。你身上有伤赶不得路,更慢些。七月十六前你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见她紧紧皱了眉,难得地劝慰:“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什么事比命还重要?”   三月垂下头,他说的在理,她能侥幸不死已经万幸。只是要失约了,贵人应该也能体谅她的难处吧?再抬头时发现于瑞已经不在屋里。她微微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月亮,想着在常州赏月那夜,无端地觉得委屈起来。吸了吸鼻子,慢慢地下床去想将窗子关上,免得触景伤情。   然而到窗前却定住了脚,皎皎月光寄相思,他是不是也在看这一轮月弯?突然又觉得有一轮弯月挂在窗前便好似跟他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开着吧。   “张婶!”赵虎大嗓门地在厨房门外喊了一嗓子,张婶叠声应着从里头迎了出来。他咧嘴一笑:“张婶,还有什么吃的?饿死我了!”说着就径直进了厨房,在桌前坐下说起今日的差事。   他今日随展昭一道去查案,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到现在未时过半了还滴水未进,真饿坏了。他还算好,一回来就可以歇歇,展昭还得去向包大人复命。见桌上还有馒头,随手就抓了个先垫垫肚子,道:“随便煮两碗面条,展大人也还没吃。”   张婶麻利地刷锅切菜,将锅烧热,挖了些猪油在锅中化开,葱段爆香,肉丝翻炒,霎时香气扑鼻。赵虎吸了吸鼻子,大赞张婶厨艺好。张婶笑着跟他一边聊着一边忙活,最后还打了两个荷包蛋下去。都是大老爷们,饭量大,要是不吃得饱一点好一点,哪有力气抓逃犯?   赵虎捧着一大海碗的面吃得喷香,连道好吃。半碗面下肚,才算有了几分饱,缓了缓势头,道:“张婶,三月回去给师傅过生辰未免回去太久了?这都两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回来?我瞧着展大人的脸色是一天比一天差,他们不是闹矛盾了吧?”   他这么一提,张婶也觉得三月回去的有些久了,但闹矛盾应该不至于。三月没啥小心思,展大人又是宽容大度与人和善的,能闹什么矛盾?但回去这么久确实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她师傅病了需要她照顾?这可不好办。   “应该快回来了,她一直念叨要陪展大人过生辰,怎么也不会错过的,放心吧。”张婶相信她什么事都会忘,唯独展大人的事她万万不会忘。   赵虎点点头:“今日都七月十三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突然门口传来展昭的声音:“谁该回来了?”   张婶笑着招呼展昭坐,给他盛了面条,笑道:“我们在念叨三月,她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展昭含笑谢过张婶,对三月何时归来他心里也没底,估摸着应该就这几日吧。赵虎有些替展昭抱不平:“展大人,你说三月师傅对你还不满意不成?何必拘着她不让她早些回来?”   展昭笑笑不语,虽然她师傅还真对他有些不甚信任,倒也不至于拘着不让她来,恐怕是她背着他鼓捣什么吧。张婶道:“你懂什么?我猜她是暗地里给展大人备生辰贺礼,这才躲了回去。”   赵虎恍然大悟,兀自嘀咕着:“费那心思做什么?她送什么展大人都喜欢!是吧?展大人。”他这话引来张婶的笑骂:“你懂什么?赶紧吃你的面吧!”赵虎憨憨一笑:“呵呵,展大人,我还没媳妇,是不太懂。不过,我以为什么也比不得她陪在你身边强,你说是吧?”   展昭低头吃面,闷声道:“吃面!”他这反应惹得赵虎和张婶偷笑不已,展大人这是害羞了?   话虽这么说,但到了七月十五那日仍不见三月归来,展昭心中不禁开始着急。他相信她不会无故迟归,若真有急事不能成行,也应该会托人送信来才是。思及此,展昭心绪难宁,想着再等两日看看,若还是不见人影,恐怕他要到白落山走一趟。他还在想她会因什么事耽搁了行程,却见小燕面带忐忑地来寻他。   小燕看着他,心想展大人是真的俊,哪怕她天天见他还是觉得他俊,只不过,他生起气来也很吓人。展昭温和地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她赶紧摇头,错开眼,不敢再盯着他看。他现在是笑得温和,不知道稍后听了她的话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现在想想,她后悔极了,那日怎么就拉上阿玉一道商量送礼的事?阿玉那乌鸦嘴,提的都是什么歪主意,不是抓柳忘尘就是找云顶山。这下好了,三月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八成是去找云顶山了!还有上回,也是她说去踏青,结果给了柳忘尘逃跑的机会,更连累三月被劫持,大病一场。   她是跟三月有缘,孽缘!   “展大人,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何事?”   小燕看他一眼,不自觉后退一步,小声道:“我,我只是推测,是不是这样也不好说。那个,三月,三月她,她可能,可能……”   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让展昭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小燕心一横,道:“三月可能是去找云顶山了!”   “你说什么?!”展昭霎时瞪大眼,云顶山?她怎么会突然想去找云顶山?   话说出口反倒轻松,小燕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那日三月来找我们商量送什么生辰贺礼给你,讨论来讨论去都没有定论。后来阿玉说要是能抓到柳忘尘,你一定会高兴。三月自然是办不到,可阿玉又说……”小燕不禁消了声,展大人的脸色好可怕!   展昭黑着脸:“她又说了什么?”陈瑾玉!又是她!她一日不给他添乱就不舒坦是不是?无端地提柳忘尘做什么?难道她不知道三月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吗?   “她,她说……柳忘尘不是要去云顶山么?如果能找到云顶山的所在,你也会高兴的。”小燕几乎是抖着声说完,看展昭的脸色实在阴沉得吓人,急忙补充道:“我,我只是推测她可能是去找云顶山,做不得准的,你……”她想劝她别担心,可叫人如何不担心?如果不担心,她也不会跑来告诉他这些话了。   展昭咬着牙,尽力压下怒火,陈瑾玉!他虽气她多事,但此时此刻一切尚无定论,他也无心找她算账,还是找三月要紧。首先是要先确定三月是否在白落山,此事还是暂且瞒着她师傅为好,故而他不宜亲自前去。买了两坛好酒让人送往白落山,以此打探三月是否在山上。在便无妨,若不在……那便真的入小燕所说的那般,去找云顶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好像都没怎么说话,我想说,真想看展昭打女人。   ☆、大师兄   上路之后三月才发现负伤赶路的滋味不好受,好在有回开封府见展昭的信念支撑着,虽然颠簸得难受,却精神奕奕。这一路虽然慢了点,可也快到开封了,估摸着再两三日就可抵达。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对于瑞的畏惧也少了些,多亏得他照顾 ,这一路才安心无虞。傍晚在客栈落脚歇息时,她有些心急:“于大哥,我们明日早些上路吧,这样也可以早些到开封。”   于瑞见她这样心急,终于点头:“也好。”他的事也耽搁得有些久了。她因他答应早些上路眉开眼笑,整个人都发光似地夺人眼球。他收回目光,默默吃饭。   三月笑道:“于大哥,说起来我们还真有缘,我帮了你,你救了我,还都要去开封。欸,你去开封做什么呀?”于瑞看着她,缓缓道:“找人。”   “找人?”三月睁大眼,咯咯笑起来:“大家怎么都喜欢去开封找人?我找爹娘,阿玉找兄长,现在你也要去找人。你找什么人?”她突然顿了顿,收了笑,阿玉是离家出走,不是找人。   “陈瑾玉。”他说得随意。   三月惊得张大嘴:“大师兄?!”于瑞就是阿玉的大师兄!天哪,这未免太巧了?她没找到云顶山,却遇到了大师兄!片刻的惊讶过后,她激动道:“原来你就是阿玉的大师兄!那我们更要快点回开封府去,阿玉等你好久了呢。”   于瑞早就料到三月和陈瑾玉多半是认识的,只是这些事于她无关,他不想多说。相较于她的激动,他显得异常平静,道:“不是什么急事。”   “怎么不急?你们不是有婚约吗?媳妇跑了还不急?”三月笑嘻嘻地看着他,忽然想起陈瑾玉之前说的话,好心提醒道:“阿玉的二师兄之前来过,你没得到消息?怎么来的这么迟?阿玉心里有些不高兴,你见了她可要多说些好话,哄哄她。”   于瑞置若罔闻,陈瑾玉在开封的一事他早就知晓,只是手头有事没有分心去寻她。他看着她长大,她什么性子他再了解不过,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连女人都称不上。既然师傅要将她许配给他,他娶回去好好供着便是,情情爱爱那些他根本无心去想。至于三月所言,他心中默想,哄她?绝无可能。   三月左看右看地打量着他,觉得他跟陈瑾玉很是般配,不觉话匣子有些关不上:“于大哥,阿玉恼了你,你可不能空手去见她,得准备个礼物。”礼物?于瑞觉得可笑,她骄纵任性胡作非为,他还要送礼赔不是?   但饭后他经不住她的念叨,还是同她一道出去逛了逛。从她的言语间可以看出她们关系比较亲密,她处处为陈瑾玉说话,一副好姐妹的模样。于瑞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和三月相处,在他眼中陈瑾玉是个孩子,三月年岁应该和她相当,甚至看着更小一些。他却无法将她当成一个孩子看待,很奇妙。   最终于瑞自然是没有给陈瑾玉买礼物,三月有伤在身不宜劳累,稍稍走了一圈便被他催着回客栈休息。因为即将抵达开封,也因为于瑞就是陈瑾玉的大师兄,她的心情显得极好,在床上傻乐了半宿才迷迷糊糊的有些睡意。   朦胧之间,似乎有黑影遮挡了月光。她微微皱了眉头,才刚刚有些睡意,又被打扰,令她颇为不适地睁开眼。入眼的是一柄长剑悬在胸口上方,床边一个黑衣人目露凶光地盯着她。   她倒吸一口冷气,卷着被子往床铺里侧滚去,紧接着趁杀手惊愣之际跳下床逃向门口,嘴里慌张地喊着救命。杀手分神只是一瞬,紧随其后杀来。她矮身躲过剑锋,却未能躲过横踢,那一踢正中她后背的伤口。随着一声惨叫,刚刚愈合的伤口又撕裂开来,凶猛的痛楚夺去她全身的力气,蜷缩在地难以起身。   利刃再次落下,她勉强侧翻堪堪躲过,却又压迫到撕裂的伤口,痛得她几乎要昏死过去。看着再次悬起的利剑,她心生绝望,紧紧闭上了眼。千钧一发,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是于瑞!   于瑞眼神冰冷,长剑一挑,格开了对准三月的剑。三月劫后余生,艰难地支起身子挪到墙角,瑟瑟发抖地看着房中的打斗。于瑞的武功很好,黑衣杀手很快便招架不住,眼看形势不妙,毫不犹豫地脱身而逃。   于瑞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三月,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不能让他逃了,敌暗我明已经被动,再暴露行踪更有无穷后患,他必须死!   三月惊恐地缩成一团,望着从窗外洒落的清辉,鼻子一酸,泪珠滚落。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伤心害怕过,明明就离开封府很近了,却总觉得这一段路怎么走也走不完。她差点,差点就死在莫名的追杀下,到底是谁要她的命?   陈瑾玉这几日也有些忐忑,她没想到自己那日随口说的话竟真的误导了三月。小燕跟她说了推测之后,她也满心不安。万一那个傻瓜真的不自量力地跑去找云顶山,那还真的是傻得可怕。展昭这几日看她的眼神更加冰冷,他不会把三月犯傻的事算到她头上吧?她就知道他护短得厉害!   但是,眼看都要八月了,三月到底去哪了?没找到云顶山也该回来了,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她重重叹了口气,反正她在开封府也呆的太久了,干脆做个好人去找找她吧。她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说走就走,草草收拾了行装就要上路。也不想跟谁道别,省得又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在他们眼中她就只会惹麻烦。留了一封书信便毫不留恋地推门而出。   偏就这么巧,在大门处和展昭狭路相逢。展昭面若寒霜,扫了眼她手中的包袱,冷冷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陈瑾玉抬了抬下巴,也没有好脸色:“展大人不是嫌我碍眼吗?我这就走!”   展昭下颌紧绷,她说的轻巧,走?惹了一堆烂摊子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姑娘一路走好。”三月的事也不能全然怪她,三月若无心她也鼓动不了。   陈瑾玉莫名地觉得心中发堵,他这是什么态度?气不过道:“展大人不问问我去哪吗?”   “与我何干?”   “你!”陈瑾玉气结,怒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一定觉得我是故意鼓动三月去找云顶山!我不过随口一提,谁知道她那么傻,竟真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去找?”   展昭恼怒:“你明知道她对柳忘尘一事耿耿于怀,又何必在她面前提那些?”他心里虽有些恼她多事,可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种时候还说风凉话?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你怎么不拦着她?你自己没看住她倒怪起我来了!要我说她就是缺心眼!你到底喜欢她什么?”陈瑾玉大声驳斥,她真是上辈子欠了她吧?什么都赖她!   展昭气得暗暗握拳,她说的是人话吗?陈瑾玉瞪着他,硬邦邦道:“虽然这事与我无关,但我好歹也跟她也算是朋友,我去找她回来。”   “不必!”展昭寒声拒绝,“姑娘还是请回吧!展某的私事不敢劳烦姑娘!”   “你……简直不可理喻!”陈瑾玉顿时委屈地红了眼眶,本来就不关她的事,他就这么认定事她的错了?   “滚!”展昭几乎是怒吼,三月眼下的情形他几乎可以预见,她是如论如何都不会错过他的生辰的,她答应他会在生辰前回来。现在她没能及时回来,一定是出事了!叫他如何在心平气和地面对陈瑾玉?   她这个惹事精,一次又一次给他添乱,那些无伤大雅的事他可以一笑置之。可如今都事关三月安危了,叫他要如何处之?她还要去找三月?只怕连她都要搭上!届时陈家要是来寻人,他要如何交待?他别无所求,就求她高抬贵手别再添乱!   陈瑾玉再也忍不住眼眶的泪,断线的珠子一般不断摔落,展昭厌烦地别过脸去。默了片刻,正要抬脚离去,突然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展昭顿住脚步,看驾车的男子。男子抬头看了看开封府三个字,对上展昭的目光,道:“请问,展大人可在?”   “在下便是展昭。”展昭面色一正,提了心。男子点点头,道:“三月姑娘受了些伤,路上不便治疗,赶紧请大夫!”   展昭一怔,疾步走向马车,长臂一挥掀开车帘。入眼的是三月奄奄一息的苍白病容,悬着的心来不及放下又被狠狠揪住。正欲抱起三月,男子又道:“她左肩到后背有伤。”展昭的动作顿了顿,但后背的伤口是避无可避,她因吃痛皱起了眉头,低吟了一声,模糊地唤了声贵人,听得展昭心疼不已。她怎么会伤成这样?   他将三月抱下马车,一抬头,发现陈瑾玉呆愣愣地望着他身旁的男子,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只听身旁的男子声音轻缓而又冰冷:“师妹,我来接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来了,弄死女2吧!   ☆、后会无期      展昭愕然,师妹?   男子将视线从陈瑾玉身上收回,朝展昭道:“在下于瑞,陈瑾玉的师兄。这些时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于某这就带她离开。”   展昭看看面上紧绷眼圈发红的陈瑾玉,心中的怒意未散,但终究是于瑞将三月送回来,他多少要给几分薄面,道:“于兄客气了,不妨先在开封府……”他的话未说完,陈瑾玉咬牙打断他:“展昭,你不是叫我滚吗?又何必假惺惺地留我们?”   于瑞冷冷地盯视着她,以眼神警告。陈瑾玉脸色一变,略收敛了一些,仍犟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由不得你。”于瑞根本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警告了一句便再朝展昭道:“我们在悦来客栈落脚,展大人若有需要可来找我。眼下还是三月姑娘的伤要紧,于某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拜访。告辞。”   展昭挂心三月的伤势,也知道他们师兄妹一定有许多家务事要处理,朝他道了声谢,便抱着三月匆匆进了开封府。   陈瑾玉进了客栈之后就摆出一副不理不睬的姿态,于瑞根本不以为意,若不是师傅有令,他也不想搭理她。她的眼圈还红着,于瑞心中不屑地嗤笑,看她的架势,方才在开封府门口是跟展昭起争执了吧?呵,她还当是在家中,众师兄弟们都会迁就她么?可笑!简直丢人现眼!他真的要娶这样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为妻?或许他该为自己谋划谋划。   陈瑾玉终归比不得于瑞深沉,不一会儿就沉不住气,质问道:“二师兄三四个月前就已经知道我在开封府,你怎么没来找我?难道你没收到消息?”   于瑞独自品着茶,淡淡道:“忙。”   他无所谓的态度激得她蹭得起身,恼怒道:“忙?你能忙什么?你有什么可忙的?还有什么事能比找我更重要?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他看着她,突然一笑,嘲讽尽显,道:“我心里有没有你,难道你不知道?”陈瑾玉恼羞成怒,伸手一挥,将他手中的茶盏扫落,碎了一地的瓷片,在他衣衫上溅满点点水渍。于瑞不以为意,掸掸水珠,道:“至于我忙什么,那不是你能知道的,你只管当你的大小姐便是。”   “于瑞!”陈瑾玉几乎要咬碎银牙,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叫她如何甘心嫁给他?嫁给他还不得被他气死?于瑞无视她的怒意,起身道:“你在这等着,我去一趟开封府。”三月的事他也要同展昭交代一下才好离去。   陈瑾玉这才想起他是跟三月一道回来的,顿时心中恼怒更盛,拦住他的去路,“你怎么会跟三月一道回来?”   “路上偶遇。”   “这么巧?”   于瑞面无表情:“若不然呢?”   他的反问堵得她哑口无言,而后径直绕过她除了门。陈瑾玉越想越气,一脚踹翻椅子,嘴里低咒一声。于瑞!展昭!三月!没一个让她顺心的!三月!连于瑞都跟能跟她扯上关系,她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三月背上的伤有些狰狞,好不容易好些的伤口又因为那夜的打斗撕裂开来。路上匆忙,为免夜长梦多,于瑞只简单替她处理了伤口便一路赶来开封府。展昭看着那伤口,抽了口冷气,面色凝重地看向同样皱眉的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话卡在喉咙间,不知该如何言说。刀伤剑伤他也常受,但伤在她身上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了,那伤口,看得他胆颤心惊。   公孙先生小心地擦拭着血污,伤口从肩膀到后背,肩头的地方尤为深,皮肉翻卷,还在渗着血水,混杂着金疮药,乱糟糟的一团。但这伤算不得多重,最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现在只是裂开。公孙先生洗红了一盆水才将伤后清理干净,淡定道:“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多半会留下伤疤。”   展昭松了一口气,没有性命之忧便好。看到三月昏睡中仍蹙着眉头,心中一阵不舍,她到底遇到了什么?守了半日之后,终于是把她盼醒了。她似乎有些闹不清情况,四下看了一圈最后才看到展昭。片刻的恍神之后,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挣扎着要坐起身。   展昭见状连忙阻了她的动作,柔声道:“别动,担心伤口裂开。”   “我要起来。”她躺不住,眼睛紧紧粘在他身上,手也死死地拽着他衣袖,深怕自己一眨眼他便消失不见。展昭的动作一顿,小心地扶着她坐起,自己也侧身坐在床沿,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她。还来不及开口,便被她一头撞入怀中,继而听到她委屈后怕的哭声。   他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抚着她的背,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怀中的姑娘吸了吸鼻子,哑着嗓道:“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没能回来陪你过生辰……对不起,我失约了。”   “你平安回来便好。”展昭揉揉的头顶,一声叹息。幸好是遇到了于瑞,若不然,恐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她在他怀中蹭了蹭,闷声道:“贵人,我害怕。要不是于大哥,我早就……”说着她突然想起于瑞来,“于大哥呢?”   展昭拭去她脸上的泪,“他送你回来之后便带着陈姑娘去客栈落脚了,迟些时候应该会来看你。”   三月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没想到他就是阿玉的大师兄,冷冰冰的,怪不得阿玉不喜欢他,初识的时候我也很怵他,其实是个好人。”   展昭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以为于瑞深沉不露,不是她能看穿的。“你如何会认识他?”   三月将于瑞被毒蛇所伤一事说给他听,末了,憨憨一笑:“果然是好人有好报,若不是帮了他,恐怕我已经是剑下亡魂。”展昭点点头,有些忧心,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问道:“饿了吗?我让张婶给你熬了粥。”被追杀一事还是先不提了,等她养好了精神再说,在开封府里是不会再有危险了。   听到他这话她才真的安心了,终于是回到开封府,点着头道:“饿坏了!我要吃三大碗!”   “行!我去帮你把锅端来。”展昭打趣着起身,却被她拉住了手。只见她眼神游移,小声道:“你……可有想我?”   他一叹,复又坐到床沿,认真地看着她,缓缓道:“下回莫要再这般瞒着我出行,你叫我想你时去哪找人?”蓦地,刚止住的眼泪又盈满眼眶,她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掉落,哽咽着应了声好。展昭额头抵着她的,低低一笑:“我家三月外头受苦了,定要吃够三大碗,把掉的肉补回来才行。等着,我去给你把锅端来。”   三月被他逗得一笑,收了泪,展昭这才去给端粥。   于瑞是傍晚来的,只是简单说了说他这一两日就要带陈瑾玉回去,再有便是感谢展昭这一阵对陈瑾玉的照顾。展昭客套了两句,心里多少是松了口气,终于是要把那尊佛给送走了。三月虽然遗憾没能好好谢谢他一路相助,但也希望他早些带陈瑾玉回去,毕竟陈瑾玉已经离家太久,她爹娘应该早就急死了。   “于大哥,这令牌还你。”三月知道这令牌是为答谢她帮他解了蛇毒,可如今她的命都是他救的,哪里还能收他的令牌?于瑞看着那枚令牌,摇了摇头,道:“你收着吧。”既然送给了她,那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展昭暗暗吃了一惊,令牌上描绘着陈记永帆标志。陈记永帆是近几年才崭露头角,经营着强大的海上船队。据说当年的陈记几乎富可敌国,只是本家突然一夜之间倒塌,依傍本家的各支也纷纷倒去。如今的陈记只是其中一个残存的分支,但财力已经不容小觑。   于瑞如果是陈记永帆的人,那陈瑾玉岂不是陈记家主的独生女?陈记的千金小姐,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怪不得会是那性子。   三月收起令牌,笑道:“于大哥,你何时跟阿玉成亲?记得请我去喝喜酒。”他们这次回去要成亲了吧?   于瑞依旧面无表情,低头默了片刻,心思不明。待他抬头,道的却是:“今日一别只怕再见无期,保重。”三月愕然,再见无期?“于大哥……”   于瑞置若罔闻,朝展昭抱拳行了个礼,道了声告辞,径直离去。陈记不想同官府有任何牵扯,开封府已经因为柳忘尘开始留意云顶仙果,这于陈记而言是不好事。故而,他不会再见三月,她离这些事越远越好!   展昭也诧异于瑞的行事,但也不是太放在心上,原本他同三月就无甚交集,后会无期也合乎常理。一路送他到大门都无话,出大门之际,于瑞突然道:“她在神女山下一个叫安齐的小村落里遭人追杀,此前她曾去过镇上的医馆,展大人可以查查看。”   说罢,大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来去匆匆啊!   ☆、画中人   陈瑾玉在于瑞面前再张牙舞爪也影响不了他分毫,他决定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改变。她爹之所以要将她许配给他,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想将把家业传给他。他自从十岁拜她爹为师之后,就得她爹的看重。小时候她不懂,可现在想来,她爹从那时候开始就有意栽培他,就为了将陈家给他!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爹要将家业传给一个不相干的人!难道她不是爹的亲身女儿?于瑞那样目中无人,有恃无恐,多半也是这个原因吧?自以为自己会是下任的陈记家主,她偏不如他意!   听到隔壁的动静,她心中冷哼,午后就出门说去开封府一趟,这一趟去的够久,天都快黑了才回来。她猛地拉开房门,那头的于瑞丝毫不被她的大动静影响,不紧不慢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陈瑾玉大步跨来,跟在他后头进了他的房间,冷冷一笑:“开封府在千里之外吗?往返一趟要这么长时间?还是说你跟那个脑子犯傻的三月有述不完的离别之情?”   于瑞眼神一冷:“与你何干?”他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她过问?三月傻不傻他不知道,但在他看来,她够傻。   陈瑾玉被堵得无言以对,现在他就这样对她,往后陈家若是被他掌权,哪还有她的容身之地?想到这,她语气异常坚决:“既让我们都看对方不顺眼,何必委屈自己?我们回去跟我爹说,让他取消这门婚事。”   于瑞扯了个冷笑,道:“这门婚事哪里不好吗?”   “你……”   “师傅如何说便如何。”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他只听师傅的。她能说服师傅取消婚事,他也乐得轻松。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后日启程回去。”   陈瑾玉咬咬牙,摔门而出。于瑞踱到窗前,思绪飘远,云顶山,云顶仙果。陈记一旦陷入这样荒谬的奢求中去,还能维持多久?迟早要覆灭的。陈瑾玉以为自己还能当多久的大小姐?   三月这回虽没被展昭责备,但除了展昭之外,几乎每个人都念叨了几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仗着自己有几下拳脚功夫就乱闯,万一途中遇见柳忘尘,那可如何是好?柳忘尘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她自觉委屈,期期艾艾地同展昭诉苦。展昭本来也要说她几句,可见她伤成这样便心软了,又想她应该得了教训,才免去训话。现在被她这么一提,才惊觉自己想的太简单。迷尘宫一案中她也是这样鲁莽,没少吃苦头,这回还是这样!不教育不行!   “你知道你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吗?一身伤不说,还惹来杀身之祸!追查柳忘尘和云顶山一事本就不是你该掺和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你这样鲁莽天真可如何是好?陈姑娘随口一提你就当真了,害的多少人替你担心!往后不许再这般没轻没重!”   她抿了抿唇,嘟囔道:“我是想让你高兴一下嘛。”   “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就够了,不必刻意为我做什么。再说,这些事也不是姑娘家该做的。”   她眉头一皱,小声抱怨:“这也不成,那也不行,姑娘家怎么啥也不能做?”这话自然逃不过展昭的耳朵,他眉头一挑,还学会顶嘴了?见他脸板得死死地,又怯了胆,弱弱道:“再也不敢了……”   展昭叹了叹,责备她又有何用?转了话题:“你一路都遇见了什么人和事?怎么会被人追杀?”   她茫然摇头,她一路打听云顶山,没有跟任何人起冲突。唯一特别的事就是遇见于瑞,杀手不冲着于瑞去,反倒冲着她去,实在令人费解。突然,她想起在溪边摔倒的孩子,有些迟疑:“我在遇见于大哥之前看到一个孩子摔到溪里,我扶了他一把。后来我去药铺给于大哥请大夫的时候又遇见了他,他是药铺的药童。”   药童?展昭也想不明白了,总不至于扶了他一把反倒招来杀身之祸吧?“你在哪遇见药童的?他是怎么摔倒的?”她说话总是一半一半,他若不问,她绝对不会说全。   “神女山上的溪流旁。”她也有些糊涂“不知道他是怎么摔下去的,被我看到了还脸红呢。匆匆忙忙就跑了,连给爹爹的药掉了都不知道,还是我帮他捡起来的。我猜他是去溪里捉鱼给他爹爹补身子,不小心摔下去的。”   听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展昭颇为无奈地看着她,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她自己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只能自我安慰道:“我现在在开封府,想来他们不敢追到这来取我性命。”说着又有些丧气,“早知道这样我给你做件衣衫得了,总比现在这样强。不仅没让你高兴反而叫你替我担心,还错过了你的生辰!”   展昭想的却是付归和的话,知道云顶仙果真相的人都不能活着离开云顶山,换而言之,便是踏入云顶山的人,别想活着出来。可见其凶险,幸好没被她误打误撞地找到。而且与其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不如从付归和身上入手,他得再寻个机会去白落山。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陈岚清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书桌前看着一副画像。这幅画并不精致,笔触生涩,但却抓住了人物的神韵。   于瑞知道这画上的人是师傅的心上人,这些年他一直暗中找寻画中人。这回找是找到了,可惜佳人已逝。陈清岚一言不发,背过身去,望着窗外出神,这个结果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一个未嫁的姑娘怀着身孕远走他乡,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他曾答应她娶她为妻,,最终他却为了前程,为了家族的复起而辜负了她。待到他权势在握中,却早已失去她的消息。回头去寻岂是易事?深深叹了口气:“已经不再人世了吗?”   “她嫁人了,但她已过世十多年。家中有的两个儿子,却都是填房所出。”于瑞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他听。   陈岚清猛地回头,面露焦急:“她没有孩子?”她走的时候明明怀有身孕,孩子呢?难道孩子没了?他和她的骨肉没了?   于瑞摇头:“据说年幼时走失了,她因此一病不起,没多久便过世了。”   走失了?陈岚清在房中来回踱步,心绪难平。当年他依家里的意思娶了现在的妻子,杨氏,得杨家鼎力相助才得以复兴陈记。然而,二人也谈不上夫妻感情,至于独生女陈瑾玉,在他心中也没多少喜爱。每每看到她,总是让他想起那未谋面的孩子。他停住脚步,问道:“可有那孩子的消息?”   “是个女儿,因是三月出生,故而小名叫……三月。”说着,于瑞一怔,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画像。三月?难不成是她?画像上的女子明眸善睐,有着一种纤弱的美,跟三月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陈岚清点着头道:“三月出生那就对了,三月?三月……你再安排人去找,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回来!”他的骨肉无论如何都不能流落在外!   于瑞淡淡应了声是,目光落在地上,心思不明。陈岚清坐回书桌前,看着画像叹了又叹,兀自低语:“芸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我们的女儿流落在外,我一定要将她找回来。”过了许久,他抬头,见于瑞还在,道:“还是有什么事?”   “关于云顶山……还是没有消息。”   陈岚清收了悲戚的神色,眉眼间带了凌厉,“此事要抓紧,轮回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于瑞简洁应了,没有多言。陈岚清再道:“你跟瑾玉的亲事也差不多该办了。”   于瑞这回没有再顺着他的意思,道:“师傅,亲事再缓一缓为好,瑾玉对我有些误会,还是等她想通了再议。”陈岚清皱了眉,他的女儿他如何不知道?被他夫人宠坏了。“你不必迁就她,什么都依着她还了得?你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陈记未来的家主,怎么能处处受制于一个女人?”他同夫人根本就没有感情,又只有一个女儿。与其让她从家族中挑选女婿,接手陈记,倒不如他自己栽培一个心腹,将位置传给他。   于瑞思忖片刻,缓缓道:“师傅,我这回遇见了一个姑娘,她自幼同爹娘走失。巧的是,她也叫三月。”   “什么?!”陈岚清激动地起身,“你在何处遇见她?她年纪多大?如今何在?”   于瑞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末了,补充道:“我于她只是萍水相逢,所知不多。倒是瑾玉在开封府日子久,三月姑娘跟她熟识,您可以问问她。不过……”他看向桌上的画像,“三月姑娘同画像上的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同您也……”三月同陈家人没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块去。   陈岚清却觉得三月极可能是他未曾谋面的女儿,顾不得于瑞的提醒,派人去将陈瑾玉叫来问话。于瑞在心中冷冷一笑,瑾玉要是知道三月可能真是她的姐妹,会是什么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分分钟要弄死师妹的样子。死了老婆,陈记就是他的了。   ☆、师傅来访   陈瑾玉匆匆踏进书房,见于瑞也在,瞪了他一眼才朝陈岚清唤了一声爹。撒娇地揽住他的手臂,晃了晃,抱怨着:“爹,大师兄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早就知道我的下落了,也不去接我回来,我才不要嫁给他!”   于瑞微微垂首立在一旁,不置一言。陈岚清略过她的抱怨,问道:“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开封府,你怎么会在开封府?藏得这么紧,叫爹好找!”陈瑾玉得意一笑,将事情始末说了。听到她遇险,陈岚清脸色一沉,念了她几句。看看她鲁莽行事的后果,万一摔出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心中不免对展昭有了成见,他怎能这样追捕逃犯?   仔细打量了她一通,无奈地叹口气,这个女儿真的是太骄纵了!摇了摇头,道:“你们师兄妹跟开封府倒是有缘,于瑞这回救的姑娘也是开封府的人。叫什么三月,你也认识的吧。”   提及三月,她一脸不高兴地松了手,又瞪了于瑞一眼,道:“知道,三月就是个缺心眼,我不过随口提了提云顶山,她就傻乎乎地跑去找。展大哥还把这错算在我头上!”陈岚清看向于瑞,她去找云顶山?找云顶山做什么?陈瑾玉见爹貌似不解,顺带将三月跟柳忘尘之间的纠葛简要地说了。末了,她气愤道:“爹,你评评理,这事能怪我吗?”   陈岚清听得脸色沉了又沉,若是以前,他自然觉得自己女儿最多也就有些多嘴。可如今,三月也可能是他女儿,还是自己和心爱之人生的骨肉且从小流落在外吃苦的女儿。心中无限愧疚,觉得怎么弥补都不够,哪里能容得下她这样多嘴连累她身受重伤险些丧命。瞪她一眼,道:“你多事做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她嘛,傻里傻气的,大伙还都喜欢她!”   于瑞听着在心里冷笑,她就是这样自以为是,凭什么大伙要以她为重?他倒觉得三月比她强太多,傻归傻,至少不惹事。陈岚清哪能不知她的想法,故意道:“哦?她人缘这么好?有什么来历?”   “哪有什么来历!只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跟师傅住在白落山,成天神神叨叨的,硬说展大哥是贵人,死缠烂打的要展大哥帮她找爹娘!”陈瑾玉转身落座,喝了一口茶,回到自己家里,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   陈岚清跟于瑞交换了个眼色,继续道:“那可找到爹娘了?”   “去哪找?连爹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记得自己叫三月,三岁时候走失了,被一户农家收养。后来经不住农家虐待,跑到山上去被现在的师傅收留至今。”   于瑞不动声色地朝陈岚清点了点头,他去的地方确实在白落山附近,且孩子也是在三岁时候走失的,跟三月的情形到挺吻合的。陈岚清呵呵一笑,温和了起来:“一个孤女,自然是要收敛脾性小心待人接物,你跟她置什么气。你这回出去玩了这么久,也该收心了。过几日就把日子选一选,把亲事办了吧。”   陈瑾玉霍地起身,断然拒绝:“我不嫁!”   陈岚清眼睛一瞪,斥道:“什么不嫁?于瑞哪不好?你以为你委屈?委屈的是他!你好好等着出嫁就是!”陈瑾玉恶狠狠地瞪着于瑞,冷哼一声,道:“我有心上人了,不比大师兄差!”   于瑞不为所动,仍旧立在原地,眼帘微垂,心思不明。陈岚清被她挑起了好奇,“你有心上人?你二师兄回来说你喜欢展昭,非他不嫁,可是真的?”   陈瑾玉一愣,随即笑道:“就是他!我要嫁给展昭!”她不过是随口胡诌好推了婚事,既然提到了展昭,那便他吧。展昭不比大师兄差。于瑞的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展昭?展昭若是能娶了她也好,省得给他接手这个烂摊子。   展昭……陈岚清沉吟片刻,想的却是三月。三月极有可能是他女儿,无论如何他都要去见见她。正好可以借瑾玉的借口去开封府一趟,见见展昭,也看看三月。随即笑道:“你有心上人不是坏事,但爹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就应了你的要求。不如这样,过几天我同你一道去开封府,去见见展昭。”   陈瑾玉大吃一惊,有些不确定:“爹,你要去开封府见展昭?这……”陈岚清和蔼地拍怕她的肩膀:“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心上人,我替你把把关也是应该的。若真的不错,我也不勉强你嫁给于瑞。”   陈瑾玉有些糊涂了,爹那么坚决地要她嫁给于瑞,怎么这么容易就改了口风?于瑞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全然的置身事外。算了,能拖一阵是一阵,反正她是不会嫁给于瑞!   开封府今日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付归和。付归和前一阵子收到展昭特地托人送去的两坛好酒,心情很是舒畅。这不,决定来开封府看看三月,也顺道看看她在开封府日子过得怎么样。   三月见师父来了,高兴的一路蹦着去迎接。展昭却有些笑不出来,三月虽然不会主动提及受伤一事,但她瘦了好几圈,如何看不出来异样?他若是问起,三月肯定不会隐瞒,那他送酒上山的用心自然也瞒不住。想到这,他不禁默叹一声。头痛!   果然,付归和一见到三月就紧紧皱了眉头,不满地瞄了展昭一眼:“才多久不见,怎么瘦成这样?”原来圆乎乎地一团和气,看着就讨喜。可现在,下巴都尖了,怎么看怎么叫人心疼。不由又瞪向展昭,他是怎么搞得?把他宝贝徒弟都养瘦了!   展昭有些不自在,领着付归和往花厅去。三月道:“师傅,你怎么突然来了?吓我一跳呢。”付归和看着在前头带路的展昭,道:“我怎么也要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你这傻丫头,一心向着贵人,被欺负了也还当他好!我怎么能放心?看看你这模样,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怎么,开封府没饭吃还是怎么得?要是吃不饱就跟师傅回去,师傅别的没有,饭还是管饱的。”   “师傅,你说什么呀!哪有?我是因为……”话说到一半收了声,受伤的事还是不要让师傅知道比较好,省得他担心。付归和斜她一眼,“因为什么?”   三月抿了抿嘴,嘟囔了一句没什么。展昭回头看了看师徒二人,也默不作声。付归和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突然道:“丫头,你受伤了?”三月心里一惊,看了眼展昭,摇头否认。展昭停住脚步,默默一叹,她反应这么激烈,一看便知道在说谎。   “还不说实话!身上的药味这么浓,你当我闻不到?”   展昭折回来虚扶着三月,自责道:“前辈,是我有负所托,没照顾好三月,才让她受伤。”三月见师父脸刷的黑了,急忙道:“不关贵人的事,是我自己擅作主张跑去找云顶山,途中遭人追杀受伤的。”   云顶山!追杀!付归和二话不说就拉着三月往外去,“走!跟师傅回去!”他就不该让她下山!找什么云顶山!要不是展昭,她能去淌这滩浑水?这亲事不成!   三月焦急地回头看着展昭,展昭一诧,没料到付归和会直接带三月走,急忙上前拦住去路。“前辈,前辈!你听我说。”   “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还让她去给你找云顶山!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亲事我不同意!”付归和绕过展昭径直朝外去,要不是他心血来潮来这看一看,三月这傻丫头还什么都瞒着他!   三月一急,想拉住付归和,结果扯到伤口,痛呼一声停了脚步。付归和见状急忙也停了脚步,忧心道:“怎么了?哪里疼?”展昭大步上前扶住她,焦急地朝付归和道:“前辈,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三月的伤势要紧。”   付归和哪还有心思置气,急得团团转。三月缓过了劲,不敢再有大动作,可怜兮兮地看着付归和,道:“师傅,你别生气,这事真不怪贵人,是我瞒着他偷偷去的。”   展昭道:“先不说这个,让公孙先生看看你的伤口。”三月摇头:“没事,只是扯了一下,没有裂开。”   付归和瞪了展昭一眼,语气生硬,“这里日头大,进屋再说。”展昭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是冷静下来愿意听了。可听了前因后果,他又气得不轻,这事果然怨不得展昭!他怎么会教出这样一个傻徒弟?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胆子肥!   三月头压得低低的,好不容易清净了几日,又被师傅捉出来训斥……训够了之后才切入正题:“你在路上招惹了什么事?还能让人追杀?”提及这事她只有摇头的份,她真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付归和又气得想骂人,看看她这性子,怎么这么迷糊?人家都追到门口要命了,你还一问三不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是说她这种人!不得已只能看向展昭,这事只能靠他解决了。他不是想求娶三月么,现在媳妇有难,就指望他了。   展昭连忙道:“前辈放心,三月在开封府很安全,至于追杀,已经在查。”付归和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三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撒娇道:“师傅,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陪你四处逛逛。”   “逛逛就不必了,我呆两天就走。你好生待在开封府里少出去,外头危险。”说着朝展昭道:“这回你可得给我看紧了,再出什么差池,我一定带她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2成功搅局!艾玛!文里没有难缠的女儿该怎么办才好?让我们为推动剧情的女2致敬!   ☆、摸骨大法   付归和以为展昭会乘机追问云顶仙果一事,结果他却只字未提。展昭不问,他也乐得轻松,其实就算问,他也不会说,徒然添堵罢了。他同小辈也不怎么说得到一块,晚饭后便去公孙先生那解闷。公孙先生精通岐黄之术,他是采药人,还算有些话题。   三月原想带师傅逛夜市,被付归和断然拒绝,展昭也不认同,只好作罢。她已经许久未出门了,还以为能趁机出去透透气。展昭看她坐不住的模样,只好安慰道:“你的伤还未好,街上人多拥挤,磕磕碰碰的,撞到伤口又要喊疼。待好了,我陪你出去玩个够。”   “你别哄我!”她无奈地叹了叹,“不能出去,我们去花园走走。”   这倒是可以,闷在屋子里确实无趣。展昭白日里要忙公务,不能时时作陪。张婶见她身上有伤,连厨房都不让她进,她是真的闲得发慌。开封府的花园修得还算精致,漫步其间也别有情致。三月抬头看看玄月,再看看脚边的花草,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花前月下啊!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展昭不由一笑,字面上看倒也是这个意思。她忽然转了话题:“阿玉和于大哥应该到家了吧?诶,阿玉的家在哪呀?”认识这么久,连她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展昭摇头,那日于瑞说后会无期,陈瑾玉多半不会再来开封了。   “他们快要成亲了吧?我瞧着于大哥人不错的,跟阿玉又是一块长大的,般配的很呢。”   展昭睨她一眼:“你知道什么是般配?”   “我怎么不知道?我会看面相,看手相。我会的东西多着呢!”三月不服气。展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双手环胸,道:“那你帮我看看面相。”   她一愣,盯着他看了半晌,越看脸越红,最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贵人,你长得这么俊,我会分心,还是看手相吧。”展昭顿感无语,默默伸出手来。她抓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感叹道:“贵人,你怎么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呢?”   展昭再也忍不住,笑道:“怎么?连手都好看到让你分心么?”她讪笑道:“书上还有摸骨大法……”   “不必了。我这么俊,怕你下不了手。”展昭忍着笑,故作一本正经地拒绝。她摇头,急忙道:“我不看,闭着眼摸。”   展昭退了一步,道:“那岂不更糟?谁知道你会摸到哪去。”她一愣,霎时红透了脸,气呼呼地瞪着他。骗子,还说他忘了那事,明明记得很牢!展昭爽朗的笑声止都止不住,这个傻姑娘。   “展大人,三月,你们在这正好。”小燕轻快的声音传来,“公孙先生让我把药送来,说是晚上睡前抹。”说着将一盒药膏塞到三月手里,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三月叫住她:“小燕,你不帮我,我自己怎么够得着?”小燕连忙后退几步,指着展昭道:“不是有展大人在吗?我,我,啊,包大人还吩咐了我别的事,我先走了!”说着一溜烟跑了。不是她不想帮忙,实在上那日公孙先生叫她帮忙给她包扎,被那伤口吓到了。皮肉翻卷,血肉模糊的,只要想到那情景她就手抖腿软。饶了她吧!   展昭看着小燕的背影,无奈道:“我去找人来给你上药。”三月拉住他,摇摇头:“算了,你帮我上吧。小燕说我伤口吓人,就不要再去吓别人了。”展昭顿了顿,也没拒绝。她的伤口他是见过的,确实有些吓人,一次是看,两次也是看,总归都被他看了去就是了。   狰狞的伤口在光洁的背上显得异常刺眼,看得展昭心里一紧,仿佛被人紧紧揪住。这样的伤,一定会留下疤痕。幸好在后背,她自己看不到,若不然心里又该难受了。   伤口正直愈合,又痒又痛。随着药膏的涂抹,背上传来点点的清凉,她抱怨道:“背上好痒,又不敢抓,难受!”展昭知道她辛苦,安慰之余又吓唬她,“忍着别抓,若是抓破了,留疤不说,还要多受罪。”   “不抓也会留下疤……”虽然他们都不说,但是她多少也能猜到。展昭涂药的手顿了顿,宽慰道:“慢慢就淡了。”   “真的?”即便是三月这样缺心眼的姑娘也是爱美的,后背一道疤,如何不介意?   “自然是真的。”他回答得异常肯定。她回头看他,面带怀疑。他眉毛一挑:“不信?你瞧,我不是没留下疤么?”他受的刀伤剑伤不计其数,还真没留下什么疤。她趴回去,有些脸红,闷声道:“我又没瞧见。”他笑着凑到她耳边,故意道:“我家小三月是坏姑娘了,竟然……”   “没有没有!我没有想看你的身子!”不待他说完,她就急着辩驳,又觉的这想法实在太要不得,羞得将脸埋在枕头上,红着耳根低喊。可喊完话却听展昭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怀疑我的话,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我家小三月比我想得还要坏了……”   她猛地抬头,又羞又急,贵人怎么这么坏?瞪他一眼,将烧红的脸再次埋回枕头,决定不理他。展昭一笑,将她耳边的碎发勾到耳后,手指勾画着她的耳廓,若有似无的酥麻惹得她瑟缩着躲了躲。她没有耳洞,耳垂光洁如玉,他手指轻触,声音低哑:“你这样不闷吗?起来吧。”   “你这个坏人,走开!”她闷声抗议。展昭偷笑了一个,道:“好吧,那我先回去。”接着,她听到他往外去的声音,又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静了片刻,她慢慢抬起头,一回头,却见展昭正对着她笑。吓得她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不是,不是走了吗?”   展昭眼角眉梢都是笑,伸手揉揉她的头顶,道:“逗你玩的。”她哼了一声又将脸埋了回去,真的是越来爱拿她逗趣了,以前他从不这样的!他将她半褪的衣衫拉好,道:“早些睡,我去公孙先生那一趟。”   听他说要走,又有些舍不得,急忙撑起身子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贵人……”   展昭面上一热,别过了脸。她因为上药褪了外衫,此刻衣衫不整,浅绿的肚兜裹着少女的身体,有着说不出的韵味,叫他不知眼睛该看哪。挣扎了一番,终归还是默默帮她理好衣衫,有些无奈地笑笑:“早些睡吧,明日再来看你。”   待他安抚她睡下,出了屋,竟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深深吐了口气,往公孙先生那去。或许付归和会跟公孙先生一见如故,将云顶仙果的事说给他知道也说不准。   陈瑾玉没想到她爹竟然真的要去开封府,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展昭对她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不要说帮她遮掩,只要她靠近开封府,他都觉得她是心怀不轨!再说这事也遮掩不过啊,真是烦人!加上于瑞时不时投来的嘲讽的眼神,她气将房里的东西砸得稀烂才稍稍出了口恶气。   那个混蛋!见她出丑就这么高兴?她就算是出丑也不会嫁给他的!   杨氏听闻陈岚清要去开封府见女儿心上人一事,匆匆赶来询问来龙去脉,女儿何时有了心上人?怎么就只跟她爹说?在她面前提都不曾提过。还未进屋就听到摔砸怒骂的声音,知道女儿又在生于瑞的气。   在女儿婚事上她不知跟陈岚清争吵了多少回,她娘家有那么多青年才俊可以挑选,偏偏就选了于瑞!于瑞能给陈家多少助力?如果女儿喜欢于瑞,那倒也罢。这两人明明水火不容,他又何必苦苦相逼?把女儿都逼得离家出走了也不松口,气的她都想一道离家出走。   好在他还没老糊涂,听说女儿有心上人还懂得去看看。不过这事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她也得跟着去,免得他脑子糊涂,又把女儿给逼跑。她避开地上的杂物,缓缓进了屋,开门见山道:“听说你爹要去开封府见你的心上人,你放心,这回我也要一道去。定不会让你爹那老糊涂乱牵红线,保管让你称心如意。”   陈瑾玉霎时被她惊的怒气消散,娘亲也要去?那岂不是乱套了?一句胡诌引得全家人去看展昭,闹起来还得了?她赶紧拉着娘亲坐下,屏退下人,焦急道:“娘,你去做什么?其实我说什么心上人是展昭不过是缓兵之计,我若不这么说,爹就要挑日子逼我出嫁了!我还愁去了开封要怎么办呢,你就别添乱了。”   杨氏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缓兵之计?”   “可不是,我跟展大哥根本就没什么。爹这么跑去找人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来。闹笑话还是其次,只怕时候会狠狠罚我。”   杨氏笑了笑, “这有什么,你只说他是你的心上人,又没说他心里有你。你爹能拿你怎么样?再说还有我在呢。话说回来,那展昭人怎么样?若真不错,嫁给他也总比嫁给于瑞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家人实在天添乱了!   ☆、突变   杨岚清当初娶她就不情不愿,若非为了子嗣,他恐怕连她的房都不会进。见她生了个女儿极为失望,再后来她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他也渐渐死了心。但也没有其他女人,如此一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心里怎么不明白,他哪是什么清心寡欲,分明是为旧情人守着。可笑,他还以为能找回那女人?辜负了人家,等到大权在握,开始装旷世痴情男人。可笑!   “你跟娘说说,展昭是什么人,家里是什么情况。”杨氏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嫁给谁都比嫁给于瑞好,不能让陈岚清称心如意。她跟丈夫的情况就好比瑾玉跟于瑞,她不会让她的女儿重蹈她的覆辙,嫁给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一辈子守活寡!   陈瑾玉脸色变了几变,撇撇嘴:“有什么好说的?比于瑞好不了多少!护短得很!再说,他有心上人了,招惹他做什么?”   杨氏不已为然,“心上人?这男人嘴上说得好听,可又有哪个敌得过权势的诱惑?只要你有心,娘亲自然助你一臂之力,争上一争。”陈瑾玉急急打断娘亲的话:“娘,你胡说些什么?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嘛横插一脚?”就算想插也插不进去,展昭和三月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哪有她立足之地?   杨氏斜她一眼,道:“你几个表哥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我替你从中挑一个好的,断了你爹的念想。”闻言,陈瑾玉皱了眉头,她那几个表哥也没一个成器的,比于瑞还不如!当下迟疑道:“娘,我那几个表哥,一个个游手好闲,能成什么事?我不要!”   “那你就等着嫁给于瑞,一辈子被他欺压,抬不起头来!你看看他,不要说把你放在心里,就连眼里都没有你!你还当他成亲了能改好不成?”   “我……”陈瑾玉哑口无言,于瑞是目中无人,可,那些表哥……唉,烦死了!杨氏语重心长道:“娘亲不会害你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先把婚事拖着,娘亲自有办法。”   陈瑾玉心里乱糟糟的堵得慌,爹娘关系冷淡她从小看到大。她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同仇人一般。她时常在想,如果她嫁给大师兄,是不是也会像爹娘一样,三天两头的争吵不休?如果他眼里稍微有她一些,或许她不会这么排斥这桩婚事。如果他能像展大哥对三月那样,那便好了……   付归和没有在开封府多留,小住了两日便回去了。展昭也没能从他口中得知更多云顶仙果的消息,不免有些失望。但想到他应该会时不时来看看三月,以后还有机会,也就释然了。三月养了十来日的伤,总算是好得差不离,得以出门放风。   出了开封府,走在拥挤的街道上,她仿佛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看什么都亲切。展昭见她这样不由觉得好笑,看来是真的闷坏了。经过一家书铺,展昭停住脚步:“你成日在府中闷,不如买些书回去看。”他记得她说过在山中的时候时常看书打发时间。   三月觉得这个主意好,她怎么早没想到?她看的书自然是杂书,志怪传奇,游记异闻都是消磨时间的好读物。展昭付了银子,看她爱不释手地将几本书抱在怀里,顿时觉得自己疏忽了。早知道她这样爱看书,该早点寻些书给她解闷。   “贵人,我没下山前,看那些游记觉得好羡慕,能出去走走该是多惬意的事。算下来我也走过几个地方了,改日我也要写下来。”她默数着自己去过的地方,虽然不算远也不算多,但也发生了许多事,写下来也颇有看头。   展昭点头:“嗯,你将迷尘宫一事记录下来也算是游记异闻了。”她眼睛一亮:“是呢!还要加上我寻云顶山的见闻,虽未果,但我相信云顶仙果的真相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呀,这么一来,我也写成了一本书!”   “你若写成了,那便当传家宝传下去,如何?”展昭顺着她的话调侃,她想了想,道:“那我得练练字才行,若不然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展昭但笑不语,找些事给她打发时间也好,在追杀一事水落石出之前她是都不能独自出门的。二人沿着汴河信步,夏夜凉风习习,吹散白日的闷热。三月都有些流连忘返了,张开双臂迎着晚风深深吸了口气,真的闷了许久呢。   突然,一道疾风而至,展昭出手如闪电,以巨阙接下突至的暗器。金属撞击的声响清脆,惊得三月猛然回头。神女山那一夜之后她就犹如惊弓之鸟,直到回到开封府才安了心,可今晚才踏出开封府,便又遭人暗中狙杀。   展昭将她护在身后,警惕地四下环顾。夜色暗沉,周遭模糊一片,他又不放心留她一人前去查探。三月微微抖着身子抓住他手臂,低声唤了他一声,声音里透着恐惧。他松了神情,道:“我们先回去。”   二人回到开封府,三月才略安了心,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有种自己要被困在开封府一辈子的错觉。这可如何是好啊?展昭面色凝重,一路追杀到开封,她到底是招惹了何事?她这一路的见闻同他说了数次,实在是瞧不出哪里不妥。   三月见他为自己的事犯愁,勉强笑道:“在事情查清前我不出门便是了,在府中看书写字时间很好打发的。”展昭叹了叹,默默点点头,道:“忍耐一阵子,我会尽快破案。”   “嗯。”她甜甜一笑,依偎进他怀中。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个姑娘软软糯糯的,暖到他心底。忽然她抬头看着他,“贵人,我上回找良人的法子还是很准的,瞧,我不是找到你了么?”   “又是贵人,又是良人的,往后你要怎么唤我?”   她转了转眼睛,笑着咬了咬唇,道:“往后……不是要叫相公么?”   展昭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不知羞!”   再踏进开封府的大门,陈瑾玉面色阴得可怕。当日她跟展昭在门口的争执不少人都知道,如今她又登门拜访,实在是令人尴尬。更别说她还带了爹来,怎么不叫人多加揣测?   展昭见到陈瑾玉一行人,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目光不自觉的扫过于瑞,他不是说后会无期么?前后不过一个月,怎么又来了?寒暄了过后,他同陈岚清并肩往花厅去。于瑞落在陈瑾玉身后半步,压低声音道:“你的意中人似乎并不乐意见到你。”   陈瑾玉瞪他一眼,那又如何,他以为她乐意见展昭?先让她逞口舌之快,待回去取消了婚约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想将陈记揽权在手没那么容易!只要她不嫁,她爹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将陈记交到他手中!   陈岚清想着很快便能见到三月,心中喜悦难掩,脸上堆满了笑。看得展昭纳闷不已,心想他何事这样高兴,再看陈瑾玉和于瑞,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沉如水。三个人可谓心思迥异,叫人猜不透为何事登门。   在花厅落座,陈岚清道:“小女无状,在开封府多有打扰,给展大人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老夫这回前来就是想当面向展大人道个谢。”   展昭连忙道:“陈老爷言重了,是展某行事欠妥,连累陈姑娘受伤,该赔不是的是展某才是。”   陈岚清笑道:“瑾玉的性子我那会不知道,鲁莽冲动,常常意气用事。不过没有坏心眼,就是脾气大了点。”说着喝了口茶,意味不明地看了展昭一眼,“听说瑾玉还去过展大人的常州老家,难怪她在开封府逗留这么久,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展昭和陈瑾玉对视一眼,陈瑾玉尴尬地别过了目光。展昭嘴角微沉,随即又笑道:“陈姑娘对展某说她是来开封寻亲,寻了数月无果。恰逢展某要回乡祭祖,她便想到常州一访,故而便一道同行。其实,一道去常州的还有三月姑娘。”   听到他提及三月,陈岚清眼睛一亮,笑道:“不知三月姑娘的伤可好些了?多亏有她相助,于瑞才能解那蛇毒。我也该当面向她道谢。”展昭心生困惑,他意欲何为,说辞实在太过牵强,叫人起疑。压着心头的疑惑,淡淡道:“三月已经无碍,说起来,于兄才是她的救命恩人。”   陈瑾玉不耐烦地撇撇嘴,道:“爹,展大人忙。你的谢意传达到了就行了,不好打扰太久,我们回去吧。”   “是不好太打扰,不过,三月姑娘跟你情同姐妹,爹怎么也得见见她。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跟你们师兄妹这么有缘。”   展昭眉头一皱,听着怎么像冲着三月来的?来不及多想,外头传来三月雀跃的声音——“贵人,听说阿玉和于大哥来了,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展大人跟女朋友实在太腻歪了,必须女2带亲友团来捣乱!   ☆、风雨欲来   三月身影闪进花厅,见厅里除了陈瑾玉和于瑞之外还有陈岚清。不由一愣,觉得自己有失沉稳,不好意思地笑笑。陈岚清被突然闯进的姑娘一惊,竟有些紧张起来。于瑞起身,脸上挂着难得的淡笑:“三月姑娘,许久不见。”   “于大哥!”三月脸上透着喜悦,“你上回走的时候说什么后会无期,就知道是唬人的。”   陈岚清不由紧了紧手中的茶盏,三月,她就是芸珍的女儿?虽然模样不相似,但性情神态却有几分相似。或许是心有所思,竟越看越像,不由在心中认定她便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女儿,连看她的眼神都慈爱了几分。   “世事难料。”于瑞看似平淡的话中暗藏玄机,他那句后会无期并不是随口说说,只是事情有变。她若真是陈家的女儿,那事情就有趣了。   三月朝陈瑾玉打了招呼,好奇地看向陈岚清,以眼神询问展昭。展昭道:“这位是陈姑娘的爹。”三月立即朝陈岚清娇憨一笑:“陈伯伯。”   陈岚清已经收敛了情绪,笑道:“三月姑娘,我听于瑞说你帮他解了蛇毒,真是感激不尽。”三月脸一红,急忙摆手道:“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于大哥还救了我的命呢。”   “姑娘的伤可好些了?”陈岚清一脸关切之色,三月笑应着无大碍,他这才安了心。陈瑾玉冷冷看着爹和三月,觉得无比刺眼。爹跟三月不过是头一次见面,怎么好似父女情深一般?简直莫名其妙!不由出言打断:“爹,我们……”   不待她把话说完,于瑞插道:“你跟三月姑娘情同姐妹,许久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三月连连点头,上前拉起她:“阿玉,上回你走得匆忙,我都没来得及跟你道别,于大哥还说什么后会无期,我还以为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呢。”   陈瑾玉绷着脸,她倒希望永远不要再来开封。三月朝展昭道:“我和阿玉出去逛逛。”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了花厅。   陈瑾玉对开封府并不陌生,怎么说她也在这里住了小半年。随着三月到了花园的凉亭,看着熟悉的景物,竟有些触景生情。她初到开封府的时候是冬日,白雪覆盖,花园里没有景色可言,不想盛夏时节会这样生机勃勃。那时候也没有三月……她的事与三月何干?三月只是个缺心眼的傻瓜罢了。   三月兴致勃勃地:“阿玉,你跟于大哥的婚期定了吗?什么时候的?”   陈瑾玉眉头一皱,真是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冷冷道:“我不会嫁给他的!”三月好像这才发现她脸色不对,讷讷道:“诶,你们又吵架了?其实他人挺好的,就是有些……有些不好相处……”说实话,她有些能了解他们之间为什么一直争吵不休了。   “你也知道他不好相处?他那种人,根本没法跟他好好说话!”   三月讪笑:“他只是不擅言辞,就是人们常说的面冷心热。你从小跟他一块长大,应该了解他的为人的。他跟我萍水相逢都能出手相助,哪还会对你不好?”心想于瑞就是不听劝,要是他能买个礼物给阿玉,阿玉哪里还会冷脸相对。   陈瑾玉冷眼相看,她知道什么?自以为很懂的样子。有些不耐烦道:“不关你的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傻里傻气的给人添乱!我不过随口说说找云顶山,你竟然真跑去找,惹了事不说,还连累我被展大哥骂!你长点脑子行不行?”   三月被她吓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嗫嚅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我鲁莽了。”陈瑾玉瞪她一眼,径直出了凉亭,头也不回地走了。三月茫然地定在原地,心想于大哥和阿玉一定吵得很凶,要不然阿玉心情也不会这么差。   而花厅内,三月和陈瑾玉离开之后,陈岚清终于切入了正题。“展大人,实不相瞒,这回,我是为三月姑娘而来。”   展昭心中一紧,正了脸色:“此话怎讲?”   “三月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   展昭一怔,目光投向于瑞。陈瑾玉在开封府这么久,从来不曾提及走失了姐妹,想来她是不知道的。那么陈岚清会突然上门来认亲,那必定是从于瑞口中得知消息了。三月是陈家的女儿?他并不觉得这会是好事。缓缓道:“陈老爷是不是弄错了?陈家远在青州,而三月从小在白落山长大,怎么会是陈家的女儿?再者,她跟陈姑娘同岁,难不成她们是双生子?样貌上怎么丝毫不见相似之处?”   陈岚清面上有些尴尬,毕竟他同芸珍之间的事有些不光彩,于陈瑾玉而言也无异议是莫大的打击。自己的爹这么多年来心里没有娘亲,还时刻挂念着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换谁都不能接受,何况陈瑾玉还是那样骄纵的性子。   但展昭的质疑也在情理之中,叹了叹,将当年的恩怨纠葛缓缓道出。末了,道:“三月应该就是我的女儿,若不是,怎么会这么巧也叫三月?刚才我也见了她,颇有几分芸珍当年的影子。”   于瑞看着师傅,心中有了思量。他方才也暗中打量三月,那一伤让她清瘦了不少,但同画中人真的无半点相似。不过,既然师傅认定了她是,那她便是,不是也得是。   “认亲是大事,马虎不得。陈老爷同芸珍姑娘离别之后就再也不曾见过面,更未曾见过那孩子,又无信物,怎么能确定三月就是您的女儿?”展昭心里直觉地排斥陈家人,先是陈瑾玉胡搅蛮缠,如今她爹又莫名地跑来认亲,简直不知所谓!   于瑞道:“父女亲情,血浓于水,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三月姑娘是陈家的女儿难道不是好事?”   展昭缓缓道:“不是好不好,而是,是不是。无凭无据,如何就认定她是?芸珍姑娘我是不曾见过,但三月同陈老爷没有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再者,即便是,我也劝陈老爷还是莫要相认为好。”   “展大人,你的意思是……”陈岚清大惑不解,他寻了十几年,就这么看着骨肉流落在外?   “你让她归宗认祖真的是为她好?你叫她如何面对你夫人?如何面对陈姑娘?如何面对娘亲被抛弃,含恨而终的事实?且,私生女的称呼也不好听。”   展昭声音平缓,一字一句直击陈岚清心底,越听脸色越沉。展昭说的是,他若贸然认了三月,于她并非好事。他的夫人首先不会善罢甘休,此事得从长计议。叹了口气,道:“展大人说得事,是老夫思虑欠妥。三月是不是我女儿一事也还有待再查。”   于瑞道:“师傅,我们在开封还要呆些时日,此事可以慢慢查。”陈岚清颇为遗憾的点点头,暂歇了心思。叹过气,又道:“展大人,老夫这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事相询。”   还有事?展昭再也忍不住皱了眉头,还没完没了了。陈岚清笑道:“呵呵,瑾玉在开封府得展大人照顾,对大人颇有好感,故而……”   “陈老爷!”展昭沉着脸打断他的话,“陈姑娘说此话恐怕别有用意,她当初说来开封寻亲,展某才暂留她,再无其他。”说着看向于瑞,陈瑾玉跟于瑞有婚约在身,他不想牵扯其中。于瑞如何不懂他的眼神,微微一笑:“师妹觅得如意郎君,我这个师兄自然应该成全。”   展昭眼神冷了下去:“展某心有所属。”   陈岚清见场面有些僵,笑呵呵地打圆场:“既然展大人心有所属,老夫自然要恭喜大人。今日多有打扰,先告辞了。”   送走陈家人,展昭没来得及理出头绪,便有衙役来传话,包大人请他去一趟书房。书房里的气氛压抑,包大人眉头紧锁,展昭心中一沉,莫非是又出了什么棘手的案子?“大人,传唤属下所为何事?”   包大人面沉如水:“西华多处村落疑似暴发瘟疫,其中安齐村尤为严重,已经发病半月有余。”   闻言,展昭瞬间锁死眉头,神女山,安齐村,这些都跟三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三月被追杀会跟这场瘟疫有关吗?可三月都回来快一个月了,这场瘟疫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公孙先生道,“患者高热不退,身上起红疹,严重者昏迷不醒。奇怪的是几个村落相隔甚远,为何会同时暴发瘟疫?再者,瘟疫一般都是在洪灾过后暴发,眼下天气晴好,理应不该暴发瘟疫才是,实在令人费解。”   “眼下西华的情况如何?”展昭沉声问道。   “尚在控制之中。”包大人面色依旧凝重,“这场瘟疫来的古怪,且瘟疫最想暴发地就在安齐村,三月就在安齐村被人追杀。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展昭摇头:“三月在安齐村除了遇到于瑞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奇怪之处,实在叫人想不通……”忽然他脑中一闪,迟疑道:“她说她在遇见于瑞之前曾在溪边遇见过一个滑倒的孩子,那孩子是个药童。”   孩子?药童?包大人深深叹了口气,陷入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又见案子,你们腻歪够了,也该干活了。   ☆、嫁给我可好   陈瑾玉觉得爹有事瞒着她,要不然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找各种由头往开封府跑?她陪着去了几次总算是看出了端倪,她爹是冲着三月去的!她彻底糊涂了,爹对三月为什么这么关心?他甚至没对她这么耐心过,跟三月那个缺心眼的聊得有来有去的,笑声不断。   她实在不想看三月傻乐的模样,索性出了屋去院子透气。不多久,于瑞也跟着出了屋。见陈瑾玉一脸烦躁地在院里乱转,觉得有些事应该让她知道,瞒是瞒不住的。   陈瑾玉斜了眼身边高大的身躯,抿了抿唇不说话。她说展昭是心上人的胡话早被揭穿,奇怪的是爹竟然不以为意,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也不再提她和于瑞的婚事。于瑞一贯清冷的声音传来:“你一定奇怪师傅为什么对三月另眼相看吧?”   “为什么?”她甚至有一种她爹是专程来看三月的错觉。于瑞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甚至是晴天霹雳。   “师傅想认三月为义女。”陈岚清那日碰了个软钉子,事后回来想想,觉得自己确实唐突了。没有证据不说,贸然认亲恐怕三月也不能接受。倒不如以退为进,借口跟三月投缘,认作干亲。以后再把真相告诉她,水到渠成的归宗认祖。   陈瑾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认三月做义女?“我爹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他跟三月才认识几天而已,不是老糊涂了吧?”   “三月跟师傅的一个旧识有几分像,所以……”   闻言,陈瑾玉蓦地腾起怒火,旧识?恶狠狠地望向屋中,咬牙切齿:“我看是旧情人吧!”她早已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爹娘之间的异样如何看不出来?她也问过娘,早就知道爹娘之间是怎么回事。   好个三月!原来是那贱人的女儿,怪不得手段这么好!装憨卖傻把身边的人哄的团团转!看她不撕烂她!陈瑾玉脑子发热,当即就大步朝屋里去。却猛地被于瑞拉住手臂,“你想做什么?师傅的事你少插手!”   “放开!”她使劲挣了挣,却撼动不了他的桎梏。于瑞冷冷地看着她,“我告诉你这些事是想你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失态,不是让你去给师傅添堵,找三月麻烦的。”   “添堵?找麻烦?那个贱人给我娘添了十几年的堵又该怎么算?现在还要把她们母女认回去继续给我娘添堵吗?放开我!我绝对不能让我爹跟她相认!”   于瑞紧紧扣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出院子,“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死了还阴魂不散!留了个孽种!”   “我还想着爹怎么突然想来看展昭,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展昭好便取消我们的婚约。原来着只是幌子!看展昭是假!看私生女是真!他对我何曾这样用心过?我在他身边十几年还不如三月的几个憨笑,几句傻话吗?他这么做考虑过我跟我娘的感受吗?”    “三月只是跟师傅的旧识有几分相似罢了,你想多了。”于瑞打心底觉得三月根本不可能是陈家的女儿,只是师傅一厢情愿罢了。但师傅的心愿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助他实现,即便是认错人也无妨。   陈瑾玉气红了眼:“若没有几分把握,他会有这念头?他就不该有这年头!认了三月,我和我娘情何以堪?”说着她突然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向着她的。”   于瑞沉默不语,认了三月,陈家的变动是可以预见的。陈瑾玉看着他:“我爹要是认了三月,陈家的家业她便有份,于你并不是好事。”她就不信他会舍得将到手的肥肉割出去给人。   “师傅对我有恩,师傅的心愿我定然竭尽全力去替他完成。至于陈家的家业,那不是我能宵想的。再者,师傅认不认三月,你都不乐意这门亲事,于我又有什么影响?”他怎么会没权衡过其中的厉害关系?师傅认了三月,那即便陈瑾玉不乐意这门婚事,还是三月不是?陈瑾玉不嫁给他,无非是从杨氏娘家挑人。杨家的纨绔子弟能成什么事?吞并是早晚的事。这亲认了对他百益无一害!   闻言,陈瑾玉咬牙:“你这是威胁我?”于瑞冷冷一笑:“我并非非你不可。”   陈瑾玉怔了怔,突然领悟到他的意思,听笑话般笑起来,“师兄真是好盘算。你以为你想娶,她便会嫁?她跟展昭情投意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于瑞不以为意地仍由她嘲讽,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她就这么确定三月会嫁给展昭?他说过,世事无常,谁能料到以后的事?她不是也没料到自己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吗?   展昭这些日子心情有些郁闷,案子的事就抛开不提了,光是每日回来看到一老一小其乐融融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发堵。陈瑾玉的性子像谁,他是明白了,父女俩一模一样!放着亲生女儿在一旁黑脸不管,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姑娘上演父女情深,简直不知所谓!   陈岚清倒是没再提认亲一事,却几乎天天来开封府跟三月套近乎。就算是三月心思简单,也觉察出了异样。和展昭一道送走了陈岚清之后,满面困惑道:“贵人,我怎么觉得阿玉他们怪怪的,陈伯父说她想念开封府,所以特意回来故地重游。可我看阿玉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展昭想起陈瑾玉胡诌给他添乱的事,脸色比陈瑾玉好不到哪去。敷衍着:“她跟她师兄一向不睦,估计是吵架了。”三月哦了一声,又道:“陈伯父说我跟他的一个旧识有些像,觉得我特别亲切。没想到我跟他们家人这么有缘。”   展昭顿住脚步,面沉如水:“他还说了什么?”   “他知道我在找爹娘,问了我一些以前的事。唔……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很好的爹,对我都这么关心,对阿玉一定更关心。阿玉真好,有疼爱她的爹娘,还有于大哥那么好的未婚夫婿。”   “羡慕她了?”展昭见她这样傻愣愣的模样,不禁心头软软的。陈家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必能成,就算这事他无权阻止,也还有付归和呢。他相信付归和对三月的认亲一事也极为慎重,不会听信陈岚清的一面之词。   三月见左右无人,悄悄拉了他的手,笑道:“我有师傅有贵人,不比她差。在我看来,谁也比不得我家贵人好!”展昭一笑,任由她牵着,暂且将烦心的事抛之脑后。她拉着他进了屋,几步到床前提起一件衣衫献宝似的朝他晃了晃,笑得俏丽:“瞧!我给你做了衣衫!”   展昭大为意外,她给他做了衣衫?一时间竟有些犹豫起来,这衣衫穿还是不穿?但见是里衣,穿在里头倒也无妨。笑道:“我还以为要等到年底呢。”   “嘻嘻,不是想让你高兴一下么。”他的生辰是错过了,但礼物还是可以补的。耗了几日的功夫,在张婶的指导下,终于是做成了这件衣衫,手艺也比之前的好了不少。   展昭看着她将衣衫折好放到柜中,忽然心中一阵不安,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脸颊蹭着她的头发,低声唤着她的名字。三月,只因为这个名字,陈岚清便认定她是他女儿……他虽暂时打消了认亲的念头,却想认她为义女。从这几日的情形来看,陈岚清显然是想从三月身上入手。若三月自己愿意,旁人又能如何?   虽说三月在外貌上过跟陈岚清没有相似之处,但也说不准他们不是父女,或许三月随娘亲也说不准。他心里多有纠结,不愿三月跟陈家有任何纠葛,不愿陈家背后的丑陋伤害到她,却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三月不得跟家人团聚。   “贵人?”三月转身,后背靠着柜子,微微仰头看着他,“怎么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苦涩一笑:“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她一笑:“等不及什么?”   “等不及……”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低下头凑近她的唇,低声呢喃:“娶你为妻……”他们若是成亲,他便能名正言顺地替她去应对陈岚清,甚至直接断了他的念想。可眼下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急切的索求令三月有些喘不过气,今天的贵人似乎有些不一样。她揪住他的衣襟,同样沉沦其中,湿热的唇舌似乎是品够了她饱满水润的红唇,移到小巧的鼻头,跃上眉眼,最后含住如珠如玉的耳垂。   三月被惹得浑身一颤,轻吟出声。他舌尖挑拨着她的敏感,不满足的轻咬,听着她娇声低喘,更觉难耐,竟不觉加大了力道。三月吃痛,微微推开他,含泪捂着耳垂嗔视着他,抗议之情溢于言表。   展昭回过神,歉然地拉下她的手,只见她的耳垂上隐隐可见血迹。抿了抿唇,低哑道:“对不起,我……”看着她泪光微闪的眼眸,心想是真的咬疼她了。再俯身而下,以舌裹住微微红肿的耳垂,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拉住她双手的手不由一紧,他怎么能将烦闷宣泄在她身上?是他失控了。   有些无力地将头靠在她肩头,低声道:“三月,嫁给我可好?”   只听三月道:“你不是没存够聘礼么?”   展昭一愣,低低地笑开来,所有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他家的小三月是个傻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展大人求婚啦,虽然之前有去提亲,可是夜半无人,浓情蜜意的时候还从来没说过这话。   ☆、陈瑾玉的怒意   展昭给付归和去了一封信,告知陈家来认亲一事,请他到开封府一趟。付归和收到信后若有所思,陈家?哪个陈家?展昭都请他下山了,难道这回有准信?他也未多想,隔日便往开封去了。   当听闻是陈记永帆的陈家,付归和当即沉了脸。陈家!竟然是那个陈家!正色道:“三月可知道陈家的想法?”展昭摇头:“我始终觉得不妥,还未曾告诉她。”   “此事一定要瞒着她!卷入陈家绝无好事!”付归和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展昭深以为然,道:“陈岚清有意示好,以退为进想认三月为义女。三月心思单纯,只怕三言两语就被他哄住。”   付归和眉头紧紧锁住,陈家本家二十年前一夜之间崩溃。余下的分支支离破碎,渐渐没落,没想到还有残存的一只崛起。扯上陈记,便扯上了云顶仙果!三月绝不能卷入这些!   心思转换着看了展昭一眼,展昭这死脑子,查什么云顶仙果,没事找事!若不是这样,他何苦阻扰他们的亲事?三月嫁了也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她娘家是什么人,主意都打不到她身上。   三月听闻师傅来了,也兴冲冲地赶来迎接。来串门的陈岚清一行自然也一道跟来,陈岚清在心里盘算着,三月的事展昭是无权干涉的,认义女一事只要她师傅同意,她本人也没意见,那就能成。这几日相处下来,三月对他大有好感,想来不会拒绝。   至于三月的师傅,一个采药的老头罢了,还能拒绝陈家的富贵不成?先认作义女,最好能带回青州,往后再慢慢告知真相。至于杨氏和瑾玉,日子久了应该也能接受。尤其是瑾玉,她原本就跟三月熟识,多一个姐妹也好有个伴。   “师傅!”三月跑跳着迎向付归和,付归和早已换上笑脸,道:“有些日子不见了,你的伤好了吗?”   三月粘人地揽住师傅的手臂,笑得甜美:“都好了。”见陈岚清几人也在,连忙介绍道:“师傅,这位陈伯父是阿玉的爹。呀,我该先介绍阿玉的。”说着跑到陈瑾玉身旁,“这是阿玉,我们很投缘的。”   付归和同陈岚清寒暄了几句,朝陈瑾玉点点头,最后目光落在于瑞身上。三月郑重道:“这是于大哥,我的救命恩人。”于瑞淡淡地点了个头,没有言语。   展昭看着众人,道:“大家到厅中再谈。”走了几步,回头对三月道:“三月,你去厨房给师傅弄些吃的。”三月不疑有他,立即欢快往厨房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展昭微微沉了沉嘴角,今日这事得了结。   忽然,陈岚清也道:“瑾玉,你也跟着去瞧瞧,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陈瑾玉一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闲杂人等都被遣散,气氛顿时有些凝重。付归和脸上丝毫不见笑意,开门见山道:“陈老爷,我听展大人说你是来认亲的,说三月是你流落在外的女儿。恕我直言,你是认错人了,三月不过是普通农家的孩子,高攀不上陈家。”   陈岚清面上笑意微滞,“付兄说笑了,此事与家世何干?不论我富贵滔天还是家徒四壁,三月是我女儿便是我女儿,岂会有变?当然,你的顾虑也在情理之中。我也不希望上一辈的恩怨影响她,所以,我想收三月为义女。”   不待付归和拒绝,他又补充道:“不论三月是不是我女儿,我都跟她投缘。即便她不是我女儿,我也想认作义女。虽说只是义女,但我会视如己出,陈家的产业自然也有她一份。三月从小没爹没娘,吃尽苦头,我们做长辈的,理应尽量弥补才是。”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似乎有些不识好歹。展昭和付归和沉着脸久久不语,陈岚清的初衷是好,这点不可否认,可陈家其他人呢?付归和冷冷盯着陈岚清,气氛一时僵到极点。许久许久才听他缓缓道:“陈老爷,三月高攀不起。”   陈岚清想不到自己会遭拒绝,这是怎么看对三月都百益无一害,他怎么会拒绝?连忙道:“付兄,此事于三月而言也是好事,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去算计一个小姑娘?她又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图谋的?”   僵持中,张婶慌慌张张闯了进来,满面的焦急:“展大人,不好了!陈姑娘和三月打起来了!”众人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展昭和于瑞已经急急往厨房赶去。付归和和陈岚清紧随其后。   厨房外的小院里,陈瑾玉气红了眼追着三月,下手毫不留情。三月武功不济,已经挨了几招,却没有还手的意思,边躲边跑。于瑞和展昭见状,几个凌空踏步,飞身而至。展昭一个旋身将三月护在怀里,退出战圈。于瑞则接下陈瑾玉的拳头,扣住她手腕,阻了她的攻势。随后赶到的人只看到陈瑾玉欲挣脱于瑞朝三月去,三月则一脸委屈地躲在展昭怀里。   “怎么回事?”陈岚清怒喝女儿,不必问也知道是她惹事。简直无法无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三月待人和气,哪怕她多番刁难出言不逊,她都一笑置之。就这般让着她,她还能动起手来?到底什么事能让她动手?   陈瑾玉是真的怒极,朝陈岚清吼道:“怎么回事?是我问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支开我们!你们不就是在谈让这个孽种归宗认祖的事吗?”   于瑞眼里闪过鄙夷,这样沉不住气如何能成大事?她将事情捅了出去,闹得不可收拾,师傅那里会放过她?只会让师傅更加怜惜三月,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   “住口!”陈岚清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你不是要认她做义女吗?”陈瑾玉已经全然忘了这是在开封府,也不顾遮掩家丑,怒火不亚于陈岚清,“无缘无故认什么义女?说什么来看我的心上人,你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你对得起我娘吗?那贱人死十几年了你还念念不忘,还想把这个孽种带回去!你叫我娘情何以堪?”   啪得一声,陈岚清怒不可遏地掴了她一个耳光,眼里的怒意浓得化不开,“放肆!”她竟敢这样对他说话!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爹?   陈瑾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小到大他从来不曾打过她,今日竟然为了三月当众掴她耳光!瞪大的眼眶里盛满了屈辱,不甘以及伤心!在他心里,她还不如一个孽种重要吗?十多年来的父女之情都是骗人的吗?   三月被那一巴掌惊得瑟缩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展昭,展昭微微摇头,他们的家务事,外人还是莫要插手为好。他护着她退开了一些,将她上下打量,小声道:“可有伤到?”   “我没事。”她从他怀里探头出去看了看几乎癫狂的陈瑾玉,面上有些不高兴,“阿玉跟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还骂我跟我娘,骂得可难听了……我,真的是……”   展昭脸一沉,斩钉截铁道:“不是!”三月皱着眉头看着他,阿玉的话实在太过难听,张口闭口就是贱人孽种。她辩驳了几句,她竟然动起手来,一副她抢了她爹的模样,看得她心惊。听着那头的争吵,句句直刺她心头。她往展昭怀里一靠,带着哭腔道:“贵人,我好害怕,我不喜欢这样……”   张婶在一旁也有些看不下去,这一家人真是讨厌,好端端的跑来招惹事非。陈姑娘这一句句话有够难听的,这要是成了一家人,三月这么呆憨的性子,还不得被她欺负死?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三月,我们走,张婶帮你看看伤到哪了,给你上点药。”这里一团乱,她还是先带她离开为好。展昭也道:“你先跟张婶去,我稍后去看你。”   她乖巧地点点头,跟张婶一道往外去。陈瑾玉不依不饶,见三月要走,几步上前拦住去路,眼里尽是鄙夷:“你想逃吗?敢做不敢当!我们今天就把这事给了结了吧!”   付归和冷声道:“陈老爷,三月不过是乡野丫头,实在高攀不起陈家,认义女之事就此作罢。”他看着满面怒意的陈瑾玉,不无感慨:“陈姑娘的话也不无道理,你一意孤行,让她们母女心中作何感想?逝者已去,不如珍惜眼前人。何苦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坏了骨肉亲情?”   陈瑾玉有些意外地看向付归和,觉得有些鼻酸。她爹还不如一个外人看得通透,最后,心疼她的竟是三月的师傅……胸口堵着那一口气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顿时红了眼圈,委屈地看着陈岚清。   三月抿了抿唇,看着陈瑾玉,道:“阿玉,虽然我对爹娘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我相信他们都是好人。不是你说的那种,那种人……我也没有想抢你爹,你误会我了。”   陈瑾玉别过脸,心里自然明白三月是无辜的。可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心疼娘亲,气恼爹爹,也因于瑞的态度伤心,这些情绪无处宣泄,不自觉地全推到三月身上,迁怒于她。   “三月……”陈岚清唤住欲离去的三月,心有不忍。或许他来错了,何苦将这些不堪的往事在她面前揭露?“我只是觉得你跟年少时的旧识有几分相似,才倍感亲切。你的爹娘自然是好人,瑾玉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三月默默点点头,没有多言,随张婶离去。付归和见闹剧收场,也摇着头离去,自作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陈家人都是变态!!   ☆、展大人爱吃肉   展昭将陈岚清一行人送走后多少是松了一口气,陈家人这下应该可以消停了。来到三月房中,见她正坐在书桌前发呆。书虽摊在桌上,人却望着窗外发愣。轻轻敲了敲敞开的房门,引得她回头。她有些无精打采,恹恹地唤了声贵人,趴在桌上胡乱翻着书。   他大步上前,瞄了眼那书,笑道:“书都拿反了。”她脸一红,赶紧调了个头,可终是难藏心事,索性合了书,道:“阿玉说的会不会是真的?陈伯父其实是我亲爹。”   她会有这样的困惑也是在情理之中,跟爹娘走失了十几年,突然有人冒出来说你是我女儿,多少都会有些期盼吧?展昭道:“依我看陈老爷多半是认错人了,你与他半点不像,怎么会是他女儿?”   “我随我娘也说不准。”   展昭摇头:“不太可能。于瑞初见你时并未有任何表示,能引起他留意的只有你的名字。可他离去的时候却说后会无期,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知道芸珍的长相,你跟陈老爷无半点相似,也跟芸珍长的不像。即便也叫三月,也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三月一头雾水:“那陈伯父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开封府?还想认我做义女?”展昭眉头微皱:“心有所思,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不愿放弃,哪怕知道不是,也想做点什么弥补心中的亏欠。他或许真的喜欢你,只是陈姑娘那样的性子,我们何苦扯到其中?”   她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没想到阿玉还有这样的烦心事,难怪她那么生气。”说着扯了扯他的衣袖,“出了这种事,阿玉心里够难受了,我们就别再追究今日的事了。”   展昭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道:“我何曾追究过什么?”只是他们一家人实在爱来事,一件接一件,不必他多说什么,他们自己就能乱成一团。   “我上回去找云顶山的事,你是不是责怪阿玉了?她都跟我说了。”   展昭手上的动作一停,道:“你当时下落不明,我哪还能给她好脸色?虽说不能怪她,可她确实也误导了你。”她反握住他的手扯了扯,“贵人,你对阿玉一点都不好,从一开始就不好!”   “难道我不是以礼相待?”展昭失笑,他无缘无故对姑娘家好才奇怪。她嘟嘟嘴没应答,贵人要是对阿玉好,那就没她什么事了。看着她小女儿的娇态,他不由一叹,她说他是她的贵人,他倒觉得她遇见他之后便麻烦不断。无端地被扯进各种事端中去,如今连开封府都出不了。想了想,道:“神女山下的安齐村暴发了瘟疫,将近一个月了。”   三月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瘟疫?怎么会暴发瘟疫?”展昭正色道:“不止安齐村暴发瘟疫,西华还有好几个村落发现疫情。奇怪的事疫情并不集中,散落各处,且皆在村落。事有蹊跷,你被人追杀或许同这场瘟疫有关。”   “我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哪就能扯上我?”三月茫然,又追问:“现在那里的情况如何了?”   “善和堂的大夫日夜诊治,疫情尚在控制中,成效虽不显著,但有所好转。”   “善和堂的大夫好贵!当日我去善和堂请大夫给于大哥解蛇毒花了不少银子呢,要不是有你给的银票还真请不到人。”她微微皱眉抱怨了几句,“他们帮忙治疗瘟疫要不要收钱?那么贵,几个人看得起啊?”   展昭道:“赈灾自然是朝廷出银子。”三月嘀咕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忽然想到什么,道:“那个药童的爹爹吃的也是善和堂的药,估计要不少银子,指不定他要给善和堂白干一辈子。”   “哦?你怎么知道他爹吃什么药?”展昭随口问道。   “他摔倒的时候药瓶落到水中被我捡到,上头写着善和堂。不过他也奇怪,在药铺见到我时畏手畏脚的。他师傅也奇怪,我不过是顺手扶了那孩子一把,他千恩万谢的。莫名其妙!”   展昭提了心,药童再见三月时的反应令人生疑。畏手畏脚?莫不是心虚?药童可是安齐村人?若不是,他特意去神女山作何?若是,他不先把药送回去家,反倒带着药山上捉鱼,未免奇怪?再有,即便要捉鱼也不必刻意到神女山才是。他究竟去神女山作何?   再有他师傅也有疑点,就如三月所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需千恩万谢?倒像故意搭讪,他为何要同三月搭讪?看来有必要查查药童和他师傅,正色看向三月:“你在药铺遇见他时同他说了什么?”   三月想了想:“没说什么呀,就是有些意外,问他是不是这的药童。然后他师傅就出来了,药童好像叫小三,他就跟师傅说是我在溪边扶了他一把。”   展昭眼眸眯了眯,药童跟师傅说三月扶了他一把,难不成就因为这句话才让她被盯上?那药童有古怪!   隔了两日,陈岚清跟于瑞来开封府辞行。三月眼里明显带了疏离,看得陈岚清心里一阵失落。说了几句场面话,又替陈瑾玉赔了不是,才离去。陈瑾玉今日没有一道来,不必猜也知道她回去后肯定是被狠狠训斥了。三月看着于瑞原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祝他们一路顺风。   待送走了人,她才苦恼地叹了口气。展昭见状,道:“怎么了?”她摇头:“没什么,我本来想劝于大哥对阿玉好点,可又觉得这事我还是少管为妙,于大哥不会听,阿玉也不会领情。”   展昭笑了笑,她从前的生活与世无争,简单到以为只要对别人好,对方就必定会领情。她应该慢慢有些懂得了人心难测,世间不如意的事太多。如今她懂得不去过问陈瑾玉的事便对了,有些事除了自己想通,别人是无能为力的。   “我要去西华查看疫情,也要查查那个药童和善和堂,你好好在府里呆着,千万不可独自外出。”她只言片语中透露线索很可疑,他必须走一趟。三月几乎要脱口而出说要跟他一道去,可想到自己还被人追杀,而且西化各处正爆发瘟疫,他是定然不会许她同行的。改口问道:“你要去多久?”   “约莫一个月吧,说不准。”   她眉头一皱,一个月啊。她才回来没多久,他又要外出办案,舍不得!期期艾艾地道:“我……也一起去好不好?”他拍拍她的头,笑道:“你说呢?”   她嘟嘟嘴,泄了气。展昭看着她还有些微淤血的耳垂,心头一软,道:“乖乖在府里等我回来,看看书,写写字时间也很快。你不是要写游记吗?我回来时看看你写到哪了。”   此事就这么定了,展昭隔日要启程。晚间收拾行李的时候三月又乐颠颠地跑来寻他,展昭见她来,心里也是高兴的。三月翻了翻他的包袱,找出一件外袍抖开来,道:“贵人,师傅跟我说他年轻那会儿行走江湖有把应急的解毒药粉缝在衣角的习惯,我也给你弄一个。”   展昭含笑看着她翻来覆去找到衣角,拆开一小段,将药粉小心地倒进去,再一针一线小心地缝起来。她一边缝一边道:“针脚得密一点才行,若不然都洒光了。”缝了几针又一脸嫌弃,“这衣衫成日到处蹭,脏死了,怎么还能含到嘴里用口水化开药粉?”   “都说了是应急,情况若真那般紧急,哪还顾得上脏不脏,保命要紧。”展昭不以为意,虽说未必用得上,但有备无患。她点点头,命都要丢了,哪还顾得上别的。几针缝好,略微拍了拍,难免洒了些药粉出来,她又开始担心,“不会都洒光了吧?”   展昭接过她手中的衣衫,左右看看,收了起来,道:“不会的,放心吧。”看他将包袱收拾好,想着他要去那么久,心里真的不想让他去。不由地起身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低声道:“贵人……我舍不得你。”   “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他反身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背,忽然笑道:“这回真的是伤了元气,瘦了许多。好好养着,把肉养回来。”她抗议道:“我又不是猪!要那么多肉做什么?”   展昭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最后道:“我喜欢吃肉。”闻言,三月紧张地捂住耳朵,微微退开一些,警惕地看着他。他不会还想咬她的耳朵吧?上回被他咬的才刚刚好呢,而且,张婶看她的眼神……想到这,她蓦地红了脸。   见她这般,展昭忍不住笑开来,手臂一紧,将她带回到怀里,故意道:“再让我咬一口可好?”她吓一跳,头摇得像拨浪鼓,身子后仰,极力想躲开,“不要!”   “真的不要?”他倾身向前,细细的吻落在她的手指上。随着轻吻一一落下,她的手指触电一般羞涩地躲了开,露出了耳朵。待她反应过来,他的鼻息已近,喷洒在耳窝里,痒痒麻麻的。想亡羊补牢已经迟了,绵软的手被他握住,十指紧扣。   “贵人……”她扁了扁嘴,不是真咬吧?   “嗯?”展昭含糊地应了一声,将她的耳垂卷入口中,已牙轻咬。感觉道她的紧绷,他坏心眼地微微使劲扯了扯,惹得她惊慌失措地低呼求饶。待他松口,她急忙捂住耳朵,眼里闪着水光,瞪着他。坏人!   她委屈中又带有几分恼怒的模样让展昭心情大好,笑道:“生气了?”她心一横,扑上去,环住他的颈项,道:“我要咬回来!”说着踮起脚尖,将他微微拉低,一口咬上他的耳朵,含糊着:“怕了么?”   他一笑,挣开了她,托住她的后脑勺,薄唇侵上。一番热吻惹得两人都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三月眼神迷离,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耳垂又被他咬得一疼,才突的回味过来,羞红了脸。但很快又心满意足地笑开,娇声道:“贵人,我会好好在开封府等你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展大人开荤之后,似乎很流氓啊!!   ☆、善和堂   展昭打算先去最早开始爆发瘟疫的安齐村查看疫情,要去安齐村必经洪三镇。他到达洪三镇的时候天色已晚,想在客栈落脚,明日再前往安齐村。一路行来见着好几个发放药汤的小摊,稍作打听便得知是善和堂在发放预防瘟疫的药汤。   一位大爷见展昭在摊子旁站了许久,好心道:“年轻人,你是外地来的吧?现在洪三镇不少地方正闹瘟疫,好在善和堂的东家心善,熬了药汤半卖半送的给我们防病,这才得以安生。你也赶紧买一碗喝,迟了可就卖完了。”   展昭对这半卖半送的说法起了好奇,问道:“老人家,这药汤还要钱?官府不管吗?”   大爷一边随着队伍移动一边道:“官府的药汤是不要钱,可量少,镇上人多,哪里够?善和堂的药汤虽要一文钱,可量足,足足有一大海碗,够一家四五口人喝。这可是预防瘟疫的药汤,只收一文的辛苦钱,不是送是什么?”   展昭点头,一文钱一大海碗,确实不算贵。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查善和堂,便顺着话头道:“善和堂的东家真是个大善人,听闻也是善和堂的大夫协助官府治疗疫病。”   “听说是,但是那几个村子都已经不让人进出了,说是怕瘟疫传出来。”大爷感叹地瑶瑶头,“平日里还觉得善和堂看钱不看病。可如今大难临头,却是善和堂出手相助。”   “怎么?那里贵?”   “贵!我们这样的寻常百姓去善和堂请一次大夫,看一回病,还不得家底掏空一半!看不起,太贵!可洪三镇上就属善和堂独大,其他的小医馆难以维持。”   展昭心中大致有了数,善和堂在平日里并不亲民,这次疫灾中反倒亲和了起来。没多久展昭便排到了头,分药的伙计见他没带碗,还特意从一旁取了个碗装了给他,只说稍后记得还回来便好。展昭尝了一口药汤,他自然分辨不出里头有什么药材,只觉得味道很淡。   在一旁喝药汤的这时间里,他看着伙计卖了两大桶的药汤。排队买药的人也很配合,往钱箱里投了一枚铜板,而后到前头装药汤。他再喝了一口药汤,心想味道这样淡,只怕里头兑了大量的水。   若是这样,那么一文钱一海碗也不亏。预防瘟疫的药汤,自然是天天喝最为妥当,谁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全镇的人每天来买兑水的汤药,这可是笔不小的收入。展昭晃晃手中的汤药,善和堂吗?还真的很会钻营。   不过,善和堂哪来的胆子敢这么做?他就不怕这药没效果?展昭心中一沉,还是说善和堂敢这么做是因为有官府撑腰?若是这样,这事情恐怕不简单。   隔日,展昭在镇上兜转一圈,发现药汤摊子早早就开始分发汤药,队伍排的老长,几乎看不见尽头。据说瘟疫爆发以来,每天都是这样排着长龙等药汤。今日他倒不急着去安齐村,反而想多打听一些善和堂的消息,先从那个叫小三的药童入手。   许是因为布施药汤广获好评,善和堂的名声空前的好,连带着生意也好了几分。展昭一眼就认出了小三,他是一个白净,有点瘦弱的半大孩子。在前堂忙碌的跑前跑后的打下手。展昭心想要单独同他说话得另寻时间,正要离去,只见在桌前给病人问诊大夫忽然起身迎向进门来的六旬左右的老者,态度恭敬道:“老爷。”而后跟在中年男子身后转入了后堂。   被晾在一旁的病患一头雾水,小三连忙上前解释说东家找他师傅说几句话,去去就来。展昭垂眸思索了一阵,出了善和堂,绕至院墙后头,见四下无人,悄然跃上屋顶。悄然掀开瓦片,房中情形一览无遗。   老者坐在上首,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缓缓道:“计划进展得如何了?”大夫恭敬地站在一旁回道:“老爷,您放心,都在我们控制中,不会出差池的。随着瘟疫的爆发,各处布施汤药的收益日益增加。就是在疫情地区,治病的收入也不少。”   “嗯。”老者点点头,“吴县令那可不能怠慢。”   大夫应和着老者,顿了顿道:“安齐村恐怕已经……”小小村落本就没多少油水,瘟疫爆发月余,村民没已经没什么余钱再来看病抓药。老者将茶盏放下,随意道:“既然如此,那便收手吧。瘟疫闹了这么久,也该让吴县令报报喜讯,立个功了。”   展昭皱了眉头,善和堂勾结官府利用瘟疫牟取暴利是确定无疑了,这老者应该就是善和堂的东家周正哲,那大夫是小三的师傅。至于他们说收手,难不成这场瘟疫是人为的?没有油水可捞就收手把病治好,让吴县令上报领功?   周正哲道:“把安齐村的人撤回来,留几个伙计就够了。抓不起药的穷鬼就不必理会了,一场瘟疫死几个人算什么?”大夫点头应下,正要退出去,忽然又被叫住。周正哲眼中透着冷漠,“小三也要处理了。”   大夫一怔,似乎有些迟疑。周正哲冷冷道:“这事捅出去,大家都得死!让小三去安齐村送药材,中途劫杀。对了,那个小丫头解决了吗?”   大夫脸色沉了沉,摇头不语。原以为只是个小姑娘,谁想竟然有高人相助,雇来的几个杀手有两个空手而归,另一个杳无音信,只怕也是失手了。如今那姑娘躲在开封府,想取她性命更比登天还难。   周正哲猛地将茶盏砸到他脚边,怒到:“废物!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居然都拿不下!徐勤,你还想不想活命?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那她给我解决了!”   徐勤一脸的恐慌,勉强辩解道:“那姑娘在开封府里,实在是……”   “开封府!她是开封府的人?”周正哲脸色异常难看。徐勤已是一头冷汗,“老爷,小三说他遇见那丫头的时候还没动手,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们在她离去半个月后才动手,她应该不会知道……”   “放屁!”周正哲喝斥,“宁可错杀,也不能漏杀!给我再派人去!”   徐勤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退了出去。展昭亦悄悄将瓦片挪回原处,悄然离去,寻了个暗处留心着善和堂的一举一动。他们口中的丫头应该就是三月,三月在开封府安全无虞。而小三是善和堂勾结官府下毒制造瘟疫谋财害命的重要证人,绝对不能出事!   付归和再次在心里感叹女大不中留,瞧瞧三月,可以一动不动地依在窗前发愣一上午。展昭刚走的那几日她是成天挂念着,现在是成日数着日子盼着他归来,眼里是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和事。他要是不答应她跟展昭的亲事,说不准就要死给他看了!   在开封府几日,两人的腻歪样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还真是看展昭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他将小三月捡回家养到这么大,容易吗?就这么被展昭给拐走了,看看现在!眼里哪还有师傅?一张口就是——“师傅,你向贵人要多少聘礼?差不多就好了,别为难他。”气得他直瞪眼,胳膊也拐的太出去了!这都还没嫁呢!   “我怎么为难他了?你要是被陈家认作义女,那身价可不一般,他不拿出点诚意能娶到你?”   三月撇撇嘴:“那不是没认嘛?”   付归和瞪她一眼不说话,跟她简直没法说话!陈岚清怎么会觉得着傻丫头是他闺女?半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展昭也是,看上她什么?三月笑着蹭过来,给师傅捶背,道:“师傅,我总觉得事情怪怪的,怎么这么巧啊?他走失的女儿也叫三月。”   “管那么多做什么?陈家人哪里是好应对的,看那个陈瑾玉就知道!你还傻乎乎地当人家是姐妹,往后给我离陈家人远点,千万别再跟他们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三月缩了缩脖子,嘟嚷道:“可是于大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你不是也帮他解了蛇毒吗?扯平了!我看他也不像什么好人,远着点!”只要是跟陈家有关的人,一律都要敬而远之!万万碰不得!   “师傅,我怎么觉得你很讨厌陈家人?”   付归和双眼冰冷地盯着地面,良久才缓缓道:“陈家……只怕又要散了。”三月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师傅?”   “你只要记住你不是陈家的女儿便够了,其他的莫要操心。有那闲工夫不如去练练功,你那两下花拳绣腿哪里够看?你若是肯好好练,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指望展昭能天天跟在你后头护着你不成?”他恨铁不成钢地训道,“展昭三天两头外出查案是少不了的,恐怕仇家也不少。仇家要是趁他不在上门寻仇,你要怎么办?”   “哪里那么严重……”师傅说的好像她随时要被贵人的仇家血刃一样。   付归和忽然一笑:“怕了吧?听师傅的话,我们找户老实的庄户人家嫁了,那日子不比跟着展昭安稳?”三月顿了顿捶肩的动作,继而故意大力捶打着付归和,道:“师傅,你要的聘礼太多,庄户人家娶不起我!我还是等贵人筹钱吧。”   “死丫头!师傅的话都不听了?展昭哪里好?”其实他更想问,这呆丫头哪里好,展昭怎么就不长眼了?把他原先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三月傻乐地笑道:“贵人哪都好!尤其是长得俊。”   得,付归和心想这是没法劝了。可看着三月甜蜜蜜的模样,也不由心生安慰。她跟展昭好好的那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傅看起来有些松口的意思啊,分分钟成全展昭的意思啊。不过,你们觉得展大人的情路会这么顺畅吗?真是太傻太天真了。大师兄马上就要乐颠颠的来搅局了。陈家人没一个好东西!鉴定完毕!   感谢 舞轻漓 亲的手榴弹!!   呀,说起来,有不少亲给我投地雷,我都忘记答谢。无以回报,只能让展大人吃肉给你们看了……      ☆、于瑞的私心   展昭在善和堂外守了两日才见小三背着一篓子的药往安齐村去。因为瘟疫横行,安齐村已被封锁,前往安齐村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徐勤故意让他在天色擦黑的时候上路,想借夜色掩护下手除去他。但这也给了展昭方便,借着夜色,他容易藏匿在暗处护他周全。   小三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背着一篓的草药脚程更慢,天色黑透还未抵达安齐村。一个孩子独自走在荒芜人烟的小道上,两旁的树林里时不时传出奇怪的鸟叫声,吓得他顾不得背上沉甸甸的负重,加快了脚步。   突然,树林间传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声,小三微微抖了抖身子,怯怯地望向树林,深怕有什么妖魔鬼怪从里头冲出来。他没有看到可怕的东西,却看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手中利刃折着苍白月光,直冲他的心窝而来。   电光火石间,铿锵一声,一道蓝色身影挡在他身前,替他接下致命一击。紧接而来的是一个温厚的声音——“躲起来!”他怔怔地回不过神,待两个身影缠斗不休,剑刃交接发出惊心的铿锵之声,他才猛然回神,慌不择路地躲到树后,紧紧将头埋在手臂间瑟瑟发抖。   那黑衣人他是知道的,东家雇来追杀那个姐姐的杀手也是这身打扮,难道是东家想要他死?他惊恐地探出头看向外头的两人,那个穿蓝色衣衫的人是谁?他是来救他的吗?   黑衣人身形轻盈飘忽犹如鬼魅,一招一式看似绵软却充满力量,他无意与展昭纠缠,格开展昭的剑锋,足下施力,朝小三的藏身处蹿去。展昭却比他更快,眨眼间已闪至他身前,剑锋破空,欲夺性命。黑衣人堪堪避过要害,却免不得肩头受下那一剑,顿时血流如注。身形一滞,捂着伤口皱眉凝视着展昭。   展昭面沉如水,手中巨阙在月光之下仿若活物般静静流淌异样光华。黑衣人不觉后退一步,似在衡量,就在展昭欲动手之时,蓦地收身疾退,踏夜而去。展昭微微眯了眯眼,回身朝树后的小三走去。   小三惊恐地看着稳步而来的展昭,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展昭停在他三步之外,温和道:“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你……”   展昭道:“在下开封府的展昭,奉命来查看西华的疫情。”小三的脸上闪过惊慌,开封府?难不成师傅和东家的事败露了?展昭安抚地笑笑,道:“你叫小三是吗?”小三僵硬地点点头,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据我暗中查探,善和堂和当地官府勾结,趁着这场瘟疫敛财。”说着,展昭沉了脸,“我怀疑这次瘟疫是人为的。”   小三惊恐地望着展昭,眼里慢慢蓄了泪花,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展大人,我,我……是师傅逼我的……呜呜呜呜……我爹生病了,如果我不按师傅说的做,他就断我爹的药……”   展昭面带不忍,周正哲要除去小三,再联系三月所说的话,事情的来龙去脉多半能推测的出来。小三渐渐止了抽泣,缓缓将事情道来。   那日他是去神女山上的水源处下毒,还来不及把药下到水中就不小心摔倒,遇到了三月。而后他就惊慌失措的回了善和堂。事情没办成自然免不了被师傅责骂,他便将缘由说了。后来三月又恰巧去善和堂请大夫,徐勤为免后患便雇了杀手要取三月的性命。   小三惶恐道:“那个姐姐她……她没事吧?”   “她在开封府,很安全。不过,你现在有危险,周正哲要取你性命。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他都不会留活口,只怕你师傅徐勤最后也难逃毒手。”展昭微微叹气,这孩子虽然是受人胁迫,但他在水源下毒是事实,怕是也难逃刑罚。   小山骇然地瞪大眼,连师傅也难逃毒手吗?展昭接着道:“西华各处的瘟疫都是善和堂勾结官府所为吗?”小山愣了愣,缓缓点头:“嗯,是的。”   展昭面色霎时凝重,正色道:“小山,此事关系到诸多人命,是砍头的大罪。”小三当即痛哭出声:“展大人,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爹……”   “如今你只能将功抵过,求得从轻发落。”   “呜呜呜……嗯,我错了,我错了……”   “你听着,那杀手一定已经回去向周正哲复命,你逃脱一事他必定会知晓。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暂避风头。你千万躲好,待我去善和堂寻到证据再去寻你,此案需要你的供词,这是你将功抵过的唯一机会。可听明白了?”   小三频频点头,如今他已经走投无路,不听他的又能如何?何况他本就不愿做这伤天害理的事,若不是爹爹病重,家中实在艰难,打死他也不敢做这种事的。展昭悄悄将他带回落脚的客栈,叮嘱他等他回来,而后独自前去搜寻罪证。   外头夜色沉沉,屋里也漆黑一片。小三蜷缩在桌子底下胆战心惊地熬着,深怕被人发现,直到实在撑不住才迷迷糊糊睡去。待他醒来天光早已大亮,却不见展昭归来,不禁忧心起来。微微将窗子推开一挑细缝,窥探外头的景象,但见一群官兵自街道急行而过,心里一惊,慌忙关上窗子。展大人不会出事吧?   如此捱到了掌灯时分仍不见展昭回来,他正焦急难当,门外忽然传来了声响。他慌忙躲到床下,大气不敢喘,生怕杀手追来。直到蓝色长衫撞入眼帘,又听见展昭唤他的名字,这才从床底下钻出来。   展昭的脸色比昨夜苍白了几分,看到他笑了笑,道:“事情已经解决了,明日你随我回开封府。”   陈岚清认义女一事被陈瑾玉搅和之后带着一肚子的悔意回到青州,然而,才踏进家门便发现杨氏的侄子来访,不由又怒火中烧。杨氏打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当即大发雷霆同她大吵一架,更当场拍定了陈瑾玉和于瑞的婚期。   陈瑾玉虽百般不愿意,却不敢再忤逆,只咬牙忍着眼泪。出乎意料的是于瑞竟在这时候开口了,“师傅,既然师妹不乐意这门亲事,那便作罢吧。”   杨氏和陈瑾玉皆是一愣,在他们看来于瑞是想娶她而继承陈家家业,他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陈岚清也是一愣,于瑞对瑾玉没有男女之情他自然知道,可他从来不曾排斥过这桩亲事,今日是怎么了?看着面色各异的三人,他气得拂袖而去。   于瑞对杨氏母女视若无睹,跟在陈岚清后头离去,至始至终不曾正眼看过陈瑾玉。待进了书房,才朝陈岚清道:“师傅,师妹对我这般反感,这门亲事还是作罢吧。”陈瑾玉为了推掉这门亲事,连心上人是展昭这样话都能扯出来,他还是不勉强为好。   陈岚清皱着眉,显然还在气:“由不得她!婚姻大事哪有姑娘家自己说了算?越发没有姑娘家该有的样子!我是她爹!她的婚事我不能做主谁能做主?她若不嫁,那就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她这样子哪能嫁人?嫁了也是祸害人家!”   于瑞默了默,师傅这意思是要师妹来祸害他?陈岚清看了看他,再道:“我也不要求你对瑾玉多么上心,相安无事便是了。”突然又叹了叹气,“我知道,这样安排委屈了你,可陈家的产业若是落入杨家人手中,你叫我如何甘心?若是三月……”话说一半,他兀自摇头叹气。经陈瑾玉这么一闹,想认三月做义女是没有可能了。   于瑞略沉吟,道:“师傅,虽然让三月归宗认祖希望渺茫,但还有一个办法让她常伴您身侧。”陈岚清蓦地提起精神,看向他,“哦?什么办法?”还有希望?   “师妹既然不想嫁,那便随她意。我娶三月。”   陈岚清一愣,盯着于瑞看了半晌,才道:“你可知道你若取三月,陈家的家业恐怕会落入他人手中。”于瑞道:“师傅对于瑞有再造之恩,于瑞不敢宵想陈家分毫,只望能帮师傅解忧。”   忽然,陈岚清哈哈大笑,连连拍着于瑞的肩膀,高兴道:“看来我没白疼你。既然不能收三月做义女,那我便收你做义子。你娶了三月,她便是我的儿媳妇,一样是陈家人!”说着,兴奋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嗯……这是个好办法,不过,付归和可会答应你的求亲?”   于瑞微微垂了眼眸,“三月姑娘当日被人追杀,伤在后背,情况危急,是我替她包扎的伤口。说起来,我应该给她一个交代……”   陈岚清眉头一皱,他之前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当时并未深思,且人命关天,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但也确实是有不妥的地方,理应负责!点头道:“是该给姑娘家一个交代,事不宜迟,你尽快启程去开封。”   “是。”于瑞垂首应下,嘴角微微翘起,娶了师傅的心头肉,义子也如亲生的一般了……   ☆、求亲   距离展昭离去已有月余,三月估摸着他应该快回来了,像定在门口一般挪不动脚。哪都不去,就守在门口。这一等便是五六日,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不禁开始心慌意乱地胡思乱想。西华正闹瘟疫,他不会出事吧?   眼看又已是傍晚,又一日要过去了,她不禁深深叹气。他也只说差不多去一个月,早点晚点回来都有可能,许是西华的情况复杂也说不准。安慰了自己一通,无精打采的再看看外头的街道,准备回去。这一看竟然看到了本已经回青州去的于瑞!   “于大哥!”三月三步并两步地迎着他跑去,“你不是回去了吗?”他们上回走了之后她还以为这下真的是后会无期了,这才多久,居然又见面了。虽然她对陈瑾玉没了好感,但于瑞对她有救命之恩,自然还是觉得亲切。   于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她比先前略微圆润了一些,气色也好了不少,想来这些日子过得不错。他道:“我来找付前辈。”   找师傅?三月立即想到陈岚清对认义女还不死心,脸上笑意淡去,为难道:“于大哥,你如果是为陈伯父而来,那还是别见我师傅了。我不是陈家的女儿,也不想惹阿玉不高兴。”   “我找付前辈另有其事。”   三月有些疑惑,他跟师傅又不熟,能有什么事?“你来开封府算是找对了,师傅正好在这。”   于瑞与她并肩而行,微微偏头看着身旁娇小却活泼的姑娘,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如何不比陈瑾玉让他省心?三言两语便能哄住,又能替他博得师傅欢心,再好不过。如此想着,竟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道:“我去过白落山,扑了个空,这才来开封府。”   “贵人去西华调查案,师傅放心不下,便暂留了下来。”三月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离去之后的事,“你知道吗,西华闹瘟疫了!我们离开后半个月安齐村开始闹瘟疫。还好我们走得快,若不然,也危险了。”   于瑞脸上的愉色消去,瘟疫?虽然他也觉得疑点重重,但这些与他何关?反倒是展昭不在更好,求亲一事或许会更顺利。三月兴冲冲地领着他到了一个小院前,朝里头唤道:“师傅,公孙先生。于大哥来了。”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模样,他复又勾了笑,这个姑娘他一定要娶到手。   正在院里下棋的付归和跟公孙先生对视一眼,有些莫名,陈家人刚刚走怎么又来了?于瑞跟在三月身后进了院子,朝两人抱拳行了个礼:“公孙先生,付前辈,多有打扰。”   付归和沉着脸不言语,公孙先生呵呵一笑:“于少侠,许久不见了。”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发虚,这回他又来做什么?   于瑞看向付归和,“付前辈,晚辈有事相求。”付归和面色不善,但看在他救过三月的份上,也没太为难。淡淡道:“什么事?”   于瑞看了看公孙先生,道:“此事还是私下说为好。”公孙先生一愣,笑呵呵地起身,说要去包大人那去一趟,空出了院子给两人说话。三月在付归和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示意他别板着脸,于瑞怎么说也救了她的命,怎么好因为陈岚清和陈瑾玉迁怒于他?   “于少侠,我已经说过,三月只是农户家的姑娘,高攀不起陈家。你不必再费口舌劝说,我们不贪图陈家的荣华富贵,也无福消受。”   “前辈,我确实是为三月而来,但不因为师傅,是……”他看向三月,认真道:“我想求娶三月。”   三月大吃一惊:“于大哥,你跟阿玉不是有婚约吗?”   “已经取消了。师傅对我有恩,他定的亲事我不好拒绝。我对瑾玉只有师兄妹的情谊,她不乐意这桩亲事要取消,我自然没有异议。”   且不说付归和不想三月跟陈家有任何牵扯,光是他有订过亲这条就足以让他打消把三月许配给他的念头。更遑论他还是跟陈瑾玉订亲,就陈瑾玉那性子,他要是把三月许配给于瑞,她还不得把三月给撕了?这人啊,看不上是一回事。自己看不上的人转眼就订了亲,她心里能好受那才有鬼。再退一万步,三月跟展昭好着呢,哪有他什么事?尽添乱!   “三月只是山野丫头,高攀不起。于少侠请回吧。”付归和看着棋盘上的残局,不紧不慢地婉拒了于瑞。   三月也道:“于大哥,你跟阿玉好好的干嘛要解除婚约?她,她虽然有些别扭,可如果你对她好点,也许就……”   于瑞摇头,“你无需劝慰,我比你了解她。我和她是绝无可能的。”三月是不懂他们之间的事,可她已经有贵人了,怎么可能嫁给他?看他的神情似乎不打算放弃,这可难办了,讷讷道:“于大哥……”   “付前辈,我能同三月单独说几句话吗?”于瑞忽然开口打断三月的话,虽说婚姻大事由爹娘做主,但三月若自己愿意嫁,付归和不会极力反对才是。   付归和看看三月,点了点头。三月心系展昭,他还能说动她放弃展昭不成?叫他死心也好。哼,他哪是真心求娶,多半又在想着方把三月带回陈家!亏的展昭不在,若在,还不得把他打出开封府?   三月跟在于瑞身后出了院子,心里还想着要怎么打消他的念头。这事实在太离谱,于大哥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她笨手笨脚的,不聪明也不漂亮,他怎么会想娶她?叫人想不通。   走了一段,于瑞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三月有些局促,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于大哥,你不是开玩笑吧?”   “终身大事岂会有假?”他再认真不过。   “可是,可是……我们,我们……”三月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的,俏脸涨红,不知要怎么言说。于瑞缓缓道:“当初你在安齐村重伤,是我替你包扎的伤口。”他在她困惑的眼神中继续道,“那样深的伤在后背,我不得不除去你的衣衫替你上药包扎。所以……”   三月眼里的困惑逐渐被惊慌取代,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想着那夜的混乱。她记得她受了伤,是他救了她,替她上药包扎,他似乎还说不是有意冒犯。她直愣愣地盯着他,极力想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却比哭还难看,“那是形势所迫,你,你不必为此事娶我……”   于瑞摇头:“不,我是真心求娶。以前我身不由己,如今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我喜欢贵人!”   “如果他知道你的身子被我看了,他会作何感想?”   她心中一凛,急切道:“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于瑞不紧不慢:“你心里藏着这样一件事,不心虚吗?他难道不会有这样的猜测?或许他会默默压在心底,可心中终究是有了疙瘩。你想和他做貌合神离的夫妻吗?”   “你……”三月退了一步,他为什么要这样逼她?为什么要重提那些事?好不容易脱险回到开封府,他为什么要来搅乱她的生活?   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顿:“三月,你已经是我的人了!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   三月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双手紧紧环住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她已经,已经不贞了吗?她的身子被别的男人看了去,已经配不上贵人了吗?委屈又悔恨的泪水溢出眼眶,要不是她自作聪明去找云顶山,要是她不那么天真地听信阿玉的话,要不是……要不是……   她猛地抬头,怨恨地看着他,:“就算我不能嫁给贵人,我也不会嫁给你的!师傅说的对!你们陈家没一个好人!”于瑞一愣,她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她会伤心哭泣,但最终还是认清现实,答应他的求亲。恍了一瞬,道:“我是认真的,并不是想以此胁迫你。”   她木然地摇头,他说出这样的话就已是胁迫,再说多说什么都已无用。“于大哥,你走吧。若不能跟贵人在一块,我便在白落山守着师傅,再也不踏足开封便是了。”   “三月……”   三月别过脸不愿看他,蹙紧的眉头,发红的眼圈,紧抿的嘴唇,宣示着她的此时此刻的心情。于瑞不觉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他想的那样容易。不过无妨,先拖着不让她和展昭成亲也好,往后再徐徐图之。   “我会等你,不论你什么时候想通都可以来找我。我给你的令牌你且收好,我等你消息。”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的背影在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扭曲,扭曲成展昭的身影,一步一步,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她痛苦的闭上眼,蹲下身埋首在双臂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痛哭出声。这种事,这种事……不要说贵人不能接受,就是她自己也不能接受!她该怎么办?   也不知在墙根蹲了多久,直到双脚发麻,疼痛难忍,她才跌坐在地,无力地靠着墙,抬头望天。夕阳烧红了天,映红了云,脑子里想的还是又一日过去了,贵人是不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是不是就快回来了?在于瑞来之前她还盼着他快点回来,可现在,她反而希望他能慢一点,多给她一点时间想想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也许她该在他回来之前跟师傅一起回白落山去,省得见了面舍不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突然又觉得鼻头一酸,止住的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她舍不得……她想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兄,你比你师妹给力多了。一出手就这么致命,师妹不是你的对手。你要弄死谁都不在话下。   ☆、展昭归来   付归和始终没能问出那日于瑞对三月说了什么,只知道三月哭了一场,红着眼圈跟他说要回白落山。虽然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可她却一改常态,不再到大门口守着,反倒把自己闷在房中,甚至不愿意提及展昭。   如此闷了几日,付归和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跟展昭情投意合,都快在开封府门口守成望夫石了,怎么于瑞来了一趟,说了几句话就终日愁眉不展,半死不活了起来?忍不住再次追问:“那小子到底说了什么?能把你愁成这样?展昭是死了?残了?还是变心了?”   “师傅!您别咒贵人,他不会有事的!”三月皱了皱眉头,声音低了下:“他没有变心……于……大哥哪会知道贵人的事?”   “那就是他求亲不成威胁你了?那浑小子是不是拿他救你的事胁迫你?叫你以身相许?你理他作甚?一定是陈岚清不死心,叫他来求亲!要不然,就你这样,他能看上你?”付归和气不打一处来,陈家一出又一出的,到底想做什么?难道都没事了?就缠上三月了?   三月低着头,声音又有些哽咽,“师傅,您别说了。我们还是回白落山吧。非亲非故的,不好在这长住。”   “非亲非故?什么叫非亲非故!你跟展昭哪是非亲非故?你这回白落山是一时还是再也不回来了?”   屋里静了下来,三月低着头,泪水摔落。付归和心里一紧,张了张口却没有言语,只听她泣不成声,“师傅,我们回去吧,再也……不下山了。”付归和深深叹了口气,她既然不愿说,又似乎下了决心,他也不好逼她,只道,“你若真的想回去,也要等展昭回来同他说清楚了再回去。不辞而别不是让他担心吗?”   三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可眼泪似乎怎么擦也擦不尽,就好像她心里的牵挂,怎么断也断不了。等他回来跟他说个清楚?她要怎么跟他说?就像于瑞说得那样,瞒着他,她于心不安。告诉他,他心中会作何感想?   当陈岚清将解除婚约一事告诉陈瑾玉,陈瑾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婚约,解除了?之前她那样闹,甚至离家出走都不能说服她爹,这回怎么就解除了?陈岚清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道:“既然你和于瑞都无意对方,我也不勉强。”   闻言,陈瑾玉脸色一变,原来是于瑞提出的,怪不得答应的这么痛快。呵,他不待见她娘亲,就连她也一道轻视吗?陈岚清再道:“还有一件事,于瑞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如今更是我的左右臂膀,我想收他为义子。往后你们就是兄妹了,要和气相处,互相扶持。”   “爹!”陈瑾玉觉得这比认三月为义女差不了多少,她不嫁,他就认于瑞做义子!他是铁了心要把陈家产业交给于瑞是不是?她甚至要怀疑三月其实是幌子,他根本就是为认于瑞为义子铺路。若不是年岁上相差太多,她几乎要以为于瑞才是那贱人的孩子。   陈岚清摆摆手,“此事我已决定。等于瑞回来择个吉日就把这事办了。”陈瑾玉这才发现于瑞不在府上,他又替爹去办什么事了?可笑,她身为陈家的独生女,却对陈记得事一无所知。绷着脸道:“大师兄真是能者多劳,陈记没有他怎么成?怪不得爹要认他做义子!”   说话间有下人来报于瑞回来了,陈岚清精神一振,立即起身道:“现在如你所愿解除了婚约,往后你给我安分点,少给我惹是生非!”说罢足下生风,匆忙离去。   陈岚清显得太过接急切,引得陈瑾玉疑心顿起。在这个家中,父女亲情已然靠不住,说不准她爹又瞒着她做什么荒唐事。思忖片刻,唤来贴身丫鬟交代了几句,丫鬟听命匆匆往陈岚清的书房而去。   傍晚时分,丫鬟带着消息回来,却吞吞吐吐的闪烁其词。她不耐烦地将手中茶盏重重砸在桌上,厉声道:“还不快说!”丫鬟一慌,小心道:“小姐,老爷在书房议事的时候从来不让人在一旁伺候,所以我向秋儿打听到的也就只有几句话……”   “打听到什么?”陈瑾玉自然知道爹的习惯,能听到几句已经不容易了。   丫鬟欲言又止,见陈瑾玉投来凌厉的眼神,连忙道:“秋儿说好像听到老爷说什么三月,求亲之类的……”   陈瑾玉怔住,三月?求亲?难道他爹是要于瑞去向三月求亲?他爹取消了她跟于瑞的婚约是为了给三月腾位置?甚至为了三月要认于瑞做义子!认不成义女,就讨来做儿媳妇吗?他是不是无论如何都要将三月纳入陈家?真是用心良苦!   “呵呵……呵呵呵呵呵……三月……三月……好个三月!抢我爹,抢我男人,还要抢我家业!你的心未免太大了点!”陈瑾玉表情扭曲,下一刻,手中的茶盏被摔的粉碎,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小燕一路小跑着进了厨房,喘着气拉起三月就往外去。三月被她吓一跳,张婶追在后头叫道:“小燕,你这是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展大人回来了!”小燕回了张婶一句,仍脚下不停的拉着三月往外去。三月一顿,心跳蓦地快了起来,贵人回来!她这一顿惹来小燕的一记嗔视,“你怎么拖拖拉拉的?难道不想见他?”   三月觉得眼圈一热,急忙摇摇头,甩去泪意。不是不想,是想到无以复加,又怕见了面就要将分离的话说出口。小燕接着道:“展大人受伤了,我来的时候他正在公孙先生那包扎伤口。”   “贵人受伤了?伤的重不重?有没有危险?”三月焦急起来,这下换她拉着小燕急匆匆地往公孙先生的小院小跑去。小燕哪比得上她的脚程快,跟得异常辛苦,连忙道:“等等,等等,公孙先生说没大碍。”   她哪听得进去,索性丢下小燕,匆匆赶去。待她赶到公孙先生的小院,展昭已经包扎了伤口,正跟公孙先生一道出来。她怔怔望着他,他看着无碍,不像受伤的模样。忽然想到他前往西华时对她说的话,他让她在开封府好好等他回来。心中突然有一种苦涩蔓延开来,她也曾说过即便到天涯海角他都是她的贵人,可如今……   “三月。”展昭一笑,向她走去。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黑发蓝衫,星眸带笑。她想笑,张口却是哽咽,“贵人……”   展昭一愣,不明所以,仍笑着,柔声道:“怎么了?”她眉头一蹙,红着眼圈委屈地扑进他怀中。公孙先生微微别过脸,避了这画面,无声退了开。于瑞求亲的事他是知道的,三月因此几次提出要回白落山的事他也知道。其中缘由连付归和都不知晓,他更不知晓。现在展护卫回来了,有事他们两人自己说去。   三月哭了一会儿才渐渐收了泪,道:“你怎么才回来?我担心死了。”展昭看着她哭着通红的眼睛,心头软软的,怎么跟个孩子似地?“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哪里好好的?小燕说你受伤了,伤到哪了?”她退开一些上下打量着他。展昭摇头:“只是小伤,不碍事。”   她自然不信,他什么事都是无妨无碍。吸了吸鼻子,发现公孙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这才想起他刚回来应该有很多事要忙,低声道:“你是不是还要去包大人那?快去吧。”说着徒劳地擦擦他衣襟上的泪渍,歉然地看向他,“擦不掉了……”   展昭低头瞧瞧,“无妨,已经见过包大人了。”她盯着他的衣襟怔怔无语,心里乱糟糟的。见她这般魂不守舍,他笑道:“怎么了?一阵子不见,变了个人似的。”   她摇摇头,暂时甩点那些烦心事,道:“你怎么会受伤?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瘟疫是善和堂在背后捣鬼,小三那日在溪边打算在水里下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你撞见,故而才有后来的追杀。”   三月恍然大悟,她捡到的那药就是导致瘟疫的du药?怪不得……展昭继续将后来的事缓缓道来,但略过了受伤的细节。她虽被善和堂勾结官府以瘟疫牟取暴利所震惊,但她更担心他的伤势,“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受伤的。”   展昭以为可以糊弄过去,却敌不过她的追问,只好道:“我安顿好小三之后就去了善和堂,原本想暗中找证据,不料那里竟有诸多杀手伏击,徐勤趁杀手拖住之际想烧毁罪证,为了抢救证据才不慎受伤的。”   听他说的轻巧,只怕当时凶险万分。她有些后怕,他比预计的时间迟了些回来,恐怕是因为受了伤。她默默牵了他的手,低低道:“贵人,我想你了。”   展昭一笑,握紧她的手,身心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展大人终于回来了!   不过,陈大小姐又要来蹦跶了!   下一章,小别胜新婚!!   ☆、同甘共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别胜新婚,热吻一个,实在是不能放肆,就这么写写吧。再说了,大白天的……   展昭归来之后三月的情绪多少平和了一些,付归和暗暗松了口气,却也没打算把于瑞提亲的事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展昭知道了心里多半不会高兴。横竖三月和于瑞绝无可能,还是不要让展昭烦心为好。   三月似乎也将于瑞的事抛之脑后,再也不提回白落山,只是更加地粘展昭,几乎如影随形。展昭虽觉得她有些异常,却只当是自己这回离开的久了。只有三月自己知道心中的苦闷,常常在半夜惊醒,辗转反侧,压抑低泣。   白日里贪恋着和他的相处,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不断想着于瑞的话,不知该如何抉择。擦了擦泪,将发冷的身子蜷缩一团,茫然地望着洒落在地的月光,愣愣发呆。许久之后她紧紧闭上眼,下了决心。既然舍不得,那便留下吧。过一日算一日,等到哪一天贵人知道了……再做打算吧。   只要于瑞不再来,只要他不再提那事,便什么事都没有了。那种情况下,救人要紧,谁还能多想其他?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说?为什么非要提及那些?他救了她,她还当他是好人,结果怎么会是这样的?   翌日一早,三月便带着于瑞留给她的令牌去了厨房,趁张婶不注意将其丢进了灶膛。令牌很快被火苗吞噬,慢慢开始燃烧。三月心中的巨石似乎随着令牌的燃烧缓缓落地,她坚信只要跟于瑞跟陈家人断了联系,那便能相安无事。她想要把这些统统都烧掉!   “三月,三月!”张婶轻轻推了推她,“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三月猛地回过神,讪笑道:“张婶。”   张婶指了指桌上的药,“别发呆,赶紧给展大人把药送去。”三月点点头,再往灶膛瞄了一眼,令牌已经开始熊熊燃烧。她安心一笑,端了药往展昭那去了。   展昭觉得她今日心情似乎特别好,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虽一口饮尽了药汁,可还是让她瞧见他微微蹙眉。她一笑,觉得这样才真,哪有人不怕苦的?   他看向她,道:“笑什么?”   “笑你怕苦。”   “药哪有不苦的?你怎么没给我准备蜜饯?”展昭倒了杯茶簌口,可口中的苦涩却久久不散,逼得他再次蹙眉。三月也蹙起眉头,“我给忘了。又不是小孩子,哪还要蜜饯?你不是不喜欢甜吗?”   瞧她这话说得,展昭眉毛一挑,他不喜欢甜的,可也不代表他喜欢苦的啊。怎么说甜的都比苦的来的好吧?长臂一伸,将她拉到怀中,认真道:“我们是不是该同甘共苦?”   嗯?同甘共苦?她点点头,自然是要同甘共苦。他一笑,低头凑近,印上她的红唇。回来这么多日,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三月还来不及回神,便被他侵入口中,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她一惊慌忙要躲开,却被他扣住后脑勺,无处可逃,被迫与他的唇舌纠缠。   苦!逃不掉,躲不开,只能从喉中发出模糊的抗议。可如论如何,仍是被他搂在怀里亲了个够。待他松开,她以手背擦着水润的嘴唇,气鼓鼓地瞪着他。他怎么能这样?   他眼眸晶亮,显得很是满足,“苦吗?”   “苦死了!”她捂着嘴,声音含糊不清。   忽然,不知道他从哪摸出一颗糖来,当着她的面塞到口中,笑得灿烂。三月心里突得一跳,贵人又要使坏了?果然,手瞬间被他拉了下来,薄唇再度侵袭而上。因着方才的苦涩,她不自觉的躲了躲。当他再次入侵,苦涩中多了一丝甜意。   她有一瞬的疑惑,随着他的绞缠,甜意愈浓,这才恍然是那颗糖。有了这一丝甜意的诱惑,她渐渐放松了下来,开始主动与他嬉闹。她被他诱着小心翼翼地探进他口中,羞涩地试探着。当触及那颗糖,她贪心地将其卷到自己口中,满足地轻叹,再也不肯同他嬉戏。   她不来,他便去。滑舌绕着那颗糖厮缠,争夺着甜蜜。三月几乎不能呼吸地败下阵来,喘着气看他,心中懊恼。糖,被他抢了回去!他引诱着,“想要就自己……”   话音未落,她已经吻上他的唇。滑腻的舌尖刷过他的唇,微微的甜味勾着她欲罢不能,偶有残留的苦涩药汁很快便被下一处的甜意覆盖。他难耐地低吟一声,黯了眼眸,“三月……”有些不满足这样的亲吻,想要更多。等不及地撬开她的唇,立即裹上她的舌尖。   她惦记着那颗糖,避开他的纠缠,迫不急地闯入他口中找寻。更浑身无力地靠着他,攀在他的肩头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衫。 展昭的呼吸重了起来,揽在她腰间的手不觉用力,将她更紧密地拉向自己。觉察到他身体的变化,她脸上蓦地烧了起来,扭着身子想要避开。然而,心里虽想着避开,实际上却蹭得两人都难耐起来。   揽在腰间的手下滑了几分,少女的躯体散发着难以抵挡的致命诱惑,叫他情难自禁起来。手掌传来烫人的热力,透过薄薄的衣衫烫到心底。火热的接触令她有些慌乱,向前躲了躲,想避开身后的滚烫手掌,却令小腹更紧密地贴近他的下腹,且手掌也随之而来。顿时进退两难地僵住了身子。   他笑着凑到她耳边,“甜吗?”感受着耳边的气息,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拉出一些距离,实在是上回被咬耳的痛还记忆犹新,羞涩又警惕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微哑,“你……”话未说完又感觉覆在臀上的手掌热的烫人,不自觉又扭着身子要躲。才一动就觉得不妥,索性将头埋在他颈窝放弃挣扎。   见她这般,他的脸颊在她头顶蹭了蹭,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摩挲,道:“养了一个月怎么好像更瘦了?”   “哪有瘦?每顿饭我都吃两大碗。”她的鼻息洒在他颈边,痒痒麻麻,惹得他心痒难耐。似乎越来越难以克制自己亲近她,再次覆上她的唇。将所有的疑虑都抛之脑后,心无杂念地感受着眼前的温存。   她对他的渴求不亚于他,有些急切的迎合着他。双手攀上,绕过他的颈项,将自己更紧密地贴着他。他的身体愈发滚烫,每一处都犹如火焰一般烫着她,手掌沿着脊背游走。一寸一寸地点燃她的热情,一寸一寸的挪动,带来致命的战栗。   她尚且生涩,不懂情yu,只觉得陌生的感觉彷如□□一般吞噬着神智。不能抗拒,难以自拔,不断沉沦。诱着她顺从本能,任凭他索求,毫不迟疑地全然交出自己。难耐的嘤咛从唇齿间溢出,婉转悠扬,带着懵懂的情yu。落在他耳际犹如催眠的魔咒,迷了他的神智,薄唇滑到她耳际,热吻落在耳后的敏感处。   湿热连绵,欲罢不能。在她幼滑的肌肤上留下粉红印记,一路绵延往下。她双眼迷离,喘息着抱紧他,心里隐约有些知道这般不妥,却不想就此罢休。反而想就这么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只要能和贵人在一起,怎样都好。哪怕是错的,她也在所不惜。   忽然,外头传来赵虎的声音,惊散了一室的旖旎。两人急忙分开,展昭见她嘴唇润泽微肿,以拇指拭去上头的水润,这才松了一口气。   赵虎急匆匆地垮进来,一脸的焦急,见三月也在,迟疑了一下,道:“展大人,陈姑娘又来了。”其实陈姑娘是来找三月的,但上回动静闹得那么大,他想还是让展大人去应对比较好。   闻言,展昭什么欲望都灭了,当即黑了脸,“她又来做什么?”赵虎为难地看了看三月,意思很明显。三月一慌,“她找我?她,找我做什么?我……”她既不想当陈家的义女,也不想嫁给于瑞,为什么她还要来找她?   展昭起身往外去,“我去看看。”赵虎尾随其后,走了几步回头对愣在原地的三月道:“三月,你就不必去了,省得她又为难你。”   三月木然地点点头,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掀起波澜。她虽憨却也多少能猜道阿玉为何而来,只怕是于瑞向她提亲的事被她知道了,这才跑来闹事。那她会不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她不能让贵人独自去!急忙追了上去,要是阿玉说了不该说的话,那……   花厅。   陈瑾玉跟展昭四目相对,两人皆面带寒霜。陈瑾玉冷冷一笑,“三月呢?不敢出来见人?”   “你同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她不是陈家的女儿,也不想当陈家的义女。”展昭无视她话中的挑衅,“你们陈家的家务事请你们关上门处理,莫要将无辜的人牵扯其中。陈姑娘请回吧。”   陈瑾玉回身坐下,不为所动:“见不到三月我是不会走的!她有脸做怎么没胆承认了?”展昭疑惑的眼神看向赵虎,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吗?他怎么有些听不懂她的话?   赵虎脸色不是太好,于瑞来访一事大家都有意避而不谈,谁想于瑞才走,陈瑾玉后脚就跟着来了。此刻见展昭疑惑,他闷声道:“前一阵子于瑞来过找过三月。”      ☆、陈瑾玉的怨恨   展昭更加困惑,他来找三月做什么?虽说他救了三月,但他性子冷淡,似乎同三月并无多少话题。陈瑾玉冷笑:“赵大哥,展大哥前一阵子去西华查案不在开封府,有些事恐怕还不知道。你怎么不把事情告诉他?这种事瞒着他,不好吧?”   赵虎厌恶:“于瑞是来过,见了三月一面就走了,什么事也没有!”陈姑娘简直变了一个人,阴阳怪气,话里带刺,叫人难以忍受。陈瑾玉看着展昭,眼里透着怨毒:“于瑞千里迢迢来会什么事都没有?也是,于瑞对三月有救命之恩,这事还真不好拒绝。”   “他来做什么?”展昭面沉如水,若没事,他们师兄妹何必一再往开封府来?赵虎也沉着脸,虽然大伙都不知道于瑞为何事才来,但三月确实因此反常了许久,甚至提出要回白落山。展大人回来之后她才渐渐好了起来,既然没事,大家不约而同的不去提。陈瑾玉特意为这事来找茬,不是存心添乱吗?   “他来求亲。”   求亲?!展昭和赵虎皆面露震惊,求亲?于瑞向三月求亲?   “阿玉!”三月猛地冲进来,却还是来不及阻止陈瑾玉把话说出口,只能紧紧盯着她,心里翻腾不止。展昭回头看向三月,锁了眉,怪不得他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原来是有事相瞒。   陈瑾玉缓缓走到三月跟前,轻蔑一笑,“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当缩头乌龟呢。”说着脸上的神情一变,眼里闪过怨恨,猛地抬手狠狠掴了三月一个耳光,咬牙切齿:“贱人!”   “三月!”展昭一惊,急忙上前扶住踉跄的三月,只见她的半边脸颊高高肿起,顿时心疼不已。回身怒视陈瑾玉,“陈瑾玉!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瑾玉无惧展昭的怒意,“我还想问她想怎么样?这个贱人勾三搭四哄着我爹要收她当义女,抢我男人,更要图谋我的家业,你说我该怎么样?哼,贱人生的女儿果然一样贱!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装憨卖傻,把周围的人哄得团团转!”   “住口!”展昭怒喝,简直不像话!三月哪里招惹她了,要这样诋毁她?陈瑾玉近不了三月的身,只能用恶狠狠地瞪着她,:“难道我说错了?”   三月捂着肿起的脸颊,眼里蓄着泪水,心里愤恨难当,“阿玉,我不想也不会跟陈家有任何牵扯,更别说觊觎你的家业!你大可放心!”   “放心?你叫我怎么放心?你嘴上说着不想,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陈瑾玉几乎疯狂,“你已经搅得陈家一团乱!我爹认定你是他流落在外的孽种!不能相认,你又不愿意被陈家收做义女。他甚至解除了我跟于瑞的婚约,生出了认于瑞做义子,让于瑞娶你为妻的念头!他是不把你带回陈家不死心啊!你说我怎么容得下你?”   三月不禁打了个冷颤,就是因为这样,于瑞才会来求亲吗?与其说是求亲,不如说是替他师傅办事。正因为他把这当成师命,才会更不遗余力地去争取做到。那么他是不会轻易放弃了?   展昭再也无法忍受陈瑾玉的胡搅蛮缠,不愿跟她多费口舌,指着大门,咬牙怒道:“我不管你们陈家人打什么主意,三月是我的人!现在,你给我滚!”   陈瑾玉盯着三月一动不动,展昭也不理会,吩咐赵虎送客,而后携三月离去。   三月的半边脸肿的老高,看得展昭心疼又生气,重重叹了口气,低声道:“不是叫你别去吗?平白无故挨了一耳光。”他虽然气,可也不能对陈瑾玉怎么样,他总不能也掴她一耳光吧?只能委屈她了。   “我……贵人,我不是有意不告诉你于大哥的事……”她心里不安,早晨才下了决心把令牌烧了,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陈瑾玉就追上门来,只怕这事还没完。   展昭安抚地笑笑:“我知道,是陈家人难缠,不关你的事。”想着于瑞救过她的命,他再道:“于瑞可有为难你?”   她不觉一僵,眼神飘忽,摇了摇头。贵人这样聪明,如果他深思,一定会想到的。一颗心顿时又七上八下起来,不知所措地依偎进他怀里,深怕他再追问。展昭没再多问,但他也没有久留。西华的瘟疫案还未结案,他还有诸多取证的公务要忙,陪她聊了一会儿便离去。   三月脸上那么明显的红肿自然也瞒不过付归和,得知前因后果之后付归和气得直骂人,还有没有王法了?简直欺人太甚!最后还是把气都撒在展昭身上,恨不得立刻带三月回白落山。看看这些日子受的罪,被劫持,被追杀,还无端地被人辱骂掴耳光!欺负她没爹没娘没人心疼是不是?   气过恼过,是去是留还是得看三月自己。付归和也拿不准,先前她坚持要回去,展昭回来之后似乎又不想走了。果然,一见到展昭她便挪不动脚,错不开眼,哪都不想去,只想留在他身边。既然如此,他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总好过她成日以泪洗面。   “你既然想清楚了,那就留下吧。师傅要先回去了。”   “师傅……”三月有些舍不得。付归和笑了笑:“开封府不比一般的地方,师傅怎么能在这长住。再说,师傅在这也住不惯,我还是回山上去吧。你在这有展昭照顾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其实他见陈家咄咄逼人纠缠不休,再看展昭对三月确实是呵护有加,心想着或者干脆挑个日子把亲事给办了,也断了陈家的念想。可展昭还要追查云顶仙果,那如何能成?这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亲事还是再缓一缓吧。   看着三月垂头丧气的模样,付归和叹了叹,也认了,“唉,陈家这么难缠,不如你们把亲事给办了吧,省得夜长梦多。”他总不能因为云顶仙果耽误他们一辈子。   三月有些意外,眼里闪过欣喜,但很快又被愁绪淹没。付归和被她弄得有些气恼,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话也藏在心里不肯说,这不是叫他干着急吗?索性道:“我跟展昭说去,你等着!”   付归和话虽那么说,却也没有即刻去找展昭,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考虑了良久,终于是下了决心找展昭去。展昭得知付归和找他商讨亲事,大为吃惊。他以为至少要等捉到柳忘尘,他才会松口,现在……   面对展昭的一脸不敢相信,付归和板了脸:“怎么?你不乐意?”展昭连忙道:“前辈误会了,只是有些意外。”他怎么会不乐意?   付归和压住嘴角的笑意,论起来,展昭还真是不错,三月能嫁给他,他也安心了。“虽说我不乐意你去追查云顶仙果,但也不好因此耽误你们。再看看现在的情形,叫人糟心。我是不能一直在开封府照看着,你虽在,可名不正言不顺,总归是隔了一层。还是把亲事办了,我也好放心。”   展昭低头浅笑,“多谢前辈成全,我会好好待三月。”付归和顿时有了一种嫁女儿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既喜悦又酸涩。往后那丫头就是别人的了,即便能师傅长师傅短的叫唤,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时刻绕在他身边长相伴了。想着,心中是越发的不舍,“我看不如先挑好日子,我也好回去准备准备。”   “日子还是让三月来挑吧,若不是她亲自经手,我怕她不安心。”展昭笑道。付归和眉头一皱,有些不认同,“她尽胡闹,你可不能什么都顺着她的脾气来。挑日子这样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展昭不置可否,只道要跟三月商量商量。付归和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道宠媳妇是好,但也不能太过。看展昭这驾驶,简直要宠上天!怪不得那丫头现在眼里只有他没有师傅!   陈瑾玉在开封府闹过一场心中的怨恨并未宣泄,反倒更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恨谁。爹?于瑞?展昭?三月?还是自己?如果她当初不离家出走,就不会遇见展昭,不会认识三月,自然也不会有后头的事。也许早已经和于瑞成亲。   现在她要怎么办?无端地跑去闹事,还掴了三月一个耳光,这仇是结下了。麻烦事还在后头,只怕于瑞后脚就跟着来了。哼!等着瞧吧。三月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她倚在窗前沉思,她爹认于瑞做义子的事恐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爹本来就对于瑞爱护有加,当亲儿子一样看待,收做义子,只怕家业多半是要落到他手中。她这个亲生女而若是嫁到杨家,以她爹对杨家的厌恶,只怕是当她死了。毕竟,她娘亲逼走了他的心上人。而她又害得他和孽种无法相认。心里怎么还会记得她是他亲生女儿?   如今想要扳回不利的局面那只有一个办法——嫁给于瑞!呵呵,多可笑,她费尽千辛万苦取消了婚约,最后发现,嫁给于瑞是她最好的选择!事到如今,她该如何才能让爹改口?且,一旦认了义子,她们就是兄妹,哪还有可能婚配的可能?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扭转局势!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陈妹子又里惹事了,先是作死地要不嫁,现在又想嫁。   大师兄不是你想嫁,想嫁就能嫁的!   ☆、狭路相逢   陈瑾玉并未刻意隐瞒去向,陈岚清不过两日便发现了异样,不必多做猜测也知道她是往开封府去了。气得他发了好大一通火,她要闹腾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依她的意思取消了婚约还想怎么样?上回闹了一场已经跟展昭结了怨,她是嫌这怨不够深是不是?   相较于陈岚清的恼怒,于瑞倒觉得陈瑾玉这样无异于自掘坟墓,师傅越是生她的气,于他越有好处。女儿不讨他的欢心,自然衬得他这个义子处处贴心。他心里巴不得陈瑾玉把事情闹大,最好不可收拾。故而,他受命前去开封的脚程刻意放缓了一些,好给陈瑾玉足够的闹事时间。   当他再次来到开封府,见众人明显厌弃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噙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他师妹果真会闹事,且闹得不小。他甚至没有被请到花厅就坐喝茶,半途就遇见了展昭,颇有些狭路相逢的意思。   “展大人,许久未见。”于瑞不以为意,他原本就不是来喝茶的。展昭是极其厌烦陈家人,陈瑾玉前脚刚走,于瑞后脚就来。冷声道:“于兄若是来找陈姑娘,那么找错地方了。”   “这么说,瑾玉确实来过?她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于兄请回吧。”展昭不想多说,唯有送客。于瑞轻笑一声,看来是撕破脸了。“我是为三月而来,不知她对我求亲一事考虑的如何了。”   展昭面色一沉,压着怒火:“绝无可能!”   “有没有可能,不是你说了算。”于瑞脸色一凛,“我要见三月!”   展昭眼眸黑沉,周身散发着怒意,念在他对三月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他还能勉强以礼相待。“三月不想见你,请回吧。”   “见不到三月我是不会走的!”   展昭再难压制胸中怒意,他若执意不让他见三月,他是不是要硬闯?开封府岂能容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当这是什么地方?巨阙沉吟而出,随着红色身影突至,“想见三月,先赢了我再说!”   于瑞接下展昭的攻势,虽不想惹恼他,但他都公然上门挑衅要抢他的女人了,他若再无动于衷未免有失男子气魄?这一战不可避免。   手中的长剑比思绪更快,脱鞘而出,寒光夺目。与展昭的沉稳内敛不同,于瑞更多的是淡漠自负,他的剑法亦然。听闻南侠剑法卓绝,他也想领教领教。展昭的一招一式皆灌着怒意,步步紧逼,虽不至于赶尽杀绝,却也毫不留情。   于瑞在心中冷笑,展昭还是太过心慈,很多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手下留情就是埋下隐患,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以为敌人会念他的请?记他的好?   这一闹动静非同小可,惊动三月是必然的,就连包大人也闻讯而来。展昭入开封府多年,行事一向沉稳有度,今回居然会在开封府内与人大打出手,简直匪夷所思。同公孙先生到花园一看,两人正缠斗不休,虽暂时没有胜负,但可以看出二人皆拼了全力。   包大人看着不远处的二人,正欲出声制止却见公孙先生微微摇头。他面带困惑地压下话头,看了看展昭,再看看公孙先生,道:“究竟怎么回事?”   “于瑞想求娶三月。”公孙先生简言意骇,他这样挑衅叫展昭如何不生气?这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的好。说话间,但见三月匆匆赶来。三月见到眼前的情形,脸色刷得白了。欲上前阻止,却被小燕死死拉住,“刀剑无眼,你别过去。”   “可是……”三月焦急地看着缠斗的二人,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大打出手,这些事绞在一起实在荒唐。“贵人!于大哥!你们快住手!”   听到三月的声音,展昭一剑震开于瑞的攻势,回身朝三月去。于瑞却眯了眯眼,没有休战的意思,在展昭转身的之际再袭而来。在场的人都惊得瞪大眼,甚至来不及出声提醒,他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于瑞何至于下杀手?千钧一发之际,展昭旋身急避,还未归鞘的利剑迎敌再战。   许是于瑞的偷袭激起了他的杀意,剑法凌厉了起来。于瑞心里暗惊,没想到展昭发起狠来竟这般难以对付。突然手臂一麻,手中佩剑被展昭击飞,嵌入一旁的树干之上。于瑞一诧,巨阙已经迫近咽喉。   “我念在你救过三月的分上让你三分,你别不识好歹!”展昭眼里盛着怒意,恨不得一剑了结了他。对峙片刻,微微阖了眼,敛了情绪巨阙收鞘,“你走吧。”   三月见两人终于休战,急忙跑向展昭,后怕地上下打量着他:“贵人,你有没有受伤?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展昭摇头,方才虽然惊险,但未伤到他。回头见于瑞已经将剑收回,他似乎完全不受方才那一战的影响,朝三月道:“三月,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和了?”   “于瑞!”展昭愤然转身面对他,若不是三月拦住,只怕又要打上一场。于瑞直勾勾地盯着三月,语调平缓,“你考虑的如何了?”   三月不觉后退了一步,话哽在喉间。他会当着贵人的面把那事说出来吗?展昭略回头看看三月,她脸上苍白异常,心里一紧,于瑞是拿什么事威胁她了吗?那头于瑞又道:“要我跟展大人说说吗?”   “不要!你……别说……”三月咬着唇,声音低了下去,“我,我……”于瑞见状也没在逼迫,“我等你的答复,但,别让我等太久。”语毕,他挑衅地看了眼展昭,从容离去。   展昭脸上阴晴不定,心思晦涩不明。待于瑞身影再也看不见,回头看向三月,心中满是担忧。正要开口,却见她地退了一步,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猛然回身跑远。他怔在原地,一时忘了去追。于瑞跟三月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月背靠着门板蜷缩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不论展昭在门外如何敲门劝说都不应答,只将脸埋在手臂间无声地落泪。她天真的以为只要拒绝了于瑞,烧了令牌,不再提及陈家便相安无事。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她躲着藏着,陈瑾玉一样找上了门,于瑞也步步紧逼。   今天是躲了过去,下一回……下一回他是不是就要告诉贵人了?想着,她顿时失了主意。师傅几天前已经回白落山,早知如此,她就一道回去了。可是,即便躲在白落山,于瑞也一样会找到她的。她该怎么办才好?   “三月,三月!你开开门。”展昭还在门外劝说,“有什么事我们开门慢慢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三月一阵恍惚,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是啊,这事不是不能解决,只是她怕,她怕啊!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贵人……你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   展昭多少松了口气,至少是回话了。“你不开门也无妨,其实我有些话早就想跟你说了,这几日忙,一直找不到时间……我若早些说便好了。”他微微叹了口气:“我们,成亲可好?”   闻言,三月没有多少喜悦之情,反倒隐隐不安起来。展昭再道:“我不知道于瑞拿什么威胁你,但,我们成亲了,他和陈家便再也不能打你的主意了。”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三月低着头,泣不成声。“贵人……”   展昭心头一软,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有些沙哑:“没事了,有我在,于瑞不能拿你怎么样的。”三月仿佛是哭累了,依偎着在展昭怀里,静静地听他说。展昭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我们挑个日子成亲吧。好不容易等到付前辈松口,可得抓紧时间,若不然他又反悔了我该如何是好?”   三月从他怀里抬起头,包含深情地看着他,鼻头又是一酸,眼泪滚落。忍痛摇头,“贵人,我……我……”展昭眼眸黯了黯,难掩的失落写在脸上,他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应下婚事,结果却……很快,他收了情绪:“是我不好,不该这时候提。”   “不是的,不是的!”三月急忙摇头,紧紧抱住他,“贵人,我好害怕。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陈伯父说我是她女儿,又说要认我做义女。阿玉指责我抢她爹抢她未婚夫抢她家业。于大哥要求亲。我,我都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展昭无言以对,他也没有答案。只能抱着她,轻声安抚。许久之后,她才平复了情绪,讷讷道:“贵人,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摸摸她的头,这种时候提成亲确实有些不合时宜。怎么也得把她心结打开才行,可他实在想不通能有什么心结,她帮了于瑞,于瑞救过她。论理他们关系应该不错才是,怎么会搞成这样?   三月心中一阵纠结后怕,紧紧抱着展昭再无言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就想这么一直依偎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情路必须坎坷!   ☆、三月的去意      开封府里这几日颇为不平静,那日展昭跟于瑞在花园大打出手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大家虽不敢在明面上议论,但私下窃窃私语是少不了的。当然,其中的言论都是向着展昭,多半是说于瑞的不是,以及担心三月。于瑞上回来一趟就惹得三月萎靡不振,这一回更是如此。成日把自己关在屋里,连展昭都不愿意多见。   张婶实在见不得她成日无精打采,要她说,有什么不好跟展大人说的,话憋在心里害得两个人都难受。于瑞来求亲难不成她就非得嫁不可?就算他对她有天大的恩情,也没有强娶的道理不是?她不是没对三月说过这些话,奈何她分毫都听不不进去,多说几句就掉眼泪,看得人心疼。   如此几次,张婶也不说了,只是让她到厨房来帮忙。指派一些事给她做,省得她躲在房里胡思乱想,暗暗抹泪。张婶是过来人,哪里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这世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时间一久,任你海枯石烂的情爱也烂的什么都不剩了。过日子,柴米油盐才是真。   一回头,见三月又开始发愣,不禁摇摇头,道:“三月,我还等你的菜下锅呢。”三月被张婶一提醒,才发现自己摘菜摘到一半又开始发愣。急忙加快手中的动作,脸上隐隐发热。近来她是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越帮越忙。   张婶麻利地忙活手中的活,朗声道:“你别看婶子现在这样,年轻时候也是一支花,水灵灵的,媒婆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三月来了点精神,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张婶。张婶虽有了些年纪,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的清秀,她不由一笑:“张婶,你是不是挑花了眼?”   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张婶仿佛也回到了那个时候,也有些羞涩起来。“婚姻之事哪里轮得到姑娘家自己做主,还不是听媒婆介绍,爹娘做主。开明一点的爹娘,最多也就是悄悄找个机会让闺女看上对方一眼。”   三月眉头一皱,“只看上一眼?连对方的脾性都不知道就嫁了?”   “可不是,盲婚哑嫁,家世脾性全凭媒婆的一张嘴。嫁过去是好事坏就得听天由命了,要不怎么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张婶话锋一转,“不过,你跟展大人可就不一样了,也算是患难见真情。展大人真的是样样都好,不会辜负你的。”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三月又低头不语。贵人自然样样都好,是她不够好。张婶见状,面露难色,怎得又是这样?“听婶子的劝,心里有话要说出来,憋着不仅你难受,展大人也不好受。你若连展大人都信不过那还能信谁去?往后成了亲,他就是你的天,你自当信他。”   三月手头的动作又慢了下来,张婶的好意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那些话她说不出口,更怕贵人耿耿于怀。只能勉强笑道:“嗯,我知道……”   张婶叹了叹,默默摘起菜来,她哪是听进去的样子?“不管于瑞怎么跟你说的,哪怕他是拿救命之恩胁迫你,你也不必如此为难自己。他若胁迫你,又怎会真心对你好?你不过是个小姑娘,管什么江湖道义?我看还是早点把亲事给办了,省得夜长梦多。展大人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三月在心里想着张婶的话,默默点头。贵人年岁也不小了,她这般拖着也不是办法。若是不成,倒不如早些放手,省得耽搁他……心思百转千回,怎么也绕不过离别二字。心里绞痛难当,眼里却只是酸涩,没有泪水。   阿玉说她认错了方向,找错了贵人。怪不得,会有这样的结果。   当三月忐忑不安地提出要回白落山时,展昭并无太多的情绪。对于于瑞,可以肯定三月对他有所隐瞒。不止对他,对所有人,包括付归和在内她都没有说实话。她隐瞒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也不想逼她,他愿意等。   她想回白落山,那便送她回去吧,这阵子的事确实糟心,回去避开这些也好。不自觉得微微一叹,笑得有些勉强:“你想回去那就回去住一阵吧,等几日,我送你回去。”虽说他知道她心里有自己,跟于瑞毫无可能,但心里酸涩的滋味却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看着她满心难舍的模样,他又如何舍得?   他这样善解人意更叫她为难,低了头不敢看他眼里的担忧,良久才低声道:“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我回去一阵……你大概就……习惯了……”也许离开一阵,大家就都习惯了。   “习惯什么?”   她忽然抬头看着他,“贵人,我要是离开久了,你会不会把我忘了?”展昭反问:“你回去久了,会把我忘了吗?”   她连连摇头,“自然不会!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话音刚落,就见展昭笑道:“那便是了,我怎么能把我家的小三月给忘了?”   三月的心情略微轻松了几分,“我,我也许要在白落山住好久好久呢……”展昭一愣,觉得她有些诀别的意味,握住她的手,紧了紧,道:“我会去看你的,但是……我想你早些回来。”   我想你早些回来。   这一句简单的话,惹得她眼圈发热,低下了头。深深吸了口气,才笑着抬头,“我们慢慢走好不好?沿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呢。”展昭欣然应允,就当是散散心吧。   东明县,陈记分铺。   陈瑾玉和于瑞已经在这逗留了五六日,于瑞自然是为了三月而逗留,陈瑾玉乐得看热闹,也不介意多逗留几日。再有便是于瑞这回回去只怕是要被认作义子,她若想力挽狂澜,那便只能在路上下手。只是该怎么办她还没有头绪,故而,她也不催他启程回青州。   如今事情都已经摆到台面上,于瑞要被收作义子,再以义子身份求取三月。这些都已经不是秘密,陈瑾玉知道,杨氏知道,陈家上下都知道。陈岚清更态度鲜明的表示对于瑞视如己出,心思可见一斑。   陈家虽然是陈岚清当家作主,可家里老人仍健在,对他这样执着三月,多少也猜的到缘由。就算反对,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义子娶妻罢了。在者,先前他们对于瑞和陈瑾玉的婚事并不比看好,如今解除了婚约,也算顺了心意了。对三月一事多半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在他们看来,与其去纠结一个私生女婚配,不如利用陈瑾玉的婚事给陈家再谋一个好的助力。陈瑾玉从娘亲那里得知了家中长辈的想法,不免心中更加悲凉。她虽锦衣玉食,却要为家族牺牲后半辈子的幸福,谁考虑过她的感受?他们只在算计她的婚事能给家族带来多少好处!若这样,她宁愿嫁给于瑞。断了所有人的念想,包括她自己的!   陈瑾玉看着一只信鸽停在窗前,于瑞取下信笺,扫了一眼内容,眉间微皱。她一笑,不必问也不必看也能猜到信笺上写的是关于三月的事。她早就说过,展昭和三月情投意合,根本没有他插足的余地。   “我爹栽培你掌管陈记,又收你当义子,就他偏心你的程度来看,陈记无论如何都有你的一份,你又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三月是个缺心眼的,展昭也是认死理的,你跟他们较什么劲?”   于瑞双手背在身后不置一言。陈瑾玉再道:“三月跟展昭早已互相倾心,展昭更是带三月回去祭拜过爹娘,只怕连成亲的日子都选好了。就算你对她有救命之恩,人家也未必会以身相许。哪怕你要横刀夺爱,只怕夺来的也只是人,爱,就谈不上了。”   “与你何干?你我早已解除婚约,与其在我的婚事上浪费口舌,不如在你自己的婚配上多花点心思。”于瑞不动声色,他对三月本就没有男女之情,她跟展昭如何都好,只要她点头应下婚事即可。至于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就这回去开封府的情形来看,三月是极怕展昭知道那事的。方才信笺上说她启程回白落山,应该是打算离了展昭。既然离了,那他就有机会。把三月握在手中,陈家的产业就必然逃不掉。当然,他也还在那种查探那个三月的下落,若寻到真三月,他何苦去逼迫假三月?   陈瑾玉被他堵的无言以对,青着脸道:“我的事不劳费心!”   “我才没有那闲工夫。”   “我也没闲工夫在这里耗,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于瑞淡淡地看她一眼,挑衅道:“说不准,你若急,先走便是。”陈瑾玉气愤难当地摔门而出,心中暗恨,她不会让他好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人的后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说要滚……不要急,先酝酿一下情绪。   英雄救美,干柴烈火……   还有,好久没求2分了……跪求2分。   展昭陪同三月启程回白落山那日天气并不好,阴沉闷热,一副大雨将至的态势。展昭看看天色,再见她面带愁色,如天气一般沉闷。略略沉吟,扯了笑,道:“应该让你挑个吉日启程才是。”   三月摇摇头,勉强笑笑,她哪里还有那心思?这一去还不知道何时能再见,或许再无相见之日也说不准。心底反而隐隐有些期盼这一路不顺,中途折返才好。展昭见她这般,微微叹了叹,自从于瑞走后她便一直这样愁绪满怀。明明是单纯无忧的姑娘,到底为何事烦恼?   说实话,送她回去他也不放心,谁知道于瑞会不会寻到白落山。届时,他不在她身边,她心中的委屈难过该同谁说?忽然,他的心松了松,或许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小姑娘小题大做了也说不准。   展昭策马前行,道:“这时节,白落山的景色应该不同于上回,你可得带我仔细看看。”三月偏头看看他,他脸上挂着惬意的淡笑,仿佛这是一次出游。她心头一痛,皱了皱眉,但心思一转,很快便道:“好,白落山有好几处好玩的地方。”眼下还未分离,她为何要让自己这样悲伤,岂不是也叫他难受?将心事放下,即便天色阴沉,也因有他相伴左右而轻快了不少。   今日的天气着实不美,傍晚未到就已天昏地暗,暴雨似乎马上就要倾盆而落。二人的行程不急,便在一个叫华元村的村庄暂时落脚。因为大雨将至,村里几乎不见行人,家家户户都门户紧闭。展昭微微抿唇,这村子有些古怪,即便要下雨,也不至于此吧?   三月望着厚重的乌云,心里有些慌,这种天气真吓人。心里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是要选个吉日出门才是。恍神的功夫,展昭已经敲开了一户农家。开门的是一个老婆子。老婆子有些警惕地打量着二人,见展昭仪表堂堂,三月娇俏可人,看着不像是凶恶之人,这才松了表情。听说两人是来借宿,稍微迟疑了一下也答应了下来。   这户人家姓齐,只有老夫妇俩人独居,家中的孩子都在外谋生。难得有人来家里,老头子都显得很高兴,特意让老太婆整了一桌菜,邀展昭陪他喝几杯。等到开席,外头天色更黑,狂风呼啸,但还不见雨点落下。   不时从窗户缝隙漏进来的风摇得油灯晃动,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三月不觉往展昭那边靠了靠,小声嘀咕:“这天气真吓人,要下雨就赶紧下,下完了我们也好出去走走。”   老婆子一听这话,慌忙道:“姑娘,天黑了之后千万别出去。”   展昭好奇,“这是为何?”乡下地方,民风大多淳朴,何至于天黑不敢出门?方才一路行来就觉得村子怪异,田间不见有人劳作,路上行人稀少且面色凝重行色匆匆,村中人家更门户紧闭,其中必然事出有因。   老头子长长叹了一声,缓缓道:“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村里现在不太平,后山有不干净的东西。天黑了之后千万别出去,省得出事。”老婆子也是一脸的惊恐,语重心长道:“你们千万别不信,后山是万万去不得的,别说晚上,就是白天也去不得。”   三月白了脸,顿时觉得外头不断有阴风灌入,外头的飞沙走石犹如恶灵降世,咆哮示威。一只手悄悄滑下桌子,揪紧了展昭的衣袍。展昭朝她安抚一笑,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朝老夫妇道:“后山是何时有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危害村民了?”   老头子思索着:“后山原本也不过是座普通的山,大约两个月前,村中的猎户上山打猎,发现了一些破碎的衣衫和残肢,以为是有人误入深山被野兽吃了。当下心里也怵了,急忙下山跟村长说这事。村长问了一圈,确定死的不是村里人。可山中有猛兽吃人,那一阵谁也不敢再孤身进山。”   “是那个惨死的人化作了不干净的东西来索命?”三月以为事情多半是这样,惨死之人,心有不甘,必定化作厉鬼。老头子看她一眼,摇头:“应该不是,总归是自那之后后山就不安宁了。”   展昭不信鬼神,听老头子所言,后山的尸体只剩下衣物和残肢,又不是村里人,身份恐怕也难以辨认。皱眉道:“在后山遇害的人是男是女?后来可有家人寻来?从衣饰上可否辨别身份?”   老头子道:“后来村子到附近的村子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白湖村的人,叫柱子,才十三岁。说来这是也玄乎,柱子失踪了十来天才在后山被发现的。谁也不知道他这十来天去哪了,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会跑到咱们村后山去被野兽吃个干净。”   展昭立即警觉了起来,恐怕此事不简单,有必要查一查。老婆子神神叨叨地接着道:“再后来,后山上又陆续发现了一些尸首,有的残缺不全,有的被开膛破肚,但头都不见了。死的都是年轻的人,姑娘小伙都有。从此后山再也没人敢去了。”   三月又朝展昭挨近了几分,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怯怯道:“贵人,我们晚上还是别出去了。”展昭点点头,又道:“死的人都是附近的村民?你们没有报官?”   “报了,怎么没报官?可是官差上山也没找出什么,案子就这么悬了。官差走了之后事情闹得更大了,咱们村里的一个叫彩霞的丫头,就住在山脚下,有一天晚上出了趟门,结果……”   三月心急地插话,“她看到了……鬼?”   老头子沉重地点点头:“据说是看到一个有两个影子一前以后地往后山去,她就着月光看了个大概,走在前头的是一个怪老头,也不知道是人是鬼。而老头身后跟着的那个人十分可怕,脸色苍白,呆愣无神,如同牵线的木偶一般一步一步以诡异的方式跟在老头身后。她吓得叫出声来,惊动了那个老头。”   “后来呢?她没事吧?”三月跟着紧张了起来。老婆子接了话,“后来那老头回头看了一眼,走了。”   走了?展昭纳闷,如果老头是凶手,会这么轻易放过那姑娘?果然,老婆子继续道:“那丫头吓得不轻,晚上再也不敢出门了。也差不多就从那时候开始,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听到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经常有家畜被人杀死,血染的到处都是。村里便传出闹鬼的传言,天黑之后谁也不敢出门。更有人说那厉鬼是在找那个看到他的丫头。”   三月没了食欲,觉得这一夜恐怕难熬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事?展昭看看窗外,天色几乎黑透,夜间有古怪,那他晚上可一定要出去瞧瞧到底是何人作怪。再看三月惊恐的表情,安抚道:“别怕,只要门户关紧便无妨的。”   待几人饭毕,展昭陪着三月回她的屋里。虽说两人的房间就一墙之隔,但三月仍觉得不安,非得展昭相陪不可。此时屋外已经黑透,狂风肆虐,仍不见雨滴。屋里一豆油灯不甚明亮,火苗随着由缝隙钻入的风摇摆不定,晃着影子。在三月看来,简直犹如妖魔鬼怪张牙舞爪。   展昭安抚了几回无果,只能由着她在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三月走了几圈也觉得不是办法,推开了一点窗子,立即被外头的更吹乱了头发,连油灯都差点灭了。赶紧关上,叹气:“贵人,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挑个吉日出门的。现在被困在这闹鬼的村子,多晦气!手头又没纸笔,想画符镇镇都不行!”   展昭从腰间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放到桌面,“给你。”三月一看,这不是自己当初画给他的吗?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即便这样破烂,他还是随身带着。一笑,又将符纸塞回他腰带间,声音轻快:“还是你带这吧。”   “你不是怕吗?”展昭眼里含笑。她可怜兮兮,“多吓人啊,厉鬼还要敲门找人。我要是那姑娘,早吓疯了。”   “不见得是鬼怪,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展昭看看窗外,不知道今晚村子里可会有动静,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三月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贵人,你不是想晚上出去查看吧?”那得多危险啊?   展昭收回目光,微微一笑,“自然不会,明天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三月有些迟疑,他要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屋里?恋恋不舍地送他到门口,恨不得开口留他下来,可话在嘴里始终开不了口,只能看他转身进了隔壁屋子。   关了房门,隔了外头的狂风,油灯的火苗渐渐平稳。三月压着心头的不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这回被后山厉鬼一吓,倒是把于瑞的威胁甩到了脑后,就怕厉鬼破门而入。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睡得很不安稳,陌生的环境,恶劣的天气,恐怖的闹鬼传言,让她一夜噩梦连连。梦里她鬼使神差地不顾老夫妻的叮嘱,独自在夜里出了门。天上的云被吹散了一些,偶有月光落下,朦胧地照亮乡间小路。她茫然地走在路上,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忽然,前头依稀有个人影,瞧着像是展昭。她心里一阵欢喜,急忙追上去。可没走几步,月亮又被厚厚的积云遮住,四周霎时暗了下来。她慌了神,朝人影的方向跑了几步,大声唤着贵人。   声音被风吹得凌乱,似乎没有传出去,也没有回音传回来。风又将云吹开,月光破了黑暗,前头有人迎面而来,但是身形却不似展昭。她愣了一下,却见那人已经到跟前。在月光下,她看到的一个带鬼脸面具的人,面具后一双可怕的眼睛看猎物般直勾勾地盯着她。本能地,她尖叫出声,猛得惊醒。      ☆、心底的话   而此时,屋里的油灯已经熄灭,外头依旧狂风呼啸,树影乱舞。她擦擦额头的冷汗,觉得胸口闷得慌。想着刚才的噩梦更觉得异常恐惧,瑟瑟发起抖来。不断安慰自己贵人就在隔壁,不会有事的,可一闭眼那鬼脸面具面具似乎就贴在眼前,面具后一双可怕的眼珠正直勾勾地瞪着她,眼里带着寡毒。   寂静的夜里似乎一点风吹草动都异常清晰,外头各种诡异的声音不断从缝隙钻入屋里,绕在耳边。她不禁捂紧耳朵,却敌不过一屋的诡异,终是忍不住冲到隔壁敲门。   “贵人!贵人!”她急切地拍着门,外头黑漆一片,比屋里更吓人。可无论她怎么敲门叫唤,屋里头始终没有回应。想着刚才诡异的梦,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一急,猛地一推,房门大开。   屋里,空无一人!三月顿时觉得手脚冰冷,她是刚才在做梦还是现在在做梦?   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她怔了片刻,贵人去哪里了?难不成他去查厉鬼的真相去了?现在什么时辰了?他去了多久?会不会有危险?一连串的疑问搅得她暂且抛去恐惧,就像梦中一般,往外头去。   踏上小道,月亮从厚厚的云层后钻了出来,朦胧地照亮四周。她怔住,真有些分不清虚实了,梦里的情形和现在一模一样。她心慌地站在路中央,茫然无措。很快,月光又被云层遮住,四下一片漆黑。她浑身发冷地环住身子,深怕鬼脸会毫无预警地出现。   忽然前头出现了人影,她心一紧,鬼脸面具下的寡毒眼神仿佛刺到心间。蓦地一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两步,三步……直到心跳急得难以负荷,她发疯似得往回跑去,根本不敢去看那人影是谁,更听不清身后的呼喊声。沿着原路逃回农家,躲进屋子,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背抵着门板,紧紧闭着眼,耳边只有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气声。   很快,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她几乎要跳起来,厉鬼追来了?   “三月!三月!是我,展昭!”展昭焦急地声音在外头响起。他趁着夜色在村子里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倒是在回来的时候瞧见她一个人在路上发愣。她瞧见他之后仓惶而逃,无论他怎么叫她都不理睬,一路冲回了农家。她半夜一个人出去做什么?   贵人?三月瞪着双眼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懵了,是贵人?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看到人人影是贵人?门外的展昭见屋里没有应答,愈发担心:“你还好吗?”   三月这才听清了展昭的声音,却仍心有余悸,缓缓打开一条门缝窥视。见真的是展昭,这才猛的拉开门,扑倒他怀里,失声痛哭。展昭有些后悔瞒着她悄悄出门,抱紧她,连声安抚着:“别怕,我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走了。我在后头叫你,你没听见,然后,然后,突然有个戴鬼脸面具的人突然蹿了出来,我吓坏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又担心你。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   “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出去。”展昭拥着她进了屋,点了油灯。光亮驱散了黑暗,缓了她的不安。他叹了一声,“你怎么好独自出去?外头危险。”谁知道凶手有没有潜伏在附近,她贸然出门,遇到危险怎么办?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还带着哭腔:“你不见了,我害怕。”   展昭将她的微凉的手握在手中,安抚道:“我出去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别自己吓自己,赶紧睡吧。”她点点头,躺到了床上却还不肯松开他的手,只有他在她才能安心。   “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展昭侧身坐在床沿。她眨眨酸涩的眼,惊吓一场,真的有些累了。疲惫的闭了眼,心绪却难宁。他不过是不见了一会儿,她心里就这样牵挂不舍,自己真的舍得就这么离开吗?   往后再也没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再也不会有他在身侧,再也没有人会对她这样好。慢慢的,他会忘了她吧?然后有他自己的生活,娶其他姑娘,疼爱她,呵护她,和她生儿育女,厮守一生一世。   而她,或许就跟师傅一辈子在白落山,默默此生。心底涌上悲伤,那是遗憾。难道就这么放手?不觉眼眶又有些湿润,她睁开眼,展昭正温柔的望着她。看着她眼里的水光,不觉放柔了声音:“睡不着?”   她摇摇头,泪水滚落,没入鬓间。   “怎么了?”   “贵人……”张口却是哽咽,心揪得紧紧的,浑身上下都跟着心一起疼了起来。泪水很快打湿枕头,心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无力松了他的手,掩面而泣。“贵人,贵人……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回去,不想离开你……呜呜呜,我不想……可是,可是,于大哥他,他……”   展昭心疼的拉她起身,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别哭了,我在这,哪也不会去的。不管你在哪,于瑞拿什么威胁你,我都始终是你的倚靠。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没关系的。”   她靠在他肩头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于大哥……于大哥他,他说,他说……”展昭心里一疼,抱紧了她,不舍地在她耳边低语:“别说了。”她这般为难,甚至起了离去的念头,于她而言应该是极其痛苦的事,何必逼她说出来?无论如何,他都信她。   她消了声,也渐渐停了哭泣。哑着声道:“我想说。”展昭低声应着,“嗯,你说,我听着”   “他说,他说……我当初在安齐村受伤……”说到这,她反而松了一口气,离了他的怀抱,诀别般地苦涩一笑,坦然道:“他替我包扎伤口的时候……”她望进他眼里,竟没了胆怯,“他看了我的身子。”   展昭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直到她说完许久才缓缓问道:“然后呢?”那样的伤口,要上药包扎自然要除去衣物,这不是常理吗?   被他这么一问,她有些回不过神,茫然地摇摇头,“还要有什么然后?”展昭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我家小三月真是个傻姑娘!”就为这事自己伤心难过了这么久,她当时情况危急,救不救的回来都成问题,谁还能想到其他?于瑞竟然以此威胁她,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自然诚惶诚恐。   三月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伸手拉下他的手,有些气恼。展昭,擦了擦她的泪痕,笑道:“你这些日子就为了这事发愁?”   “我虽然在山中长大,可也知道女子贞洁最重要,于……”她黯了黯眼神,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于瑞,他救了她,却又威胁她。“他说我已经……”   “听他胡说!不过是陈家的计量。”展昭打断她的话,陈家人真是没一个省油!“若按他的说法,公孙先生给你治伤,也看了你的身子,是不是也要对你负责?”   “公孙先生是大夫嘛,怎么会一样?”   “当时你命悬一线,于瑞若顾忌男女大防,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你送命?”   三月迟疑道:“那,你不介意?”展昭失笑,“虽然他手段下作,但他于你有救命之恩,我该谢他救了你。一码归一码,他这样胁迫你,这梁子是结下了。”   此时此刻,她高悬许久的心终于踏实了。原来只是自己庸人自扰,贵人根本就不曾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低叹一声,靠到他肩头,声音娇娇柔柔:“贵人,你真好。”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竟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她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展昭知道她是解了心结,心里也大大松了一口气。静静地拥着她,只有真真切切地拥她在怀里才是真的满足和踏实。她之前那般,他也是不安的。现在好了,什么都好了。   少顷,展昭拍拍她的背,道:“好了,赶紧睡吧,要不然明天起不来。”她赖在他怀中摇头,撒娇道:“不要,我怕做噩梦。”忽然想到了什么,红了脸,期盼着:“要不……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展昭一愣,留下来?这……“我就在隔壁,不会有事的。”她激动的抓着他的衣襟,皱眉道:“不要不要!我刚才做噩梦醒了就找不到你!”   看着她委屈的脸,展昭为难道:“可是……”这还是在别人家,如何使得?她索性耍起赖来,搂着他的腰不放,“不管!我不让你走!”展昭一叹,看来不依了她不行了。   有了展昭相伴,哪怕屋里漆黑一片,屋外鬼哭狼嚎也撼动不了她分毫。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手环着他的腰,躲在他怀里心满意足地乐着。展昭揉了揉她的头发,低沉声音带给她无限的安全感,“睡不着?”   “嗯……贵人,你上回说,说成亲,还,还算不算数?”虽然屋里一片漆黑,可她仍止不住红了脸,一只手紧张又期盼的在他胸口胡乱画着,泄露了心底的忐忑。展昭握住她捣乱的手,道:“自然算数,你可愿意?”   她迫不及待回道:“愿意愿意!自然愿意!” 话落,脸蓦地烧了起来,自己怎么这么急切?好像上赶着嫁给他一样,可是,她是想嫁给他嘛。展昭的笑容难以自抑,虽说他一直信她心里有自己,可她拒绝他的求亲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失望。   “他们还会再来吗?”她微微抬头看他,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唯见他的眼眸晶亮,但闻他叹了一声,“会。”毫无悬念,陈岚清对三月还真是异常执着。   “那我们快些成亲,断了他们的念想。”   展昭莞尔,动了动身子,额头抵着她,“嗯,好。你挑个好日子,我们成亲。还是娶了你,我才能安心。”谁说他面对于瑞的横刀夺爱无动于衷?他也担心,毕竟于瑞对三月有救命之恩。   鼻息交融,体温似乎陡然上升。三月隐隐有些期盼,心头小鹿乱撞,微微垂了眼眸,凑上前轻触他的唇。一夜的混乱终结于这个吻,敞开心扉,抛却杂念,静静体验这一刻的温存。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凤体违和,感冒一场,各种症状轮番上。让我一次体验个够!   我以为多喝点水就能撑过去,结果还是得吃药啊。   唉,果然还是得相信科学,不枉费我有当科学家的人生理想。   言归正常,大家看末尾,都亲上了,离滚不远了。明天滚!!   ☆、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是滚了!!!!   我简直不是人!!!   实在是不敢放肆,就这么样吧。   下回再野炊。   会不会有小小猫和小小三月呢?   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不会被…………锁吧?   果然,悲催的锁了……只能改了,建了一个交流群,152143112。有兴趣的朋友加入。   这个吻极尽的温柔缠绵,他的唇在她唇上辗转,舌尖细腻描画着她的唇形,浅尝着她的甜美。她却有些心急地探出舌尖勾住他,犹如导火线燃到尽头,yu望瞬间被点燃引爆。温吞的缠绵立时变得火热激烈,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攻城略地,搅乱了一池的chun水。   她羞涩却又渴求,倾身贴近,心想柔情蜜意大抵就是这般吧?而后的事就那么顺其自然,如她心里所想的那般,唯有柔情蜜意能形容。即便是痛,也抵不过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执念。yu海的惊涛骇浪,排山倒海般袭来的陌生情chao,他的喘息,自己的浅吟低泣,交织充斥这短暂的夜。   许多许多的感受还来不及细细体验又被下一波的悸动淹没,跌宕起伏,潮起潮落,各种感受随着jiao喘真切的传入他耳中,收在心底,化作一句最真的渴求——“三月,你是我的!”   隔日,三月醒来时展昭已经不在身侧,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仿佛还留有他的余温。想着昨夜的缠绵,她红了脸,埋头在被窝里抿嘴偷笑。忽然,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侧耳听了听,是老头子跟展昭在闲聊。探头一看,外头天色已经大亮。暗叫一声不好,时辰一定不早了。   一骨碌坐起来,正要下床,门外传来敲门声,展昭的声音响起:“三月,醒了吗?”她的动作一僵,有些慌,一边应着一边左顾右盼,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屋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遮挡,展昭进来的时就见她有些局促地坐在床沿。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启程了。”展昭随手关上了门,回头见她满面通红,笑道:“没睡好?”他这话是明知故问了,昨夜怎么可能睡得好?真的睡下的时候已经凌晨,她统共也就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吧?   三月面带羞涩地摇摇头,呆呆地看着他走近。他将一旁的衣衫披到她身上,道:“累的话到客栈再歇息,眼下是不成了。”她默默点头,急忙收拾齐整,在这儿确实多有不便。   展昭帮她整了整衣领,笑道:“早些回去把日子定下吧。”她含羞带笑看着他,好奇道:“贵人,我们,我们会不会有小娃娃?”   呃,展昭被她问住,这事还真说不准。万一有了,付归和还不得跟他拼命?当即有些懊恼,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只能赶紧把她娶进门,以绝后患。有些勉强地笑笑:“不知道。”   她嘟了嘟嘴,似乎对这答案不满意,嘟囔着:“不会有小娃娃吗?”展昭见状,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小娃娃迟早会有的,不过,现在可不成。”还没成亲,怎么敢搞出娃来?   这话题也不适合这时候在这里说,两人匆匆收拾好出了屋。外头阳光明媚,丝毫不见昨日的阴霾。老夫妇热情地招呼他们吃早饭,落了座,老婆子见三月一幅睡不饱的模样,道:“姑娘没睡好?昨夜的风那么大,听着怪吓人的。”   三月脸一红,偷偷瞄了眼展昭,展昭面色如常地接了话:“她胆子小,被后山的东西吓到了。”老婆子了然地点点头,笑呵呵的没再说话。三月埋头吃饭,昨晚就没吃多少东西,又折腾了一夜,这会儿真的饿了。忽然,她抬头看着展昭,心里有些迟疑,“贵人,我们吃过饭就走吗?”   虽然她也不想在这个奇怪的村子里多逗留,但是这里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依贵人的性子怎么会就这么毫不在意地离开?昨夜他就迫不及待的出去巡查了,今日却急着赶路,有些说不过去呢。   “嗯,吃过饭就走。”展昭知道她的疑虑,后山的命案是一定要查的,但他们的事也不能耽搁。他想先送她回白落山,把日子定下,而后再回来调查。只是这么一来,游山玩水的闲情是没有了。   辞了老夫妇,展昭在路上把自己的安排说给她听,三月当即就不干了。好不容易破了心里的障碍,她粘他都来不及,怎么舍得离开?“多耽搁一日,就多一些人被害。贵人,我先不回去,陪你一道去查案。”   这也是他的顾虑之一,她疑神疑鬼,毛毛躁躁地,如何能带她在身边一道查案?根本不必想,当即拒绝道:“不成,我先送你回白落山,待我破了案去接你。你乖乖待在山上,万万不可自作主张。”说罢还是觉得不放心,得让付前辈看紧她才是。   展昭一脸正色,显得异常认真,三月只好扁着嘴应下。回白落山也好,神神鬼鬼的东西那么吓人,她还是躲远一些。   天光透过窗户上的薄纱泄入屋里,映得一室朦胧微亮。此时时辰尚早,四处一片安静,唯有床上的人不自觉地抚着额头□□了一声,悠悠转醒。于瑞揉揉额头,昨夜并未喝多少酒,怎么会醉得不省人事,头痛欲裂?   缓缓睁开眼,心里有些疑惑,他走错房间了?虽说陈记铺子的客房都差不离,但这间屋子明显更像哪个小姐的闺房。小姐的闺房?若说陈记的小姐,那便只有陈瑾玉一个而已。蓦地,他心里一惊,有了不好的预感。   昨晚陈瑾玉莫名找他借酒浇愁,他敷衍地喝了几杯,然后便……醉了?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难不成她对他下药?所有的警觉回到身体里,这才发觉身边还有一个人。偏头一看——陈瑾玉!      ☆、失踪的乞丐 作者有话要说:  案子进行时……   感冒了,吃药困死。明天就不更了,不好意思。   不必问,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一目了然。于瑞猛地起身,怒不可遏地瞪视着身旁的女子,陈瑾玉!她到底想怎样?先是想方设法解除婚约,现在又对他下药!简直不可理喻!   他这一动吵醒了陈瑾玉,她缓缓睁开了眼,愣了片刻,猛地回过神,昨夜的记忆涌入脑中。不论她多想以此扭转局面,可终究也只是个姑娘,羞涩是难免的。然而,她的羞涩在于瑞眼里看着却无比的厌恶,有脸做出这种事,又何必羞涩?   愤然起身穿戴整齐,回身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厌恶。虽说此事于他并无多大影响,甚至可以说是好事,但被人算计的滋味叫人恶心!他不想顺了她的心意,哪怕求娶三月困难重重,哪怕寻找真三月毫无头绪,他也不想顺了她的心意!他不是离了陈家不能活!   “别以为我睡了你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陈瑾玉面色一凛,裹着被子坐起身,这一动才发现全身都酸痛不已,昨晚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他太过粗暴。不待她开口,于瑞冷声再道:“与其跟我当兄妹,不如当夫妻是么?呵呵,大小姐,你别把人都当傻瓜好吗?”   陈瑾玉咬了咬牙,事情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以为他只能认了,谁想竟会这样。嘴上还是发狠道:“你就不怕我爹知道了……”   “你大可跟师傅说你对我下药,爬了我的床。”   “你……”陈瑾玉气红了眼,说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说什么她爹对他有栽培之恩。如果真的有情,他能用这种态度对她?就算,就算她下了药,他也不必说这么绝情的话吧?“娶我难道还会比娶三月来的差?你想娶三月,她还未必会嫁!”   于瑞冷冷道:“你让我恶心!”说罢,在陈瑾玉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摔门离去。摔门声在她耳边萦绕,久久不散。他说她让他恶心,恶心?难道这事她要吃哑巴亏,就这么算了?不行!她不甘心!   陈瑾玉终归只是小女儿心思,想的只是嫁的好不好,不能被三月比了下去,要夺回大家对她的关注。而这些对于瑞而言根本不值一提,陈家的秘密还在水面之下,是她永远无法想象的。   展昭看着懒床上不动的三月有些无可奈何,她是答应了在白落山等他破了案去接她,可眼下确实无论如何都要粘着,寸步不离。但见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耍赖道:“我就要在这睡。”   “不知羞!”展昭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她要赖在这便赖在这吧。过两日便到白落山,又得分开一阵子,能宠就宠着吧。三月红了脸,嘟囔着:“可是人家就是想跟你在一块嘛。”忽然突发奇想,“贵人,我们回白落山就拜堂成亲好不好?”   展昭失笑,她说的是什么话?熄了灯,拥着她躺下,道:“那哪成?别乱出主意。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三月是真的累了,又絮叨了几句便渐渐没了声音,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她的睡脸,展昭觉得心头软软的,忽然又皱起了眉头。付归和知道云顶仙果的秘密,却不愿透露分毫,深怕他涉险。他若跟三月成亲,是不是更难从他口中探到消息?罢了,且行且看吧。   “师傅!我们回来看你了!”三月轻快地朝熟悉的茅屋跑去,回家的感觉总是雀跃又亲切。付归和正在院中整理翻晒草药,听到三月的声音连忙停下手中的活。他回来的时候她还萎靡不振,这会儿瞧着神采飞扬,应该是无碍了。   三月蹦跳的跑近,亲热地揽住师傅的手臂,笑道:“师傅,我想你了。”付归和上下打量着她,精神饱满,气色红润,看来是没事了。可还是不放心,“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展昭呢?”   三月往后头一指,但见展昭提着两坛酒缓缓走来。他这才安了心,有展昭陪着就好。又听三月道:“师傅,我们要成亲了。”   虽说他也有心让他们早些成亲,可听她这么大刺刺地说出来一点也不知羞,他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别的姑娘家听说要嫁人了,不都是娇羞无限地说我不嫁,我要一辈子陪在爹娘身边吗?哪个像她这样?   展昭也进了院子,“付前辈。”   付归和笑着点点头,领着两人进了屋,“你们可是定好日子了?”   三月朝展昭娇娇地笑了笑,展昭浅笑,“日子尚未定下,我想就年内吧,回头请公孙先生挑个好日子。”   “好好好。”付归和连道几个好,眼看着就要九月了,年内晚完婚,也就三个月的事。三月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他也安心了。   展昭心里也因亲事敲定而轻松了几分,但华元村的命案还悬着,他不能久留。将途中所见之事如实告知,将三月安顿好,连茶都没喝一口便又匆匆下了山。   展昭的归程更加匆忙,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华元村,特意去寻了彩霞姑娘。彩霞的家就在后山脚下,三间茅屋在这显得有些孤零零,白日里行人都少,夜里更是了。展昭驻足环顾了四下,这里进山固然容易,但,凶手为何这么肆无忌惮,全然不畏被人撞破?虽说后来村里夜间有异,可只是伤了家畜,不是奇怪?   这时,茅屋里有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拿了几片菜叶出来,随意丢在院子里给鸡啄食。看几只母鸡抢食抢得欢快,姑娘露出笑容,抬了抬头,看到站在院外的展昭,显得很是慌张,转身就往屋里去。   展昭连忙道:“彩霞姑娘请留步,在下是开封府展昭,听闻华元村后山出了几桩命案,特来查探。”姑娘顿珠脚步,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彩霞?”   “实不相瞒,几日前展某经过此地,在齐老夫妇家里借宿了一宿,无意中听到一些关于后山的怪事。展某以为这些事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听说你曾在晚归时见到两个人往后山去,特来一问。”   彩霞这才消了疑虑,但提及那夜的事她还是惶恐,“展大人,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看到两个人往后山方向去,当时村里人都说后山闹鬼,我心想大晚上往后山去的恐怕不是人,心里一害怕就叫了出来。结果,那两个人回过了头,前面的是一个老头,后面的是一个年轻人。”   展昭指着不远处的小道,“他们可是从那条小道进山?”彩霞顺势望去,而后点点头,有些后怕道:“是那里。”   “你瞧这他们二人像是什么关系?”展昭问道。   彩霞摇头:“他们不是村子里的人,老头看着阴森森地,那个年轻人呆呆地,看起来不像祖孙。那个年轻人就像木偶一样跟在老头后面,一点生气都没有。展大人,我听老人家说有一种行当叫赶尸,难不成那年轻人其实是……死人?”   展昭被她说的一愣,赶尸?随即皱了眉,或许是被药物控制也说不准。如果那个老头是凶手,行踪暴露了也无动于衷?晚间的那些诡异事情或者真的是他在找彩霞。白日里不方便行事,又不知道彩霞的住处,这才晚上到村子里找?也说不通啊。   暂收了思绪,道:“姑娘说的……也有几分可能,此案还有待查。村里不太平,大家都要小心些。如果再有什么命案,要及时报官。今日多有打扰,展某先告辞了。”   辞了彩霞,展昭一路赶回开封府。刚踏进开封府,就被赵虎拉着往包大人的书房去。 展昭也急着见包大人,两人的脚步不觉快了起来, “我不在的这几日出命案了?”若不是这样,大人何必急着见他?   “不是命案,是失踪。近来开封城里的一些年轻的乞丐三五不时的失踪了。”赵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乞丐饿死病死一两个不稀奇,稀奇的是失踪。难道去别的地方乞讨更容易?大家一起走了?时间上也不对啊。   展昭皱了眉头,道:“有多少人失踪?”赵虎在心里估摸了一下,道:“有十来人。”十来人算起来也不算太多,但乞丐之间也是互有通信的,大伙也是熟识的。突然间少了这么多人,怎么不叫人觉得奇怪?这才闹到开封府。   “可有疑点?”   赵虎摸了摸下巴:“都是年轻人,该不是被人骗去哪里做苦力了吧?”想想也觉得不可能,年轻力壮却甘愿乞讨为生,那多半是懒汉,哪里会被一点钱骗去做苦力?再者,成日在街头看人脸色,心里精得很,不是那般好哄骗。   很快到了书房,包大人见他回来先是问了三月的情况,听说一切安好也露出欣慰的笑容。展昭朝公孙先生笑道:“公孙先生,还有劳你帮我们择个吉日。”公孙先生自然是笑呵呵的应下,开封府也好久没有喜事了,如此甚好。   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案子。展昭正了脸色,道:“大人,我方才听赵虎说开封城里有年轻的乞丐失踪。此案倒是跟我在前往白落山途中听闻的一桩案子有些相似之处。”   包大人道:“哦?那你送三月回去还遇到了案子?”   公孙先生暗暗叹气,展护卫这一趟是提早回来了,想来是被案子拖累。好在跟三月的事终于是定下了,若不然还真是焦头烂额。   展昭将华元村的见闻说给众人听,最后道:“属下粗略算了算,死在后山的人也有十来人之多。尸体全都没了头颅,支离破碎,难以辨认。但无一是华元村的村民。村里还有一个姑娘曾见过两个可疑的人在夜间上山。”   “可是嫌犯?那姑娘现下如何?”包大人追问。   展昭摇头:“属下回来前曾去姑娘家探访过,姑娘尚且安好。就她所言,往山上去的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呆滞木讷,没有一点生气,就像一具尸体。”   赵虎咋舌,听着怎么这么瘆人?“展大人,官差不是上山搜了吗,”      ☆、碎尸 作者有话要说:  案子案子!!   另外,建了一个交流群,152143112。有兴趣的朋友加入。   “是上山了,但没搜出什么来。后山连绵一片,恐怕难以全面搜查。”深山老林,藏身之处数不胜数,要找人谈何容易?   包大人点点头,展昭所言有理,也不排除下头的人办事不利。两起案子看着似乎有些关联,不妨也一道查查。朝公孙先生道:“公孙先生,你稍后调阅一下华元村的案件档案,看看案子的具体情况。”   “是,学生这就去。”公孙先生说罢便出了书房忙去调阅卷宗,包大人也让展昭先回去休息。   出了书房,赵虎立即从案子中分神来关心展昭的私事。出发去白落山的时候还愁眉不展的,回来的时候却要挑日子了。看离书房远了,赵虎好奇道:“展大人,你这一趟白落山去得好,终于是要定日子了。”   展昭看他一眼,笑而不语。赵虎自顾自地继续道:“三月要是嫁给了你,那我不是要叫她嫂子?嫂子年纪这般小,感觉怪怪的。”展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都想些什么?道:“她唤你赵大哥,你唤她嫂子,不是乱套?称呼还是照旧吧。”   赵虎憨憨一笑:“也是,乱套了。对了,于瑞那小子到底跟三月说了什么,能把她愁成那样?他头一次来的时候三月就愁的茶不思饭不想,应该说愁得连你都不想了,成日把自己关着。无论我们怎么劝都没用,还是你有办法,能劝得她眉开眼笑。”   展昭的嘴角微微沉了沉,于瑞的那些混账话自然是不能说,只敷衍道:“于瑞挟恩图报,三月单纯,难免困苦纠结。”赵虎顿时有些恼火,“陈家人果然没一个好人!先前看陈姑娘还算落落大方,后来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果真是日久见人心!展大人,你们还是早些成亲好,省得他们一家人没完没了的来事。”   若真论起来,其实和陈家关系近并非全然不好,只是陈瑾玉那般态度,于瑞之后的行事也有失厚道,还是远着些好。认亲认成了仇,何苦呢?就如三月所言,十几年没爹没娘都过来了,何必这个时候自寻烦恼?   赵虎又道:“几日事情解决了,怎么不带三月一起来回?万一陈瑾玉和于瑞跑到白落山去生事,她不是要吃亏?”当时展大人在场,陈瑾玉都敢掴三月耳光,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展昭道:“于瑞虽难缠,但不会做对三月不利的事。至于陈瑾玉……有付前辈在,三月不会吃亏。”提到她,他是厌恶中夹杂着一丝同情。事情会发展成今日这样,同她自己的不无关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就好。”赵虎一笑,“展大人,你赶路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破案这事也急不得。”   展昭先回了小院,破案的事确实急不得,千头万绪,还需慢慢查访。回到房中,莫名地觉得有一丝冷清,目光触及挂在墙头的花灯,嘴角翘了翘。不知不觉她已经深入心底,怪不得觉得一室清冷。忽然又叹了叹,两起案子皆扑朔迷离,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破案,要让她多等等了。   隔日,展昭便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调查失踪案。走了一圈却无甚收获,虽然乞丐多会聚集在一处,但白日的时候多是四下散开乞讨,谁又会去留意一个乞丐的去向?不过,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离开?叫人费解。   乞丐的群居地多是偏僻处,鱼龙混杂,治安也相对差些。展昭从乞丐的群居地出来,缓步走在杂乱肮脏的巷子中兀自沉思。道边的水沟里堆积着杂物,堵得水沟不甚通畅,污水溢得路面一团糟。加之前处有一户人家做的是杀猪行当,不断有血水从院中流出,更显得血腥十足。怪不得要搬到如此偏僻处,若不然,猪的嚎叫,以及浓重的血腥确实扰人。   展昭在混着血水的污水前驻足,看着在不远处争食的野狗皱了皱眉,这里环境实在糟糕!垃圾成堆,蚊虫肆虐,污水横流。他绕过野狗时不由多看了一眼,心想畜生倒也聪明,知道在屠户家门口多少能捞到几根骨头。   这一眼却让他怔住,它们抢食的哪里是什么肉骨头,分明是尸体的碎块!上头还挂着破碎的衣衫!从布料上看,像是乞丐所穿的衣物。一个念头蹿过脑海——失踪的乞丐被人分尸丢弃!当即驱散野狗,步伐沉着地慢慢走到尸块前,定了半晌才缓缓蹲下身仔细查看。   尸块已经被野狗啃食了部分,且已经丢弃多日,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他甚至看到有白色的蛆虫在其中爬动。他锁着眉,这一块应该是胸,已经被野狗啃食露骨,奇怪的是胸腔里不见内脏。是被处理掉了还是被野狗吃了?   他起身四下看了看,都是垃圾,总不能徒手翻找,还是得先回开封府找人来帮忙。这一找,竟真的在垃圾堆里找出了一些尸块,其中最令人发寒的单数头颅。头骨被破开,里头已经被掏空,脸上已经溃烂不堪,散发着阵阵恶臭。   被找到的尸块不全,大概分散丢弃,又或许是被野狗给吃了。这里脏乱,又有屠户家的血腥味掩盖,加上行人稀少,尸体被分尸抛弃于此也难被人发现。展昭看着残缺不起的尸体,心中也是一阵恶寒,是什么人竟下手如此狠毒?   其他失踪的乞丐是不是遭到了同样的厄运?当即派人到四处搜查,以期能获得些微线索。回了开封府,将事情回禀,包大人也大为震惊,竟有这样穷凶极恶的歹徒!到底何故对乞丐下此毒手?   展昭一脸沉重, “大人,属下以为此案跟华元村的命案多半有所关联,死者尸体皆支离破碎被抛弃。在华元村直接丢在后山让野兽啃食,而在这,是丢到鲜少有人路过的巷子,借由屠户的血腥做掩护,引来流浪野狗抢食。”   包大人沉重地点头,“展护卫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凶手为何要对乞丐下毒手?动机为何?另外,死者头颅被掏空,这又是为何?若只是单纯的杀人,又何必掏空头颅分尸?”   “再有,如此随意丢弃尸体,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凶手怎么会如此大意?或是他根本就无惧被人发现?”公孙先生也提出疑点。   展昭摇头,这点他也想不通。总觉得凶手的目的并非是单纯的杀人,应该有其他动机。包大人再道:“这两桩案子中,死者有男有女。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年轻。华元村后山发现的尸体都被开膛破肚,且头颅不翼而飞。而开封城发现的这具尸体,则被分尸,头颅被掏空了。看着像是同一人所为。”   “确实像是同一个人的手法。”公孙先生也困惑不已,深深叹口气,“唉……怎么会如此狠毒?无冤无仇的,怎么就下次毒手?”   说话间,王朝脚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急声道:“大人!在金水河发现一具男尸!”众人大惊,展昭急忙问:“死的是什么人?有何特征?”   王朝略迟疑了一下,道:“看穿着应该是失踪的乞丐,死者被人开膛破肚,另外,头颅也被破开了。”想着尸体的模样,王朝忍不住一阵反胃,实在是太过恶心吓人。   屋里一片凝重,包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厉声斥道:“简直丧心病狂!”展昭顿了顿,朝王朝道:“走,我随你去看看。”   现场的闲杂人等已经被驱散,虽有好事的人探头,但一看死者的惨状也都白着脸疾步绕开。展昭今日眉头就没舒展过,此刻眉间更是深深地刻着川字。死者在水里应该泡了好些天,尸体发白肿胀,血色全数洗尽,透着森森的死白。   再看尸身上,从锁骨开始道腹部一路被剖开,肠子等内脏稀稀拉拉地流了出来,挂在外头。头骨被破开,里头同样被掏空了。展昭看着那黑洞洞脑洞,突然灵光一闪,后山的尸体也都不见了头颅,难道凶手吃人脑?若不然为何要破开头颅?他几乎要因自己的这个猜想打冷颤。   稳了稳心神,再细看向其他伤口。凶手的手法很娴熟,一刀破开胸膛,切口齐整,可见刀口锋利。奇怪的是,胸前的肌理和骨头被剥离开来,肋骨少了几根,心脏的位置似乎空了。他心中一凛,连忙让人带尸体回去让仵作查看。   经仵作验尸,确认死者的心脏被摘除了,除了心脏,肾也不见了。众人一片哗然,难道说凶手是冲着这些脏器来的?他摘取脏器作何用?公孙先生倒是道出一个人,给案子指了个方向——怪医钟松。   提到钟松,展昭也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听闻他痴迷医术,但剑走偏锋。医术虽高明,治疗手段却令人惊悚。江湖上只有他为研究医术伤人的传言,从未听闻他救过人,即便有,那也是他研究医术的实验品。   众人皆提了心,难不成这些失踪的人都被怪医给捉去做试验了?      ☆、少年   三月在白落山呆了七八日就已经坐不住,成日守着来路,盼着展昭能早点来。付归和少不得在一旁念叨女大不中留,这才走几日罢了,就望穿秋水了。她当破案是容易的事?说破就破?凉凉道:“你来帮我把那头的草药翻一翻,别老在那杵着,展昭没这么快回来的。”   三月一步三回头地走回院子,随意地翻着草药,嘴里道:“都好几日了,也差不多该破案了吧?”   “说得轻巧!”付归和哼了一声。“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三月看了师傅一眼,继续翻着草药,道:“师傅,我跟贵人成亲之后,你也下山跟我们一起吧。一个人在山上多闷。”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师傅在山上住了半辈子,已经习惯了。”付归和笑着摇头,“以前我也多要求你什么,但如今不同了。展昭的差事危险,免不得受伤,往后还得你多照料,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毛躁。”   “我知道。”三月应着,忽然有些脸红道:“师傅,贵人是四品的官,我嫁给了他,是不是就成了官太太?”   付归和一愣,看着三月,笑了出来:“那是,官太太。”三月也咯咯笑起来,没想到她还能当官太太,听起来很有派头呢。不过,笑过之后,她又垮下脸,人都见不到,官太太又如何?不由又磨道:“师傅,我想下山,案子这么棘手,我去给贵人帮帮忙。”   “你给我好好呆着!别添乱!开封府那么多官差衙役,哪轮得上你帮忙?”付归和自然不会让她去凑这热闹,展昭也是担心她鲁莽行事才将她送回来,岂有让她跑回去掺和的道理?   被师傅这么一说,三月也只好暂且歇了心思。将院子里的草药都翻了一面,见左右无事,便钻进书房看书去了。然而,虽翻开了书却没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是一手托着腮一手随意翻着。翻着翻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夹在书中一闪而过。心中不免好奇,翻找了一下,很快便找到夹在其中的纸张。   纸张被对折着夹在书中,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好奇地打开一看,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这是地图?当即激动站起来,直奔门外,“师傅!你看我发现了什么!”付归和头也不回,继续手中的活,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三月急忙将手中的地图递到他眼前,道:“你看!我在书里发现了这个!云顶山所在的地图!”付归和一怔,慌忙将目光移到递到眼前的纸上,脸上霎时染上了寒霜。这东西怎么还留着?   “有了这张地图,贵人一定可以找到云顶山,抓到柳忘尘。我明天就下山把地图给他送去!”三月眉开眼笑地抖了抖地图。   付归和一把抢过地图,看也不看就揉成一团,“胡闹!什么云顶山,你给我歇了那心思,上回的教训忘记了?”三月惊呼一声,想抢回地图,不管真假,好歹也给贵人看看呀,怎么就给揉烂了?不满道:“师傅!你怎么给揉烂了?说不准是真的呢?”   “什么东西是真的?云顶山是真的?云顶仙果是真的?长生不老是真的?简直痴心妄想!我不但要揉烂,还要烧了!”说着转身进了厨房,将揉成团的地图丢进灶膛,点火烧了。   三月难以置信地看着地图化作灰烬,又气又急:“师傅,你看都不看就给烧了,万一是真的呢?怎么说也是条线索。”   付归和冷着脸,道:“云顶山的事不许再提!也不许向展昭透露半个字!”三月一愣,师傅这是怎么了?不解道:“为什么?”   “你记住便是,往后莫要再提云顶山。”付归和说着便出了厨房。三月看着灶膛里那一堆灰烬觉得师傅怪怪的,怎么就不能提云顶山了?再说,地图那么简单,她看过便记住了。那张地图上只有两个标注,一个是云顶山,另外一个是万新村。虽然标注的不是特别清楚,但从图中可以看出,云顶山是独立于盆地中的一座山,而万新村便在盆地的入口处。   也就是说,找到万新村,便找到了云顶山的入口。可是万新村在哪?还是没有头绪啊。   没几日,华元村后山的命案卷宗送达了开封府。就卷宗上的记录来看,案件并未深入调查,只是被简单地归为野兽伤人,且大多数的死者身份未能确认。两起案件细细比较,还是有诸多相似之处,是同一人所为的可能性相当大。   此外,开封府也陆续找到了其他的尸体,死者无一例外的被破了头骨,掏空脑子,丢失了脏器。凶手很狡猾,丝毫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叫人无处追踪。这起案件看着似乎像是无差别的屠杀,但若跟怪医联系起来,倒也能说得通。但怪医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见过他的人也少,即便开封府有心要寻他的下落也不知道他的样貌。   所知的也只是怪医是个老头子。   如果是怪医所为,那么彩霞姑娘所看到的夜间上山的两个人便是怪医和受害者之一了。后头的年轻人形同木偶一般呆滞无神,应该是被怪医用药物控制了。或许是因为在华元村引来了官差搜山,这才让他转移了地点,来了开封。如今开封府已经介入调查,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想到可能已经让凶手逃脱,众人脸上皆阴霾一片。包大人沉吟片刻,道:“失踪的乞丐有十来个,目前才发现八具尸体,或许凶手还潜伏在某处。”公孙先生点头道:“可是他会潜伏在哪?连日来四处搜索都毫无头绪。别的不说,他处理尸体总要出没,怎么就没引起他人的怀疑?”   提到这些,展昭也深感困惑,凶手是怎么办到的?实在匪夷所思,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破绽。正一筹莫展之际,门外传来赵虎急切的声音——“公孙先生!”只见赵虎匆匆进来朝包大人行了个礼,急道:“公孙先生!三月姑娘带了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回来,您快去看看。”   三月回来了?展昭惊诧,他不是让她在白落山呆着吗?怎么回来了?当即道:“他们现在人在哪?”赵虎在前头带路:“已经安排去客房。”   众人一路急行,赶到客房。三月也顾不上跟展昭打招呼,急忙拉着公孙先生到床前,焦急道:“公孙先生,你快救救他。”   少年大约只有十五六岁,呼吸微弱,脸色灰败,身上只穿着里衣,现在已经被鲜血染透。公孙先生见势不妙,丝毫不敢耽搁,出血这么多首要的是止血。解开了少年的衣衫,眼前所见叫在场的人都倒抽了口冷气。   瘦弱的躯体上布满了伤痕,确切的说是针线缝合起来的伤口。皮肉被线绞合在一起,扭曲狰狞。而血水正从这些伤口处缓缓渗出,没有停止的意思。三月惊呼一声后退了几步,不忍地别过脸去。   公孙先生一怔,很快回过神,开始动手救人。其他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在外头等候消息。展昭顾不得询问三月为何下山,眼下那个少年的安危最重要。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眉头纠结,道:“你是在哪救起他的?”   “就在外头的大街,他浑身是血地摔倒在那,我就带他回来了。”三月如是道,还好有好心人帮忙,要不然她可扛不动他。   “大街上?”赵虎有些想不通,“他伤成这样还出门?”   展昭拧眉沉思,就如赵虎所言,他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要出门?忽然,他想到什么,道:“或许他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逃出来?赵虎一愣,顿时明白了,“展大人,你是说他是从怪医手中逃出来的乞丐?”   展昭微微摇头,叹了叹:“不好说,还得等他醒了再问。”三月听得一头雾水,左右看看,却没有人给她解惑。展昭见她因为搀扶那个少年,也弄得一身血迹。道:“这里有公孙先生看着,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换身衣衫吧。”   三月看看自己,确实糟糕。眼下展昭正在忙,也是顾不上她的,可是她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展昭安抚地浅笑一记,道:“去吧,迟些我去找你。”得了他这句话,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须臾,公孙先生从屋里出来,朝展昭摇摇头,叹道:“情况不乐观,怕是拖不了几日。”闻言,展昭和赵虎都沉了脸。公孙先生接着道:“他体内脏器在出血,若止不住……”   “他什么时候会醒?”展昭道。公孙先生又是摇头,“说不准。我先去熬药,尽量一试吧。”   展昭点点头,侧身让开路。随后进了客房,少年仍旧气息微弱地趟在床上。他凝眉沉思,他会是幸存者吗? 作者有话要说:  案子进行时……   ☆、火灾   十来日不见,展昭自然也是挂心三月的,但他忙着查案,自然不必似她那般念得慌。只是觉得一晃眼的功夫竟然已经十来日过去了,好像是许久未见了。现在见了面,心里高兴不言而喻。不过,他猜她多半是瞒着师傅偷偷下山的,若不然付归和如何会让她在这时候独自来开封府?   待她兴高采烈地说了一通之后,他才道:“付前辈可知道你下山了?”三月转了转眼睛,支支吾吾地:“我给师傅留了信……”她又不是没磨过师傅,可是无论她怎么求,师傅就是不答应。她这才假装歇了心思,好让师傅松了警惕趁机溜了出来。   展昭颇为无奈地叹了叹,道:“怎得这般不懂事?你这样留书出走,付前辈该多担心?你也答应我在山上等我,几日的功夫都等不了?”   “哪里才几日?明明就好几日了!”她嘟着嘴辩驳。展昭拿她没办法,心想只能明日托人给付前辈送口信去,告诉他三月平安无事。只是这一来一回要多日,只怕他老人家挂心。三月见他脸上没有明显的责备之意,悄悄握住他的手,道:“我想你了嘛。”   展昭是彻底没辙了,她都这般说了他还能如何?反握住她的手,叹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留书出走。最近的案子棘手,万一路上出了差池如何是好?”说起案子,三月想起那个少年来,急忙问道:“那人怎么样了?”   “还昏迷不醒。”展昭摇头。情况相当糟糕,勉强喂了些汤药下去,尚且不见起色,公孙先生还在那守着,深怕他撑不住。   三月回想着他身上的伤口,觉得心都被揪紧了,有些胆寒:“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就好像被人破开了肚子又缝起来似得,好吓人!肚子都破开了,再缝起来能活吗?”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展昭紧锁着眉头,哪里是好像,公孙先生说那少年恐怕就是被人破开了肚子又缝合了起来。伤口难以愈合发炎腐烂,性命堪忧。这还只是表象,内里如何还不得而知。这些血腥的事他不想对她说,只道:“还得等他醒再问。”   三月搓搓手臂,也不愿再想那可怕的伤口,转了话题:“华元村的案子查得如何了?可有头绪?”   “华元村的案子恐怕跟那个少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咦?三月不解,明明是两个地方,怎么扯到一块去了。展昭缓缓将这十来日来发生的事说给她听,末了,叮嘱道:“案子未破,你莫要独自外出,小心些为好。”她一时间有些有些难以接受,当日在华元村听老夫妇说后山的命案还觉得很遥远,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叫她如何不胆寒?   展昭见她吓得不轻,安抚地揉揉她的头,道:“你赶路也累了,早些休息,我去看看他醒了没有。”她拉着他手不放,眼里满是不舍。他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笑道:“我该走了。”她低低叹了一声,松了手。   待展昭走了之后,三月才突然想起自己下山是要告诉他云顶山的事,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给忘了!敲了敲头,有些懊恼。好在也不是什么急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隔日午后,少年终于是醒了过来。众人一阵欣喜,只不过人虽然醒过来,伤势却依然没有好转。相较于昨日的苍白,今日因为发热而脸颊呈现病态的红色。少年先是环顾了一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猛地抓住共孙先生正在替他诊脉的手,激动道:“救命!!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公孙先生急忙道:“小兄弟,你现在在开封府,没有性命之忧。快躺好,切莫乱动,担心伤口裂开。”少年一听在开封府,愣了愣,缓缓放松了身子,跌回床上,喃喃道:“我逃出来了,我逃出来了……逃出来了……”说着说着,不禁呜咽地哭了起来。   屋里一时间气氛压抑,三月抿了抿唇,他伤的那么重,现在又说逃出来了,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她上前一步,轻声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你跟包大人说说,包大人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包大人站在床边,面带不忍之色,缓缓道:“你有何冤屈大可对本府说,本府定会替你做主。”公孙先生已经同他说过这少年的情况,时日已然无多,这样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无端逝去,怎么不叫他痛心?   少年的目光转向包大人,呜咽着:“包,包大人……我,我……”展昭见他情绪激动,连忙安抚道:“小兄弟,别急,慢慢说。”继而引导,“你叫什么字?从何而来?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稳了稳情绪,顺着展昭的话慢慢道来。他叫丰年,是个乞儿。大约半个月前,他在马行街遇到了一个老头给了他一块碎银子。平日里能讨到一两个铜板算好的了,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给银子,他当即就欣喜若狂,以为遇到了财神爷。但是老头说银子不是白给的,要他跟他走一趟,替他做件事。   他当时也没多想,就跟着老头走了。谁想,老头带着他越走越偏,到了一片荒宅。那种地方多半传说有不干净的东西,就连他们乞丐都不会往那凑。他当即觉得有些不对劲,问老头到这里来做什么,老头只道到地方了就知道。他心想自己一个小伙子还怕一个老头子不成?再说,他一个乞丐,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图谋的?也就放了胆子继续跟着老头往荒宅深处去了。   说到这,丰年轻轻打了个冷颤,虚弱道:“我在那见到了人间地狱……”众人面上一凛,皆皱了眉。三月急道:“然后呢?”公孙先生轻轻拍了拍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打扰。她着急的张了张嘴,终是咬了唇耐心等下文。   丰年继续道,他跟着老头到了一间还算完好的屋子。门推开的瞬间他就捂住了口鼻,屋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和血腥味。他有些迟疑,停在了门口不敢贸然进去,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老头忽然回头对他笑道:“进来吧,你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   听了这话他顿时心里打鼓,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老头阴□□:“是不是觉得这里的药味很浓?”他僵硬地点头,双腿有些打颤。只听老头再道:“这屋子已经被我下了毒,问道药味便中了我的毒。若没有我的解药,离开这屋子便只有死路一条。”   公孙先生一惊:“毒气?”   丰年无力地摇头:“哪有什么毒气,不过是唬我的。”他不过是个小乞儿,哪里懂□□解药,听老头这么说便信以为真,不敢轻举妄动,定在原地进退两难。老头极为满意他的反应,倒也没为难他,只是让他先去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物。他心中越发困惑,老头明显不是善类,他不要他性命,还叫他去沐浴更衣,这是要作何?   他沐浴之后换上了拉头准备的衣物,他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衫,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待他收拾妥当,老头端了一碗药汤让他喝。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惊恐,老头道:“若要你的性命我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喝了吧。”   三月忍不住插嘴:“你喝了?然后呢?”   “我不知道……”丰年眼里一片绝望,“我不知道喝了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接的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地狱。”   见他再次提到地狱,包大人沉声道:“你看到了什么?”   “死人,许多许多的死人,许多许多被开膛破肚的死人……”风年无意识般的喃喃着,眼神开始涣散,声音越来越低,“死了,全部都死了……”说着说着,他失去了意识。   三月紧张地摇了摇公孙先生,惊呼道:“公孙先生,他怎么了?”公孙先生也吃了一惊,连忙上前诊脉查看,许久才既是担心又是放心地叹了口气,道:“无妨,只是精力不支,睡了过去。”   众人松了一口,展昭朝包大人道:“大人,属下这就派人到城西的荒屋一带搜查。”包大人点点头,叮嘱道:“也好,歹人或许会用毒,务必小心行事。”   展昭领命而去,公孙先生看看展昭远去的身影,在看看陷入昏睡的丰年,摇头道:“不知他是如何逃出来的,他的行踪若是被得知,只怕展护卫也是白去。”包大人捻须沉吟,眉头始终紧锁。丰年从获救到现在将近一日,且街上又有许多人见他被三月带进开封府,只怕是瞒不住。但愿展护卫前去能寻得蛛丝马迹,将凶手缉拿归案。   就在丰年醒来的同时,荒屋群中那间充斥着血腥味的屋子里一盏油灯被人打翻,火苗慢慢跳动舔舐。不消片刻的功夫,烟雾撩起,为展昭等人指明了方向。待大火扑灭,共发现十二具烧焦的尸体,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     ☆、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   红包大派送啦!回帖就有红包哪哦!   大师兄已经走上了变态之路……   另外,我讨厌案子!好好的小别胜新婚怎么都是变态搅局啊?   人家想温存一下都没时间和气氛!   这不是言情文吗?   毫无疑问,荒屋的火宅是凶手纵火。一把火,烧了所有的罪证。这里有发生过什么,只有昏迷中的丰年知道,如果丰年醒不过来……十二具烧焦的尸体在停尸间一字排开,形态各异,定格在死前的痛苦中。开封府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凶手太过狡诈,一点风吹草动就毁尸灭迹逃逸无踪。   这些尸体展昭已经看过许多回,此刻再看,心中仍是愤怒。尸体已经被烧成黑炭,除了死前的痛苦挣扎再也看不出别的。包大人深深叹了口气,低沉道:“公孙先生,无论如何都要尽力救治丰年!”公孙先生点头称是,心中却是无奈,丰年那孩子不过是在拖日子罢了。   三月自然是不能插手案件,而且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十二个人。这十二具尸体正在开封府的停尸间搁着,她光是想就头皮发麻。以往有命案也就一两具尸体,如今是十二个惨死的人,可谓怨气冲天。虽然有些心慌,但她还是在傍晚时分去探望了丰年,人是她带回来的,心中难免记挂。   丰年毫无起色,公孙先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三月一进屋就觉得气氛压抑,不禁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屋里一片寂静,她呆了片刻便退了出去,出了屋才长长叹了口气,心里难受得紧。现场被烧毁,线索断了,凶手逃跑了,这真叫人丧气!   “怎么了?”展昭在她后头出了屋子,眼下没有头绪,他也只能在府中守着丰年,等待新的线索。   三月摇摇头,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忧心道:“这个案子好难破。”展昭同她并肩往外去,“总会有线索的。”当初迷尘宫一案也是毫无头绪,多亏遇见了她,才能抽丝剥茧。这回也是她救回了丰年。她说他是她的贵人,其实,她才是他的贵人。   “还好我回来了,要是等破案,只怕要望穿秋水。”三月小声嘀咕,照这情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案。还说已经让公孙先生挑日子了,只怕成案子不破,这亲也结不成。展昭被她哀怨的小模样惹笑,道:“你偷溜下山还有理了?”   三月理亏,嘟嘟嘴:“我……”见展昭含笑看着她,知道自己又被逗趣了,皱了皱鼻头,道:“我下山自然是有理由的。”   “哦?什么理由?”   她眉飞色舞:“你一定猜不到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了云顶山的所在!我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才下山的!”展昭脸上不见欣喜,反而皱了眉,疑惑道:“你从何得知云顶山的所在?”他坚信付归和不会跟她说这些。   “我无意中在书中发现的!”   展昭松了眉头,似笑非笑,野史记载如何能信。三月见他不信,急忙道:“虽然师傅也说不可信,可怎么说也是一条线索。可惜地图被师傅烧了,要不然也可以给你看看。”   “烧了?”展昭心里咯噔了一下,三月点头,对师傅的反常有些不解,“师傅叫我别再提,也不要告诉你。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不告诉你?”   展昭正了脸色,付前辈这样叮嘱,只怕是真的。连忙问:“是什么地图,你可还记得?”   “嗯。地图很简单,云顶山在一个被众山环绕的盆地中,盆地的入口处有一个叫万新村的村子。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没有标注那是什么山脉,也没有标注万新村在哪。”说着三月又有些丧气,这线索也太模糊了。   盆地,万新村?展昭也是一头雾水,但她这样有心,他还是道:“不管真假,总要查查看。”三月一笑:“我也是这么说嘛,就师傅死脑筋!”看着她天真的笑颜,他心里默叹,道:“云顶山的事交给开封府就好,你莫要操心。”   “过河拆桥!哼!”   展昭一噎,竟有些无言以对。难得见展昭这般,三月有些小得意。可没得意多久就蔫了。原因无他,付归和气急败坏地寻来了。付归和逮着她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她少不得偷偷向展昭投去求救的眼神。展昭觉得她确实该训,假装没看见地别过脸去。   “看展昭也没用!他今天要是敢替你说一句好话,我马上就押你回白落山。”付归和这次是真的气狠了,展昭临走前说去查案,也多少说了案子的情况。受害的都是年轻的姑娘小伙,她独自下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再有,他还不知道她下山做什么吗?无非就是为那云顶山的地图!   他这个师傅现在是一点分量都没有了?叫她不要多事,她一点都听不进去!不过到前头山坳去一趟,她就收拾了包袱跑了!云顶山!云顶山!就是不是要害死展昭才甘心?   展昭见附归和真的动怒了还真不好插嘴,再看三月耷拉着脑袋挨训,也真觉得她得好好受次教训才行。付归和骂完三月,面色不虞地转向展昭,沉声道:“她是不是跟你提了云顶山的地图?”   展昭一愣,点了头,三月却心虚地矢口否认。这么一来,付归和直接黑了脸,连带着对展昭也没了好脸色,道:“你若执意要去云顶山,那这门亲事还是作罢吧!”   “师傅!”三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付归和,师傅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怎么就说出亲事作罢的话来?展昭也有些意外,虽然付归和一再反对他追查云顶山的事,也曾因此不赞同他们的亲事。可后来都松口了,今日竟然又以此为由推拒亲事!看来事情有些麻烦,赶紧道:“前辈,三月孩子心性,不是故意惹你生气,你莫要说气话。”   三月急忙附和着点头,泫然欲泣:“师傅,我错了,你打我罚我都好,就是别不让我嫁啊……”   闻言,展昭无力地别过脸去,这丫头……这般说不是火上浇油吗?果然,付归和气得脸都涨红了,瞪着三月半晌都骂不出话来,眼看就要拂袖而去。这下展昭也没辙了,说什么都不对。好在有人张龙急匆匆跑来救了场——“展大人,丰年醒了!您快去看看。”   展昭立即正了脸色,匆匆赶去客房,暂时躲过了眼前的危机。   大红盖头将陈瑾玉的视线困方寸之间,也遮去了她姣好的面容和难言的心情。她赌赢了,于瑞怎么也没想到那么一次会令她有了身孕。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虽然这亲结得尴尬,却仍旧热闹非常。   她隐在盖头下冷冷地扯着嘴角,眼下她是断了那孽种回归陈家的路。接下来她要夺回陈家的产业!她绝对不会让陈家的产业落入外人手中!就是于瑞也不行!只要她能生下儿子,爹就会将心力倾注在孩子身上,于瑞终究只是外人。   礼成,送入洞房。待闲杂人等退了出去,她看着喜庆的新房,眼红得疯狂。从现在开始,她要一点一滴的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手软!   不多时,于瑞烂醉如泥地被人架着送回新房。陈瑾玉鄙夷一笑,他这是借酒浇愁么?娶到她,得了整个陈记还不能弥补娶不到三月的遗憾?三月就那般好?好到他宁愿放弃陈记?   房门刚刚被关上,于瑞便从床上起身,清明的眼中不见一丝醉意。这门亲事如何结成的大家心知肚明,陈瑾玉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做到镜前拆卸钗环。不过是阴谋,何须做戏?   她今日娇媚异常,于瑞却嘲讽道:“你真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她梳着秀发,不紧不慢道:“至少那个孽种是没有机会进门了。”   于瑞嗤笑,“你大概忘了,这天下是属于男人的。而你现在是属于我的,陈家再也没有你说话的份。”陈瑾玉沉这脸将梳子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不待她开口,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是送醒酒汤来了。   陈瑾玉心中不屑,做戏倒是做得挺全的。于瑞无视她的眼神,打开了食盒,霎时飘出一股浓浓的药味,引得陈瑾玉侧目。   “大喜之日,我多喝了几杯,酒后乱性,误伤了怀有身孕的妻子。”于瑞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似在自言自语。“至其,滑胎。”   陈瑾玉蓦地起身,脸上写着难以置信:“你疯了!”他竟然想打掉自己的骨肉!   于瑞单手扣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抬起她的脸,一字一顿道:“我是醉了!”他一如既往的清冷,眼里透着坚定,这个孩子,他绝对不要!确切的说,他不会让她有孩子的。他有些能理解师傅的心情了,这样被算计着,胁迫着娶一个自己全然无感的女人,是何等恶心的事?   当药被送到嘴边,陈瑾玉才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猛地回过神开始挣扎,却被于瑞点了穴捏开了嘴灌下药汁。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冲毁的她希望,随后身子一震,穴道被解开,她也无力地瘫软在地。   药没有这么快见效,她却仿佛被抽光了力气。他竟然在新婚之夜亲手灌她喝下堕胎药,杀了自己的骨肉。于瑞将空碗搁下,蹲下身与她对视,“我不会让你生下孩子的,永远不会。”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慢慢意识到他说什么,她骤然拔高音调,尖叫道:“你这个禽兽!难道我肚子里的不是你的骨肉?我哪里比不上三月,你为了她,连亲骨肉都不放过!”   “她是比不得你,但,至少她不会像你这般算计我。”他什么都可以忍,唯独不能接受算计和威胁。她既然敢这么做,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如今她嫁给了他,还妄图挣脱他的掌控?自投罗网!师傅那头对她也已经多有厌烦,她还当自己是掌上明珠吗?只要能找到云顶仙果,获得长生,一个不贴心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药很猛,说话间她就隐隐觉得肚子开始绞痛。于瑞看着她血色渐退的面容,笑得冰冷:“见效了吗?”他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意识随着疼痛被抽离身体,渐渐堕入黑暗。      ☆、云顶仙果的秘密   展昭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夜已经深,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房里亮着灯。推门而入,见三月正趴在桌前盯着油灯发愣。他不禁莞尔,会这时候在这的也只有她了。三月被开门的声音惊动,回头看了看他,巴巴地凑上来,面上无限委屈,软绵绵道:“贵人。”   “付前辈还没消气?”他得张龙相助暂且躲过了付归和的怒意,不知道她一个人是如何应对的,现在看来怕是被狠狠训斥了。   三月摇头,一头扎进他怀里,有气无力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师傅这么生气。真是的,明明就不是多大的事嘛,干嘛这么生气?”展昭心中有些忐忑,他走之后她没再乱说话吧?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面上却浮现若有似无的苦笑,依她的性子,只怕把付前辈气狠了。   “贵人。”她抬头看他,苦着脸,“师傅说要带我回白落山拘着,不如我们私奔吧。”   “胡闹!”展昭板起脸,这种话竟也说的出口!“你私自下山本就不对,付前辈担心你,千里迢迢寻来,你这般态度他怎能不生气?明日好好去认错!回白落山也好,我这阵子忙,也顾不上你。”   三月耷拉了脑袋,贵人说的也对,师傅若不是担心她也不会特意从白落山赶来,确是她不对。可是,回去……她舍不得他嘛,留在开封府,就算他再忙,也总有时间见面。回去可就想见也见不着了。许久,她低声道:“我明日就去认错,可是,我想陪在你身边。”   他何尝不想?就好比现在,案子虽然头疼,但回来见到她便觉得那些烦恼远了去。有她在,他总能寻到一片祥和。然而,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要惹付前辈生气为好。“若付前辈坚持要你回去,那便先回去一阵子,待案子破了我去接你。”   三月不依,案子什么时候才能破呀?展昭笑道:“急什么?横竖年内要成亲了,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她脸一红,却压不住笑容,看着他吃吃地笑。   送三月回去之后,展昭面上的笑意敛了去。丰年这次醒来所说的事大大出人意料,几乎是骇人听闻。其中尤为重要的一点是——云顶仙果!又是云顶仙果!云顶山之行势在必行!避无可避!   付归和为何发怒他自然知晓,一半是担心三月,另一般则是因为他要追查云顶山。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往客房去。付归和屋里的灯还亮着,展昭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付归和面色不虞地开了门。展昭面带讪色,想来他是在等他。付归和请他进屋之后却只端坐着喝茶,没有言语。展昭知道他还在气头上,想了想,还是陪着笑,道:“前辈,三月虽行事鲁莽又有些孩子心性,但她也知道您是为她好,您的苦心她一定懂的。”   付归和睨他一眼,道:“三月是我徒弟,我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展昭点点头,三月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她的心性他又怎么不知道?只怕这火最终还是要烧到他身上。果然,付归和又道:“她现在一颗心全系在你身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她如何是好?”   展昭知道这是提醒他不要追查云顶山,可云顶山不仅牵涉到柳忘尘,更牵扯到这回的案子。事到如今,就算云顶山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闯。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前辈,展昭知道您的爱护之心,只是展昭身在公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职责。有些事,不得不去做,哪怕是刀山火海也不容退缩。”   付归和脸色阴沉:“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去云顶山了?”   展昭眼里燃着怒火,哑声道:“不知前辈可曾听闻过怪医钟松,展昭此番追查的案子就是他所为。而他现已逃逸,他的目标也是云顶仙果。”付归和听到怪医的名号,显得异常震惊,霎时变了脸色,难以置信道:“钟松?他还活着?”   “前辈认识他?”展昭显然也吃了一惊,他听闻过怪医,却不甚了解。没想到付归和竟然知道,瞧着似乎还颇为了解。付归和果然不是普通人,只怕他对云顶山了解至深,否则也不会这般阻扰他深入调查。   付归和却道:“你且说说案子吧。”   展昭眼眸黯了黯,缓缓将事情道来。丰年第一次醒来只说到荒屋便陷入昏迷,而钟松在发现他逃脱之后烧毁了在荒屋的据点,证据线索全断。傍晚时分丰年终于又醒了,这一回所说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据丰年所说,钟松掳来众多年轻的姑娘小伙,开膛破肚摘取他们的内脏,或是观察他们失去脏器之后能活多久,或是……”展昭顿了顿,很是愤怒,“或是将两人的脏器交换。丰年亲眼目睹了许多人因此送命,他侥幸活到现在,是因为钟松在他的药中加了云顶仙果。”   付归和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茶,对钟松有云顶仙果似乎并不奇怪,问道:“丰年的情况如何?”   “时日无多。”   屋里静了良久,付归和踱到窗前,望着院中的花草,深深叹了口气。展昭摸不清他的心思,思忖片刻,道:“都说云顶仙果是不老仙果,为何他舍得拿来入药?既然是仙果,传言能长生,难道不能起死回生?”   “古书有云,云顶山高耸入云,接壤天宫。云顶仙树吸收日月天地精华,二十年一开花结果,食之,长生不老。”付归和忽然一笑,“你说,世上若真有这样的仙果,如何不被人寻到?即便等不到二十年开花结果,单是接壤天宫的云顶山便足以吸引人,又如何不被人发现?”   展昭道:“古书记载或许夸张,但,云顶仙果可是真的存在?”   付归和低下头,沉吟片刻,复又抬头:“有,但此仙果并非彼仙果。”展昭不由睁大了眼,真有云顶仙果?付归和坐回桌旁,叹道:“事已至此,我若不说,你贸然前去,只会害了你。”   展昭面上一喜,云顶仙果的面纱终于要揭开了。   “这要从二十多年前的陈记永帆说起。”付归和看了展昭一眼,点头道,“就如你所想的那般,就是陈家。本家在二十年前一夜之间覆灭,如今的陈家不知道是哪个分支。但,他们多半也在找云顶山。”   展昭很是震惊,竟然还牵扯到了陈家,怪不得付归和对陈家那样排斥。但,从陈瑾玉的言语中看,她并不知晓云顶仙果一事,想必是家族的秘密。想不到事情曲曲折折,如同一张大网,将所有的人和事都网罗其中,全部指向云顶山。   付归和似乎陷入回忆,当年,他也是陈记远帆的一员。当年陈家本家的势力可不是如今的陈家能比拟的,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当时的陈家家主陈金尚无意间得了一本古书,古书上记载着云顶仙果。不知为何,他竟信以为真,派人走访各地,探寻仙果。   那本古书出自何处,是何人撰写已经无从考证,但书中对云顶仙果的描述极为详尽。他们虽未曾找到高耸入云的云顶山,但却在一次航行中偶然发现了一座岛屿。他们出海的时候是初冬,可岛上却炎热如夏,岛上草植疯狂滋长,入眼的尽是未曾见过的植物树木。他当时就莫名地冒出一个想法——云顶山,位于极南之地。   果然,他们在岛上发现了仙树。说是仙树并不确切,只是那种植物除了不够高大,其他的和古书上描述的差不多,甚至树上挂的果子都和书上描述的差不离。众人一阵激动,辛苦寻觅了这么久,终于是有眉目了。   听到这,展昭忍不住插话:“若是如此,岛上的住民岂不是都长生不老?”   “那是一座荒岛,并不见人居住。”付归和摇头,如果岛上有人,或许就不会发生后头的事。   仙树在岛上并不少见,大伙都有些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仙树。毕竟,若是珍贵的仙树,哪里会这般随处可见?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树上虽然果实丰硕,却没有鸟类啄食,树上甚至连虫子都不见一只。满树的果实就那么挂着,迎风晃动,诱人,却也诡异。   正因为如此,尽管这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不老仙果,却没有一个人想去尝一尝果子。大伙在岛上停留了几日,经过商讨,决定带几棵回去。就这样,一行人带了十棵仙树回到了陈家。   陈金尚见到这些树大喜,立即命人移植到了院中。然而,因为气候差异,加之长途跋涉,这些树日渐枯萎败落。陈金尚哪里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仙树枯萎,正想将树移植到的南方,这时另外一队寻访仙果的人马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   那便是所谓的云顶山。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揭露云顶仙果的秘密了!!   陈家就是任性!   有钱人,总是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虽然我是一个有科学家理想的小手工业者,但是,写文这种事就是脑洞开大,不要跟我讲云顶仙果这中设定不科学。身为一个有科学理想的大婶,要敢于胡思乱想……   反正,作者就是这么任性!   ☆、云顶仙果的秘密2   那座山被群山包围,座落在一个盆地之中,气候特异,没有四季之分,终年炎热,倒是和那座岛屿的气候相似。那座山也不叫云顶山,当地人称之为峻山。但因为那里的气候适宜仙树生长,陈金尚便称之为云顶山。   云顶山气候诡异,山中孕育了诸多猛兽毒虫,鲜少有人踏足。离云顶山最近的村庄是一个叫万新村的村子,村子很小,不足百人,贫瘠荒凉。但这儿却是盆地入口,陈家到了此处之后便将万新村作为一个关卡,死守云顶山的秘密。在陈家覆灭之后,万新村也成了一个空村。   “陈家是如何覆灭的?寻到云顶山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展昭满面困惑,虽然云顶仙果可长生不老的传说本就是无稽之谈,可即便不能长生不老,也不至于令一个大家族一夜之间覆灭吧?   付归和没有回答展昭疑问,继续缓缓道:“我们带回十棵仙树,因为长途跋涉和水土不服,丰硕的果实早已掉落,树叶凋零,奄奄一息。移植到云顶山之后,活下来的也只有一棵。然而不知为何,移植到云顶山之后,存活下来的那一棵竟然长得飞快,不过半年的光景就长高了许多。虽不像古书所记载的那般长成参天大树,华盖如伞,却也已然枝繁叶茂。”   陈金尚见仙树的形态越发接近古书所记载的模样,心中狂喜,甚至命人在山中修建别院,他想在云顶山等候仙果成熟。传说云顶仙树二十年一开花结果,但谁也不曾亲眼所见,且他们寻到仙树的时候树上还硕果累累,故而,何时再开花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过了大半年,仙果竟然开花了。花朵鲜红妖艳,花香弥漫,远看犹如无数红蝶依附其上。可算得上是奇景,但,更奇的是如此妖娆甜腻的香气却没有引来一只蜜蜂蝴蝶。仙树周围甚至连蚊虫都不曾见着。   付归和自幼学习辨识草药,也是陈金尚的亲信之一,这才得以受命去探寻云顶仙果。他当时就觉得这树透着诡异,不止一次劝过陈金尚长生之术不可信,连蚊虫蜂蝶都不敢接近仙树,只怕不是善类。奈何陈金尚痴迷此术,想要永享盛世繁华,忘了月盈则亏的道理,一意孤行,招来了后来的祸事。   听到这,展昭不禁更加困惑。何止是仙树透着诡异,整件事都透着诡异。不知名的荒岛,没有虫鸟啄食的果实,气候异常的云顶山,疯狂滋长的仙树,妖艳如蝶的花朵。所有的事情都那么不真切,哪怕他只是听付归和转述,也能感觉到从心底腾起的不安。他没有打断付归和,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只能静静听他缓缓述说着一个埋藏二十多年的秘密。   仙树的花期很长,整整怒放了两个月余。陈金尚每日都要来看仙树,仿佛长生之术指日可待。有一日,他无意中发现众多的红花中竟然夹杂这一朵白花,纤尘不染,莹莹茭白。这朵白花令他十分意外,觉得若是这朵花结出果实,必定不同于其他。可惜,带到结果,那朵白花却和所有的红花一样,结出的一样的果实。   待到仙果成熟,满树金黄的果实点缀在树叶间仿佛一个个小灯笼,霎是好看。而仙果的香气比花香更甚,那是一种极其诱人的香气,勾得人心痒难耐。付归和心中的不安却更甚,自从仙树被移植到云顶山,便同原本的模样大相径庭。越发的粗壮高大不说,就连果实也不同于当时。他记得当时在岛上,树上的果实虽也散发着隐隐香气,却绝非现在这般。   果实的香气引来无数的鸟兽虫物,它们厮斗争食,你死我活。这种情况令众人始料未及,也无处阻止,只能看着一树的仙果被山中生灵争抢吞食得七零八落。但奇特的是,仿佛是为了补回那些被吃掉的果子,仙树再次开出了妖艳的红花,再次挂满了果实。   陈金尚大喜,他以为山中鸟兽都竞相争食,且之后也不见异样,仙果必然是稳妥的。付归和始终觉得不妥,但他多次劝诫已经惹得陈金尚心中不快,故而他并未再多言。当时还有一人同他一样觉得不妥,那便是钟松。   “钟松?”展昭惊诧,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样的渊源。付归和点头,道:“当时他虽潜心研究医术却不是那般血腥残忍,他会走上那条不归路,也是因云顶仙果而起。”   “云顶仙果到底是何物?”   “世间至邪之物,它会让你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终其此生困于云顶山,生不如死。”付归和面带凄苦的笑容,忽然又改了口,“不……食之能长生不老,又如何了结此生?你记住,无论如何,都不可碰触果实,哪怕沾染一丝一毫的汁液都不可!”   见展昭郑重点头应下,他才继续往下说。   钟松从医,本就觉得生老病死是人的常态,何来长生不老的可能。且满树的果实,若真能长生不老,岂不是廉价?他虽也觉不妥,但却不像付归和一样从中劝说。他更多的是想知道云顶仙果会有何种效用,他观察那些吞食了果子的兽禽。短期内虽看不出是否有长生的功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些兽禽越发的强壮凶猛了。   陈金尚虽一心求长生,但也还保有一丝谨慎,即便听了钟松所言也不敢贸然服食那些果实。找了几个不知内情的下人试吃,几人吃了果子倒不见有异,反而越发的精神百倍,容光焕发。见到这般情形,陈金尚安了心。因为树上果实极多,即便摘了很快又能结出新的果实,他便命人摘了仙果分给众人服食。除了丫鬟小厮,几乎所有驻扎在万新村的人都食用了仙果。   付归和冷眼旁观众人沉浸在长生不老的喜悦中,不再多言。别人如何他无力劝说,唯有独善其身。另外一个没有食用仙果的就是钟松,当时他并不知道钟松在暗地里研究云顶仙果,直到陈家覆灭,他才得知一二。且就他所知,钟松理应在那场祸事中丧命了才是,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云顶仙果的奇效是有目共睹的,众人似乎陷入了痴迷。终日无所事事,不停食用树上的果实,渐渐地竟在不知不觉间以仙果为生,不再食用其他食物。祸事在不久之后全面爆发了——他们发现自己无法离开云顶山!   “无法离开?”   “确切地说是离不开云顶仙果,这个发现让众人恐慌。可无论他们如何克制都无法抵御仙果的诱惑,那是一种难以克制的瘾。”付归和还清楚地记得他们的绝望,到了后来,他们甚至受不住果香的诱惑,徘徊在树下,和野兽争食仙果,几乎完全丧失了人性。   展昭几乎可以想象那个景象,一群人围在树下,疯狂地啃食仙果,没了人性,只有欲望。付归和的声音似乎空洞洞的:“驻扎在山下的丫鬟小厮虽然没有食用仙果,却也都上了云顶山,朝仙树而来。”   “为什么?”展昭有些心惊,难不成仙果的影响这样大,连盆地入口处的村子都能影响到?   “因为汁液。他们虽没有食用,但沾染了汁液,只是这样就难逃云顶仙果的诱惑。顺着本能,寻到了云顶山。”   展昭心想如果只是这样,他们最终也只是被困在云顶山罢了,还能如何。付归和摇头,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都了后头,他们的瘾似乎越来越大,树上也不再结出新的果子,他们为了夺食开始互相厮杀。   忽然,付归和嘲讽一笑:“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仙果的长生传说是真的。无论受到怎样的伤,他们都不会死。”   展昭顿时拧了眉,不会死?   “钟松就是在这场厮杀中开始疯狂的钻研医术,那些残肢被他重新缝合起来。我不知道他最后是否成功了,但服食了仙果之后便不会死。即便喉管被咬破,仍旧不会死。不会死却会痛,你想,那是怎样的折磨。”   展昭觉得这简直比长生不老更荒谬,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付归和自然知道未亲眼所见的人是难以相信这样的事,“我离开的时候那群人已经彻底丧失了人性,而钟松……似乎被他们撕扯分食了。待我逃离云顶山回到万新村,那里已经被血洗,成了空村。陈家家主失了音讯,陈家便就此覆灭。”   说到这,云顶仙果的一段奇闻似乎告一段落。付归和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离了那处归隐在白落山以采药为生,不再过问世事。”继而转向展昭:“云顶仙果绝不是我所言的那般简单,当时我所目睹的事情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云顶山上是何景象谁也不知道,绝不可掉以轻心!”   展昭没有退缩,道:“我只是去追捕柳忘尘和钟松,并不是冲着仙果去,应该无妨。”   付归和不置可否,只道:“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展昭立了片刻,转身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大不中留   三月经过一夜的反省,也深感愧疚。自己都这般大了,马上就要嫁人,却还做事不经脑子,惹得师傅担心生气,确实不该。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懂事,一大早就跑去认错。付归和因为同展昭说起云顶仙果,想起诸多往事,心绪难宁,几近天色渐明才睡下。现在被三月一顿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不由又火上心头。   这丫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黑着脸开了门,三月不惧他脸色,笑嘻嘻地进了屋。见她这般,付归和就算有再多的怒火也灭了下去。本就是挂心她才生气,自小娇宠着养大的徒弟,哪里就真恼了她?   “师傅,我知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大不了,大不了我跟你回白落山就是了。”这后半句说得艰难,深怕师傅真要她回去。付归和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道:“哼!只怕我这老头子的话不顶用了。”   三月也瞪着师傅,撇了撇嘴,道:“师傅,你是不是吃醋了?”师傅虽然一把年纪了,有时候跟个老顽童似的。付归和被她一顶,顿时又恼了。他怎么吃醋了?他还不是担心她傻乎乎地被展昭给欺负了吗?   “师傅。”三月软软的叫着,挽着师傅的手臂晃了晃,“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呀。我跟贵人成亲之后,你就下山跟我们一起住嘛。”   付归和哼了一声不搭腔,她眼里的展昭都要满出来了,哪里还装得下其他人?三月见师父一脸闹别扭的表情,抿嘴偷偷笑了笑,故意道:“往后我跟贵人会有孩子,难道你不想跟外孙共享天伦之乐?”   话音才落,就被付归和敲了一下头,只听付归和怒道:“不害臊!这都还没嫁,就惦记着孩子了!”   三月委屈的揉揉痛处:“谁家不生孩子?说的是实话嘛。”付归和瞪她一眼坐到桌前,实话是实话,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想了想心里叹气,她自小没有女性长辈教导,很多事他也不好说,养成这性子也怨不得她。既然展昭都不在意了,也就不必追究这些,还是说说往后的事要紧。   只怕展昭过不了多久就要前往云顶山,她再这般如影随形可不成。还是得说说。“丫头,展昭不比一般男子,他肩上责任担子不轻。你帮不了他就罢了,可千万别扯后腿。”   “我哪有扯后腿?”三月不服气地嘟嘴。   “你私自下山不是扯后腿是什么?万一你在路上出事,不是平白添乱吗?你这样展昭怎能安心查案?你功夫不行,性子鲁莽,安心在家打理生活起居就已经是帮展昭大忙了。”   三月点点头,心里也明白自己确实帮不上忙。不过,师傅没提回去的事,那是不是可以留下了?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可以留下了?”   付归和又是一脸黑,简直鸡同鸭讲!没好气道:“女大不中留!”就算押了回去,她心系在展昭身上还是会趁机溜下山。与其让她乱跑,不如就留在开封府,这么多人看着,她就算想溜也没那么容易。   丰年的情况越发的不好,伤口溃烂严重,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人也已经彻底陷入昏迷,几乎随时可能断气。付归和来探望时,展昭正和公孙先生小声讨论着云顶仙果,公孙先生初闻此事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见付归和来,免不得又是一番询问。   付归和先是看了丰年,看到他的伤口时也不禁皱眉,钟松当真是走火入魔了,竟然这般肆无忌惮的拿人做试验!听展昭所言,丰年的药里参杂了云顶仙果,想必是因此他才能撑到现在。“这孩子不成了。”   即便知道这是事实,公孙先生脸色还是沉了下去,叹道:“确实不成了。不过,云顶仙果既然有一定的返老还童功效,怎么不能去腐生肌,促进伤口恢复?”   付归和摇头:“我对云顶仙果也不是太了解,他们服食之后精神焕发,也确实越显年轻,但他们都服食了大量的果实。当年我离去的时候树上的果实已经所剩无几,钟松即便能带出来几个,恐怕数量也不多。加之这都二十年过去了,谁晓得是否功效不减。”   展昭突然道:“他会不会回过云顶山?”虽然传说云顶仙果二十年一开花结果,可谁也不曾亲眼所见。再者,钟松既然知道云顶山所在,来去不是自如?   付归和倒未曾想过这个可能,于云顶仙果一事上他始终是旁观者的态度,不曾参与,也没想过回去看看。但钟松不同,他一直在研究仙果,或许他这些年一直在云顶山也说不准。想到这,他忽然苦笑一记:“我还当自己了解真相,现在想来竟是一无所知。”   “话不能这么说,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恐怕也只有你和钟松二人。能知道云顶山所在就已经难得,总好过无头苍蝇一般四处碰壁。云顶山现在的情况也只有去了才知道。”公孙先生看了丰年一眼,心中微动:“若是,有云顶仙果,丰年可还有救?”   展昭眼睛一亮,希冀地看着付归和。然而,等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当时那场厮杀中不少人身受重伤,虽然他们不死,却不见有谁恢复如初,想来仙果没有疗伤的功效。”   公孙先生面色凄凄,“这云顶仙果与其说是仙果,不如说是毒果。一旦沾染,便万劫不复。”付归和极为认同这一说法,就如同du瘾一般难以戒除。   展昭道:“这种邪物还是除去为好,若是让钟松用仙果研制出奇怪的药物来控制人心就麻烦了。”公孙先生和付归和对视一眼,都深以为然,此树还是除去为好。展昭正色道:“前辈,云顶山到底在何处?我想早日启程,好将钟松缉拿归案。”   付归和看着展昭,许久才缓缓道:“时间久远,有些记不清了,容我仔细想想。”展昭知道他心中还是不愿他前去,也不好逼得太紧,只请他放宽心慢慢想。   三月带着黄历喜滋滋地来找展昭,好不容易哄好了师傅,又顺利留在了开封府,她心情自然是好。只不过展昭这几日也不知道跟师傅一道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师傅向来不关心世事,这回竟关心起案子来了,奇怪!   展昭见她找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好好跟她说话了。再不久又要去云顶山,又是一阵分离。心中突然生出愧疚来,这几日好好陪陪她吧。三月将黄历摊开,道:“我看公孙先生照顾丰年都忙不过来了,选日子的事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好,你来挑。”展昭应着在她身旁落座,选了日子,让她为婚事忙去也好,省得他不在的时候无所事事又生出歪心思。这回去云顶山是绝对要瞒着,更不能让她出去乱跑。   三月翻着黄历,道:“现在都九月了,你手头案子还没破,到时候能不能抽空拜堂啊?”展昭轻笑,“哪里就忙成那样?两三个月,案子也该破了。”   “那……”她的手指在书上比划着,“不如十一月廿八,宜嫁娶。时间也宽裕点。唔……十二月初七日也是好日子。”   展昭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滑动,最后道:“十二月初七吧,时间更宽裕点。你针线上生疏,绣嫁衣怕是要费些功夫。”他这么说也不过是想找点事给她打发时间,困在府上绣嫁衣是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三月一听,有些为难,绣嫁衣?她哪里会绣花啊?最多也就做几件针脚粗陋的衣衫,这嫁衣如果她绣,能穿出去见人?展昭看破她的心思,安抚道:“虽然你的技艺不精,但总归要绣一点。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可不能马虎。”   “贵人,我觉得就像做梦一样。我们真的要成亲了?”她突然笑了,初见时他还不待见她呢。   “这都挑好日子了还不真?”展昭浅笑。她看着他,脸红了红,又忍不住笑得开心。蜡烛爆了个火花,引得展昭侧目,他略略沉吟,道:“过几日我要外出查案,你就在府里绣嫁衣。可不能再四处乱跑,惹人担心了。”   三月腻到他怀里,“知道了,师傅念叨好几回了。我就在开封府等你回来。你要小心些,那个钟松手段那么残忍,好吓人。”   有一阵子没有和她亲近了,展昭有些意动。有了【伎肤之【亲】后,情【欲】似乎更容易被挑起。嘴上应着她的话,心里却想着还是早些送她回去为好。付归和也在府上,若是让他撞见三月夜间在他这逗留得太晚,只怕心里不高兴。   奈何他有心避嫌,她却不依,嘟囔抗议他过几日要出门了也不愿多陪陪她。展昭无奈,他何尝不想多陪陪她?可在开封府,人来人往的,总归是要多注意一些。他还想再劝,却被她突然扑上来亲吻了嘴唇,他一愣,抿着唇看着她得逞的窃笑。心里一横,牵着她到了门口,利落地关了房门,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已经将她压在门上狠狠地吻住。   压抑的思念倾巢而出,化作狂【肆】的激吻,惹得两人都呼吸粗【重】了起来。一个吻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但也只能就此作罢,他微微喘着气,哑声道:“等我回来。”   “嗯,你要早点回来。”她吃吃笑着,现在她是一刻也不想离开他。咬了咬唇,小声道:“再来一次好不好?”   展昭一挑眉,低声笑开来:“我家小三月是个坏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大过年的,好像都没有跟大家拜年……   大家新年快乐!!   今天终于是写了点甜蜜的东西了。   ☆、再见陈瑾玉   陈瑾玉从未想过自己会落魄到今日这般,她哪里还是高高在上的陈家大小姐?陈家早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于瑞的掌控,只怕连她爹都被蒙在鼓中!于瑞的说词漏洞百出,竟然没引得人怀疑!呵,哪里是没引得怀疑,只怕底下的人全是他的心腹。   在床上躺了几日总算是从鬼门关逃了回来,若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于瑞直接要了她的性命都有可能。事到如今,他们之间是再无任何情谊可言。什么师兄妹,什么一起长大的情分,他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想伺机吞噬陈家产业!这杀子之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她定要他为此付出代价!   也不知他忙什么,她失了孩子之后,他装模作样的在家演了两天的戏,而后就再也没见着人影。她不顾丫鬟的劝阻,收拾齐整往陈岚清的书房去。于瑞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不要以为她嫁了他就必须依附他过活,她宁愿撕破脸面也不会忍气吞声!   至于大夫说什么她若不好好养着,会损伤身子,往后怕子嗣艰难。子嗣艰难?于瑞根本就不会让她有孩子,还怕什么艰难不艰难?然而,刚刚失了孩子没几天,药又凶猛,她的身子亏损的厉害,有些力不从心。不得以,只能靠着墙稍作休息。   停了一会儿,稍稍缓了缓,正要迈开步子,却见于瑞从另外一头朝书房去。她心中暗恼,他怎么也在?他若在,只怕话来不及说便被他以体虚为由押回去软禁了起来。看来今日是见不到爹了。回头走了几步,忽然顿住了脚步,扶着墙的手拳紧。   她以前就是太天真,太过相信他们。爹为一个不知是不是亲生的孽种当众掴她耳光,于瑞更是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以她现在的处境,他们是绝对不会同她说陈记的事。她若一无所知,那还不是任人宰割?他们不说,便只能她自己去听!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陈岚清的桌上仍旧摊着心上人的画像,如今于瑞同陈瑾玉成了亲,他对三月再有心思也没有其他法子。心里又多了一个遗憾,本来是好事,硬是被搅的面目全非。好在三月现在过得也好,听闻她跟展昭情投意合,他也算放心了。想当初瑾玉谎称心仪展昭,最后却是三月跟展昭走到了一块。   于瑞看了眼桌上的画像,收了目光,道:“此番的消息准确,我亲自去探过,应该是云顶山无疑。”   陈岚清显得有些激动:“云顶仙果呢?”于瑞道:“山上有一棵巨树,挂满刚长出的果实,但还不成熟。”   躲在屋外听墙角的陈瑾玉听到这急忙捂住嘴,深怕自己不小心惊呼出声惊动了屋里的人。没想到爹竟然也在找云顶仙果,且还找到了!难不成于瑞一直都在暗中找云顶山?这未免太荒谬了?   陈岚清接下来的话更叫她吃惊——“可在山上见到本家的人?”   于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缓缓道:“山上确实有人,但不知是不是本家的人。那些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了。”   “为何?”   “形容枯槁,眼露凶光,毫无人性。”于瑞声音微微低沉,“甚至……不死。”他们一行人确实遇见了一些“人”,只是这些人跟山中猛兽无异,嗜血凶猛,即便被断了手脚还毫不退缩,似乎毫无痛感,只剩下凶残。   陈岚清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兀自低语:“虽然我们这一支是偏支,基本触及不到本家的私密之事。但陈金尚追求长生之术族人都知道,也传言他找到了仙果。起先还陆续有本家的消息传出,后来就突然没了音讯。陈金尚带着亲信上了云顶山,不曾留下蛛丝马迹。难道云顶仙果的传说根本就子虚乌有?”   于瑞皱了眉,道:“若真能长生不老,本家又为何突然没了音讯?且树上果实极多,数不胜数,岂不是人人都能长生不老?我以为不可信。本家的人会不会是吃了仙果遭遇了不测?”   “遭遇不测?”陈岚清抬眼看向他,心中思量着,就算仙果有问题,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能遭遇什么不测?于瑞想着那些古怪的人,道:“我们遇到的那些人确实不死,甚至割破喉管也依然行动自如,这会不会是仙果的功效?虽不死,却没了人性。”   书房里的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书房外的陈瑾玉则震惊了,陈家本家家住原来是消失在云顶山!甚至服食了云顶仙果!如果不是今天来偷听,她永远不会知道陈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然而这件事只是让她震惊,接下来谈话却叫她愤怒。   静默了一阵,陈岚清结束了云顶山的话题。叹了叹,道:“瑾玉怎么样了?”于瑞垂了眼眸,“大夫说她底子好,好好养着倒也无妨。”说罢,跪了下来,“爹,是我罪该万死!”   陈岚清摇摇头,虽心疼陈瑾玉,却也知道是她犯错在先,这亲结得尴尬。于瑞心中有怨他能理解,一个男人,被她这样几次三番的戏弄,如何能心平气和?更遑论她还做出下药爬床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来!实在不像话!以前她虽有些任性,可也不止于此。唉……   “起来吧。往后你好好待她便是,这日子还长着。”他也不欲多说,只怕说多了更激得于瑞心中愤恨,于陈瑾玉也不是好事。原本将陈瑾玉许配给于瑞是因为于瑞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偏偏她闹腾,闹成僵局。他是可以向于瑞施压,但,若哪一日他不在了,又该如何?   于瑞应着起身,依旧垂着头,掩去眼里的心绪。陈岚清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画像,不无惋惜道:“你跟瑾玉和美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三月……我对不起她们母女。难道此生再无相认的可能了?”   “未必全然没有机会,往后的事说不准。”这中间的各种误会嫌隙,虽不是一时可以化解的,但他还是倾向于有缓和的可能。   陈岚清却是叹气:“瑾玉那样,即便认了三月也不得安生。唉,别的我也无能为力,她出嫁的时候送一份厚礼吧。至于往后……你若能劝,就多劝劝瑾玉,多个姐妹也未尝是坏事。”   于瑞自然是应下,说会好好劝说陈瑾玉,还劝陈岚清放宽心,跟三月的关系一定会缓和。躲在窗外的陈瑾玉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三月!爹还惦记着三月!她到底哪里好?大家要这么惦记着她?是不是她不死就一定要想办法把她认回来?如果这样,她就叫她去死!   展昭和三月的婚期是定了,十二月初七。但,去云顶山的日子也在即。付归和细细地跟他说了地点,特意配了一些药给他防山上的毒虫。又再三叮嘱不要碰触云顶仙果,深怕有个万一。   三月被一众人瞒着,只当展昭是得了线索要去追捕凶犯。这回她是真不敢再生出一道去的念头,一再保证自己会好好在开封府等他回来。临行前一夜,像个贤惠的小媳妇一般忙前忙后的帮展昭收拾着行装。展昭在一旁看着,觉得心头暖暖的,还未走,竟然就归心似箭了。   虽然付归和一再让他小心行事,但他心中却没有那么多担忧和顾虑。横竖是仙果不碰就不碍事,他又不是冲着仙果去的。他们最终商议的结果是,追捕了柳忘尘和钟松之后要除掉仙树。对于钟松,他还是有把握的,柳忘尘就不好说了,不知道她是否在云顶山。   三月将包袱收拾好,回头见他正出神地看着自己,她嘟了嘟嘴,道:“你要去多久?”自从知道他要出门,她就一天问几回,人还没走,就开始巴巴地盼着他快些回来。展昭总是笑着回说成亲前一定能回来,每回他这么答,她就心里一阵甜蜜。   越是甜蜜就越衬得离别的不舍,她在展昭屋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始终舍不得离去。甜腻软语,温暖娇躯,少不得一番耳鬓厮磨,唇舌缠绵。再多的情话,再多的抚慰也难以满足心中的渴求,却不得不止步于此。   看着她委屈又不满的小脸,眼里的渴求和不舍毫无遮掩。他只能笑着安抚:“现在不行……等我回来。”他也在忍耐,无论如何,现在不行。   隔日,展昭天蒙蒙亮便出了城。收了心绪,暂且放下儿女私情,一路往云顶山去。三月失魂落魄般过了两日,但因为嫁期将近,很快便被张婶拉着绣嫁衣去了,也没有多少心思去胡思乱想。几日下了也静了心,安安静静地在开封府等着展昭。   可成日埋头绣嫁衣也不成啊,还不得眼睛给熬坏了?好说歹说才哄着她跟小燕一道出门去逛逛。三月在开封府呆了这么久,也已经看惯了街上的杂耍戏法,不觉得有多少稀奇的。倒是小燕看着变戏法感慨道:“唉,想当初如玉公子颠倒众生,没想到他竟是那样的人。”   三月一愣,没想到这么久了小燕还会提起他来。如果不是为了追捕如玉公子,也就不会认识陈瑾玉,也不会有后头的事吧?她突然想到于瑞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是不是就此放弃了?恍神的功夫,小燕已经走到前头的小摊前看珠花,她赶忙收了神大步追去。   才走两步,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她一愣,顺势看去——陈瑾玉?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接近尾声了,我还想能不能写个100章,99章也好啊!!!   顺其自然 吧……   另外,通知一下,停更两天。   ☆、上山   陈瑾玉苍白的脸上阴云密布,冷冷地扯了个笑:“许久不见了,三月。”   三月脸上一冷,挣脱她的拉扯,警惕道:“你来做什么?我跟贵人马上就要成亲了,不会抢你爹,更不会抢你男人。”经过这么多事,她若再看不清陈瑾玉,那便是傻子了。   陈瑾玉浑不在意地摊了摊手,敛了阴森,透着几分得意:“我和于瑞成亲了。”三月一愣,感觉心中一块巨石落地,虽然想不通他们怎么又成亲了,但仍旧淡淡道了句恭喜。他们的事与她何干,她一点都不想再跟他们扯上关系。   见三月面上无波,陈瑾玉心里不由恼火了起来,她有心透露于瑞和她成亲的消息,想以此刺激她。但突然又想到她早就跟展昭交心,只怕少了于瑞的纠缠心里欢喜的很。恨恨地咬了咬牙,脸色又沉了下来。   三月不着痕迹地微微退了一步,道:“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要走了。”   “这就要走了么?枉费我千里迢迢赶来告诉你云顶山的事。”陈瑾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就不信她不上钩。她不是心心念念想着替展昭找云顶山吗?这回她不仅要告诉她云顶山在哪,还要亲自带她去。   果然,三月停住了脚步,狐疑地看着她,心中思量着她话中的真假。想着过往的种种,她摇摇头,道:“你为何要特意来告诉我云顶山的事?况且,即便有云顶山的消息,你也应该告诉贵人才是。”怎么反而来找她?   陈瑾玉有些意外,这傻姑娘居然学乖了,若以往,她应该心不设防傻愣愣地追问才是。骗不到也无妨,她本就是来取她性命,动粗又何妨?趁三月不备,点了她的两处穴位,阴阴一笑:“你竟也学乖了,真让我吃惊。”   三月被点了穴位,不能动也不能言语,眼里透着焦急。陈瑾玉挽起她的手臂,状似亲热地拉着她淹没在人潮中。语气轻快了起来:“我记得你说过,如果寻到云顶仙果一定要分给大伙吃,即便不能长生不老,也求得长命百岁。走,我带你去云顶山找仙果。”   三月的心提了起来,她要带她去云顶山?陈瑾玉心思她从来琢磨不透,现在的她令她害怕。她偏执的认为她要抢她的东西,对她心生怨恨,只怕不安好心。   展昭日夜兼程,赶了十来日的路,终于是抵达了万新村。正如付归和所言的那般,村子已经荒废,死气沉沉,甚至还能见到森森白骨堆在路边。这里,还是当年的模样。望着远处的山峰,展昭心中微沉,终于是找到云顶山了。   如今已经是秋季,在万新村的时候他便觉得天气似乎暖和了不少,踏入云顶山的地界气候的变化更加明显,闷热如夏。或许是因为气候特异的原因,山上的植被长得异常茂盛,毒虫也异常多。多亏付归和准备了不少防虫的草药,若不然光是毒虫叮咬就叫人难熬。   付归和说陈金尚为了让仙树能像古籍所记载的那般吸收日月精华,特意把树种在山顶。他一路披荆斩棘往山顶去,云顶山并不像书中所言高耸入云,到山顶费不了多少工夫。不知为何,他这一路异常顺利,并未遇见任何猛兽,也不曾遇见陈家人。   山顶上那棵巨大的仙树令展昭震惊,仙树高大茂盛,粗大的树干恐怕要五六个成年男子才能环抱住。除此之外,枝叶异常繁茂,更有粗壮的根须牢牢扎入土中,支撑着向外生长的树枝。连绵一片,如同一把巨伞。   树上结着金黄的果实,微风不断将仙果诡异诱人的香气扩散开来,那香甜蛊惑着人心,诱着心底的欲望。鸟群鸣叫着在树间啄食果实,而树下也围着一群人在啃食掉落的果实。那些大概是陈家人,他们衣衫褴褛,从举止上看已经不像是人,甚至连外貌都已经不是寻常人,怪异得很。展昭藏身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他的首要任务是追捕钟松,其他的事暂且不急。   他虽不曾见过钟松,但围在树下的那些人显然不是正常人,自然也不会有钟松混在里头。都到了这,还怕找不到人?他回头看了一眼仙树,离了去。   三月和陈瑾玉抵达万新村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这个废弃的村庄在余晖中透着死气。夜间上山不安全,她们挑了一间看上去稍微好些的屋子暂住一夜。三月对前路茫然无知,她被陈瑾玉挟持而来,一路都被点着穴位,到了这才被解开。到了这,除了跟陈瑾玉一起上山,别无选择。   院子里燃了一堆火,驱散了一些阴森。此刻静了下来,三月心里涌上浓浓的悲伤,她就这么失踪了,师傅他们一定担心死了。贵人……现在在哪?阿玉想干嘛?她还能回去吗?   目光微微转了转,望向院门外,村子里随处可见白骨,骇人得很。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她深信世上有鬼神,如今在这是万万不敢独处的。余光扫过陈瑾玉,她愣愣地盯着火堆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知道云顶山在这?”三月打破了沉默,她憋了一肚子的话,今天终于可以问了。不管怎样,都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跟她走。   陈瑾玉盯着火堆幽幽道:“我无意间得知我爹也在找云顶仙果。”三月吃了一惊,陈家竟然也在找云顶仙果,“你爹找到了?”   “找到了。”   “那,你带我来做什么?”既然云顶仙果是那么珍贵稀有的东西,她怎么好随便透露给她?陈瑾玉回头笑了笑,“去了你就知道。”   三月有了不好的预感,动了动身子,再也说不出话来。如果贵人在就好了,这里这么阴森可怕,她好害怕。   这一夜两人几乎都没睡,天亮之后匆匆上了山。陈瑾玉是潜入陈岚清的书房偷看了书信才知道云顶山所在,关于云顶山的所知仅限于陈岚清跟于瑞的谈话。她从于瑞的话中推测云顶仙果吃了会变成行尸走兽,她要带三月来,诱她吃下。还有什么比让三月变成行尸走兽更让他们伤心难过的?   两个姑娘自然不能跟展昭相提并论,上山并不轻松。陈瑾玉刚刚小产过,又一路奔波劳累,体力上比不得从前。三月一路被折腾到这来,也好不到哪去。但此刻谁也抵挡不住云顶仙果的诱惑,都想一睹真容。   她们比不得展昭轻功好,也不像他那样警觉懂得规避危险,上山没多久便遇见了野兽。是头野猪,但这头野猪明显不对劲,狂躁异常,不待两人反应过来便急冲而来。好在两人都有功夫,险险躲过。但,被它冲撞的树拦腰折断。   二人当即变了脸,互相对视了一样,陈瑾玉咬牙道:“快走!”她现在体弱,没功夫跟一头猪缠斗,而三月是三脚猫功夫,手中又没武器,实在不利。野猪却比她们想象的难缠,速度很快,力气惊人,树木接连被它撞倒,惊起山间的其他动物,甚至引来了其他的野猪。   当下两人是真的慌了,谁也顾不得谁,在混乱中离了方向,各自逃去。三月只觉得后头的野猪紧追不舍,身后的树一棵接一棵的倒下。她不敢回头,只能借着半吊子的轻功往陡峭的地方逃去,终于是拉开了距离。待她虚脱的躲在一棵巨树后喘匀了气,才发现自己和陈瑾玉跑散了。   她心中一喜,摆脱了陈瑾玉就能回去了!心中这么想这,精神为之一振。拖着疲惫的身躯绕了一大圈才小心翼翼地下山,深怕再遇到什么野兽。这山中的野兽似乎特别凶猛,个头大,力气更大。就连毒虫蚊子都特别多,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被叮咬了好几处,奇痒难耐。   下了一段,似乎没再遇见什么野兽,她不由松了口气,加快了步伐。忽然,身后传来异样的声响,刚刚放下的心猛地又悬了起来。僵硬地回头望去,野猪!她倒吸了口冷气,拔腿就朝山下跑去。   下山的速度是快了许多,但是野猪的速度比她更快。她几乎要哭出来,为什么野猪会这么凶猛对她穷追不舍?难道她要丧命在野猪的手中?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心里一惊,跃到树上紧紧抱着树干躲过了野猪的撞击。但树却被它撞得乱晃,她几乎听到了树干断裂的声音。低头看了看,野猪还在坚持不懈地撞着树,这样下去树一定会被撞倒。   千钧一发之际她跃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半吊子的轻功让她狼狈不堪,险险地攀住了树枝,挣扎着这爬了上去。原先的那颗树也在下一瞬倾斜而到,倒向很糟糕,竟然朝着她的方向倒来,吓得她闭紧了眼睛放声尖叫。所幸没有被砸到,只是擦着树干斜斜地靠到了一起。   她这一声尖叫暴露了位置,又引来野猪的注意,很快,她栖身的这个树也开始摇晃。经过这一场,她有些脱力,几乎要抱不住树干。突然一个人影闪过,她来不及看清来人,只见他手中利剑闪过寒光,野猪应声而倒。来人收了剑抬头望向树上的三月,顿时两人皆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更觉得写野猪不够威猛,是不是该写黑豹?   ☆、相逢   “贵人!!”三月惊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会在这?   展昭面上亦是震惊,她又怎么会在这?心中的疑问还来不及问出口,她已经从树上跳下来,扑向他。他连忙接住,将她抱个满怀,紧紧搂住,许久才道:“你怎么会在这?”这座山危机四伏,她怎么一个人在这?   三月鼻子一酸,委屈地哭了出来。展昭身子紧绷起来,难不成开封府有异?急忙追问:“怎么了?可是出事了?”她摇着头,哽咽道:“是阿玉胁迫我来的。”   乍然听到久违的名字,展昭有些发愣,陈瑾玉又来做什么?三月将事情经过跟展昭说了,后怕地看了看地上的野猪。野猪四肢被砍断,脖子上血流不止,眼睛却瞪的巨大,仍旧凶狠异常地盯着他们。她往展昭怀里躲了躲,惊恐道:“它,怎么还没死?”   展昭扫了野猪一眼,牵着她往下去,“山中的野兽都吃了云顶仙果,性情凶残,一定要小心避开。”三月回头看了看瘫倒在地的野猪,它身下的土壤已经被血浸透,却丝毫不见它的有虚弱的迹象。有些不确定道:“吃了云顶仙果真的不死?”   “是。”展昭这几日都在山中找钟松,山中的情形也多少有些了解,云顶仙果不死的功效是确有其事。他在先前几次遭遇野兽攻击中就已经发现,无论它们受怎样的伤,似乎都不能阻止它们的行动,唯有斩了四肢,阻了行动。   很快,他带她到一片平坡,这里多巨石,旁边还有一条小溪,溪边的石头上还有一堆熄灭的火堆。三月四下环顾,深怕还有野兽出没。展昭道:“这里很安全。”就他这几日的观察,野兽多喜欢藏身密林,更多的是在仙树下吃果实。   三月随着他到了溪边,虚脱地坐在石头山,再也不想动。展昭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唉,他家的小三月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开封府现在也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现在怎么办?让她一个人回去是不成了,带在身边?那也不成啊。沉吟了半晌,道:“山上危险,你去万新村等我。”   “不要!那个荒村好吓人!到处是白骨,我怕。”她一听就不干了,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头摇得像拨浪鼓。展昭叹了叹,带在身边他真的无暇顾及她,真叫人头疼。三月这会儿放松了下来,觉得全身酸痛,被毒虫叮咬的地方又痒又痛,而且山上闷热潮湿,她一阵奔跑早已热得全身冒汗,被汗水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异常难受。   看了眼清凉的溪水,道:“我难受死了,可以下去洗洗脸吗?”这座山叫她害怕,水里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展昭看她脖子红红的,再看她满头大汗,头发贴在脸上,说不出的狼狈,点头道:“你去洗个澡,我守着。”   她确实想洗澡,山上闷热,她穿的又多,早就受不了了。既然展昭说这里安全,又有他守着,她欢喜地跳下岩石,朝溪边去。溪水不深,但清澈见底,底下是大小不一的圆滑石头。三月褪了衣衫没入水中,坐在一块石头上舒服的叹了口气,身上的疲劳似乎全退了。想了想,顺手把衣衫也洗了披在岩石上晾晒,反正日头大,一会儿就能干。   阳光下溪水粼粼发光,缓缓流淌,舒心惬意。忽然,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定睛一看,惊得她声音都变调了:“蛇!”   展昭闻声而至,一只袖箭贯穿了蛇的七寸,血色在水中扩散开来。三月缩在一旁不敢乱动,直到展昭下水将蛇的尸体丢弃才猛地扑上去从后头紧紧抱住他。溪水缓缓冲走血色,恢复清亮。展昭回身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别怕,只是水蛇。”   她将脸埋在他怀中,摇了摇头,“我好害怕,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知道师傅他们有没有担心,我想回去……”展昭抚着她的光滑的背,心里也是一阵焦急,如今却只能抚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感受着手下细腻的肌肤,他猛地意识到她现在正裸着身子,顿时有些僵硬。   虽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可在这荒山野外,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还是不成体统。他松了手,微微偏过头,哑声道:“快些洗好上去吧。”三月也不太敢再在水里泡着了,可是看看石头上的衣衫,还湿着呢,怎么办?展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没了言语。颇为无奈地低头看着她微红的眼圈,无奈一叹:“上去吧,先穿我的外衫。”   她点着头退开一些,□□的身体赫然入眼,展昭霎时绷紧了身子。她的黑发散开来,贴在胸前,隐约遮了胸前的莹白,溪水没过她的腰肢,却遮掩不住chun光。三月似乎发现不妥,低呼一声,环住身子背过身去。   光洁的背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展昭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那处。从肩头到后背,而后顺着脊椎一路往下,宽厚的手掌没入水中抚上挺翘。三月微微颤抖着,耳根红透,紧紧咬着嘴唇忍着那su麻撩人的感觉。   (此处省略3000字……)   过了许久,他几乎以为她要在他怀里睡过去了,忽然听到她轻声道:“贵人,这回会有娃娃么?”他一笑:“说不准。”这样的体位不利于受孕,多半是不会了。她微微抱怨道:“怎么这么难?”   “我会努力的。”他付在她耳边逗趣了一句,她在他胸口捶了一记,别看贵人平时一本正经的,坏起来也很坏!   这里毕竟是野外,还是危机四伏的云顶山,方才就已经荒唐,可不能再这般放任下去,两人连忙上岸穿戴齐整。三月摸摸肚子,可怜兮兮地表示饿了。云顶山上的走兽飞禽多半都吃了仙果,他们不敢吃,只能到水里捕鱼。   三月蹲在岸边看着展昭用袖箭刺了几条肥鱼,撇嘴道:“早知这样刚才就要捉了,现在又要弄得一身湿。”袖箭精准,刺鱼不在话下,可是,还是得下水捞回来不是?溪水不浅,挽起裤脚也不管用。她突然坏笑了一下,道:“不如你脱了衣衫再下去,我不看就是了。”   展昭瞪她一眼,他家的小三月真是越来越坏了!鱼很快便被开膛破肚清理干净架到火上烤,三月在白落山的时候也经常到溪里捉鱼烤着吃,烤起鱼来驾轻就熟。翻转着手中的鱼,她满腹疑问终于可以问出口了,“贵人,你是怎么找到云顶山来的?”   展昭眼眸微垂,道:“路上得了一些线索,误打误撞到了这。”有些事还是瞒着好,看她无忧无虑,甚至是惬意的神情,他张了张嘴却终归没说什么。她看了眼他手中的鱼,惊呼道:“呀!赶紧翻一翻,要焦了!”   可惜为时已晚,焦味随着她的惊呼窜入鼻尖,他刚忙翻了个面,看着那块焦黑微微皱眉。三月得意的朝他挥了挥手中的鱼,她的烤的比他好!吃罢鱼,太阳已经西沉,眼见就要天黑了,她想着夜间野兽出动频繁,有些担心,“晚上怎么办?”   展昭指着身后不远处两块巨大岩石,“这里相对比较安全,那里有个岩洞,晚上警醒些便成。”其实有他在身边,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两人趁着天还亮,捡了些枯树枝回来,火堆要烧一夜,要多备一些柴火。   山上的枯枝败叶很多,随手便能捡一堆,三月不时朝来路望去,幽幽道:“不知道阿玉现在怎么样了。”要不是遇到展昭,恐怕她现在也凶多吉少。展昭四下看了看,砍下一段枯树枝,直接往回拖去,淡淡道:“无论怎样都是她咎由自取。”   三月抱着柴火紧紧跟在他身侧,这座山的诡异她是领教到了,不敢落单。对陈瑾玉她也就随口一问,她那般作为明显是想置她于死地,她已经对她还有于瑞都寒了心。听了展昭的话,她也觉得如果出了什么事,确实是她咎由自取。   回到溪边,展昭将树枝砍成段,整齐地码好,方便取用。三月拍打着蚊子,因为气候的原因,这里的蚊虫特别多。展昭见状将付归和给他用来防虫的荷包给了她,她接过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药香。看向他,道:“那你怎么办?”   “无妨。”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蚊虫?岂不是可笑?她心里一暖,蹭道他身旁,挨着他,笑得甜甜的,“贵人,你真好。”   展昭不置可否,只让她不要挨得这么近,小心被飞溅的木屑误伤。她退开了一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那头野猪不会死就那么一直躺在那?”怎么可能不死?血都流干了吧?要不是现在天色已经暗了,她真想去看看。   “会被其他野兽吃掉。”展昭终于是处理好了枯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如果没被吃掉,就只能那么倒着。”   “要是钟松吃了仙果,那不是也不死?就算砍了头也不死,那可怎么办?”   展昭未曾想过这种情况,付归和说吃了云顶仙果的人都离不开云顶山。钟松想用仙果做研究,应该是不会去吃仙果把自己困在这里。对三月的疑问,他只能摇头。三月又道:“还有柳忘尘,她这下如愿了吧?”   ☆、柳忘尘   展昭往火堆里加了根柴,道:“我在山里找了几天,没找到他们。”他们如果在云顶山,是一定会去找仙果的,可他始终没在山顶遇见过他们。难道是错过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   “守株待兔。”   三月打了个呵欠,靠在他肩头,渐渐迷糊起来。有他在,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他说等便等吧。展昭偏头看看,道:“早点睡吧。”她点点头,跟展昭一块把刚才捡柴火时顺手摘的艾草烧了熏岩石洞,多少能有些驱虫作用。   虽然岩洞里谈不上舒坦,可怎么也比昨晚在万新村强。三月今天真的是累惨了,窝在展昭怀里很快就沉沉睡去。这一夜山中的野兽似乎特别烦躁,不时有嘶吼声传来。三月睡得沉,毫无所觉。若不是不放心留她独自在这,展昭必定要前去一探。   第二日,三月醒的时候展昭早就起来烤鱼了。她打着呵欠洗了脸,这才精神了一些。吃了几口鱼,忽然道:“咦?你下水捞鱼怎么弄湿衣衫?”展昭眼都不抬,淡淡道:“脱了下去。”   她一呛,险些被鱼骨卡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吧?展昭嘴角含笑,道:“赶紧吃吧,还要上山找人。”她定定神,迟疑道“你不是说真的吧?”   嗯?展昭抬头看向她,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说呢?”她蓦地想起昨天在水里的缠绵,他赤身裸体的模样窜入恼中,脸一红,赶紧低头吃鱼,急促道:“赶紧吃了做正事吧。”   于此同时,陈瑾玉已经到了山顶。她甩脱野猪的追击之后也试图回去找三月,找了一圈,虽然发现了被野猪撞倒的树,可终究没寻去。山中的野兽明显怪异,对付起来吃力。三月那三脚猫功夫很难全身而退,就让她在山上自身自灭好了。如果她侥幸逃脱,或许会来寻云顶仙果,她在这守着就行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里也有人在等她。   当于瑞出现在山顶的时候,陈瑾玉并没有太多意外。她知道自己潜入书房的事是瞒不住的,但那又如何?他们能把她怎么样?于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看来她是吃了点苦头。“我等你许久了。”   “找我做什么?如今陈记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没有我不是更自在?”陈瑾玉将目光从树上转到他身上。“不过,我有一件让你不自在的事要告诉你。”   于瑞看着她没有言语,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陈瑾玉望向挂满果实的仙树,冷冷一笑:“三月,吃了仙果。她会不会也像树下的那些本家人一样,变成行尸走肉?”于瑞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只是静静站着。她回头:“好歹你也向她求过亲,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这些事与她何干?又与我何干?”   “怎么无关?爹喜欢她!你为了她跟我解除婚约!她毁了我的全部!”   于瑞摇头:“你既然去过书房,应该看到了那副画像。三月不可能是陈家的女儿,只是恰巧同名。至于你我的婚约,你不是一直想解除吗?于她何干?”   “我不甘心!如果不是为了娶她,你会跟我解除婚约吗?是她,全是她!你们全都围着她转!展昭!你!还有爹!在你们眼里我一文不值!”   于瑞冷冷道,“如果不是你离家出走,又怎么会遇到展昭遇到她?又怎么会有后头的事?是不是一文不值跟有没有她没有关系。”   “哼!”陈瑾玉冷哼一声,“不管有没有关系,她都已经回不去了,这会儿也许已经被山中的野兽撕碎了也说不准。”   于瑞清冷的声音传来:“说的是,在这山中,被野兽撕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谁也不会往别处想。”陈瑾玉一愣,心里生出了异样,只见于瑞手中拿着一颗云顶仙果缓缓走近。“如果你误食了仙果会怎么样?”   “你!”她急忙后退了几步,于瑞的手段她已经见识过,连亲身骨肉都下的了手,何况是她?“你就不怕被我爹发现你的真面目?”   于瑞想了想, “你说的对,如果我不除掉你,迟早会被师傅发现。我可不能让师傅伤心。”陈瑾玉觉得浑身发冷,他,动了杀念!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没有你,三月认祖归宗就不会再有阻碍,师傅的悲痛也不会那么深。”   陈瑾玉大骇,他从来就不是会说笑的人,他是真的起了杀念!正如他所说,杀了她,推说她被山中野兽袭击而亡,死无对证,谁能怀疑到他身上?不待他话说完,她就连连后退了。   于瑞眯了眯眼,手中的剑脱手而出,精准地穿透她的身体。陈瑾玉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下一瞬剑被抽走,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身下的草地。她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他恨她恨到要置她于死地吗?   “因为你太多事。”如果她一开始就听从安排,乖乖嫁给他,他是怎么也不会不顾念情分的。偏偏她太蠢!逼他痛下杀手,她若能像三月那么单纯,那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陈瑾玉再也不能言语,瞪大的眼眸渐渐失去生气,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结局怎么会是这样。于瑞收了剑,毫无留恋地转身下了山。陈瑾玉,三月,跟陈记比起来,她们都不值一文。   有展昭带路,路上没有遇见什么野兽,再有他轻功好,上山毫不费劲。山顶上的巨树让三月震惊不已,华盖如伞,果实丰硕。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仙树能结出这么多仙果?简直不可思议!   三月的注意力都在仙树上,傻傻地定在原地挪不动分毫。好半晌才收回神,发现展昭蹲在不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奇怪道:“你在看什么?”   “陈瑾玉,死了。”展昭声音微沉。   “什么?”她吓一跳,急忙跑过去。陈瑾玉死不瞑目的模样赫然撞入眼帘,吓得她连退数步。抖着声道:“她,她怎么会死在这?”   展昭看着她胸前的伤口,道:“从伤口看是一剑贯穿胸口,这里还有其他人。我们要小心点。”三月不敢靠近,“为什么要杀她?难不成是为了仙果?树上的果子那么多,根本不必抢啊。”   展昭突然想起付归和的叮嘱,正了脸色道:“无论如何都不要碰触仙果,就连汁液也不要沾染!记住了!”   “为什么?”她的注意力暂且从陈瑾玉身上转了开。展昭起身,“吃了仙果的人从此再也离不开云顶山,虽不死,却人性渐失。”付归和同他说了一些,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现当年的陈家人已经同野兽无异,只剩下本能。这样的永生有何意义?   三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树下衣衫褴褛的一群人在捡食地上的果实。他们骨瘦如柴,不见一丝一毫的人气,甚至像野兽一样夺食。她捂住嘴,深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惊动他们。看看陈瑾玉的尸体,再看看树下的人群,她紧紧贴在展昭身侧,“贵人,他们会不会伤人?”   “不知道,尽量不要惊动他们。”展昭没有把握,每回来,他都只远远的看着。忽然他眉头一紧,树上似乎闪过一抹白色。“你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三月紧紧扯住他的衣袖,眼里满是担忧。树下除了人还有一些鸟兽,他这么过去会不会有危险?展昭笑了笑,道:“我会小心的,你照顾好自己。”   “可是……”   “若情况不对,你先走。”   听到这话,她更不敢松手,“不要!”她怎么能丢下他独自逃命?展昭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三月默默松了手,她能做的也只有不扯后腿。展昭又低声安抚了几句,转身朝不远处的巨树走去。树下的人疯狂又饥渴地吃着仙果,根本没有留意到有人靠近。展也没有靠的太近,在不远处便停了下来。   到了树下更觉这颗树高大茂盛得诡异,他的目光在树枝间巡视,终于是看到了那一抹白色。他毫不迟疑飞身上了树,感觉到有人靠近,白色的身影回过身来。展昭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美貌绝尘,黑发如墨,白衣胜雪,正是失踪多时的柳忘尘。   对柳忘尘的蜕变,展昭心底惊讶。没想到仙果竟然真能返老还童,令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妪变回二八少女。眼前的柳忘尘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老态?只可惜,她再美也离不开云顶山,离不开云顶仙果。在这空无一人的山中,绝世的容貌又有谁懂?慢慢的,她也会像树下那些陈家人一样,成为行尸走肉,届时,连人性都丧失了,还谈何美貌?   柳忘尘见是展昭,也不意外。她终其一生在寻找云顶仙果,他则意在将她缉拿归案,他不来才奇怪。但是,他如今怕不是她的对手了吧?云顶仙果不仅让她返老还童,更令她内力大增,她还有不死之身,他如何胜得过她?   云顶山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陈瑾玉终于被我弄死了……   ☆、绝杀   “展昭,你可真难缠。”   展昭冷冷道:“柳忘尘,你可真能躲。”不得不承认她能耐不小,竟然能找到云顶山。先前三月所言的极南之地,并不是指方位,而是指气候。付归和他们当年登陆的小岛以及这座山,一年四季炎热潮湿,都适宜仙树生长。   “这座山已经超脱了世间的法则,在这里,你奈何不了我,我已经获得重生,不老不死。”如果不是树底下有一群衣衫褴褛的行尸走肉,柳忘尘静立在树枝绿叶间,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当真是如梦如幻,仿若仙子临世。   “生老病死自有天意,逆天而行必遭天谴。你以为仙果真能返老还童?若是这般,又岂能轮到你独享?若是这般,光这满树的果实,就足以让天下人长生。”   柳忘尘迷恋地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指,不久前她还是一个老妪,可如今,她重新蜕变,再度找回了青春。仙果的效力是血珀无法比拟的,即便是毒,她也心甘情愿!再也没有什么比年华老去更令她心生恐慌了。满足地叹息:“这不是返老还童是什么?”   “你可知这棵仙树是从何而来?树底下的那些人又是谁?”   “怎么?”柳忘尘嘲讽一笑,“展大人知道?”这些与她何干,她只要有这绝世的美貌便够了。   展昭瞄了一眼树下的人群,缓缓道:“这树是陈记远帆在二十多年前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寻来种在此处,这山原叫峻山,为了迎合云顶仙果的传说,陈记家主将此山称为云顶山。而树下的那些人,便是当年陈记的人。他们都跟你一样,吃了仙果。”   柳忘尘眉心微皱,嫌恶地睥睨着底下那些与野兽无异的人。陈记的人?展昭这是打哪知道这些事的?展昭看她一眼,冷冷道:“初时,他们也确实返老还童了,后来……如你所见。最终,你也会跟他们一样,变成行尸走肉。”   “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你又如何知道这些?”   展昭紧了紧手中的剑,道:“这些于你都不重要了。”她既然吃了仙果,那就是不死之身,他别的做不到,至少要带她的首级回去复命。柳忘尘也没有心思再啰嗦,展昭害她苦心经营的迷尘宫毁于一旦,这仇是无论如何都要报的。   一场恶战不可避免,面对有不死之身的柳忘尘,展昭断然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且普通的伤势对她皆无效,唯独阻了她的行动。柳忘尘吃了仙果,功力大增,大大出乎展昭意料,加上她以白绫为武器,让他有些难以近身,颇为被动。   三月在远处见展昭跟一个白衣女子动手,焦急上前几步又生生停下。白衣女子?莫不是柳忘尘?心里一紧,虽焦急万分却不敢再上前半步。她帮不上忙,万一像上回一样被柳忘尘劫持那就糟了。为了不让展昭分心,她往后退了一些,藏匿在树后。   柳忘尘轻盈地落在树干之上,衣袂翻飞,有着难以言说的飘逸之美。“展昭,如今你已不是我的对手,今天,这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展昭没有理会她的挑衅之词,足下发力,犹如离玄之箭直向柳忘尘。数道白绫利刃般破空迎击,展昭面不改色地轻巧避过,身后传来的树枝断裂之声对他没有分毫影响。柳忘尘也不慌,白绫瞬间又回到手中,接下展昭的重劈,看似轻薄的白绫竟挡住了攻势。   四目交接,柳忘尘如水美目中盈着自得的笑意。展昭紧锁着眉头,星眸燃着怒意。对视不过刹那,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又拉开距离。展昭旋身落定,握紧巨阙,柳忘尘确实比之前难对付。待白绫再至,巨阙主动迎击,同白绫缠绕在一块,一时间双方僵持住。   柳忘尘腕间施力,欲夺巨阙,却发现撼动不了分毫。展昭冷冷一笑,手上发力,将恍神的柳忘尘扯向自己。柳忘尘一惊,另一条白绫想再袭已经来不及,只觉得腹部一记钝痛,被巨阙贯穿了身体。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展昭竟然还伤得了她!   疼痛似乎勾起了心底不知名的情绪,越来越难以压制,她红了眼,灌了全部的力气一掌拍在展昭的胸口。蓝色的身影急速往后飞了出去,撞在粗大的树干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鲜血自口中喷出,身形不稳地直坠而下,惊扰了在树下啃食仙果的人群。   “贵人!”三月惊叫,再也不顾的展昭的叮嘱,从树后蹿了出来,直奔展昭而去。展昭虽然中了一掌,但还不至于不能动弹。随手擦了唇边的血迹,盯着树上的柳忘尘,头也不回地大声道:“别过来!”   柳忘尘伤口流血不止,痛楚中又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兴奋。她抬起沾染鲜血的手在唇边舔了舔,笑道:“原来三月也在。展昭,你当日便是因为她才让我有机可乘。为了答谢她,我今日就送你们一道下黄泉吧。”   许是血腥味引得人群骚动,原本在树下啃食仙果的人群纷纷转向展昭,眼里闪着野兽般的嗜血冷光。柳忘尘在树上冷冷瞪视着展昭在树下苦战脱身不得,“这行尸走肉酷爱吞噬活物,一点血腥之气就足以引发他们的兽性,展大人,我倒要看你如何脱身。”   三月见展昭被围攻急,想上前又不敢轻举妄动,她武功不济,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还有柳忘尘在一旁虎视眈眈。柳忘尘瞥了展昭一眼,飞身向三月而去。展昭心里一急,奋力杀出血路,跃上树梢欲脱了困,急忙追去。只是那一掌伤的重,他有些力不从心。   染血的白绫直向三月的颈项,三月瞪着双眼,骇然看着夺命的柳忘尘,难以动弹。   “快走!”展昭嘶喊着,袖箭脱手而出,虽没入柳忘尘体内,却没对她造成实质的损伤。她已经是不死之身,越多血腥伤痛越能激发她体内的兽性。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突闪,三月被带着躲过了致命一击。白绫深深扎入土,激起尘土草屑。见三月平安,展昭松了一口气,不禁捂着胸口咳了起来,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草地上,染了一片猩红。   “你是谁?”柳忘尘狠戾地望向插手的男子,美目不知不觉中染了血色,仿佛要渗出血来。展昭撑起身子,抬眼望去,竟然是于瑞!再想到陈瑾玉,难道陈瑾玉是他所杀?他们不是成亲了吗?可眼下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柳忘尘因为血腥的刺激更加的狂躁,要尽快取下她的首级才是。   于瑞将三月护在身后,冷眼相看,并未答话。他原本是下山了,没走多远便听到山上有打斗之声,这才折返回来。三月顾不得于瑞,忙向展昭跑去,却被于瑞扣住手臂,拖了回来。展昭朝她摇摇头,而后朝于瑞道:“带她走!”   他原本就不想带她来,实在是不得已才为之,既然于瑞在这,将她托付给于瑞也好。于瑞虽性子冷淡,行事叫人琢磨不透,但他相信他不会伤害三月,三月安全了他也好专心应战。   “我不走!”三月一心想朝展昭去,奈何于瑞扣得紧,她无力挣脱。展昭生生压住翻涌的血气,低喝一声:“走!”   于瑞低叹一声,强硬地拉着三月转身离去。三月紧紧咬着唇,不敢回头,深怕一回头便不管不顾地冲向他。这个时候,她只有跟于瑞走才能令他安心。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刀尖上,刺得心痛不已。不过三五步,就已经让她难以负荷,泣不成声。   “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柳忘尘手中白绫再动,却被展昭拦下。柳忘尘眯了眯血红的双眸,冷笑道:“也好,先解决了你再取他们的性命。”她就不信他们逃得了!   为了给三月争取时间,展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过去。发狠地攻向前去,一剑破了她喉管,鲜血溅上他的脸颊,眼中也染了血色。柳忘尘捂着喉咙退了开,面容狰狞了起来。这一剑伤得深,鲜血泊泊流出,疼痛激起更多的兽性,索性弃了白绫徒手攻来。   白衣已经被血染红,随着她的动作,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引来嗜血的野兽和行尸。展昭被兽性大发的柳忘尘逼得连连后退,渐渐体力不支。突得,柳忘尘不知何时长出尖利指甲的手掏向他的心窝,身形一侧躲过要害,却不能全然避过这一击。差几分,指甲就刺穿他的心脏。   就这一瞬,柳忘尘头颅也被展昭砍下,摔落在地,顺着地势朝低处滚落。可她的身子却没有顺势倒下,那只手仿佛还有意识一般紧紧扣在展昭体内。展昭忍痛将那那只手拔出胸口,喘着粗气往后退了几步。很快,涌上来的也厚和行尸分食了她的躯体。   展昭不敢多停留,深怕身上的血腥引来更多的野兽和行尸,勉强提气往山下去。   伤比他想象的要重,伤口血流不止,但后头还危机重重,若不尽快找个地方包扎,只怕下一个被撕碎的就是他了。蹒跚着走了几步,想将柳忘尘滚落在地的头颅捡起来,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景物扭曲旋转,抽空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是弄死柳忘尘了……   ☆、大结局   三月跟着于瑞到了山腰便怎么也不肯再走,于瑞见这里还算安全,也就不再勉强。三月是怎么也放心不下展昭,眼巴巴地盼着他能早些下山。惴惴不安地等了半个时辰,她是再也受不住,“于大哥,贵人怎么还不下来?我们回去看看吧。”   于瑞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事情办好他会回来的。”三月急红了眼睛,“万一他有危险呢?我们回去看看吧。”想到自己会拖后腿,连忙道:“要不我在这等着,你上去看看。”   看着她闪着水光的双眼,于瑞只能道:“我们一起上去。”留她独自在这更不安全,过了这么久不见展昭下来,恐怕是一番苦战。近山顶的时候于瑞停下来听了听四周的动静,脸色微沉。三月的耳力不及他,焦急问道:“怎么了?”   于瑞摇头,迈开脚步继续前行。山顶上的打斗已经平息,骚动的野兽和行尸也重新回到树下实。于瑞走在前头,环顾了一圈,发现展昭和柳忘尘都不见了人影。三月迫不及待地越过他往前走了几步,地上一堆骨头赫然入眼,吓得她惊呼一声跌坐在地,僵了身子。   于瑞循声看去,也皱了眉。白骨上还残留血肉,显然是刚刚被啃食没多久。三月往后蹭了蹭,抖着声:“这,这是柳忘尘?”她被野兽吃了?   “放心吧,展昭应该没事。”于瑞道,少了头骨,应该是被展昭所斩。既然柳忘尘被野兽吃了,那陈瑾玉……于瑞起身朝陈瑾玉倒下的方向望去。三月缓了过来,见于瑞发愣,突然想起陈瑾玉来,连忙起身道:“于大哥,你是来找阿玉的吗?她,她……”   于瑞不等她说完就已经大步朝陈瑾玉走去,陈瑾玉依旧死不瞑目地瞪着双眼。三月微微低着头,不知该怎么跟于瑞说。人都已经不在了,说再多也是枉然。憋了许久,才小声道:“我跟她走散了,再见时她已经……”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她,“你带她回去吧。”   于瑞伸手合上她的眼,沉声道:“找展昭要紧。”三月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阿玉死了,他竟然丝毫不放在心!随后他很快找到了血迹,三月带着满心的疑问跟在他身后一路往下。   忽然,于瑞停了下来,血迹在这断了,不远处是柳忘尘的头颅。展昭应该是来过这,可是血迹怎么突然不见了?去哪了?三月也看清了形势,在四周找了一圈,大声唤着贵人,回声回荡,却无人应答。   展昭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满天的繁星将墨蓝的天空点缀得异常祥和。他恍了一瞬,之前的苦战如潮水般涌入脑中,心里一紧,挣扎着起身。三月还在等他!   “别乱动,你伤得很重。”   谁?展昭立即警觉起来。声音听着苍老,莫非是怪医钟松?他捂着伤口忍痛起身,就着火光看到一个跟付归和年纪相仿的老者。老者在展昭审视的目光中缓缓道:“展大人,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来。”   “钟松!”展昭额头已经布满冷汗,如他所言,他伤得很重。这个时候不要说将他缉拿归案,只怕会沦为他的试验品。钟松笑了笑,道:“丰年是我所有试验对象中活得最久的一个了,可惜一时大意让他逃了。他怎么样了?”   展昭咬着牙,冷冷道:“死了。”   “也死了吗?如果他乖乖听话,也不至于此。满树的仙果总能吊着命。”钟松似乎无限惋惜,他多个实验品都没能撑多久,唯有吃了云顶仙果的丰年在交换了脏器之后活了下来。云顶仙果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还不知道,看来又要重新开始了。   “你到底意欲何为?”   钟松脸上丝毫没有愧疚,平静道:“意欲何为?有些病固然可以吃药针灸医治,有些病症却不然。人的脏器坏了,换一个若能成,岂不是一记良方?”   “即便这样你也不能拿无辜的人做实验!丰年能撑着逃出来,是因为云顶仙果吧?云顶仙果吃了之后会怎样你应该知道才是!”   “哦?你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展昭默了半晌,道:“付归和。”钟松笑着点点头:“原来是他,当年他几次劝说无果,□□之后我们也失了联系,他可还好?依他的性子,多半是会将此事带进棺材,没想到竟然会告诉你。”   “仙果究竟是什么?”   钟松看着他,“你也觉得不对?呵呵,若真能长生不老,这满树的果子未免太多了。所谓的仙果,其实是毒果,这是一种毒。”毒?展昭有些不明白,“既然是毒,可有解药?”   “有。”   展昭屏气凝神等待他的下文,钟松道:“初食仙果确实能返老还童,即便有人说日积月累会心智渐失,形容枯槁,可有几人会信?待到精气耗尽,为时已晚。至于解药,也是仙果。”   “此话怎讲?”仙果是□□,也是解药?   “仙树开出无数花朵,鲜艳如血,妖冶如蝶,其间夹杂着一朵白花。白花结出的果实才是真正的仙果,虽没有返老还童的长生功效,却能清百毒,治百病,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说着他定定的看着展昭,“当年我在那场□□中险些丧命,心想,与其那样死去不如搏一搏,竟让我挨过了那一劫。”   展昭这才算对云顶仙果有了大致的了解,张口想说什么,却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五脏六腑仿佛被揪住一般,痛的他再难支撑身体,倒地不起,许久都压制不住胸口的痛楚。   “展大人,想来你对自己的伤也有几分了解。现在,唯有仙果能救你。”钟松指着展昭身旁不远处的两颗仙果,“你可要赌一赌?”   展昭抬眼看去,两颗仙果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胸腔里灼热发闷,一波接一波的痛楚没有断过,被柳忘尘所伤的伤口此刻还在断断续续的渗血。他心里明白,在这缺医少药的荒山,再这么下去是撑不了多久的。他不怕死,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钟松就这么逍遥法外。   还有三月……他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谁来照顾那个迷糊单纯的姑娘?可是,若是吃了仙果,他也将终身被困在云顶山,沦为行尸。那样,他能将钟松就地正法,却还是要辜负她。   三月……不知道于瑞是不是带她走了,走了就好,千万不要回来。   “我若是你便赌一赌,虽然这两个果子未必是解药,但只要撑住,便有机会找到解药。”   “只怕没这么简答吧?你要什么?”展昭收回目光,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帮他?他若不是受伤,早将他绳之以法。   钟松一笑:“仙果是毒,吃的越多,中毒越深,你自然要在人性丧失之前找到解药。你现在恐怕是动弹不得,即便要服食仙果也要我去给你找来。我要拿你的身子做试验。先前的那些试验品虽然也年轻鲜活,可怎么也比不得南侠来的身强体健。”   展昭久久没有言语,他现在并非完全不能动弹,但要自己去山顶寻仙果恐怕不现实。钟松也不急着要答复,道:“你且考虑考虑吧。”   冗长的沉默几乎让人窒息,除了木柴偶尔发出的爆裂声和夜风吹动树叶的声响就再无其他。展昭仰望着星空,默默忍耐着身上的痛楚。生死抉择,自是万般艰难,任谁都不想死,即便是他也一样。可终生困在这,活得如同行尸走肉,那是生不如死。   叫他吃仙果苟活,再看着自己一日一日渐渐变成行尸走肉?若那样,他宁愿一死。可那么多放不下的人和事该怎么办?无力地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怎么办?怎么办?他知道世间的事并不是都有答案,可不管怎么难,他都要……去博。   如今,他能做的只有——赌。   仙果香气诱人,入口多汁清甜,滋味无比美妙。随着仙果下肚,虽然伤口的痛楚依旧,却心底生出了另外一种奇妙的感觉。疼痛中夹杂着兴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涌出。摸了摸伤口,还在流血,还在痛,却叫他莫名兴奋。   几乎是即刻,他从地上起身,看向钟松。钟松咧嘴一笑,阴冷嗜血:“怎么?你赌赢了?”展昭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仙果太过邪恶,尝过一口便难以忘记那种味道,渴求着更多。难怪那些人要围在树下啃食果子。手边还有一个仙果散发着阵阵清香,叫他几乎难以抵挡诱惑。   或许是伤口的血腥刺激了毒发,他觉得脑子有些昏沉。心里才闪过快些将钟松绳之以法的念头,手上就不由自主去寻巨阙,却发现巨阙已经遗失。腕间一动,袖箭也不知所踪!他的动作没逃过钟松的眼睛,“你以为我会留着武器给你机会伤我?”   展昭垂了眼眸,没有武器并不代表他就奈何不了他。手掌悄悄在地上摸索了一番,一颗石子被握在掌中。再抬眼,血色弥漫,石子已经脱手而出,击中钟松穴位。钟松一怔,万万没想到展昭竟能行动自如,暗暗后悔自己轻敌。就他所知,仙果并不能疗伤,即便是那唯一的一个也不可能让重伤的人立即起死回生,眼下情形也不容给他细想,急忙道:“展昭,你别乱来!你吃了仙果已经中毒,若没有我相助,你是无论如何也着不到解药的!”   “信了你,只怕万劫不复。”展昭步伐稳健,再也看不出丝毫受伤的迹象。他蹲下身与钟松对视良久,忽然一笑,伸手拧断他的脖子。钟松似乎不敢相信,表情定格在死前那一瞬。展昭眯了眯眼,再用力一旋,扯落他的头颅。鲜血喷涌而出,将他发红的双眼染的更红。浓浓的血腥味叫他兴奋,他浑然不觉得抬起沾血的手,想要尝尝鲜血的味道。   突然,他皱眉顿了顿动作,拉回一丝理智。不能被仙果蛊惑!看着染血的双手,他苦笑一记,那解药还不知是真是假。即便是真,也未必能找到,更有可能已经被鸟兽争食。他,是回不去了吧?   今晚不见月亮,唯有星星点缀夜空。他记得三月说过,团圆不拘在什么时节,可如今,怕是永无再见之日。他想再见她一面,远远地看上一眼,一眼便好。但胸口闷痛已经越来越盛,仙果并不能疗伤,反倒勾起嗜血的兽性。伤越重,越狂躁难抑。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于瑞陪同三月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展昭,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只能回到昨晚过夜的溪边。三月静静坐在溪边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出神,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她已经身心俱疲,心里空落落的。昨日,他们还在这里缠绵,昨夜,他们还相拥而眠。现在他生死不明,无迹可寻。   无处可寻,她只能守在这,如果他平安,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的。于瑞烤了鱼,唤她吃点。她有些发怔,昨夜他们也是这般烤鱼,她还笑他将鱼烤焦了,今夜却物是人非。于瑞淡淡道:“你若不吃些东西怎么有体力找人?”   三月这才接过鱼,如同嚼蜡般吃着。心里头觉得自己这么快就下结论为时尚早,反观于瑞,陈谨玉的尸体还在山顶,他心里应该也很难过吧?轻叹了一声,道:“你先带阿玉回去吧,我自己在这等贵人。”   不待于瑞开口,山上乍现火光,引得两人侧目。不一会儿,火势大了起来。于瑞猛地起身——有人放火烧山!难道是展昭?三月和他想到一块去,欣喜道:“于大哥,你说是不是贵人放的火?他一定是想烧了仙树!他还活着!”说着丢下手中的鱼,“我要去找他!”   于瑞点点头,同三月一道往山上去。他们到山顶时仙树已经熊熊燃烧,火苗舔舐着枯枝烂叶,随着山风扩散,火光冲天,阻了他们的步伐,断了前路。三月不曾见到展昭的身影,却见陈瑾玉的尸体被火光笼罩。她急忙扯扯于瑞德衣袖,“不好!快救阿玉!”   于瑞定定看着陈瑾玉被火苗吞噬,身形巍然不动。声音一贯地清冷:“救出来也只是冰冷的尸体罢了。”三月心头一颤,他如何能说这种话?忽然想到展昭说她是被人一剑贯穿胸口而死,难不成……“于大哥……”她不敢把心中的猜测说出口,他若是连妻子都能杀害,那该是如何可怕的一个人!   于瑞始终冷着脸,不见丝毫的情绪波动。三月心中牵挂展昭,也不再追问,转头焦急地在火海中找寻展昭的身影。忽然,她拍了拍脑袋,贵人一定是放了火就走了,怎么还会傻乎乎地呆在火海中?   忽然,于瑞指了指树下的一个蓝色身影,道:“那里。”三月顺着望去,心顿时荒了。透着火光隐约可见一个蓝色身影站在树下,一动不动。即便烈火扭曲了景物,浓烟遮挡了视线,即便离得那么远,看着那么不真切。可那是她魂牵梦萦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是展昭!   “贵人!”她用尽全身力气朝远处呐喊,他什么要在那里一动不动?为什么不逃?“贵人——贵人——贵人!”   不论她怎么喊,蓝色的身影始终未动。她试图冲进火海,却被于瑞拦下,过去是必死无疑!展昭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看了眼火海中的人,想着之前他的嘱托,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朝她后颈劈了一记手刀。接住她瘫软的身子,朝火海中再看一眼,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火海中的蓝色身影颓然地跌坐在地,他,回不去了。   山风助长了火势,让火极快地蔓延开来。山中鸟兽惊惶失控,四处逃窜,云顶山已经彻底沦陷,再也没有哪一处是安全的。于瑞带着三月离开云顶山抵达万新村时,定在村子入口处,心中黯然。两颗头颅整齐的摆放在入村的大道中央——展昭,回不来了!   四个月后。   三月望着起伏的山峦,心绪难免又是一阵起伏。从云顶山回来之后她万念俱灰,整整一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于瑞将所有事办妥向她辞行,她才痛哭了一场,跟付归和回了白落山。山中日子平淡,日出日落,日复一日,慢慢静了她的心,藏匿了伤痛。   十二月初七那日,她穿着未绣好的嫁衣在山头站了一日。他若平安,会来迎娶她吧?月亮升起,过了吉日,也未见人影。浅淡的月光拉长身影,她想,这便是所谓的形单只影吧?眼圈一热,她赶忙抬头。   天上一轮月弯勾着思念。月亮每月都要圆上一回,良辰吉日又何尝不是岁岁年年都有?今年等不到,那便等来年;来年不成,还有后年;后年不成,还有一辈子……总会再相见的一日。如此想着,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嫁衣,心想,还是要绣完才成,说不准贵人在回来的路上了呢。   真正让她打起精神的是腹中的孩子,这意外是展昭离去之后的唯一支撑她的支柱。付归和面对这样的结果不知该如何言说心情,面上虽不说,但心里早就已经将展昭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认了。三月这傻丫头,恐怕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有个孩子也未必就是坏事。   只是山中的日子终究是清苦的,她又因受到巨大打击而消瘦得厉害,故而虽有四个月的身孕却不显怀。这令付归和又担心起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免不得又在心里问候展昭。那混小子,他若敢回来,看他不打死他!看看干的都是什么事?   日子平静和缓,三月也渐渐放下心中的伤痛。就在她以为自己往后会这般在山中安静度日之际,白落山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院门外那人的身影在她盈满水气的眼眸中扭曲,他淡淡一笑,声音温润:“我回来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是完结了。再来个一番外。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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